“你不要和你爹赌气了,你没看出来你爹对她很冷淡吗?”吴婶耐心劝她:“你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她又是女流之辈,你爹就算不想搭理她,总不能把她往外轰吧?也就是说几句客套话,你别平白生冤枉气,别人不疼不痒的,你们父女情份反而坏了。”

阿青抱着小石头,小石头难得出一次门坐一次车,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就安生不下来。

其实她倒觉得不能怪大妞生气。那个女人看起来彬彬有礼,可是全不把大妞放在眼里,她就是有意撩拨大妞生气的。这种见过世面的成熟女人要对付大妞这样单纯直率的小姑娘,手段可多的很,又何必非得口出恶言呢?

就凭这一点,阿青就对她喜欢不起来。甭管她以前和张伯有什么渊源,两人是情人也好,知己也好,可大妞是张伯的唯一的女儿。她在张伯面前表现的楚楚可怜,对着大妞却不阴不阳,全无善意。这样表里不一善于作戏的女人,长的再美也让人不想亲近。张伯就算想再娶妻,也绝不能娶个这样的女人,不然这家里以后一定过不太平。

看张伯的样子,确实对她没有什么意思。

她们到家的时候,吴叔已经到家了,这倒是难得。

“你们娘几个一起回来了?”吴叔到门口迎她们,先把吴婶扶下去。阿青把小石头递给吴叔,也跟着下了车。

“爹你今天回来的早啊。”阿青笑着问:“晚上还出去吗?”

“不去了,明儿还能在家里歇一天。”

“也该好好歇歇了,人家休沐的时候都能窝在家里好好儿的待一天。就您忙的很,这几个月都没得闲。”

吴叔把儿子举高了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小石头一点儿都不怕,特别兴奋的又叫又笑:“难得一天空,你们明天想不想出门?想去上香吗?还是想去别的地方逛逛,明儿我可以陪你们去。”

吴婶捶了捶腰:“不去了,今天出门一天都够累的。明天我可不想再出去了。你也别出门了。在家好好歇歇不好吗?问问张伯明儿有没有要紧事,没有的话你们俩可以一起在屋后桥头钓钓鱼,喝点酒。不比出去乱跑乱逛的强?”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吴叔和张伯是常常凑到一块儿的,一壶酒,一碟花生米。两人就能消磨一下午。尤其是三伏天,热的地上象下了火。躲在树荫下喝口酒,钓个鱼,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如果让吴婶来说,她更喜欢以前在乡下的生活。现在虽然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可是反倒没有过去那样自在惬意。那会儿她可以无拘无束和货郎讨价还价,扯着嗓门儿抱怨吴叔喝的醉醺醺的。

现在不能那样了。人好象被捆住了一样,走路都迈不开大步。说话更不能高声,一天到晚的待在屋子里…

都说人往高处走,可吴婶却想着,等将来孩子们都有着落了,她还想和吴叔一起回乡下去,种两亩地,过那种太平自在的日子。

难得能有一天闲,张伯也腾出空来,两人一人戴着一顶斗笠,拿着鱼竿和篓子,出了后门沿着河岸漫步散心,逛了一圈之后,在离桥头不远的地方找了处树荫下饵垂竿。垂柳婆娑,有树叶落下来,飘浮在河面上。知了藏在树间,有一阵没一阵的叫,微热的风吹在脸上,让人醺醺欲睡。

“小山妈昨天跟我说,有人都堵着药铺的门找你了,可真够执着的。你要是也有那个意思,就痛快的把这事儿办了,反正现在也没谁能管着你,要娶妻要纳妾都成。要是没有意思呢,就别多纠缠了,时间一长旁人都生了误会,到时候这种事情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我和她是早就没有什么情分了。其实她要另寻出路我不怪她,谁愿意待在一艘马上要沉的船上?能有机会上岸的都会抓住机会的。可是她不但悔了婚另嫁他人,还同他人串通一气想谋取我家的药方医札…我没对她家还以颜色,已经是看在两家过去几十年交情的份上,看在她过世的祖父、伯父的面上。”

“她现在过的怎样?”

“我不关心。”

“你要是想讨回公道,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听见脚步声由远而近,就没有再说下去。

河边这条路很窄,没有什么人走,来的也不是别人,阿青和大妞两人提着篮子打着伞沿着河岸走了过来。

她们还没到跟前,张伯已经闻到了酒香。

“要说还是养闺女好,瞧瞧,这可真是贴心。”

“你俩别下来了,这儿滑。”

“没事儿,不算滑。”阿青挽着裙子,踩着石头垒的垫脚一步步小心的走下来。篮子里有四碟小菜,一个小酒壶。壶不大,也就能装约摸四两酒。把杯筷放下之后,篮子底下还有几张饼,用白色的笼布包着。

“这是你娘亲手烙的吧?”吴叔也闻出来了。做菜这种事是一个人一个味儿,吴婶烙的饼他不用看,只要一闻味儿就能分辨出来。过去他要出门的时候,吴婶就会提前给他把饼烙好,晾凉了再包起来,给他带着在路上吃。

阿青笑着说:“我娘刚才洗了手进了厨房,和面和擀饼都是她一个人做的,我就在旁边打打下手。”

张伯探头看看:“弟妹的手艺啊,可有好一阵没吃着了。”

吴叔和张伯一人拿起一张饼,把小菜夹了往饼里一卷,美美的吃起来。

阿青也不管衣裳了,裙子系起来,就和他们一样席地而坐,替他们两人把酒斟上,又示意大妞也过来。

大妞别别扭扭的过来,端起酒双手捧给张伯,声音小的象蚊子哼哼:“爹,我这几天不懂事儿,总和你顶嘴,你不要生我的气。”

张伯瞅她一眼:“你也会认错啊?这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吧?”

大妞本来就很勉强,吴叔又这么不给面子,连个下台的梯子都不给她搭。

吴叔推了他一把:“你这说的什么话,还能跟孩子认真生气?给你端酒你就接着吧,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张伯这才把酒接过去喝了,喝完把空杯一递,大妞赶紧接过来。

“别愣着,再满上啊。”

“哦…”大妞这才回过神,拿起酒壶斟酒。

这对别扭的父女俩真让人头疼,好好的话偏不能好好的话,总把对方当仇人似的,好在现在也算解开误会了。

阿青扯扯大妞,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回去,让吴叔和张伯两人能好好的说会儿话。

吴叔这半天也就钓起一条鱼来,只有三寸长。他把鱼从钩上取下又抛回河中,又串上饵再接着钓。

“你回京的事也没张扬,她怎么知道你回来了?是不是那时候你帮我打听于夫人的事情找了过去的旧识,才让她得了消息的?”

“应该是从白家得的消息,你也知道,他们两家还是有亲的。”

“她现在找你,是想和你重叙旧情?还是为了你手里的东西?”

“旧情?哪来的什么旧情。”张伯说:“头一次她找来,什么话不说,进了屋先哭了一通,把从前的事情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恶事都是旁人做的,她只是万般无奈受人胁迫的,还说她从来没把丈夫放在心里过。”

“她丈夫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也懒得管。”

“你别这么不上心,旁人可没想放过你。这事儿没完,不管她是想图你这个人,还是想图你手里的东西,不达目的我看她不会轻易罢休的…她如果在你这儿讨不到便宜,说不定还会把主意打到大妞的身上。”

张伯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眯起,平时总是懒洋洋的万事都不在乎,可现在看起来却让人感到悚然而惊。

一百九十三 羊肉

两人喝的微醺,拎着空渔篓搭着肩摇摇晃晃的往回走。河岸边栽的树高低错落,浓荫遮道,绿草遍野。

两人到了家,吴婶先让人把渔篓拿过来看,里面别说鱼了,连根草都没有。

“幸好你俩不是打鱼为生的,不然就这一去一天空手回来,咱们全家不得都跟着饿死啊。”

吴叔笑着说:“钓鱼嘛,开心的是个钓字,鱼不鱼的不要紧。”

张伯连声说:“对对,说得对。”

看这两人脸都红红的,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太阳晒的。不过吴叔好些天没这么说笑过了,看来今天钓的不亏,没有鱼起码钓着了开怀。

“想给你们做点酸辣醒酒汤的,既然没有鱼,那这汤也不用做了。”

张伯笑着说:“就一人二两酒还用得着醒酒?倒是晚上给做道好菜吧?来个热热的有汤的,吃完了好生出出汗,再泡个澡上床睡觉,多惬意啊。”

“你只要不怕热,我让厨房给做羊肉汤,多多的放辣油,包你汗出的痛快。”

张伯坐下来灌了一气茶:“我是说正经的,暑天里吃点羊肉喝点汤才能驱身子里的寒气。”

阿青站在门边正好听见,笑着应了一声:“好,那我去厨房看看,跟赵妈妈说一声。还想吃点别的吗?”

“上次做的那个什么豆腐皮鸡肉卷吧,好象也不错。再来个溜丸子什么的,你看着做吧,别敷衍了事啊。”

吴婶白他一眼:“给你做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的。”

阿青进了厨房,两个小丫头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乘凉。手里也没闲着,围着个小盆儿正在捻豌豆皮。

赵妈妈正在看材料打算准备晚饭,阿青推门进来,赵妈妈笑着招呼:“这么热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爹和张伯今儿高兴,我来帮手做几个菜。”

夏天里只有高脊、阔深,透风的屋子才凉快,灶房和上面三种特点都扯不上。它矮。窄。里面东西放的满满当当,别说不透风了,灶一烧起来。简直能把人都当饼子一样烤熟了。吴婶体贴女儿,夏天很少放她进厨房去,赵妈妈更不敢让她来帮手。

不过今天既然是老爷在家里,当然是特例。

“那老爷想吃点儿什么?”

阿青和她一起去看晚饭的材料。现在天气热了。除了米面粮油和干货能多存放些时日,菜蔬瓜果鱼肉这些东西都得现买现做。一般买来也不能放在这屋里,闷热的地方东西变质快,一般都放在靠后院地方,有时候还用井水镇着。

材料倒是非常齐全。

五花肉剁碎拌匀做丸子。豆腐皮在热水里氽过取出一张张铺开晾着,鸡煮熟了肉拆开,汤也留着有用。羊肉带骨斩成大块在锅里炖着。汤已经炖得滚开,骨碌骨碌的翻着泡。一股浓浓的香气直飘出去。

菜倒是都不费事,可是灶房里这会儿热的象个大蒸笼,阿青也是汗透湿衣,没被布帕包住的发丝散下来,贴在汗涔涔的脸上。

“姑娘快去歇一会儿吧,剩下的我带着人就能做了。”

“我把豆腐卷儿做好就出去。”

这个比较费功夫,鸡肉撕好了,水芹菜、萝卜、香菇都要一起切成丝,把豆腐皮摊平,切好丝的材料放进去卷起来包好,再用鸡汤煨。

从厨房一出来,外头的微风吹在身上,从里到外都凉爽透了,简直比吃了个冰镇的西瓜还舒服。屋里有多闷热,外头就有多凉快。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家家户户这会儿都在烧晚饭,炊烟袅袅飘散。

这一身儿无论如何是不能穿了,桃叶已经让人打好了热水,满满当当的的一桶,阿青连头发也洗了,不洗不行,一是汗出的太多,二是身上头上都染上了油烟气味儿。痛快的洗了个澡出来,桃叶和珊瑚两个拿着大布巾,替她把头发上的水吸干再梳顺。阿青也没把头发挽起来,用发绳松松的扎着,就去吃饭了。

一桌子菜特别丰盛,两家人除了小山,都围坐在桌子边了。因为这些日子不是吴叔太忙,就是张伯在忙,能这么齐全的坐下来吃顿饭很不容易。小石头是个人来疯的性子,人越多他越兴奋,吴婶抱着他坐着,他哪里肯老实,不停的乱动,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先是抓着了桌巾,吴婶给他拿开了,他又想往桌上扑。实在没有办法,吴婶给了他一个调羹,小石头握着调羹当鼓槌,砰砰砰的敲起了桌子。

大妞握着筷子等吴叔发话——他们不先动筷,其他人也不好开动啊。

吴叔笑着说:“今天晚上预备的还真是丰盛,又没外人,来来,我先尝尝这羊肉。”

一桌人的筷子不约而同都向羊肉伸了过去。大块的带骨的羊肉被焖的酥烂,羊肉到了嘴里感觉都不用怎么嚼,抿抿嘴就能咽下去了。大妞不光吃的香,还把汤汁都浇在米饭上一拌,吃的别提多带劲儿了。

豆腐皮的鸡肉卷儿相当受欢迎,夹一个,沾上阿青事先已经调好的蘸料,微酸中透出一点辛辣,豆腐皮儿吸饱了鸡汤,里面卷的鸡肉和菜丝也都格外美叶。小石头不能吃肉,但是吴婶喂了他一点丸子,他吃的特别起劲儿,吴婶把一个丸子夹碎全喂给他了,他还意犹未尽的张着嘴啊啊叫。

一大盆儿羊肉连肉带汤全吃了个精光,热辣辣的,人人都吃得满头大汗。吴婶不敢给小石头吃太多肉丸子,把特意给他做的豌豆泥端过来喂他。一开始给他做豌豆泥的时候用牛乳、雪糖、蜂蜜这些给他拌过,后来用了肉汤和鸡汁,吴婶发现这孩子不太爱吃甜的,但是对咸鲜味儿很喜欢。

这一点也象他哥哥,小山虽然不挑嘴。但是明显也更爱吃咸口儿的,甜的也吃,但是吃不多。比如以前阿青做夹馅儿的烙饼时,夹果子酱的和夹米分条肉馅儿的两种,他就把那肉馅儿的挑出来先吃光了,然后才开始吃果子酱馅儿的。

吴叔把剩的那一瓶子葡萄酒也拿来了,放了冰之后。桌上的人都至少喝了一杯。连小石头都跟着解了馋,吴叔又故技重施,用筷子尖儿沾了酒喂他。一瓶子酒被喝光了。今晚每个人都吃的不少,连阿青在内。小孩子不知道饥饱,吃的开心了就一个劲儿要,吴婶可不敢再给他喂了——小肚皮吃得滚尖溜圆的。不知道会不会给撑坏了。

张伯笑着把小石头抱过去看看,摸摸肚子又还给吴婶儿:“没事儿。撑不坏的。不过晚上别让他早睡,多玩一会儿,消化消化再睡。”

“好。”

“男孩子嘛,又不是姑娘家。多吃才能快长啊,对不对?”

小石头啊啊的附合他爹的夸奖。

阿青也吃的有点儿多了,因为高兴。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一碗饭。而且她也往饭里浇了焖羊肉的汤汁,溜丸子和拌菜她也没少吃。

撤了饭桌。一圈人摸着肚皮坐着,喝茶消食。

“姐,咱们去散散步吧?葡萄这两天都长得好大了,可惜还生,现在不能吃。”

葡萄也分早晚,吴家栽的葡萄现在还都青着,要熟到能摘下来吃,起码得到八月中秋的时候。几株葡萄爬满了架子,一嘟噜一嘟噜的垂下来,看着特别喜人。

阿青和大妞也没拿灯笼,月光照的地上白亮亮的,根本用不着打灯笼。

“明年这时候,姐姐你就不在家里了。”大妞说起来也有些惆怅:“我也吃不着你亲手做的好菜了。”

“说的好象咱们再也见不着面了似的,我还在京里头,你也在京里头,从咱家去光禄坊也不远,你要想我了,就去看我呗。”

“人家是郡王府嘛。”大妞现在也懂点事了,就算不是郡王府,谁家的姑娘出嫁了,也没有娘家妹妹天天找上门去蹭吃蹭喝的啊。

“那你也学一学,起码把自己喜欢喜欢吃的菜做法学会了,想要吃的时候,自己动手做吧。”

“我手笨嘛,总学不会做不好的。”大妞嘟着嘴:“就说那个炒饭吧,姐姐炒的饭就松松软软的,特别香,特别好吃。我炒的饭要么糊了,要么咸了,米有时候还都黏成一团。”有的时候还会从里面吃出鸡蛋壳,冷不丁扎一下硌一下的,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其实…”大妞小声说:“我想学一学我爹喜欢吃的菜怎么做的,姐姐你要有空的时候,就教教我吧。”

“好啊。”阿青笑着说:“张伯吃东西不挑剔,喜欢吃的菜也不难做。”

张伯最喜欢吃…豆腐。不管是煎豆腐、炖豆腐、豆腐干、豆腐皮…反正他都爱吃。煎豆腐炖豆腐都特别好做,相信大妞就算手笨点,练个几次也能学会。

“小山要是中秋不回家,也吃不着家里的葡萄了。到时候要不咱们托人给他送点儿去?装篓子里,多垫几层,应该能捎去吧?”

“应该能行的。”到时候小山要是回不来,家里要送的东西多着呢,月饼肯定要送的,瓜果肉食什么的也要送一些。

小山来信很规律,就是有时候写的长些,有时候写的短一些,每封信都要问起小石头,还时不时的从山上捎东西回来。有他自己拿木头刻的小马,还有在山上的溪里捡着的圆石头。那些石头不知道在山溪里躺了多少年,被水流冲的又圆又白,各种大小都有。还有野鸟的翎毛,色泽亮丽,不管是给小石头扎玩具还是插在瓶子里做装饰都很好看。

大妞今天心情特别好,确定了张伯没打算和和那个狐狸精扯上关系,又借着阿青姐帮忙,给张伯端了杯酒,父女间化解了误会,也算冰释前嫌。还有,晚饭吃的也特别好。一般人夏天都想吃凉的,大妞也是。她怕热,经常就是水泡饭、凉面、或者干脆吃半个西瓜当饭,茶也都是凉茶。可是这些东西吃的时候是很痛快,常这么吃喝,却总觉得有点不爽利。这突然吃了一顿热热的连汤带水的,感觉整个人都好象泡在热水里洗了一遍似的,身上暖洋洋的,每个毛孔好象都舒展开了,别提多舒服了。

“对了,小山脚是不是又长了?上次的鞋样儿不能用了吧?”大妞苦恼的说:“又得再打鞋样,他的鞋怎么老是不够穿啊。”

“天天满山乱跑呗。”

阿青穿的单薄,一件松松的宽罩衫,下面是条齐胸襦裙,这样穿着又凉快又自在。大妞却比她要怕热,外衫已经脱了,里面就是件半臂短襦,下头裙子也撩了起来,裙角系在腰上,小腿小臂都露在外头,就这样还热的不停扇风。

不知不觉间,大妞也长大了,比阿青还要高约摸半寸。胸脯鼓鼓的,腰肢细细的,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象从前那样直声高嗓的,有了属于女孩子的柔亮。

热风一天接着一天的吹拂,立秋之前有几天特别的热,大妞索性从屋里把席子拉出来,象以前在乡下那样,把席子铺在后院里的树下,就这么露天席地的睡了一夜。睡在屋外倒是凉快一些了,可是早上被吴婶揪着辫子狠训了一通。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姑娘家的哪能睡在外头?这也太不象话了。大妞委屈的说:“实在太热了,一丝风都没有,闷的都喘不过气来了。”

“那也不行。

大妞也不是小姑娘了,穿着小衣在竹榻上乘凉已经让吴婶难以忍受了,更不要说她还跑到外头过夜。这要是个半大小子,哪怕跑房顶上去睡呢,吴婶也不会多管的。可姑娘家不成啊,大妞这一年大二年小的,嫁了阿青之后,也得给她寻婆家了,她这么野性难驯,到了婆家一定要吃苦的,婆家人可不会这样体谅包容她。

一想到要嫁女儿,吴婶心里就难受。在自己家有多自在啊,可是一嫁出去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自己养大的掌上明珠要去辛苦伺候婆家人,好饭不能先吃,好衣裳可能也穿不上…吴婶也琢磨着,张伯就大妞一个闺女,还真不如让她在家招女婿算了。

一百九十四 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