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第一章征兵(上)

元狩初年,初春。

已有些年头的轱辘吱吱呀呀响着,不一会儿,满满的一汲瓶水自井底吊上来,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娘将其拎过来,水哗哗地倒入木桶中。老旧的陶制尖底汲瓶如此上上下下七八趟,方才装满两个木桶,她熟练地套上扁担,往肩膀上一搁,担起往前走,同时小心地避让着,不让水溅到井台旁的其他人。这姑娘穿着褐色平纹粗布,身量虽有些单薄,担水的脚步却是稳稳的。

“子青,易先生在家么?我这腰这几日又疼起来,得找他捏捏。”一个拄着拐扶着腰慢吞吞踱过来的老者问道。

子青停下脚步,看向老者有礼点头道:“在。”

说罢,她便低下头,挑着两大桶水,脚步利落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细细小小的雪花打着旋,落到她的发梢眉角,很快就化了。淡淡的凉意钻进肌肤里,子青微甩了甩头,长呼口气,白雾般的热气迅速消散在空中。

村落并不大,只是住得有些散乱,子青担着水绕过两处土坡,才看见前面的屋子。屋子没有用砖,而是夯土打实的墙,为了省钱或省事,墙面上连灰浆都没有抹,打夯时留下的绳眼清晰可见,经过十几年的风吹雨淋,里面的缩绳早已朽腐。

她还未到门口,里面便有人开了门。隔壁村里的张氏妇人自内出来,看见子青担着水回来,意味深长且格外亲密地朝她笑了笑。子青不甚习惯地点了头,未待她说话便已经低头快步进去,门内送客的年轻人忙闪过身给她让出道来。

径直进了东面的庖厨,将担来的水尽数倒入水缸中,子青将木桶扁担在墙角置好,转头看见柴禾已不多,便又取了铁斧…

“青儿。”

听见堂屋内有人扬声唤她,子青复把铁斧放回原处,转头看见方才负责送客的易烨正靠在庖厨门旁,遂询问地望了他一眼。

易烨知道其意,压低声音,眼中是掩不住的取笑之意,道:“张氏给你提亲来了。”

闻言,子青暗叹口气,举步往堂屋走去,至门槛外立住,恭敬道:“先生。”

“进来吧。” 屋内的人道。

子青这才掀开厚厚的草帘进来,屋内生了火盆,暖意融融,合榻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已过天命之年,长须垂胸,间或咳嗽几声;女的虽已过不惑,身体发福,眉梢眼底却仍可看出当年的美丽。

朝二人行过礼,子青方在下首的枰上坐下,虽然心中大概知道唤她所谓何事,但并不莽撞开口询问。

易夫人疼爱地看着她,温言问道:“青儿,你可还记得,你来这里几年了?”

“六年三个月。”子青微垂着头,答道。

“不错,”易夫人点头微笑:“刚来的时候,你不过还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转眼已经是大姑娘了。你知道,前两年有人来给你提亲,但那时我对来提亲的人家并不十分满意,加之那时你刚过及笄,年纪尚幼,我也并不着急。现下,你年方二九,着实该考虑亲事了。”

闻言,子青抬起头来,似乎想说什么,见夫人话未说完,便仍静静聆听。

她顿了一下,含笑着看着子青,“…方才隔壁村的张氏过来提亲。我只说实话,她儿子我是认得的,人品端正,虽然身子略弱了些,却绝非福薄之人。你嫁过去,他家断不会委屈了你。青儿,你可愿意?”

子青静静摇头:“子青不愿。”

似乎早料到她有此回答,易夫人面上露出意料之中的喜色,笑望向夫君易曦:“你看,我说这孩子不愿意吧。”

易曦含笑点头。

“青儿,你可是另有意中人?”易夫人语气轻柔问道。

子青不明白她怎么会有此一问,怔了怔,才回答道:“没有。”

显然把她的迟疑当成了女儿家羞涩的推脱,素知这孩子平素就沉默寡言,这种事情她断不会轻易说出口,易夫人微笑道:“好、好,我不问你。…烨儿也早已过了弱冠之年,我想着这些年你与烨儿一块长大,彼此脾性都熟悉,我和先生又是拿你当自己女儿一般看待,自然舍不得你嫁到别家去,若是你与烨儿能在一块,自是再好不过。”

原来他们希望自己嫁给易烨。

子青愣住,易烨的模样自脑中掠过,带笑的眉眼和不带恶意的调侃声音,温暖如流水,可她从未想过他会成为自己的丈夫,不过,这不重要——这里是个穷村子,靠行医为生的易家生计艰难,常常还得靠到镇上卖柴卖草药才能度日,若是娶别家女子,易家也拿不出钱来给易烨下聘;易氏夫妇年岁已大,自听闻了大儿子易磐在边关殉国之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他们对自己有恩,自己本就应该尽心尽力照顾他们…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易夫人当她是害羞,不忍相逼,便笑道:“咱们都是自家人,这事不急,你可慢慢考虑着。”

子青遂点了头,施礼退了出来。

易烨正蹲在院中整理着竹编篝笭里的草药,口中轻声哼着让人分辨不清的曲子,见子青出来,微笑地凑上前问道:“如何?你应承了?”

不知他所指的是哪门亲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子青头一低,微抿下嘴,并不作答,复回到庖厨拿了一捆草绳系在腰间,又取了铁斧…

“你要砍柴去?”易烨忙道,“等我,我还得上山去找草药,爹爹指定的还有两种没有采到。”

子青脚步微滞,将步伐放慢了些。

易烨回身就去拿药锄,连篝笭背到身上,顺手又拿了两顶斗笠,快步小跑出门,见子青正立在门外等他。

“快带上吧。”

易烨伸手轻轻拍去她头上的雪屑,才扣上斗笠。

“多谢。”子青退一步道谢,随即不再多言,大步往后山上走去。

“傻丫头,老这么有礼就显得生分了。”

易烨笑着自言自语,摇摇头,快步追上她。

一路上,易烨又哼起歌来,大概是不在易曦跟前的缘故,声音也略大了些,隐约听出其中字句:

“…虽则如荼…缟衣茹蘆,聊可与娱…”

待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半山腰,易烨终是按捺不住,也静不下心来找草药,便朝低头拾枯枝的子青朗声喊道:“子青,张家的亲事你可应了?”

子青摇了摇头。

看子青复弯下腰去拾柴,他便也上前帮着她一起拾,又问道:“为何不应?”

子青没回答,低着头只管拾柴。易烨便捡了一根枯枝去捅她的腰眼,她闪身避开,方才直起腰来,皱眉答道:“那位张家公子我又不认得。”

易烨语塞片刻,奇道:“你怎么会不认得?他先前借口给先生瞧病来了好几次,现下看来根本就是来瞧你的。你应该见过。”

“不曾留意。”子青淡道。

易烨笑着叹气:“也是,你整日里只顾埋头干活,他就是一日里来十七八趟,你也未必记得他的模样。”

子青不语,抽起铁斧开始砍旁边一棵不大的枯树,砰、砰、砰…不过三斧两斧便砍出缺口,她朝易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往旁边站,然后用斧背不轻不重在树身上一击,枯树便顺着她要的方向倒下来。她跨步上前,斧头随意地在手里打了个旋,蹲下身开始砍枝桠,以便收集成捆。

尽管不是头一回见她砍柴,可易烨还是忍不住要佩服她武者般的利落,笑道:“难怪张家要来提亲,你这般能干,到了他家一个人就能干两个人的活。”

铁斧飞快地砍着,子青埋头做事,没理会他的话。

易烨绕到另一边,替她把枯枝收集成捆,然后用草绳捆起来。子青瞥了眼,道:“太松,会散的。”说罢,她放下铁斧,过来一脚踩在柴堆上,手上用力,用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好。

“你这气力…”

易烨颇为羡慕地看着她去捆另一堆柴,横竖自己帮不上忙,便弯腰自在枯草中翻翻捡捡,找些可用的草药带回去。

将枯树尽数分解,扎捆成堆后,子青才停下手来,转过身盯着易烨的身影,复想起易夫人的那些话来…

挖了几株草药,易烨回头,正看见子青盯着自己出神,奇道:“怎么了?青儿?”

“夫人…”子青原想说出易夫人的话,但转念一想,若是易烨早已另有意中人,自己贸然说出此事,岂非令他为难,遂道:“夫人心里记挂着易二哥你的亲事,不知你是否已有意中之人?”

见她有此一问,易烨唇角含笑,抖掉草药根茎上的浮土,才道:“你日日都与我在一块,难道连这都不知道么?”

子青老老实实地摇头:“我不曾留意。…是谁家姑娘?”

这丫头,怎得什么都不留意!易烨暗叹口气,盯了她半晌,方欲道出,却听见山下村里传来“铛!铛!铛!”的清脆响声,是有人用榔头在重重击打悬挂在树上的厚铁块。

这是亭长召集村中众人的信号,每逢有大事宣布的时候都是如此。

易烨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这些年来当今圣上年年对匈奴用兵,征兵、征税、征马匹轮番来过,这次又会是什么事?

他尚在思考的当儿,子青已经飞快地将几捆柴摞起来,绳子一捆,将足有一人多高的柴堆背上,转过身见易烨一动不动,奇怪唤道:

“易二哥?”

易烨微怔了下,回过神来,匆忙背起篝笭,随她一起疾步往山下去。

2第一章征兵(下)

顾不上先回家,子青背着柴禾就直接与易烨赶到水井旁的空地上。村里的人已到了大半,自面无表情的亭长脸上揣测不出太多端倪,众人愈发惶惶不安,彼此间交头接耳,低低的嗡嗡声连成一片。

易烨挤到了前面去,子青背着柴禾多有不便,便自挑了处稍远的偏僻地方,放下柴禾靠在墙边,双目望向亭长手中所拿的竹简,不知这次是不是又要增收赋税,心中一片茫然…

“咳、咳。”亭长清了下喉咙。

这是亭长要说话的前兆,空地上的嗡嗡声立刻安静下来。

“匈奴逆天理,乱人伦,暴长虐老,以盗窃为务,行诈诸蛮夷,造谋藉兵,数为边害,故征兵建军,以征厥罪。”

又是要征兵!易烨二十有三,还未到征兵要求的二十五,此番尚且轮不到他,正自暗松口气,却又听亭长道:

“征兵标准与往年不同,二十三以上,五十三以下,每户之中尚未服过兵役者,皆应到府军报道,服兵役两年。”

二十三以上!五十三以下!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反应过来的村民们哗然一片,没有人料到朝廷竟然将征兵范围扩大到如此之大的地步。

“人都去当兵,地谁来种!”有人在大声嚷嚷,“难道要眼睁睁地把地都荒掉吗!”

“我家老头子五十一,腿脚又不好,去当兵不是要他去送死吗!”

“我家小四还没娶媳妇呢…这一去,如何才好…”

“咳、咳。”亭长又清了清喉咙,可惜这次收效甚微,几乎无人再搭理他。他只好举起书简,用力挥了挥手,大声道:“大家不要吵,不要吵,朝廷考虑地很周全,哪一户中若有无法入伍的人,只需交纳二十金,便可免去兵役。”

二十金!!!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如此庞大的数目,对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即便是倾家荡产也不可能拿出二十金来。

宣读完毕,亭长收起竹简,跨上一头黑驴,赶往下个村子。众人犹在怨天怨地,易烨沉默着挤了出来,慢慢走向墙角旁的子青。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子青才不抱希望地开口想确认道:“先生今年是…”

“五十有二。”易烨仰头朝天,雪粒纷纷而落,他喃喃道:“我去也就罢了,爹爹不能去,不能去。我得想法子筹钱去,筹二十金,爹爹不能去…”

子青呆呆站着,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转头望去——易夫人就瘫坐着不远处的老树下,雪粒沾在她的鬓角眉梢上,透着苍凉和绝望。

“夫人!”

子青快步冲过去想扶起她来,后者却恍然不觉,目光空洞洞的,径自动也不动。

“娘!娘!娘!…”易烨也冲过来,与子青合力把她从地上架起来,“娘,你莫担心,我去想法子筹钱,您莫担心…”

易夫人听见易烨的声音,转回神来,抬头望着自己的小儿子,手颤抖着抚摸着他的脸:“烨儿,磐儿已经没了,你不能再去,你爹也不能去,不能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和爹爹都不去,娘您放心,我和爹爹都不去。”易烨连声安慰道。

子青并不善安慰人,更不善说谎话来安慰人,听到易烨如此说,她只能搜肠刮肚地想着该如何才能筹到钱去。

近处还有村民在议论纷纷,断断续续地听入耳中。

“…如今用不了十金便能买一个人入伍…这钱交给朝廷,还不如雇一个去,还能省些钱…”

“…哪里买去?朝廷不管这事么?”

“朝廷只管你交人交钱,哪里还管这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易烨搀着易夫人慢慢往回走,心里盘算千百样筹钱的主意,却是没有一样能让他在短短三日内筹到至少十金。子青复回去背起柴禾,跟在他们身后,脚步沉重地走着,茫茫然地想着,若然自己是个男儿身,便可替先生应征入伍。

雪下的愈发大起来,纷纷扬扬,模糊着周围的一切,她仿佛间又回到幼年——

爹爹粗糙的大手用力扳着她的胳膊,严厉而不失慈爱:“青儿,练箭要专心,腰要直,手要稳。

“这孩子当真刻苦,只可惜是个女娃。”有人在旁叹息。

“我秦家的女娃可不比男娃差。”爹爹在笑,“不信等她到十八那年,让她和你家三儿比划一场。”

“哈哈,行!要是输了可得给我家做媳妇。”

“哈哈哈,你家三儿若是输了,你请我喝坛好酒就成。”

笑声渐远,直至消失无踪,子青怅然若失,今年她已十八,而当年说话的人又在何处…

晚间,堂屋之中烛火点点。

易曦自己虽不惧兵役,但因大儿子易磐已经战死沙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易烨再入伍,也想要筹钱。只是他们商量多时,家中所有可变卖的东西都找了出来,不过才一百来株,连五金都凑不够,仍是没有一个解决之道。

夜已深沉,易夫人忧虑过度,伤神伤身,易曦勉强她喝了碗安神汤,让她先行睡下。

火盆渐暗,子青轻手轻脚进来添柴,待火光复起,暖意稍浓,她才在席上坐下。

“子青方才也想到一个能筹到钱的法子,请先生应允。”

闻言,易烨眼睛一亮,喜道:“你有法子?快说!”

易曦却知此事甚难,缓声道:“你且说来听听吧。”

“子青愿意自卖其身。”

话音刚落,易烨已经跳起来,怒道:“不行!绝对不行!”

“子青已经再三考虑过,城中常有用人…” 子青平静望着他道。

“不行!”易烨再次打断她:“难道你要我们为了自己,看着你去为奴为婢!等主人家死了的时候,再看着你去给他们殉葬!”

“易二哥…”

“不行。”这次打断她的是易曦,“此事绝对不行。”

“子青的命是先生救回来的。”子青平静而坚持道,“先生大恩,子青此生无以为报,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先生天命之年还要上沙场。”

“我救你回来,并不是要你报恩,更不是要让你去给人为奴为婢。”易曦摇头道,“你若这么做,才真是辜负我救你的一片好意。”

子青垂目,片刻后沉声道:“先生,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夫人着想。”

易曦沉默片刻,道:“我们夫妻同心,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此事绝不可行,你若当真去自卖其身,那些钱两我也绝不会用半分半毫。”他因素知子青性格倔强,为免她做出先斩后奏的事来,故而把话说在了前头。

“先生…”

子青无法可施,深敬易曦为人,俯身一拜,退出堂屋。

心中感激,易烨挪过身子,也朝易烨俯身拜下:“烨儿谢过爹爹。”

易曦扶起他来,苦笑道:“烨儿,我不想让你去,可眼下家里也实在筹不出钱来。”

“爹爹,是烨儿无用。”

“子青这孩子很好,我们走后,有她照顾你娘,我也放心。”易曦顿了顿,“我和你娘本来想过些日子就给你们办婚事的,谁知…”

易烨挠头,方知父母原是这个主意,笑道:“幸而没有,我只当她妹妹一般。”

易曦拍拍他肩膀,想到此去经年,妻子身畔再无亲人相伴,心中也是凄然,无语凝哽。

丑时已过,子青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手习惯地摸着垂在胸前的骨埙,那是娘留下来的物件,她虽不会吹,却时时带在身边。

易家逢此大劫,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对?

若是娘在,娘会怎么说?

手指在骨埙的孔上缓缓抚摸着,她想,娘会说“听你爹爹的”。

若是爹在,爹会怎么说?

雪粒子沙沙地拍打着窗子,她想,爹爹会说“我秦家的女娃可不比男娃差,男子做得到的事,青儿你一样能做到。”

她翻身坐起来,自竹箧中取出平日里自己进深山采药时所穿的男装,紧裹胸部再把衣袍穿戴起来,连头发都如男子般束起。如此扮好。她又略收拾了几件可用之物放入包袱之中,便悄声开门穿过院子,在易烨的屋门上轻轻叩了两声。心事重重的易烨刚迷迷瞪瞪入睡,闻声惊醒,披衣燃灯,开门让她进来。

“青儿…”

他刚开口,便见子青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只好停口,诧异地打量着她身上的装扮。

子青轻手轻脚地掩好门,转头又把灯吹熄了,借着窗外微弱的雪光,直直地注视着易烨,低低地道:“易二哥,若我有法子让先生免去兵役,你依是不依?”

易烨不语,注视她良久,乍然明白了她所谓的法子:“你想要女扮男装,替我爹爹入伍?…绝对不可!若是被发现,那可是杀身之祸!”

“你我同时入伍,可以相互照应,我未必会被发现。”

“不可,此事不可!”怎么听都觉得此事过于疯狂,易烨直摇头。

“我原想自卖其身,可先生说他绝不用这钱两一分一毫,我深敬先生为人,可…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法子了。”子青咬了咬嘴唇,缓缓道,“先生与夫人待我不薄,我只想要他们好好的活着。先生已是天命之年,且有病在身,他若入伍,如何受得住军旅苦累,恐与夫人再见无期。易二哥,难道你还有别的法子?”

易烨垂下头,说不出话来,他确是想不出别的法子。良久,他缓缓抬头,目光痛苦而焦灼:“你可知道,若被发现,你是会被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