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边慢走边闲聊,话题大多数围绕着肖逸凡,凌语芊也由此发现,肖大婶对逸凡期望很大,心里于是更加发愁该如何跟肖大婶说明真相,毕竟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不可能就这么蒙下去的。

至于肖大婶,在这里住下数日,对华韵居的情况有所了解,而且,老人家早看出凌语芊心情不好,于是更加细心关注凌语芊的丈夫——贺某人,渐渐看出了贺煜与凌语芊之间的不和谐关系,这天早上如期陪凌语芊散步时,瞅着凌语芊依然很消瘦憔悴的脸容,不由问了出来,“语芊,你跟那个贺大少爷,琰琰的父亲是不是在闹矛盾?”

凌语芊微微一愕,倒也不否认。

“咱们女人就是无奈,辛辛苦苦生儿育女,丈夫却不让人省心,我们那儿,很多都是趁着媳妇怀孕期间在外面偷吃,真难为你了,不过为了孩子,你只能忍让了,对了,贺少爷他不是在当大官吗,怎么还这样,要不你跟他好好谈谈,和他说明一下利害关系,这样至少能让他收敛一些,不敢太胡来。”

看来,老人家以为贺煜出轨了,凌语芊讷讷地笑了笑,解释,“大婶,不是这方面。”

“不是这方面?那…”

“嗯,我确实和他有点矛盾,但不关乎这个,他没有在外面胡来。”

“哦,这样啊,那是我冤枉他了,嗯,也是,他当大官的,要起表率作用,不该这样,查出来可不好呢,贺少爷那么聪明的人,不会胡来的。”肖大婶马上换过想法,嘀嘀咕咕一番,继续追问真正原因,却见凌语芊恢复沉默,似乎不大想说,便也不勉强,只做劝慰和安抚,“好了,只要不是那事就好,其实啊,贺大少要真的在外面胡来,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带着两个孩子,不可能跟他分了的,幸好不是这方面的问题,那就一切都好办,你更要保重身体,其他的事,好说,好说。”

“嗯,我会的。让肖大婶担心,真的很抱歉。”

“哎呀,你说什么客气话,你把我当长辈,难道还不让我把你当闺女。”肖大婶笑容可掬慈爱有加地拍了拍凌语芊的手背,再次问起肖逸凡的情况,“对了,逸凡这几天有没有跟你通邮件,他那边还是不能打电话吗,广告还要拍到什么时候?”

却原来,为了谎言不被识破,凌语芊继续谎称肖逸凡去了一个很古老的小镇取景,那儿通讯尚未发达,而且有时差,没法随时通电话,只能偶尔通过邮件交谈,她还跟老人家说,已告诉逸凡老人家来了G市,逸凡很高兴,说等广告一拍摄完毕就马上赶回G市,因此,肖大婶至今仍蒙在鼓里,每天都在期待着儿子归来。

对着老人家热切的模样,此时凌语芊心中无比怅然和内疚,然而除了继续撒谎,似乎别无他法。幸好老人对她十分信任,她解释,老人家便接受,日子过得相安无事,直到这一天,突然来事了。

在贺家呆了一个礼拜,老人家闲不住了,这天,跟凌语芊说想出去走走,凌语芊甚是理解,还亲自带她去。

两人先逛商场,凌语芊为老人家买了几套新衣服,老人家客气硬是不肯要,还是凌语芊好说歹说,坚持了很久,总算让老人家欣然接受。

逛了一会街,凌语芊带老人家去吃点心,正吃得津津有味,忽闻隔壁的包厢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广告,我还是觉得肖逸凡拍得好,你看现在这个男主角,笑得像个大傻子,一点都不符合广告的主题。”

“是呢,记得当年肖帮主这支广告刚亮相的时候,惊艳了多少人!这广告本来就是为帮主大人度身定做,其他的人,再帅也是没用的,可惜帮主大人退出了娱乐圈。”

“对了,你说他为什么会退出娱乐圈,他当时可是娱乐圈当红炸子鸡呀,就那么退出不可惜吗,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衷。”

“谁知道呢,据说他忽然消失的那段时间,其实是被抓去坐牢了,说不定,他做了什么犯法的事…哎,这个圈子本来就乱,只可惜,我们再也见不到这个样样俱全的男神,哎,这款巧克力,以后再也不吃了!”

那边厢,充满着一声声无奈和惋惜的对话在不断进行,这边厢,凌语芊已经吓呆,看着坐在对面软沙发上的老人面色大变,她清楚,自己精心编造的一个个谎言即将失效了!

老人家耳朵灵,虽然有些话跟不上,但真切听懂了儿子的名字,退出娱乐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语芊这闺女不是说逸凡去了国外拍广告吗,怎么是退出娱乐圈?

不,一定是隔壁那两个女娃胡说八道,一定是!

在凌语芊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肖大婶已经腾地站起身,因为长期农活而保持得还很灵敏的身子蹭蹭蹭地冲到隔壁包厢,直截了当地问那两个小姑娘,“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逸凡真的退出了娱乐圈?可是,他不是出国拍广告了吗?你们是不是在胡言乱语?”

本在滔滔不绝的两个女生,立即被猝然闯进的不速之客吓到,见来者面色通红、气急败坏状,不由生出害怕来,赶忙抱成一团,警备十足地瞪着肖大婶。

从震惊中晃过神来的凌语芊也已迅速跑过来,挽住肖大婶的手臂,颤声安抚,“大婶,来,咱们回去。”

“不,语芊,你跟她们说,我们家逸凡不是那样子,我们家逸凡正在国外拍广告呢,他是不会做出犯法的事的。”老人家越说越激动,嗓门也不自觉地放大,周围已有无数好奇的目光扫视过来,凌语芊更加心慌意乱,手上力度加了几成,将老人家强制拉回自己的包厢,终无奈地坦白出来,“大婶,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撒了谎,逸凡他真的退出娱乐圈了!”

啥叫青天霹雳当头一棒,大概就是肖大婶此刻这样的感受,凌语芊心焦欲哭,考虑到这里不适合讲话,便叫侍应来买单,然后,带着一脸惊呆的老人家步出店子,踏上回家的路。

回到贺宅,在老人家暂时居住的客房里,凌语芊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坦白了真情实况,话毕,再次对老人道歉,“大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骗您,实在是不想您伤心,才…才那样撒谎。”

“逸凡失去联系,也是说…他出事了?语芊,你跟大婶说,逸凡他是不是出事了?他被抓进牢房,是因为贺大少的事,后来,误会解除,他被释放,一切都没问题,那他为什么还要离开中国,还有,他咋都不跟我讲,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他娘呐。”老人家终于发话,整个人较之先前更加激动,且还带着恐慌、伤悲。

凌语芊挽住老人家,也已泪眼婆娑,肖大婶,逸凡心里当然有您,正因为太重视在乎您,才不敢告诉您呢。

“大婶,您别慌,逸凡没事,逸凡他很坚强,不会出事,他出国,可能是想去散散心,迟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吗?什么时候才回?散心可以在国内啊,干嘛跑得那么远,再或者,可以回家呢,他不是常说家里的风景最美,最惬意吗,还有,他那么喜欢你,咋都不跟你联系,语芊,你老实跟大婶说,是不是又在骗大婶,逸凡他其实已经…你说实话,大婶扛得住,当年他爸去世,大婶都能熬过来,所以…所以…”肖大婶已经变得神志不清,语无伦次,胡思乱想。

“没有,大婶别多虑,这次真的没骗你,您之前不也说过,他每个月都保持跟您通话吗,那就说明他没事,对了,前几天我已让振峯派人去找他,振峯也是我和逸凡的朋友,他很能干,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的。”凌语芊不断拭擦着老人脸上的泪水,不断解释和安抚,好一阵子后,总算将老人家安定下来。

事情有了真相,肖大婶一下子变得颓靡起来,做什么也不带劲,每天都以泪洗脸,凌语芊看着焦急不已,委托池振峯加大力度寻找联络肖逸凡,最后,她还找上了贺煜。

这些日子,她与贺煜之间的关系丝毫没有缓解过,她也已经慢慢养成不去关注他的事情,平时见面机会少之又少,如今,为了这个可怜的老人家,她不得不见他一面。

夜深人静,他暂时居住的那个客房也是空荡得令人发慌,凌语芊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踏足这儿了,只觉,已经很久很久,看着周围的一景一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钟,他尚未归来,她不禁在想,他是否每天都会这么晚归?又或索性在外面过夜了?也就在这个时刻,她更发现自己与他的关系,不相知到这种程度。

心里头,仍会钝炖地疼痛着,尽管不确定他会不会回来过夜,可她还是不敢离开,她不开灯,坐在沙发上,累了就躺下,其实,她大可以去床上睡着等他,可她害怕,那充满着他气息的床褥会勾出她对他的眷恋,她怕男人回来后,会对她发出鄙夷轻蔑甚至愤怒的目光。

辗转十年,想不到她和他走到这样的境况。

贺煜,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要是能,什么时候才会回到从前?

这几天,她不停地安慰肖大婶,说做人要充满希望,其实,自己是不是也在暗暗期盼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钟从十一点转向十一点半,又从十一点半转向十二点,然后是十二点半、凌晨一点。

凌语芊累得昏昏欲睡,可她不敢真的沉睡,不知多久过后,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一道开门声,紧接着,是打开灯开关的声音,她心头一颤,迅速睁开眼。

贺煜进门开灯,立刻就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儿,登时一怔,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看到门边上高大魁伟的人影,凌语芊清醒了不少,本能地坐直身子,一时忽略了自己大腹便便的状况,结果扯到了腰,吃痛,小脸即时皱了皱,不过,她顾不得太多,因为她发现那人面色似乎变得更沉起来,故她极力忍着痛,继续起身,下地,朝他迎上去,讷讷地道出一句,“你…回来了?”

贺煜依然沉着脸,皱着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吭声,从她身边绕过去。

凌语芊咬了咬唇,跟着转身,满眼委屈地看着他拿着衣服进入浴室,她呆了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表现得那么拘谨,慌张,不错,这是他的卧室,自己和他冷战中,可怎么说他也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自己干嘛表现得像个下人似的,根本无需这样的!

懊恼地叹了叹气,凌语芊重返沙发坐下,这也才晓得去关心自己的脚。轻揉着酸麻的部位,她不时地往浴室方向瞅,一会儿后,浴室的门总算打开,只见男人健硕伟岸的身躯只用一条浴巾围着下半身,加上头发因为洗过水汽未干,整个人显得异常性感,邪魅…勾人。

凌语芊本能地咽了咽口水,继而,面上一热,自个暗骂了一下。

倒是那人,对她视若无睹,顶着高大健硕的体魄大摇大摆地在她眼前走过,到床头柜那,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着,走向阳台。

凌语芊皱眉,起身跟了出去,默默看着他,见他半响都没反应,唯有主动发话,道明来意,“逸凡已经很久没跟我们联系,我想你动用政府那边的关系帮忙找一下他,可以的话,不妨求助一下轩辕墨,那样会更快完事的。”

她的语气轻柔低缓,带着恳请的意味,殷殷切切地等待着他的回应,却不料,他依然一副当她空气似的,毫无反应。

凌语芊又是咬了咬唇,不由得伸出手,往他健壮的手臂轻轻一扯。终于,他回首,俯视着她,好一阵子,冷声讥讽出来,“嗯,要我帮忙是吗?抱歉,我没本事,帮不了你!”

他把没本事三个字说得异常尖锐、带刺,很清晰地提醒凌语芊当时说过的某段气话,凌语芊一时凝噎,哑口无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掐灭烟蒂,给她冷漠一瞥,从她身边越过。

满嘴充斥着苦涩酸楚的味道,凌语芊呆呆地看着他,稍后,赶忙抬脚追上去,道歉出来,“对不起,是我说错话,那天我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我知道?凭什么我就要知道?还有,你这是跟我道歉?因为有求于我?凌语芊,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为什么现在才来道歉?再或者,为了让我帮你,捂着良心奉承我?”他回头,眸光依然锐利如刃,自他唇间发出的一个个字也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她的心。

凌语芊即时热泪盈眶,紧紧咬着唇,不断摇头。贺煜,我早就想过跟你道歉的,明明是你不给我机会,却把责任归咎我的身上。你变了,你变得好可怕!

“这事,我不会帮,绝对不帮,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还有,以后别不经允许踏进这儿,我不想见到你,你哭哭啼啼的样子让我看着心烦,特烦!”一字一句,越来越狠绝,似乎真的很让他心烦了,贺煜没再看她,拿掉身上的浴巾,上床,躺下。

晶莹剔透的泪水,好似断了线的珍珠,沿着凌语芊苍白的面颊无声滚落,隔着模糊的视线,她深深地望着床上男人高大挺直且冷酷无情的背影,整颗心忽然被抽空了一般,许久,转身,拖着无力的脚步走了出去。

客房距离她的寝室不到十米之远,她却仿佛走过一条又深长又崎岖的道路,踏入自己的房间后,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这夜,在无尽的悲伤中过去,凌语芊不再像以往那样早起,整个人浑浑噩噩地缩在被窝里,沉沉地睡着,直到肖大婶进来,把她叫醒。

因为昨晚哭过,她眼睛甚肿,对着肖大婶,倒也忘了掩饰,肖大婶沉溺自己的悲伤,倒没多加留意,见她醒了,刻不容缓地对她说明心意。

凌语芊听罢,混沌略疼的脑子瞬间清醒不少,整个人迅速坐了起来,讶声发问,“大婶您说什么,您要回乡下去了?可是,您不等逸凡了吗?”

肖大婶略作沉吟,娓娓而道,“语芊,谢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招待和照顾,真的很感谢你,不过我真的要回去了,家里的花生、小麦都熟了,我得回去收割,我来这儿其实是因为梦到他爸,他爸忽然说想逸凡了,我心血来潮便过来看看,谁知情况是这样。”

肖逸凡打小靠的正是母亲打理父亲留下来的几亩地过活,后来他当明星红了之后,凌语芊曾问过他为何不把母亲接出来城里安享晚年,逸凡解释说由于他的职业性质,一举一动备受狗子队关注,不想因此给母亲平静的生活带来困扰,至于农活,是因为母亲习惯了,舍不得放下,而且这样适时活动也能让母亲有所寄托,如今很多农活都机械化,于是由着母亲,难怪这些年来肖大婶一直还在种地。

“语芊,大婶是担心逸凡,但大婶也会保重自己身体的,你找到逸凡后,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就行了。”肖大婶说罢,话题转到凌语芊身上,“你也要保重身体,月份越大,你更要事事小心谨慎,务必保持愉快的心情,等你生了,大婶再来看你。”

老人家去意已决,凌语芊便不强加挽留,不过,她提出陪肖大婶同去,肖大婶诧异,拒绝,“语芊,我的好闺女,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真的没事,我跟你保证,以前怎么过,回去后还是怎么过,我还等着下次过来帮你坐月子呢。”

“嗯,大婶,不放心您一个人回去是一方面,但其实,我跟去还有原因,我想顺便走开一下,散散心。”肖逸凡音信全无,凌语芊确实担心老人家回去后胡思乱想干着急,但除此外,她还有一个私心,她被最近这样的日子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她去找贺煜帮忙寻找联络肖逸凡的那个晚上,贺煜的冷酷无情给她带来深深的伤害,故她想走开一下,好好想想未来的路怎么走下去。

肖大婶理解她的心情,可还是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大腹便便的身子,凌语芊明了,安抚,“大婶,这个您不用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只要小心,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了,大婶您以前怀逸凡的时候,应该都下地的吧。”

“嗯,那会刚好碰上秋收,我们人手不够,生逸凡的前一天我还在地里收着花生呢。”

“所以呢,我怕什么!我就去半个月,半个月后怀孕才7个多月,早着呢。”

“可你不同啊。”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女人,不都是怀孕,大婶您把我看得太娇气了,其实,我没那么容易受伤的。”

“那好吧,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你婆婆一家,还有贺大少爷,他们允许你去吗?”

“没事,我会跟他们讲。”嗯,确实,季淑芬和贺一航自是不希望她这个时候走开,但她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们,至于贺煜,一个连正眼都懒得看她的冷血无情的男人,她去哪,他都会无动于衷的,想到这里,凌语芊心里不由又淡淡地揪疼了一下,忧伤哀痛之色瞬间染上眉梢来。

肖大婶默默看着,心疼得很,于是不再多说。

接下来,情况果然如肖大婶所料,季淑芬等人对凌语芊的出行感到震惊不已,打心里反对,然而,又碍于儿子动完手术失忆后对凌语芊的各种冷落,见凌语芊态度坚决,便不好阻拦,不过,他们倒是提到别带琰琰去,本来,凌语芊也只是想自己去,并不打算带上琰琰的。

虽然贺煜对她不理不睬,但对琰琰是倾尽了十成的心思,大概是父子天性使然吧,对失而复得的爸爸,琰琰越来越依赖,人也不像以前那么粘她,加上他现在正常上学,她想,大可放心让他留在贺家。

由于肖大婶急着回家,凌语芊不耽搁,两日后就启程,季淑芬和贺一航送她们到机场,临别时,季淑芬安抚凌语芊,“阿煜昨晚应酬很迟才回来,喝了不少酒,还在睡觉,导致没法来送你,语芊你别介意,我回头叫他给你打电话哈。”

季淑芬说得尴尬窘迫,大概自个心里也清楚怎么回事了吧,贺一航虽不做声,却也满脸歉疚,儿子忽然变成这样,他们身为父母很是着急,却又无奈,这也是为何他们对凌语芊越来越好,估计是想替儿子补偿吧。

反观凌语芊,唇边挂着淡淡的笑,仿佛那人有没有来,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又仿佛那人其实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若无其事地冲季淑芬与贺一航说了一句“你们回去吧”,然后,挽着肖大婶,走上安检通道。

三个小时的飞机加上一个多小时的客车路程,对久不长途跋涉过的凌语芊来说着实有点折腾,幸好身体没什么不适,也多亏肖大婶一路照顾和留意,去到肖大婶的家后,她更是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肖逸凡当年虽没阻止母亲干农活,但居住方面,替母亲建了新屋子,干干净净,而且,由于地处乡村,空气特别好,青山,秀水,小河,溪流,周围还有一大片油菜花田,让人宛如进入了桃花源地。

每天凌语芊都早早起床,先是出去走一圈,回来便吃肖大婶为她专门准备的丰富早餐,吃完早餐后,跟肖大婶下田。

一开始,肖大婶是不同意她跟去的,但她软泡硬磨,总算让肖大婶答允带她下地收花生。为了让她舒适些,肖大婶还带了一张椅子到田里给她坐,叮嘱她别太投入,要时刻顾着身子,有什么不适立刻说出来。

一开始,凌语芊倒也小心翼翼,只简简单单地摘一下花生,渐渐地,她做得遂心应手,越来越投入。

在乡村呆了将近半个月,肖家地里的小麦、花生都收割好了,凌语芊虽只是小帮忙,但每天小日子过得都很自在,惬意,以前在家里窝着没事可做,难免会胡思乱想,导致精神不好,身体不好,来这儿才半个月时间,面色已不由当初的憔悴苍白变得圆润起来,身子也丰腴不少了,肚子又大了一圈。

因而,她把本是半个月的旅程延迟了,这些天,除了头一天抵达跟季淑芬报过平安,和琰琰谈聊解释一会,其余时间几乎没再与他们联系,即便连琰琰也不再通话,至于那个人,更是一个字也不提。

倒是跟池振峯联系过几次,问关于肖逸凡的消息,可惜暂时还是联系不到逸凡,池振峯似乎也知道她离开G市,意有所指地劝慰开解她,她心潮澎湃,故作坚强无事地扬言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后来,她也没再打给振峯,因为她想振峯一旦有逸凡的消息,会主动通知她的。

花生小麦都收割完后,她不用忙活,便将每天去向转到肖家附近的油菜花田,这片油菜花田是村长家种的,只单纯的为了农耕赚钱。

看着这番美丽的景致,凌语芊有个想法,觉得这里丝毫不亚于旅游宣传报道上那些着名油菜花景点,要是好好利用起来,不久应该也会榜上有名,成为另一个着名景点的。

当然,她只是肖想一下下,清楚自己目前身份,除了安静养胎,什么也做不来,所以,就让自己先第一个好好享受这片美景吧!

黄昏的傍晚,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在夕阳下竞相绽放,花儿飘香,清波粼粼,微风吹来,花田涌起层层的浪,显得格外壮观和唯美,无数蝴蝶在花浪中翩翩起舞,凌语芊像往常那样,站在花田里,环视着周围一望无垠的金黄,脸上挂满了恬淡安然的笑,连心里,也是宁静无比的。

两天前,她让肖大婶去托村长的儿子到镇里买了一副画具,此刻,正将这美丽的景致画在纸上,画着画着,她不禁回忆起,十年前的某天,因为一个无意的举动,邂逅了那人,发生了后面那些种种。假如,当时她没去那个商场,假如,她没有一时冲动把那幕画面画下去,她的人生也就不会这么曲折吧,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假如,有些事,早已经注定好的。

用力揩了揩唇角漾起的苦涩,凌语芊重新把精力投入画画中,大约十几分钟后,总算把它完成,她扶着腰,挺直身子,轻轻活动一下,剪水秋眸左右环视,然看着看着,俏脸陡然一滞,眼睛定在某一处。

那儿,有个人影朝她阔步走来,高大,挺拔,那么优雅那么熟悉,那人脸上嵌着的深邃五官,对她来说也是很熟悉不过的。她心头本能地涌过一阵狂喜,可很快,又恍然大悟地摇了摇头,转回身,视线重落跟前的画上。

呵呵,怎么会是他呢!

原来,她还是没法做到完全把他忘却,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放下过,这些天虽过得很平静,很安宁,可内心深处,某个人影依然深刻停驻,以致,稍有不努力克制就会跃出来,像现在这样,产生幻觉。

不过,这真的是幻觉吗?

就在凌语芊以为自己集中精神画画太长时间导致产生幻觉期间,某个高大的人影继续迈着大步穿过诗情画意的油菜花田,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的背后。

“芊芊。”

温柔的,熟悉的呼唤,随着微风飘到凌语芊的耳畔,她整个人更是浑身僵直,还来不及回头看,一只健壮的长臂便揽上了她的腰肢,宽大温热的手刚好覆在她肚子最尖的部位。

不是幻觉吗?怎么会有叫声?而且,身上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熟悉,鼻子下方似乎还满满萦绕着一种气息,专属于某人的气息。

“老婆,对不起,我来迟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低低的轻唤,凌语芊只觉眼前一闪,微微颤抖的樱唇猛地被人迅雷般吻住,他的舌尖轻轻撬开她的牙齿,有力地吸吮着她的小舌头,吞吻着她口腔内的每一寸芳香。

凌语芊大脑好似当机,空白一片,身子也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了格,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热吻终于停止,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男性面孔,随着他站直身子,影像恢复正常尺寸,她再度陷入目瞪口呆。

原来,不是幻觉,真的是他,他来了,他不再指名道姓的叫她,而是,喊她芊芊,他好像还说,老婆,对不起,来迟了,他的嗓音不再冷冰冰,而是低沉浑厚,像以往那样充满深情和爱意。

可是,他不是气恼她吗,不是憎恨着她吗,还有,他怎会出现这儿?

凌语芊很想认为这只是幻觉,或是一个梦,可跟前的情景让她没法把这一切当成梦,唇上,还隐隐痛着。

“嗯,不是梦,是我来了,老公给你赔罪来了!”似乎看出她的心事,贺煜发话,解开她的疑惑,他还伸出手欲往她迷人的小脸上抚摸过去。

不过,被凌语芊重重拍掉,她迅速转过身,不理他。

贺煜一怔,失笑,往前跨进一步,双臂展开将她抱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侧颈,呢喃,“生我气?嗯,应该的,谁让我那么混蛋地对你。”

哦,他这是恢复记忆了?知道自己有多对不起她,所以,来找她赎罪了?

其实,凌语芊根本不知道,又或者,所有人都不知道,动完手术的贺煜,只是失去回到家族后的记忆,26岁之前的发生的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记得她狠心地跟他提出分手,为了她的家人放弃他,故他心里有怨,有恨,尽管得知她是不得已,可他还是忍不住生气,曾经,几年前,他恢复记忆也因此埋怨过自己在她心中地位不是第一,但那时因有完整的记忆,尚能理解,如今,他把后面这些记忆都丢失了,尽管有人跟他讲那些往事,可毕竟不是亲身体验,于是没法立刻理解。

不但如此,因为他只有身为楚天佑时的记忆,加上他本身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对官场那些事儿便难免有所向往。

那些冷漠的行为,都是出于想惩罚一下她,当然,他心里还是爱着她,即便她不把他放在首位,他依然深爱着她。他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于是也希望她同等,他做出那些混蛋事,无非是想让她深刻记住,想加重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能永远坚定不移地爱他。

有点幼稚是吧?而且,他似乎玩大了!那天上午当他醒来,听母亲说她随肖母到这儿,他心头即刻涌上一股慌张,不过,并没发作,心想她一定会回来,一定主动跟他示好,谁知她竟然一通电话也不打给他,而且,明明说好半个月就回去,结果却不是,他于是慌了,后悔自己干嘛那么小气,干嘛跟她计较,就算她真的不把他放在第一位又如何,只要自己把她放在最重要位置,疼着她,宠着她,就好了。

他再也顾不得男人的自尊,赶忙主动找她,却碰上她手机关机,他根本联系不到她。心急如焚,后悔莫及,他在屋里团团转,也就在那一刻,大脑像猛然被什么撞开似的,曾经丢失的那些记忆如流水一般冲涌而上,原来,他胡思乱想了,虽然她曾经把家人看得比他重,但经历过那些种种,她早已经把他放在第一位,她爱他,甚至比他爱她还深!

深刻体会到她对他坚定不移的爱,他更加后悔惭愧,急匆匆地把市政厅的事务交代一番,订机票赶了过来。

听完这些,凌语芊则更加气得想咬人,原来,他一直都在装,这男人,真是太可恶了!

“好,你打我,怎么打都行,只要你开心,不过你现在怀着宝宝,不宜动粗,不如先欠着,等你把宝宝生出来了,你再教训我。”男人赔着笑脸,抓起她的小手往自己胸口捶打两下,随即放到唇边猛亲,末了,又献宝似地道,“对了,那个市委书记的职位我已经跟轩辕墨辞了,他也允许了,还说会尽快派个人过来接替我的工作,回去应该差不多了。”

呵呵,这人什么都知道呢,知道她想要什么,之前,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对她不理不睬,现在说这些,不嫌迟吗?凌语芊依然气恼难平,鼓着脸瞪着他,无意中瞄到他双眼布满血丝,神色甚是疲倦,就像好些天都没休息过似的,顿时又忍不住心生出一丝疼惜。

贺煜正好捕捉到她这个表情,抓住机会可怜兮兮地博取同情了,“为了尽快赶来见你,这过去的两天两夜我都没合过眼睛,通宵达旦交代事务给林特助,本想着飞机上有两三个小时让我稍作休息,谁知隔壁一女乘客老找话题跟我搭讪,还有一个空姐总过来献殷勤,烦都烦死我了。”

“有美女投怀送抱,不正代表你贺大书记有魅力有行情嘛,不正中你的下怀!”凌语芊不为所动,听罢反而发出冷嘲热讽。

贺煜搂住她,速度极快地又在她脸上偷了一个香,继续卖着口乖,“我才不要她们,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至于其他女人,她们长成多少只眼睛多少个鼻子我都不清楚呢。”

噗——

瞧着他大言不惭自夸有多深情,凌语芊猛翻白眼,不过,心里头其实甜蜜无比。可是,这人害得她曾那么伤心难过,她又岂能轻易饶过他。于是,压住心里的喜悦,她板着脸,用力扭动腰肢,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不料,他忽然也顺势松开她,这让她心头快速窜起一抹纳闷和失落,恨恨地瞪他,却见他猛地弯下腰去,不到一分钟时间,手中多了一大束油菜花。

“老婆,送给你,请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世上,有人送过很多种花给很多种人,但能够送出油菜花的,大概只有他吧!看着那集在一块,显得更加清雅馥郁的油菜花,凌语芊心中既欢喜,又觉得想笑,不过,在接到他眼中越来越深情、黑亮、真切的神色后,她终也缓缓伸出手,把花接了过来。

贺煜狂喜,大呼一声“老婆万岁”,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来,激动地转圈。

凌语芊猝不及防,连人带花跌进他的怀中,稍后意识过来怎么回事,赶忙惊呼,“贺煜,快停下来,你这样很容易伤到宝宝呢!”

男人一听,也俊颜一变,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来,急声问道,“怎样,有没有感到哪儿不舒服?快告诉我,快。”

望着他惊慌失措、后悔不已的模样,凌语芊先是一脸娇嗔,随即伸指在他高挺的鼻翼用力拧了一把,唧唧哼哼道,“我要是有不舒服,剁了你!”

听她这语气,确定她没事,贺煜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也笑道,“来这儿当一个月的野孩子,果然变野了呢,动不动就剁了我,注意胎教,注意胎教知道吗,否则,我怕女儿到时生出来也动不动就喊杀人呢。”

“女儿?你不是说这是儿子吗?”凌语芊挑眉,心中对他的恼意和怨恨在一点点地消退着。

“这胎先是女儿,下胎再生儿子。”知道她想要女儿,贺煜有的放矢趁机讨好着。

凌语芊可不愿意了,嘟嘴,“下一胎?你就那么肯定我还愿意给你生?我才不要!哼!”

贺煜伸手,在她娇艳的红唇轻轻点了一点,语气忽的暧昧起来,“这个你不用操心,只要老公努力就行。”

呃——

这男人,不害臊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强,脸皮也越来越厚了!凌语芊俏脸微热,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随后,美丽的容颜呈现严肃认真的神色,叹了一下,“贺煜,其实你有没有怕过?你那样对我,难道就不怕我跟别的男人跑掉吗?”

贺煜微愕,随即信心十足地应,“不怕,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不会轻易分开的,就像我,尽管心中恼你,怨你,但还是很在乎你,你回想一下,那段日子我虽对你冷言冷语,可每次关系到你的身体安危,我都紧张不已。”

凌语芊听着,脑海已经快速闪过一些画面,当时,她的确很纳闷为啥有些时候他明明很紧张在乎她,事后却又若无其事地板起脸对她,如今,总算明了。心里暖意阵阵,她嗔道,“话是这么说,但意外哪能说定!”

“没有意外,只要你爱我,一如既往地深爱我…”

“你知道吗,在参加廖夫人主办的周年庆那个夜晚,骏一曾再次跟我求婚。”凌语芊打断他,马上收到了他陡然一滞的表情,这件事,她没跟他讲过,故他压根不知道,突地,她释然一笑,往下说,“不过,我没答应他。贺煜,你说得没错,这辈子,我注定了只爱你一个。”

而且,她想,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只爱他。

听及此,贺煜紧绷的脸庞再次舒解开来,不再吭声,只紧紧抱住她。

紫罗兰花,象征着永恒的美,永恒的爱!

Yolanda,谢谢你对我坚定不移的爱,我也会一直爱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彼此不分离!

他乐坏了,有力的双臂深深地抱住她,又一次把她高举起来,转圈,欢呼,在她惊呼时,才放下,俯首,吻住她。

缠绵火热的吻,散发着阵阵狂烈炙人的气息,把那红彤彤的夕阳和彩霞都比了下去,田野间,凉风习习,荡漾萦绕着极致醉人的温馨与甜蜜。

贺煜到来,意味着凌语芊将离开,这对肖大婶来说可谓悲喜交加,她宽慰于夫妻两人重归于好,由衷地替凌语芊高兴,同时,又满怀不舍和惆怅,对这个与自己相处时间不是很长,却给自己留下无比美好印象的闺女,肖大婶打心里喜欢。

其实,凌语芊何尝不依依不舍,凌母去世多年,季淑芬尽管现在对她极好,可她始终感受不到那种深刻的感情倾注,反而,这个在自己孤独艰难的日子里尽心尽力陪伴与开解自己的善良慈祥的老人家,让她感觉再次体会到了母爱,无形中把之当成母亲,所以,她跟贺煜提出让肖大婶随他们一起回G市,贺煜也打心里感激这个老人家,毫无异议,倒是肖大婶婉拒了,说家里还有很多活儿待安排,一时没法走开,看着凌语芊失落惆怅的样子,肖大婶故作轻松地笑道,“好了,又把大婶的话忘掉了?你必须时刻保持愉悦的心情,这样才能生出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娃娃,大婶答应你,等忙完就过去看你,嗯?”

老人家心意已决,凌语芊再不舍也只能作罢,对老人家点点头,“那你自己一个人要多加保重,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还有,逸凡的事我会继续跟进,随时与你汇报。”

“前阵子我已广派人手去找他,昨天回报说有点眉目了,应该不用多久会有确切消息,现在能肯定的是,逸凡没事,你大可放心。”贺煜跟着附和出声,原来,当时他口头上虽冷然拒绝了凌语芊的求助,私下却还是着手安排,不但肖大婶喜出望外,凌语芊也更是惊喜震撼,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反过来捏住他的,紧紧地捏着。

贺煜心里偷乐,深情款款地回了她一眼,视线重返老人家身上,做最后告别。

回程上,同样是历经一个多小时的客车和三个小时的飞机,不过基于情况大有所变,不似先前的悲愁满腹,凌语芊心情好了许多,特别是贺煜整个过程近乎将她捧在手心的呵护,更让她感觉不到半点辛苦。

下午三点半,飞机抵达G市机场,贺煜与来接他们的人碰面,吩咐那人独自离开,自己则亲自驾驶,载凌语芊离开机场。

凌语芊怀着宝宝,人容易疲倦,一坐上车就继续睡,直到贺煜把她叫醒,她才悠悠睁眼,然后,马上被跟前的景致震慑住。

她本以为,他带她回家,但周围这些景物表明不是,这,什么地方?

迎着她略带困惑的惺忪睡眼,贺煜修长的指尖在她鼻尖宠溺地轻刮一把,打趣道,“看你这样,是不记得这个地方喽?难怪人家说一孕傻三年,你呀,果然变得笨笨的。”

凌语芊一双眉儿皱得更甚,对他的取笑还以一记怨嗔,随即再去环视周围,美目停在周围大片大片的红艳似火的枫叶林一阵子后,终于想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想起来了?看来还没有笨得彻底。”

“你才笨呢!”凌语芊又是白了他一眼,刚刚睡醒还带着一丝低哑的嗓音显得更加娇憨,嗔道,“你怎么忽然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重温旧梦呀,不仅这儿,还有翡翠山庄,我们明天再回家了。”

“吓?”

“怎么,感动吧?”

感动?嗯,确实感动,但也很意外,而且,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愫,她记起了数年前,随他抵达这块犹如仙境的地方,度过一个非常美好、令她永远都深刻记住的时光。

那时,她沉浸在无穷尽的幸福中,压根没想到自己后面会面临那么多苦难和伤痛,如今,旧地重游,依然是很快乐很满足的心情,那么,未来又会怎样呢?

未来的事,她没法预测,可她相信,无论怎样,她和他都能安然度过,携手一生的。

如此美好的氛围,最适合上演浪漫的事,不过,根据凌语芊目前的身体状况明显不适合,于是,某人只能通过热吻释放心中爱火,结果却不得其所,这一吻结束后,某人变得更加欲火难耐,直盯着凌语芊因为情动而红粉菲菲、娇媚可人的容颜,贺煜全身沸腾,直喘着粗气,凌语芊则看着他,咯咯笑了出来。

“再笑我把你裤子扒掉,然后…”

“然后怎样?然后你想怎么样呢?”望着男人懊恼尴尬的样子,凌语芊继续肆无忌惮地娇笑不停,丝毫不把男人的警告放在心中,她已怀孕八个月有多,不可能再做那种事的,就算男人再把控不住,她也会极力阻止,所以,她才不怕呢。

果然,贺煜被她气得直咬牙,但又奈何不了她,结果,只能无奈又宠溺地瞪她,拿起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稍微平息一下心中欲火,然后,对她说了一句“好了,下去走走吧”,开门下车,走到她那边,让她也出来。

凌语芊依然笑意荡漾,任由他温柔地搀扶着她下车,可是,脚一着地,顿然感到一股酸麻,贺煜见状,不多犹豫,即刻蹲下小心翼翼地为她两只小腿都揉了一把,待她舒畅了,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娇小圆润的手儿被宽大的手掌深深包裹着,凌语芊一步步地随着男人的步伐,心里载满了幸福和快乐。走了一会儿,她突然略弯一下腰,捡起几片枫叶,递给身旁的男人,“听说红叶寄相思,送给你。”

“我人都在你身边呢,还要相思?”贺煜挑眉应道,但已经把叶子接了过去。

“你以后总有出差的时候吧,出差就把它们带上。”

“呃,带它们还不如带上你,这是叶子,可会枯萎呢。”

“那你就想办法让它们不枯萎啊。”凌语芊说罢,再次弯腰,将个别刚落下不久的叶子捡起来,塞到贺煜手中。

贺煜俊颜囧了囧,但也没说什么,待她捡了几下,看着她笨拙的身子每次一弯他都忍不住心房一颤,于是把叶子放到她手上,道,“那我也送你红叶寄相思。”

话毕,高大的身躯一弯,拣起一片,两片,三片,一路捡下去,不一会,凌语芊双手间多出一叠美丽的红叶。

幸好这是叶子,没什么重量,凌语芊拿着倒也轻松。这一路,过去还有很长路程,他们就这样边走边捡着叶子,半个小时后才开始折回。

车内刚好有个小盒子,凌语芊将叶子一片片整齐地放到盒子里面,然后,抱在胸前。

贺煜望着她,眼中溢满深情和爱意,还有满足与幸福。

离开枫叶林,车子直奔翡翠山庄,时间刚好介乎于太阳落山与夜雾降临那半个小时,贺煜于是带凌语芊到竹屋后的温泉池里泡澡。

入眼的景致依然十分熟悉,凌语芊脑海又是不自觉地涌过那些经历过的画面,心里感慨万千。贺煜是个男人,倒没她那么丰富的感受,踏入温泉后,精力集中在她身上,用温软的浴球轻轻为她洗刷着,相较于上次来这里时的纤细身姿,此时身怀六甲的她,腰肢粗了近一倍,肌肤也不及先前的光滑,而且,小腹周围还隐隐约约可见妊辰纹,不过,在贺煜看来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这样的美,是另一种不同的美,神圣的,伟大的,也是最能勾动他内心的。

倒是凌语芊,瞧着自己变了样的身材,美丽的小脸尽是苦恼神色,嘟着小嘴抱怨出来,“都是你了,把我变成这样,都没脸见人了!”

“有脸见我就行了,其他的人,不用见!在老公看来,现在的你比以往都漂亮…”

“切,你就装吧,我才不信!”凌语芊打断他,不过,倒很快平复下来,目光柔和地凝着日渐隆起腹部,渐渐伸手抚了上去,正好,肚皮猛然传来一阵跳动。

啊——

凌语芊惊呼!

“怎么了?”贺煜面色一变,边急声问边下意识地将手也覆上去,也立即感受到那股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跳动,先是一愣,随即激动起来,“芊芊,这…这是胎动?宝宝在踢你?”

“嗯!是,她在动!”凌语芊这也欢喜地喊出来,兴许这胎怀的确是女儿吧,胎动的频率很少,想当初怀琰琰的时候,小家伙5个月就动了,这个到了七个月,才偶尔动一动,而且,幅度不大,此刻算是最强烈明显的。

“妞妞乖,再动一下,爹地的手在这里,你来跟爹地拉拉手?乖,快点,爹地以后买很多漂亮衣服给你。”踢动已然过去,贺煜意犹未尽,竟对着凌语芊的肚子喊了出来,他还轻轻摩挲着凌语芊光滑的肚皮,引诱小家伙踢他。

可惜,过了很久整个肚皮还是毫无动静,他不禁一阵失落和气馁,凌语芊微笑,轻移手指,正好,肚皮又传来一股跳动,她狂喜,贺煜则吃醋了,还对着她的肚子,将里面的小丫头狠狠教训了一顿。

幸福的时光过得总是极快,不一会,天际边最后一抹光辉暗了下去,夜雾来临,四周围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经过一番泡浴,洗去疲惫,身心顿然舒爽了不少,人也精神很多,贺煜亲自伺候凌语芊穿好衣服,自己也穿戴整齐,带她离开竹屋去吃晚餐。

膳食清淡温和但又不失营养丰富,凌语芊胃口大增,吃得饱饱的,八点多钟,踏着夜色去散步。

一路走过,鸟语花香,百花绽放,芳香醉人,两人手牵着手,静静踩在石子路上,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和幸福。

庄园很大,这一走,到了十一点钟才回竹屋就寝,翌日将近中午才起床。

简单吃了一些食物,开开心心地踏上归途。今天刚好周末,琰琰不用上学,早早便在大屋门前恭候父母的归来,见到凌语芊熟悉的身影,小家伙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投进凌语芊的怀中,呜咽出声,“妈咪,你可算回来了,你让琰琰好等!”

抚摸着怀中柔软的小身子,凌语芊几乎感动泪下,这也发现,自己对他是多么的牵挂和思念,这近一个月的压抑俨如洪水来袭,唰唰爆发而出,她蹲下来,深深抱住他,喉咙也哽咽不已,“对不起,妈咪坏蛋,走开这么多天,还不跟你通电话,妈咪跟你道歉,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没关系,琰琰不会怪妈咪,爷爷奶奶说妈咪这样做是情有可原,所以,琰琰不怪妈咪!妈咪还是琰琰最爱的人。”

“那爹地呢?爹地不是琰琰最爱的人?”想到是自己的一时意气导致妻儿承受分离之苦,贺煜内心懊悔,先是眼眶红红地默然一阵,随即打趣出声,欲平复这伤感的气氛。

果然,小家伙迅速抬头,看着他,咧嘴道,“爹地也是,爹地和妈咪都是琰琰最爱的人,还有妹妹,当然,还有爷爷奶奶!”

看来,这段时间小家伙与爷爷奶奶的关系深厚了不少,凌语芊抬眼,望向旁边另外一双人影,迎着他们慈爱依旧的眼神,她回了一个会心感激的笑。

一番小别,过程虽伤,所幸结局皆大欢喜,日子回归了平静温馨,这天,凌语芊正在学着织毛衣,忽然接到贺燿的电话,“大嫂,快开电视,有好东西看!”

凌语芊先是挑眉迷惑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笑着对电话那边的小叔子回了一句好,挂断电话后,事不宜迟地把电视打开。

清晰的画面上,一片热闹喧哗,最亮眼的是镁光灯直闪不停,焦点都集中在会场中央那抹气场强大的男人身上。

今天他一身纯黑色西服,一头黑发有型有款,俊美绝伦的脸上再也不见往日那双伪装的眼镜,今日,是他正式回归贺氏集团的日子,也是他正式以贺煜的身份亮相于大众面前,此刻正以贺煜的装束出现在记者招待会上。

他果不食言,从乡下回来后,立刻着手市委书记辞职一事忙碌,轩辕墨知他心意已决,只好根据原计划,借用特殊调动原因让“贺熠”离开G市,另派高官接替他的工作。

媒体都是触觉极度灵敏的人群,早就听闻贺煜的真实身份,也知今日这个记者会不同寻常,因此,出席的记者比以往任何人的记者会都多,大家都想知道,贺煜会怎样解释这几年的离席。

面对众人热切关注的目光,贺煜一如既往的从容和淡定,丝毫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他照计划跟大家宣称,前几年身体抱恙,休养去了,现在身体康复,重返集团工作。

他刚说完,如他所料,有个不知什么报社来的记者,大胆提出一个问题,直指他前几年其实并非生病,而是为国家办事,先前大名鼎鼎的市委书记其实就是他本人,记者还提到前几年那个刊登贺煜因犯罪而被国家处死的新闻,证实贺煜养病理由不成立。

这样的问题,可算是在场所有记者心中的问题,由于大家有所顾虑,不敢立即提出,这一刻,众人无不对这个首当其冲的同行又羡又敬,而后,纷纷盯着贺煜,等待贺煜的回答。

贺煜仍然一派镇定,风云不惊,精明锐利的眸子来回扫视了一下在场每个人,大方承认出来,“好吧,既然这位记者朋友提到,我也就不做隐瞒,嗯,不错,过去几年,我是接受国家委派的重任,帮忙肃清和消除一些伤害到国家与商界的黑暗行为,我是一名中国人,有义务扞卫国家与国民的权益,我很荣幸自己有这个能力,也非常感谢国家如此看重我,给我一个如此有意义的任务。而我和我的伙伴们,尽管面临重重困难,但仍坚持不懈,毫不放弃,最后终不负重托,顺利完成任务。现在,坏人已除,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发扬光大我贺家的基业。当然,不管我从政或经商,我都会秉着为国争光和服务的宗旨,任何对国家有害的行为,我绝不会做,也不容许,只要国家需要我,我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继续与任何伤害国家与国民的恶势力斗争到底!”

一番言语发自肺腑,一字一句都热血沸腾,深深撼动着在场人群的心,台上万人瞩目的男人话音刚落,台下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这一波接一波的掌声中,充满了崇拜,敬仰,欣赏,钦佩!

看着电视屏幕上热闹非凡的画面,看着那个如星星般璀璨耀眼的男人,凌语芊满心自豪和感动,渐渐笑弯了眼。

两个月后

G市省人民医院妇产科

某高级产房外的走廊上,一大群人几乎把走廊占满,每人脸上都透着一种矛盾的表情——既焦急紧张,又期待欣喜,其中那个身材最高大伟岸的男人尤为明显,只见他剑眉深锁,修长的腿不停来回踱着步,仔细一看,不难看到他饱满的额头遍布着一层细小的汗珠。

盼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今天这个圣神的日子,上午十点钟,他正在集团主持着股东会议,讨论一个非常大的投资项目,忽然接到通知,说他老婆羊水破了,正被送往医院,他一听闻,立刻跟在场的股东们说了一声会议押后,在股东们惊诧震愣和迷惑不解的注视中闪电般消失,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这儿。

她分娩,最需要安慰和鼓励,他也准备好陪她的,可他的小妻子不同意,说什么男人一旦看了老婆生孩子,会留下阴影,导致对房事产生排斥和恐惧,当时他一听,立即翻白眼,这是什么谬论呢!当初生琰琰时,他在国外遭遇海啸,没法参与,这次他是真的很希望能在她最艰难的时刻陪着她,可惜小女人不领情,还不惜发出各种威胁,本来,还有一个办法是剖腹产,干净利索,但小女人又说那样会在肚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影响美观。孕妇最大,他根本不敢逆她的意,以致现在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并无令人欢喜放心的结果,他只听到里面不断传来一声声发自于她的凄厉的惨叫,每听一次,他就觉得心房一揪,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然而他又怕这样鲁莽的行为会不会弄巧成拙,毕竟,那小女人的脾性是越来越难控制了的。

“哥,您放心吧,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我听说有人还生了两天两夜呢。何况妈在里面陪着,大嫂不会有事的。”见贺煜已焦急得近乎崩溃,贺燿忍不住上前劝慰。

紧接着,贺一航与池振峯也纷纷朝他投以安定的眼神,就连随大家一起守在外面的几名保姆,也一人一句说着乐观的话,可惜,依然没法平息贺煜心中的慌乱和焦虑,直至,紧闭的房门猛然从里面打开,一名助产士走了出来。

贺煜头一个冲上去,询问情况,助产士得知他是产妇丈夫,便也赶忙道,“产妇都快要没力气了,我们希望她最亲近的人能进去给她打打气。”

听及此,贺煜再也顾不得凌语芊之前那些反对话语,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高大的身影已冲了进去。

里面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糟糕得多,产床上躺着的人影头发散乱,面色苍白,身上衣服几乎湿透,整个人像刚从海里打捞出来一样,而且,她的下身…望着那触目惊心的殷红的血,贺煜猛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往胸口重重地插了一把,他几乎是踉跄着跑过去,紧握住她的手,低沉的嗓音透出难得的颤抖,“芊芊,你还好吧,乖,别怕,坚持住。”

方才,凌语芊就一直想着他,如今见到他真的出现她的面前,她先是愣了愣,随即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和难看,不由得欲出声叫他出去,奈何她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贺煜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语气充满心疼和霸道,“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一定要留下来,你也要加油,现在你什么都别管,只要想着宝宝,她那么小,那么急着出来,所以,你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她早出来一秒钟,受的罪就越少,这是你的女儿,是我们的小宝贝,我们绝不能让她受苦的,对吗?”

是的,这些她当然知道,宝宝在她肚子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想宝宝尽快出世,这也是刚才即便很痛很痛,痛得她几度休克,她都咬牙忍着,直到用完全部力气。

“好了,都先别说话,时间拖得太久,孩子会有缺氧的危险,咱们继续吧。”忽然,主掌医生客气又威严地提醒出声,她是妇产科最有权威的医生,成功接生过无数分娩,然而凌语芊身体状况相当特别,怀孕期间曾受过多次创伤,以致她技术再高明,也有点困难。

这时,季淑芬也插了一句,刚才她一直目睹着整个过程,可谓心惊肉跳,对凌语芊疼惜到骨子里,她看着凌语芊,温柔慈爱地鼓励,“语芊,乖啊,再忍一忍,宝宝很快就出来了。想想啊,她是你和阿煜的孩子,那一定是个极漂亮的小公主。”

凌语芊抿紧着唇,感激地回望着季淑芬,而后,目光重返贺煜身上,贺煜满眼深情和怜爱,握住她的手,力度一寸寸加大。

事不宜迟,分娩继续,又是一番令人惊心动魄的情景,凌语芊痛得死去活来,几度窒息,幸得贺煜在旁不断鼓舞和安慰,再过一个小时后,一声清脆而洪亮的初生婴儿啼叫终于划破紧急凝重的产房。

紧接着,是助产士医生如释重负的道贺声。

“恭喜恭喜,是个小千金!”

小千金,真的是女儿,自己总算把她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