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心里念起这个名字,她的目光移转到挂在床榻旁的碧玉箫上,不自禁的起身,千湄忙将那茶壶拿了,掀起厚重的帘子朝外走去。

而奕茗已走到床榻旁,伸手,将那枝碧玉箫取下,指尖抚过那萧身,纵然冰冷,却是柔滑温润于指腹,更沁进她的心底。

师父,现在,还好吗?

可,她除了好好地等看,竟是要知道师父的消息都是不能的。

轻轻嘘出一口气,她的脸颊熨帖上那碧玉箫,也唯有这箫,才能给她些许的力气,在这让她厌恶的深宫里,继续撑到被西陵夙厌弃的一天。

眼下,应该距离这一天不会很远了。

最迟,也不过等到汝嫣若进宫,就能实现。

“师父……”不自禁地叹息着低喃出这两个字,很轻很轻,眼底涩涩的,有些许朦胧的雾气湮起。

但,这些雾气却是让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只比那碧玉箫的质地更为寒冷:

“茗奴对这支破箫都能掉下泪来,朕倒不知道茗奴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她猛地一震,抬起脸,雾气朦胧的眸子正对上西陵夙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晴,而下一刻,他的手就从她的手中劈手夺过那支碧玉箫,她很快就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有时候,哪怕抵触着一个人,却偏偏又和那个人有着最不能回避的灵犀。

一如现在,她第一次,用力地从他手上去夺那碧玉箫,在谷里因看辨析药粉需要,留长的指甲,从他的手背划过,那长长的血痕是醒目的,由于速度快疾,那血痕划得很深,鲜血须臾就涌了出来。

她没有想过这样伤他,哪怕,她会蛊术,通医理,在他一次又一次强迫她时,都不曾想过去伤害他的身体,或许,因为伤了他,其实,她也更加难受吧。

而他的眼底终是浮起一抹疼痛的神色,在这抹疼痛的神色逼视下,她的手再握不住,怅然地松开。

只是甫松开,他夺过碧玉箫就要往那地上掷去。

纵然,她曾经在太后寿诞献那曲凤阙箫舞时,知道这碧玉箫的质地是坚硬的,可,她还是随之跪到地上,这一跪,西陵夙的手亦是再掷不下去,只涩苦地问出一句:

“告诉朕,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朕怎样才能让你的心——"

这句话,甫要说下去,却是生生收了口,仅是咬紧牙齿,凤眸凝住跪在地上的女子,紧握箫的手,青筋隐现。

“我没有心了,对一个无心的人,皇上难道连一支箫都不能容吗?”

“不能,朕不能!”他发狠地说出这句话,只攥紧了箫,朝门外走去。

这箫对她意味这般深重,果然是萧楠的罢,而那凤阙箫舞时,她已手执这支箫轻吹曼舞,他还需要再怎么想呢?

“皇上——”她竟是还是不起来,仅是喊出这一句。

“什么时候,朕在你的心里,除了这个身份之外,还有其他,你再来问朕讨回这支萧!"

说完这句话,他再不回头踏出碧水宫。

殿外,是被他勒令不得通禀的宫人,也包括千湄,千湄眼见着西陵夙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忙躬身上前,才要说什么,却被西陵夙冰冷的眸光一扫,一滞间,已听西陵夙凌然道:

“传言婕妤侍寝!”

“是。”邓公公在一旁,忙躬身道。

本来,今日晚膳前,帝君竟是一反常态的不在乾曌宫用膳,只来了此处,他猜测着,该是会让司膳司将晚膳一并端至碧水宫,没曾想,才入殿没有多少时间,就愠怒地走了出来。

而这愠怒又截然不同于以往的愠怒,俊颜上不露分毫,却是隐在背后的那种,更让人不寒而栗。

可,作为太监,皇上的事,又岂是他能多管多问的,只应出一声是,接下来一连半月,西陵夙都翻了其余各宫嫔妃的牌子。

随着临近除夕,宫里一派喜庆的气氛,甚至于,将原来的中宫殿翻整得焕然一新,另提了一块金灿灿的匾额:若凰宫。

将汝嫣若名字中的一字,再配上这个凰,由西陵夙亲自提了匾额,这等的殊荣,却是坤国历代皇后中都不曾有过的。

是以,这件事,却是和即将到来的除夕晚宴一样,吸引了宫里大部分的注意力,也分散去,这名身份卑微,虽得了一时盛宠,又似因不驯,忤逆帝君,被冷淡下来的茗采女。

也正因此,乃至于,除夕晚宴,本该是宫里诸妃齐聚的盛会,司衣司亦会给各宫娘娘准备与宴的盛服,但,惟独碧水宫的这位,确是一直没有盛服送过去,其实不光是司衣司,其他各司显见对这位主子也是怠慢的,譬如,那炭火总不是按时定额地送上,连那每日的膳食,都有些差池起来。

可,碧水宫的那位却是静默的。

“主子,奴婢给主子拿早些时候赐下的缎子裁了件衣裙,主子看看可好?”千湄手上捧着衣裙进到殿内时,奕茗仍是在诵读着经文。

这数十日以来,她很安静,因为炭火稀缺,加上她又不适应这些炭火,干脆每日里不再点,只在身上裹着厚厚的衣裙,看上去臃肿无比,可对她来说却是无所谓的。

西陵夙那日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她听得清楚,确宁愿想不清楚。

因为,表面上,他要的答案,她是给不出的。

哪怕,那个答案,不过是帝君一时的兴致所在。

于是,僵持的结果,或许反倒更好。

对一名在宫里逐渐失去圣恩的嫔妃,会随着皇后入宫,秀女选秀充盈后宫之后,真正被他所遗忘,待到那时,或许,她才可能再出得了这座宫闱。

哪怕,名义上,她不能出宫,可,若帝君不在意了,以死人的身份出去,也终归是好的。

而,这半月,她一直关注着自个的脉相,幸好,并没有任何担忧的情况发生。

只是,明晚就是除夕家宴,因着司衣司没有送衣裙过来,她琢磨着许是可以称病不去也未可知。

但,千湄却在这时,奉上衣裙,纵然不过是极普通的款式,可,里面蕴含的心意,她做不到不动容。

“很好看,谢谢,我很喜欢。”她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那件衣裙。

“那奴婢伺候娘娘换上,看看适合不适合?”

“嗯。”虽然不想去参加家宴,却还是不忍拂了千湄的好意。

千湄关阖上殿门,再伺候她换上衣裙,没有特意量过,却是合身的。

看来,这名宫女不仅细致,而且,关心着她的一切。

“不用改了,合身。”

千湄眯着眼笑起来,殿外,突然传来细碎的步子,接着,关拢的殿门外,是邓公公的声音响起:

“皇上口谕,赐茗采女珠簪两枝,明晚家宴佩戴。”

简单的一道口谕,却是借着赏赐,让她再不能用任何借口推辞出席。

是看她如何寥落,还是让她看清,他的盛宠在这宫里对嫔妃来说,有多重要呢?

不过,再怎样,需要她忍耐的时间,应该不会多了。

那两枚珠簪,款式很是一般,这样一般的款式,也好。

她孑然地立在窗棂前,这天,越发冷了起来,看来,又要下雪了罢。

今年的雪倒是下了好几场,终究是一场冬雪,一场寒起来。

西陵夙按看规矩,本来该在几天前就‘封笔’、‘封玺’,今年由于秋狩延缓了归来的时间,一直到除夕的前一天,才正式进行了这项仪式,然后按着规矩会在正月初一的大典再行‘开笔’、‘开玺’。

而,除夕这一日,虽然,宫内的宴饮要到酉时方会开始,在这之前,午膳是西陵夙宴饮群臣,但,早早地,各宫嫔妃都换上了盛装华服。

今年的除夕对她们来说,是汝嫣若进宫前的最后一个除夕,往后,除夕的夜晚,帝君只会和皇后共同度过。所以,这个机会,对于她们中的绝大部分来说,都是要把握住的。

纵然去年,帝君在除夕夜并没有翻任何一宫的牌子,可,不代表今年不会。

所以,她们对这个机会更是期待。

这种期待在打扮上自然是颇为用心,司衣司特制的服饰本来美不胜收,配上别致的发髻,精美的簪环,衣香鬓影间,是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宴饮厅设在庆禧殿。

唯有庆禧殿分为内外两进,当中以戏台隔开,太后率诸妃在内殿候着,近支王爷及女眷则在个殿同饮。

晚宴,不仅有歌舞助兴,最后更是会燃放极其灿烂的焰火。

当然,这些都是其次的,能让帝君今晚为自个的目光停驻,才是深宫里这些女子的所愿。

胥贵姬的身子,因着了厚厚的锦袍,并不怎么见形,而这锦袍的颜色却是极其艳丽的孔雀蓝,配上雪色的貂毛,雍容华贵。

安贵姬在一众嫔妃中,所穿的袍子却是不甚出众,只是一件酱紫色的袍子,戴的簪花也是贵姬位分可戴的款式,并无新奇之处。

言婕妤着了淡粉色的缎袍,这种缎袍由于较薄,裙摆拖曳得很长,却煞是迷人的。她的发髻盘成帝都如今时兴的飞月髻,用新鲜的茶花做饰,在一众嫔妃间,十分醒目。可,这份迷人醒目的代价,是她冻得有些难耐,早早,便走进殿宇,另外宫女奉了新加炭的火炉捂着。

范容华今日穿的却颇是宽松的样式,月白色的底纹上用金纹匀勒出菊花的高洁,配上宫髻,以及雏菊的装饰,分外的优雅。

当然,位分最高的皇贵妃玲珑,所选的自然是最华丽的宫裙,六支金步摇在蛟烛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惟独衬不亮她眼底的光华,直到一纤瘦的身影从殿门那端,姗姗来迟时,她眸底才被勾起些许的凝注来,那人,正是茗采女。

一袭素淡的棉袍,平淡无奇的发髻,配上同样平淡的饰物,还有几乎没有妆容素净的小脸,她就出现在那边,朝殿内的诸妃稍行礼后,径直走到最末位的几案旁,躬身坐下。

甫坐下,殿外就传来,太后驾到的通禀声,旋即则是皇上驾到的通禀。

俩人几乎一前一后,步进殿内,纵然,表面上,身份关系未变,可有些,却是不再一样了。

譬如,以往西陵夙总会下意识地和她并行,但,这一次,他大踏步地越过她率先在主位坐下。

而她缓缓走到他旁边的位席,瞧见底下的姹紫嫣红,纵然,现在她还是唯一一位能坐在他身旁的女子,但,很快,另外那面的位置,就将会有人坐,不过,又如何?

眸光掠向台下的诸妃,在和西陵夙一起接受诸妃礼拜的她,终究是这大坤国永远至高的女子!

而,那些看似现在光鲜亮丽的嫔妃,明日,或许只能沦为慈云庵的姑子。

风初初的唇边浮起最明媚的笑靥,如果视线能够越过那戏台,便能瞧见那一人了吧,只是,如今终究隔着这些,咫尺,却是天涯。

随着帝君入坐,宴乐声起,有宫人鱼贯入内,给诸妃奉上餐点。餐点自然是臻美的,皆是司膳司耗费了数月的心血,精心调配的菜式,待到菜式上来后,便按着宫里的惯例,开始转宴,将宴席上的各类膳品、陈设从西陵夙的几案前开始,在诸妃的几案上转一遍,意为共同享用。

转过之后,方正式开始酒宴。

西陵夙在丹升大东乐声中进第一杯酒,诸妃接次一一进酒。当然,敬的不光是酒,更重要亦是说一句吉利的话,并在除夕之夜哪怕最后不能侍寝,都能更近帝君的身旁。

诸妃由玲珑带着,一一往西陵夙几案旁敬这一杯酒,神色各异,却都是千娇百媚,奕茗是最后起身的,端起那杯美酒,一步一步行到西陵夙身旁,除夕,亦是除中秋之外的团圆之夜。

可,她却是不能团圆的。

师父,父皇,都不在身旁,却不得不陪在另一个人身旁,如此,怎能谓之团圆呢?

而现在,她还要向这一人敬酒,说些祝福的言辞,碍着规矩,又不能公然的去违,只端起酒盏,一酹向他:

“敬皇上。”

简单干涩的三个字,一如她现在的容颜般,从复进宫到现在,不过区区半月,先前的钟灵秀气,生生地被剥离开去,剩下的,唯有现在铅华淡淡下的憔悴。

他接过她的酒盏,能觉到她的指尖下意识地避开,在他接过的同时,便已然松开。

松开的同时,她神色清冷,甚至于,连一丝的眸光都不愿给他。

曾几何时,竟是陌生如斯,或许,那些熟悉,也不过是曾经他的自以为是。

哪怕,能囚住她的人,得到她的身,她的心,却终究在他触不到的地方,无论他怎样的去触及,能触到的,只是一手的冰冷!

而那颗心,包裹着层层寒冰,他即便靠近,即便强占,可根本没有办法褪去这层寒冰。

是以,在这一刻,手咯咯作响地执起这杯酒,甫要凑近薄唇,却骤然止住,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只把那酒盅掷扔到一旁,接着语音冷冷:

“卑微的人,怎配敬朕的酒。”

卑微,是啊,她真的卑微,卑微到强迫自个去做不愿做的事,她抬起目光对上他的,却是微微笑起来,一笑间,她眸光轻飘飘地移开,返身,径直步回自个的几案旁。

而西陵夙这一语,虽不算响,却也是足够让殿内的诸妃听得隐约,尤其是风初初,乍一听到,是有些惊愕的,从小到大,她素来知道西陵夙的情绪甚少外露,哪怕曾经对她,也只有外露过一次,亦是在俩人独处的时候。

那一次,她不愿和他去放纸鸢,源于,早应允了另一人,于是,他沉默间只狠狠把那纸鸢掷扔到池子中,纸鸢浸了水,当然是再无用处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只纸鸢,是西陵夙耗费了数晚,方做成的。

是他的一番心意,可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辜负。

但那一次,不过是在人后。

可,这一次,竟是当着诸妃的面,看似是贬低这采女,实际呢?

她略转了目光,睨向西陵夙,只看到西陵夙手势一挥,示意歌舞开始。

戏台上开始跳‘庆隆舞’,这种舞是一方扮演猎物,一方则扮演猎人,而今晚这戴着面具的一方,其中一只却是戴着银狐的面具,诸妃见此,想起这半月来,宫中的传言,不禁都若有似无地朝茗采女瞧去。

而奕茗仅是低垂下小脸,丝毫不介意旁边的目光,只盯着前面的酒,虽然一醉能解千愁,可,师父却是不喜欢她喝酒的,喝酒也确实不算好,彼时她爱酿酒,但,酿完了,自个是不贪杯的。只是,那些娇嗔,是往日的她,最率直的性子使然罢。

轻轻吁出一口气,听着歌舞升平,直到祝颂之乐奏起,家宴快要结束,才由身后的千湄扶着,朝殿外行去。

此刻,在正中的戏台上,摆放了很多的焰火,届时,将在这里燃放最盛大的焰火,那些焰火在子时到来前,会将帝宫的上空映亮。

她是最末品级的采女,站的位置也是最靠边的,正中的栏杆后,站着西陵夙,他的身旁分别陪着皇贵妃玲珑,以及胥贵姬,其余诸妃都按着品级一并散开,一眼瞧去,倒是姹紫嫣红,十分喜庆。

太后风初初只站在稍远离她们的地方,她这个位置,恰好是能透过栏杆的间隙,瞧得到些许戏台那端的,那端,人影攒动,那青色的身影,纵然分辫不出,可她却是知道,他一定站在人群的角落,默然地看着这一切。

随着邓公公尖声发令,小太监一溜上前,将那焰火齐齐点燃,随着‘咻’‘咻’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焰火刹那,将整个夜空只点燃得如白昼一般。

诸妃纵然都似乎世家女子,瞧到尚宫局特意准备的这新颖别致的焰火,也无比喜悦,因着是除夕的缘故,不必拘礼,一时清脆的笑声,以及私语声不时传来,胥贵姬更是咯咯笑着,捂着耳朵,钻到西陵夙的怀里。

西陵夙袍袖张开,只把她揽在怀内。

看上去,真是羡慕人的。

只是,至少有一人不羡慕,甚至全然不在意那一幕,那就是奕茗。

她站在最旁边的位置,淡淡地瞧着焰火,眸底没有任何的情愫,直到,更大的一个焰火在天空炸开,火光四射间,接着一个焰火也将冲到天际。

可,这一个焰火却并不是按着常规,竟是炸起后,骤然转了方向,带着咝咝的声音,直朝帝妃站的位置射来。

那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的想法,所有的举止亦是出于本能……

【七个代寝夜】vip-34

那焰火由于已腾起了一段高度,所以,失控地朝台阶上旋转地飞来,站在台阶前的诸妃顷刻间陷入混乱的状态。

安贵姬的位置并不在前面,如此危险的情况当前,她也并不惊悚,仅是淡然地站在那,只是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西陵夙,早有太监、宫女急跑着过去护着,所以,她却是不用再赶过去的。

风初初的位置是最靠后的,这一刻,玉泠迅疾地挡到风初初的前面,而风初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瞧了一眼对过的宴厅。那里,除了意识到这边的焰火燃放出问题,有些许的骚动外,并没有同样危险的情况发生。

玲珑虽站在西陵夙的旁边,可看到焰火旋来时,胥贵姬只把手都环住西陵夙的身子,哪怕她在旁边,也不见得会得帝君的几分怜惜,干脆只往后退了几步,前面那么多人挡着,想来,也不会威胁到她。

言婕妤是最先发出尖叫的,她只把身旁站着的范容华推搡开,越过避开的奕茗,朝另外一侧逃去,范容华被她这一推,身子径直地扑向玉石栏杆,而,那焰火旋来的位置,却恰似要溅到彼处。而本来奕茗的位置是最旁边,也是相对安全的地方,只要她回身,那么,这里的一切再如何便是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可,她看到范挽朝前栽去时,仍是下意识地手拉了一下范挽,接着,拉紧范挽,一同朝旁边避去。

周围很混乱,随伺的太监、宫女都在迅速地朝西陵夙跟前围去,以免让焰火危及圣驾,胥贵姬更是死死环抱住西陵夙,似乎俱怕得很,而西陵夙的目光在这电光石闪的瞬间,不自禁得只朝那一人站的位置瞧去,这一瞧,恰见纤瘦的身影恰似避到稍安全的位置,然,说时迟,那时快,失控的焰火已然旋转到众人跟前,早赶到前面的太监宫女立刻用紧急搬来的华盖挡去焰火,焰火是挡开了,可火星子却是四溅开来。

由于奕茗的身子在范挽前面,那火星子很快燃着了她的裙裾,奕茗松开揽住范挽的手,开始拍打身上的火星子,千湄也紧走几步,帮奕茗拍打起来。

西陵夙眉心一蹙,终是松开胥贵姬的手,甫要朝奕茗步去,奕茗眼角的余光瞧到那明黄的袍裾朝她走来时,竟是逃避似地,绕开众人,就朝台阶处行去,下得台阶,便是往东西六宫去的甬道。

而太监、宫女都只顾着处理华盖挡住的焰火,这当口,忽听得一声惨叫,旦见,胥贵姬竟是径直从那台阶上滚了下去。

那道极其艳丽的孔雀蓝就这般地滚落到台阶底部,胥贵姬随身伺候的其中一名宫女怜香惊得脸色发白,倒是另一位伺候的宫女反应过来,越过那些宫女、太监朝下面奔去。

那名宫女扶起胥贵姬,胥贵姬的手抚住腹部,脸上的神情是痛苦的,而那孔雀蓝的裙裾底下,可以瞧见一缕极细的血线淌出,淌出。

胥贵姬的目光在瞧到那道血线时,整个变得煞白,那代表着什么,她清楚得很,可,此刻,她宁愿不清楚,只双手抱住脸,发出声嘶力竭地尖叫。

奕茗站在台阶旁,刚刚,她瞧到胥贵姬有些愤愤地亦朝台阶处走来,下意识地停了一下,让胥贵姬先行下得台阶,未料想,胥贵姬竟会从她的身旁跌落下去,她想抓住她,可,那孔雀的锦袍却是太软太滑,她压根就没有办法抓住,就从她的指尖滑过。

只此刻,陡然,紧赶至胥贵姬身旁的怜香一手指向她,哆哆嗦嗦地道:

“是她,是她把娘娘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