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走出去的当儿,一辆普通的马车奔了过来,楚庭奕夹着我跳了过去,两辆马车立刻朝不同方向奔驰,一路上这样交换了很多次。

我想他们就算一路跟着来,都不会找得到我们。

一个星期后,我们回到了天鹰国。在这个星期内,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的脸已经消肿,但脖子上,身上的淤青还没有消退,他那一巴掌不似打在我脸上,更似打在我心里。

也许这次回来后睡的地方又是地板了,那更好,我碰都不想他碰我一下。

得知皇上安全回宫,天宇和太后还有群臣都喜出望外地在门外迎接。

当我从天宇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关切地问:“脖子上的上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茫然地从他的身边经过,也许这里也只有他的眼光才会落在我的身上,即使我低着头走路,他也能发现我的异样,也能看出我的伤,身上的伤他看到了,那心里的伤呢?

“站住——”她向我喝,声音不大,但极具威慑力。

“居然看到哀家都不下跪?你眼中还有没有哀家?”

我冷冷得看着她,不发一言,有本事她就拉我出去砍了,砍了更好。

“母后,你先消气,她受了伤,然后又病得有点糊里糊涂,过一会我要她亲自向你赔礼道歉,别气坏身体。”楚庭奕在一旁打圆场,天宇也在旁说好话。

我也懒得理他们嘴里说什么,想要我赔礼道歉,下一辈子吧!错,下辈子我也不会向她道歉。

我还以为以后要睡地板呢?没想到还是有龙床睡,因为自回来那天起,楚庭奕就没有再踏进他的寝室一步,似乎这里已经被我霸占了。

嫌我脏吧,觉得我不配吧!我这种女人只配他在马车上凌辱,不值得他再珍惜,那更好。

我一个人静静呆在这房子足足一个月,也足足不分昼夜睡了一个月,他也足足一个月没有来,我也尝试过想出去,但门口的守卫总是无时无刻像柱子一样站立在外面,终于在一个深夜我崩溃了。

我发疯似的对侍卫说:“告诉你们的王,如果他再将我囚在房中,明天他会见到一具尸体。”

结果侍卫连忙疯跑着去找他去了,不久就飞一样地跑了回来,从这个深夜开始,我终于可以脱离这里,他允许我出去,但是后面总是跟着几个家伙,我知道这些都是大内高手。

他依然没有出现。

但我要的东西可以实现了。

我也曾想,如果我像今天这样以死相逼,要他放我出宫,他是否肯答应?

既然他那么厌恶我,为何还不肯放我离开,让我自由?既然我已经不值得他珍惜,就让我去做一个女奴吧,也总好过现在。

即使他刚才不答应我的要求,我也不会死的,死了依然还是这样的轮回,何必呢?我只是去赌一把,没想到赌赢了。

一直囚在里面根本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看到到处张灯结彩,灯笼在飘动,我才惊觉就快要过年了。

“还有多少天就过年了?”

“后天,”后面的侍卫恭恭敬敬地答。

一年了就快过去了,新的一年又会怎样?怎么没有喜悦的感觉,怎么看不到希望?

我靠在一棵大树上,没有人知道一个囚在房里一个月的人,对冷风的渴望,对天空的向往。

但我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鸟,困得太久太久,已经失去了飞翔的能力,我就如一个百灵鸟,太久没有叫过,已经失去发音的能力。

“冷了,回去吧!”跟在我后面一个高个子男子说。

我不想回去,即使要让他们跟着我受冷,我也不想回去,看来我只能对不起他们了,让他们陪着我一起受冷,一起吹寒风。

对我来说是享受,对他们来说许是折磨。

我就靠在树下坐了一整晚,直到天微亮我才回去,其实天亮了,人就多了,我现在越怕人多地方,越来越讨厌人多的地方。

回到房里,我倒头就睡,好久没有睡得如此香甜。

第二天依然这样,侍卫们也没有再叫我回去睡觉,因为他们知道叫了也等于没叫,我从来不会听他们的。

我依然呆在外面,半夜却突然下起了雨,不大,冬天的雨没有夏天的雨那么大,那么猛,沥沥淅淅的,但带着寒意。

“回去了,再这样会病的。”有侍卫对我说。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不觉得冷,雨滴下来的感觉很好,我觉得无比畅快,从身到心都很畅快,我在雨中旋转着身子,好久没有笑过了,好久没有如此舞动过了,我在雨中尽情地起舞,雨湿了我的发,那一滴滴雨珠从发上一缕一缕地往下掉。

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我索性把外袍褪掉,淋要淋得痛快,冷要冷得彻底些。

几条黑影在夜色中静静的伫立着,红红的灯笼在雨的摧残下已经熄灭了很多,但明灭的灯火中,我肆意的大笑,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疯子——”一声怒吼在耳边响起。

他依然英俊挺拔,但昔日美丽得如丽江春水般的眼睛因发怒儿通红。

“闭上眼睛——”他对后面的黑影怒吼。

我低头一看,自己单薄的单衣已经贴在身上,玲珑曲线尽显。

他在介意吗?他不是说我这种贱女人不值得珍惜吗?那他还介意什么,就让他们看啊!

我舞动着身体,斜着眼睛看他,似乎喝醉酒一般。

他拦腰将我抱起,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我不想将脸埋在他还在起伏的胸膛,我挣扎着远离他,但发现只是徒劳。

他将我抱回寝室后,就叫宫女准备了热水,然后将我整个人扔进水中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在水中泡了好久好久,泡到水都凉了还不肯起来。

但居然泡着泡着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自己竟然还浸在水中,只是水已经冰凉,皮都泡到皱巴巴了,而我居然没有病倒,这真是一个奇迹。

现在居然连生一场病,想要病得死去活来都那么难!

我默默地爬起来,穿好衣服,那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的确不舒服。

然后爬到床上,想不到躺在床上居然也能很快睡着,也许昨晚舞得太卖力,舞得精疲力竭,所以就特别容易入睡。

当月亮慢慢升起的时候,有宫女进来叫我现在去参加晚宴,我知道是年宴,过年了,一年过去了,但这是他们一家子过年,我去凑什么热闹。

“我不去。”我冷冷地说。

“王说了,如果你不去的话,以后晚上就得乖乖留在房里。”宫女赔着小心说。

我没有再说话,起来穿衣服,头发稍绾一下就出去了,其实好像披头散发像鬼一样地过去,将他们吓得半死,但为了自己以后还有好日子过,还是想想算了。

这次他要挟我,又成功了,他总是很清楚我心里的想法,我想什么他都可以知道,所以我总是斗不过他。

但偏偏我要的,他总是不肯给。

我进去的时候,群臣正在把酒言欢,乐也融融,太后、天宇他们也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我环扫了一下四周,除了楚庭奕的旁边多出一个位子外,其它地方都坐满了人。

我径直地走到那个位子上,现在我发现面对众人,我居然失去了笑的能力。我冰冷的脸再配上空洞的眼神果然大煞风景,刚才的和谐气氛被我破坏得荡然无存。

真想冷笑、怪笑几声,吓得他们把刚才吃进去的美食都吐出来。

太后的脸自我进来后就晴转多云,并且越来越黑,随时有翻风下雨的可能,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硬是逼自己挤出一丝笑容。

因为我还想看看天,赏赏月,吹吹风,虽然冬天的风刺骨,冬天的月幽冷,但我还是无比向往。

就算是笑得牵强,但我还是笑了,加上楚庭奕的脸上绽放的笑容,坐下群臣放松下来看表演喝美酒。

天宇偶尔飘来的眼神带着关切与忧心。

他皇兄一个月不踏进寝宫,相信他也会有所耳闻,但作为臣弟的他似乎这些已经不是他能关心的事情。

坐在座位上,我喝了一杯又一杯,但动作依然优雅,席间他们说什么我都听不见,只是听到他们开心的笑声。

笑声是他们的,不是我的,开心是他们的,不是我的,只有眼前的酒是我的,只有眼前的酒是我能抓在手中的。

这些酒是甜的,很好喝,我一杯一杯的喝,喝到连他们的笑声都听不到,我是千杯不醉,这一点点酒怎能让人醉,但为什么我看东西却越来越模糊?为什么人影总是重重叠叠,看不清楚他们的笑容?

朦胧中有一双温暖的臂膀抱着我,我有点腾云驾雾那样,舒服极了,难道是飞上了天吗?

我用手紧紧抓住,生怕一会掉下来,那样会很疼。

是蒙俊吗?他终于来了,他终于来接我了,蒙俊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我感觉已经等了千年,等了万年。

你终于来了?

一个朦胧的身影向我走来,我张开双手去抓,但发现居然不是他。

怎么不是你,蒙俊,你不是说过要来接我的吗?为什么你总是失约,为什么你总是说话不算话?我等你等了好久,我等了好久,等到心都疼了,等到所有耐心都磨光了,靠在床边望到眼睛都酸了,为什么你怎么还不出现?

你究竟在哪里?你究竟变成了什么?是草原?大海?清风?还是明月?为什么我看不见你的影子?看不到你的眸?看不到你的笑脸?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

第八十四章:逃 走

我哭喊着他的名字,但他却越飘越远,我哭得越大声他走得越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楚庭奕抱着她走进曾经熟悉的寝室。

寝室内还残留着她留下的馨香,他依恋这里如依恋怀中的人儿。

怀中的她又哭又闹,一时紧紧抓住他,一时又挥动双手乱打,但她的眼里居然还有泪水溢出来,他第一次看见她流泪,晶莹剔透,从眼角渗出来,说不出的凄美,说不出的哀伤。

即使他将她送人,即使在马车上那样对她,她依然笑靥如花,依然放肆得说他技不如人。

原来她还会哭,原来她还会流泪。

在看见她流泪的瞬间,在她乱舞的小手触摸到他脸的时候,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红色的小嘴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她呼出的气带着诱人的香气,梨花带雨的她此刻是多么惹人怜爱。

他俯下身子想在她脸上印下深深的一吻,将这段时间的思念全印刻在她身上,要将他的愧疚吻下去,要将他的煎熬吻下去。

他要将她的眼泪吻走,他要给她快乐,他要给她幸福,他要疼她爱她。

但此刻却从她嘴里不停地喊着两个字:“蒙俊——蒙俊——”急促而狂热。

他的血在瞬间凝固,结冰。

无疑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除了赵天毅,颜子俊,她还有别的男人?这个蒙俊是谁?他是谁?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她在梦中喊这个男人的名字了,该死她的心中居然完全没有他,他从没有听过她在梦中喊他,一次都没有。

无来由的浮躁,他在御书房踱来踱去,就是静不下心来,看着案头的一大堆奏折,他居然看不下一个字。

脑海中总是浮现她眼角的泪,还有她痛苦的呼唤,她那声声呼喊如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心里,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为什么她呼唤的不是他?

蒙俊——蒙俊,他究竟是谁?她居然哭着叫换另一个男人,对着他让她那么难受吗?他胸口的怒火将他焚烧到了极点,他大手一挥将桌面上的奏折一股脑扫到地上。

他依然无法走进她的心中,他越努力,但他们却越走越远,他害怕,他彷徨,但他更愤怒,愤怒的烈火已经将他燃烧得失去理智。

“庭儿,你怎么啦?”

“母后?你怎么来了?”灯光下,楚庭奕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虽然他在极力掩饰,但那怒意和沮丧怎么掩藏也掩藏不住。

“我看见房里有灯光,所以跑过来看看。今天那么喜庆,因何事发那么大的火?”

“没有什么事,可能今天的晚宴太开心了,喝多了。”

她当然不相信她孩儿的话,晚宴她就一直留意着他,除了敬大臣几杯外,他几乎是滴水未沾,而他身旁的女子似乎就是喝多了。

“庭儿,别骗母后,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即使国事多繁忙,即使局势多紧张,母后都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

“没什么事。母后你不用担心。”他这个样子叫她如何不担心呢?

她的庭儿似乎真的为情所困,并且还是那个傲气的女子,这让她的心里不舒服!她的儿子是天之子,人中龙,应该是三宫六院围着他转,为他争风吃醋,他怎可以为一个女子而迷失自己。

“是不是因为她?”

楚庭奕坐了下来,双手抱头,不再出声。

“皇儿,你是时候立后了,土其族族长的女儿玛拉听说长得花容月貌,性格温顺,是一个适合的人选,还有右丞相的女儿也长得国色天香…”

这一次她旧事重提,她发现她的庭儿没有以前那么强烈的反对,以前一提到立后选妃,他都会借故走开,要不也大声申明要忙国事,不想男女私情,这一次他居然不再出声,居然让她讲下去。

是不是事情有了转机,看来这次真是一个大好时机,一定要趁热打铁说服他。

“庭儿,难道你想被一个女子控制你的情绪吗?你是一个王,一个俯瞰天下,心怀苍生的王,怎能让一个女子牵住你的脚步,只要你的后宫多了,身边的女人多了,你就会发现好的女人很多,她根本普通得不值一提,很快你就会将她淡忘。”

也许母后说得对,只要自己身边的女人多了,自己就会忘记她,那心就不会那么痛,那他就不用晚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这中煎熬让他发疯,自己怎能让一个女人控制自己的情绪呢?

“母后,我考虑一下。”

“不要考虑了,皇儿你一直不是处事果断的吗?现在怎么开始婆婆妈妈起来,母后不要这样犹豫的皇儿。”

静默了一会,他终于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

“嗯,那就一切听凭母后的安排。”

一听这话,太后大喜。

这件事情一定要速战速决,以免他到时后悔,那她就前功尽弃,好在自己一直都在暗中张罗着,一早就已经选好一些德才兼备的女子候着。

“你选妃的事情就交给母后办就可以,庭儿你到时候过来过目就可以,母后相信庭儿一定会喜欢的。”

“嗯”他茫然的点了一下头。

说完太后就急急地走了,她要今晚就传令下去,她要速战速决,她不能让她的皇儿有后悔的机会,因为她等这天等得太久了。

楚庭奕伫立窗边,高大的身躯显得孤独,俊美的脸庞没有表情,他看着黑幽幽的夜空出神。

要选妃封后了,但为什么自己心中就没有丝毫的喜悦,没有丝毫的期待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头很痛,可能是昨晚喝得太多了,是楚庭奕将我抱回来的吧!

闻闻衣袖没有他的味道,只有一身酒气,看来昨晚真的是喝多了。

摆在桌子上的早点已经凉了,我叫人把它撤了,然后用温水洗了一个澡,精神立刻好了一点。

也许是因为喝酒的原因,虽然胃是空空的,但却很胀,所以看到桌子上的饭菜竟然没有胃口。

期待到晚上,如果到了晚上我就可以除去透一下气,现在晚上似乎是我出牢的时间。

在我准备再次躺下的时候,想不到来了不速之客,天宇他过来了,但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天宇你过来了?”我朝他打招呼,他来陪我聊聊天也是不错的。

“你与我皇兄是怎么回事?”这是他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带着烦躁。

“什么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从阿塔国回来那天脖子上有那么多瘀伤,为什么回来后皇兄就再也没有踏进寝室一步?”

“这个问题我想你问你皇兄会更清楚,我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再过来,也许看得我久了,他生厌了吧!”

“你现在还有时间跟我抬杠,明天皇兄就开始选妃封后了,难道你一直都不介意吗?”

“他也不小了,是时候选妃了,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你皇兄选完,很快就轮到你了,到时娶多几房妻室,那天宇就不怕寂寞了。”我风轻云淡地笑笑,他娶妻与我何干?天宇的事情我还关心一些。

天宇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我。

“你的血是不是冷的?你的心是不是冷的?你都是皇兄的女人了,他选妃封后,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你不嫉妒?你不难过?”

“那天宇你想我怎样?要我去求他不要选妃抑或去跟那些美人拼死拼活做他其中一个妃子,天天守在床前等待他来宠幸?”

“如果你是可怜我,如果你是关心我,就带我离开这里。”

他不再吭声,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口回绝,也许这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