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捞起身边的葫芦,使劲灌了下去。

“岚,你耍什么酒疯?”齐越伸手去夺,被他一把挥开。

“老四,你和小洛又闹了什么别扭?明日都要走了,你们两个还这般模样吗?”泰易之低喝一声,指着那歪歪斜斜趴在地上的少年,道:“你看,小洛已经醉了,他说的话,都能作数吗?”

听得这话,纪云岚的面色总算好看了一点,凑过身去,推了推那少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听着,好好在山上呆着,等你学成之时,我再让人上山来接你,去京城团圆......”

凌宇洛听得那耳畔嘤嘤嗡嗡一阵,也没听得真切,随意挥了挥手,不耐烦道:“知道了!”

“小洛不能再喝了,等他睡会......”泰易之刚一说完,齐越已经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盖在那蜷成一团的少年身上,那动作,很是轻柔小心。

纪云岚看在眼中,微微蹙眉,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不发。

“来吧,我们再喝!”几人转头回来,又捧起了酒葫芦。

凌宇洛迷迷糊糊睡着,身上虽然搭了衣服,仍是感觉清冷,一阵山风吹过,喉中发痒,不禁咳嗽几声。

“小洛这身体,禁不起这番折腾......”

“要不我们回屋去喝?”

身子一轻,便是被人抱起,沉稳行走一阵,忽又颠了一下,似乎变换了下位置,再过一阵,便是放倒在软软的床榻之上。

“要脱他衣服吗?”

“算了,他没准一会就醒了,醒来还能再喝一阵......”

“也好......”

温暖的被褥搭上,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这一睡,并不安稳,睡到半夜,有了一丝意识,只觉得喉中干渴得紧,头也是昏昏沉沉,手指轻敲几下,越敲越是疼痛。

微微睁眼,周围一片黑暗,男人的鼾声,低低响着,此起彼伏。

“水......”倚着一丝本能,含糊喊道。

有人靠近,轻轻扶起她来,水杯喂到她的唇边。

凌宇洛张嘴,喝下一大口,清凉入喉,十分舒爽,头晕目眩之际,又是黑暗之中,也不知那喂水之人是谁,含糊道:“谢谢......是二师兄么......”这么温柔细致的动作,不是泰易之,还会是谁,他对她,真好。

那人身子一顿,并不回答,为她掖好被角,在她旁边侧身躺了下去。

凌宇洛昏昏欲睡间,忽又想起,他们几人天一亮便要下山,再见面,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万一她哪日如愿拿到桃木牌,成功穿越回去,便真是与他们永别了!

泰易之,齐越,纪云岚......

这其中,最舍不得的,不用想,也是二师兄泰易之了。

就这样让他离开,心里真是不甘,不情,不愿!

忍住头疼,心中犹豫一阵,终于朝着他,低低开口:“二师兄......你睡了吗......”

等了一会,那人只轻轻翻了个身,又不动了,一点反映都没有。

微微抬眼,往窗外望去,外面是一片沉沉的黑,离天亮,应该还有一阵。

真想根他再说说话,但是,他为自己喂水之后,便是睡得死沉,怎么办?

又过了一阵,越想越是心焦,再等下去,天就该亮了,没时间了......

“二师兄......”压低声音,又唤了几声,仍是没有任何回响。

凌宇洛又气又急,头愈加痛了,心一横,挣扎着爬起来,一点一点,移到他的身边。

屋中悄无声息,方才的鼾声也是不复存在,静得出奇。

月亮隐进了云层之中,天色暗黑,一丝亮光都没有,黑暗中,也看不清底下之人的面容,一时间,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手指颤抖着,慢慢伸了过去。

近了,近了,刚一触到那温热的肤质,一丝炙热的气息呼出,惊得她倏得缩回手指,酒醒了小半,身体僵住,一动不动。

方才,是触到他的鼻梁了吧?那又挺又直的鼻梁,白天的线条是如此优美,这晚上摸起来,又该是什么感觉?

心好慌,几乎要蹦出胸口来了。

真是个胆小鬼!

凌宇洛暗骂一句,好歹自己也是个现代人,有什么好怕的,若是将他惊醒,或是怎样,大不了,就继续装睡,这酒醉之人,发发酒疯,耍耍性子,也是常有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这样想着,大着胆子,俯身下去,摸索着,凑近他的耳边,声音细如蚊蚋:“二师兄......”

感觉到他沉稳的呼吸之声,有丝好笑,自己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居然是这样对着自己喜欢的男子表白,这叫什么,借酒壮胆,吐露真言?

“二师兄......我喜欢你......我一定会去找你......你要等我......”喃喃说了几句,却又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心想,表白过后,应该来点亲热的动作吧?

亲嘴唇,怕是有些突兀了,那个,留到以后吧,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这回是一个人唱独角戏,亲亲脸就好了。

这样想着,小手伸出,小心摸到他的脸颊处,唇瓣微启,轻轻送了过去。

没有想到,男人的脸,触感竟是如此之好,带着浓浓的酒气,有一点热烫,有一点粗糙,有一点柔韧,更有着太多说不出的奇异感觉,令得她头中更加昏沉,心已经快要提到嗓子眼,口干舌燥,嘴唇贴在他的脸颊上,半天舍不得移不开。

凌宇洛,你这个色女,你还有点自尊没有!马上离开,躺回去睡觉!

心里严重鄙视着自己,嘴唇却是丝毫不受控制,情不自禁,缓缓向下,逐渐转弯,贴上了他的唇瓣......

刹那间,飘飘渺缈,如梦如幻,身子已经不像是自己的,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唇上一点,整个人都是微微战栗起来,在他的唇上轻柔辗转,低低吟哦,娇柔的身子,不知不觉已经整个覆上了他的,除了激动得想死,已经再无别的感觉。

“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取到那个盒子......就来找你......”凌宇洛低喃着,忽然间,觉得不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腰上,环上了一双有力的手臂,底下的身躯,也是变得滚烫起来。

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撤退,身子已经被翻转回去,躺在了原先的位置上,男子的身躯,瞬间压了上来,只听得他喉中微响,唇上的压力顿时加重,骤然含住了她的唇瓣。

这回,主动权已经彻底交出,只剩下被动的接纳,这唇瓣之上的亲密,已经不能满足,不知是谁先张了嘴,谁先伸了舌,总之,口重的甜蜜,被男子的长舌尽数夺走,唇舌相依,悱恻缱绻,先是极致的温柔,接下来,便是极致的霸道......

是了,之前跟小翔那个蜻蜓点水,根本就不算什么,这个,才是情人间的亲吻,美丽得像夜空之中绚烂绽放的烟花,扣人心弦,飘飘欲仙。

“哦,二师兄......”凌宇洛含糊出声,不由自主,手臂伸了出去,勾住了他的脖子,响应着他的热情——怎么回事,身上的男子,竟有着微微的怒气,张口在她唇上重重一咬!

呀,好痛!

唇上吃痛,身边便是不往后退,但是,没等她真正退开,那强健的手臂,又将她拉了回来,紧紧贴上,她的痛呼,也是被他一口含进唇中,长舌轻轻舔上那破损之处,先是温柔安抚,而后,又开始新一轮火热的进攻。

......

清晨,被一阵吱吱喳喳的鸟叫声吵醒,凌宇洛迷蒙睁眼。

哦,天都亮了,师兄们都晨练去了,没人叫醒她......

抚着额头,慢慢起身,低头看去,身上的衣服仍是昨日那件,领口有些松散,唇上,有丝火辣辣的痛,昨晚太热情了,把唇瓣都咬破了......

昨晚?

所有黑暗中的片断在脑中连了起来,她于泰易之,两人激情相拥,火热亲吻......

一开始,是她主动,动作太大,惹到了沉睡中的他,哦,他应该也是不甚清醒,尚在醉酒之中,本能地回应,反正两人是亲到了一起,那滋味,实在太美好!太过瘾了!

不过她后来头晕得厉害,在他怀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天亮,也幸好如此,要不然,醒来一刹,真不知怎么面对他。

而他,对于昨晚的亲密,可有一丝印象?

床边那盆还冒着热气的温水,是他特意留下的吗?

咬着唇,有丝害羞,以及更多的兴奋,就着盆中之水仔细梳洗一番,又取了干净衣服换上,正在梳头之际,门开了。

“小洛,昨晚睡得可好?我们打鼾的声音,怕是吵到你了吧?”泰易之笑着走了进来。

凌宇洛瞥见是他,心中一阵乱跳,几下将发髻束起,别上支竹簪固定好,低头道:“我睡得很好,没有被吵到。”听他的口气,只怕对昨晚只事并无太多印象,不禁有些失落,好歹忍住,问道:“二师兄,你们去了哪里?难道今日还要晨练么?”

“我们是找越去了,这家伙,一大早的,就不见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纪云岚从门口步进,抢先答道,说到后来,却是有些疑惑:“昨晚也没喝太多啊,怎么就睡得那么沉,越几时出去的,我都没发现!”

凌宇洛这才发现,齐越并不在他们之中。

“三师兄不见了吗?”想起昨晚在师父房中,齐越那满木泪光,不觉笑道:“兴许是昨晚还没哭够,又怕我们见了笑话,躲在不知哪棵大树背后哭鼻子呢!”

说完,三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臭小子,一起床就说我坏话!看我怎么收拾你!”门口,齐越含笑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她面前,大掌一摊,掌中熟颗嫣红的草莓,娇艳欲滴,甚是诱人。

“三师兄,你真是好人!”嘴上说着,动作毫不含糊,一把抓过他的手掌,一颗接着一颗,喂到嘴里,边吃边道:“这个时候,怎么还洄游这个东西,季节也该过了啊......”

“是啊,越,这一大清早的,你就出去摘这个?”纪云岚轻轻笑道。

齐越迎上他的眸光,道:“我不过是去爬爬山,望望远,没想到在后山又发现了这个,此番摘了,便是再也没有了!”

“你可真是有心......”纪云岚看了他,又看看那大块朵颐的少年,哼了一声,欲言又止。

“小洛真有口福,老三摘的果子,我们俩可从来都没吃到过的!”泰易之见状笑道:“好了,不多说了,大家收拾一下,该去向师父辞行了!”

凌宇洛正吃得起劲,一听这话,小脸一下子垮了下去,只觉得食之无味,看了泰易之一眼,便是松开了手,纵使齐越掌中还剩几颗,也是再也吃不下了。

上山这段日子,所经历的离别,真是多得不能再多了,最早是薛神医,上一回是大师兄和小翔,而这次,却是他们三人。

不用说,也是这次的感受最是强烈最是不舍......

陪着他们,在天机老人房前候了半晌,等来的,仍是那一句话:聚散自在缘分。

“师父保重!”几人跪在门前,恭恭敬敬磕了头,呆呆伫立一阵,便是背着包袱,朝山门外走去。

一路上,凌宇洛跟在他们身后,默默无语,过了山门外,也没有停留,一直走到了半山腰。

“听,什么声音?”泰易之走在前面,忽然停下脚步。

几人侧耳倾听一番,纪云岚首先道:“应该是越的家人,前来接他,听那马蹄声,估计五十骑还多。”

齐越皱眉:“真是兴师动众,我原说七日之后启程,他们竟提前那么多时日......”说着,大步过来,与泰易之紧紧拥抱在一起:“二师兄,珍重再见,后会有期!”

“老三,保重!”

齐越松手,又走向凌宇洛,一把将她按进怀中:“洛......我在楚京等你......”

凌宇洛被他搂的死紧,没理会他在叨念什么,眼光过处,瞥见泰易之与纪云岚也是紧紧拥抱,依依不舍,心道,这个拥抱的礼节,真不知是谁提倡的,这不是古代么,表达情感怎么会如此外露?

“小洛,你好好呆在山上,等着我派人来接你——”纪云岚抱她的时候,凑到她的耳边说道:“不管你心里是谁,你都是我纪家的媳妇,不容改变......”

哎,险些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未婚夫,她真想说,她心里的那个人,就站在他身旁,是二师兄,泰易之......

目送两人远去前方,这才回过头来,与泰易之相视而笑。

“小洛,你的嘴唇怎么破了?”小手,被他轻轻牵起。

“做梦的时候咬破的......”凌宇洛苦笑道,看来他对于昨晚之事,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的魅力,确实是太小了,忍不住望向他的双唇,仍是那般色泽如玉,没有斑点损伤,男人便是男人,连嘴唇都是如此坚韧,记得她昨晚也很卖力,他的唇却一点都没受伤......

“在想什么?我都要走了,你还在一旁想着别的事情出神,真是讨打!”泰易之伸手在她眼前一晃,笑道。

“二师兄,我以后,怎么去找你?”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她可不想到时候再来大海捞针,但是,她还有这个机会吗?她有可能跟他在一起吗?一想到那玉佩,再一想到那桃木牌,心便是沉了下来。

“你到了绛州境内,我自然就知道了,你一定要来!”

“好,我会来的。”听这话的意思,若不是绛州数一数二的人家,耳目眼线众多,又怎么能夸下如此海口,说得如此随便自然?小本生意?呵呵,太谦虚了吧。

“二师兄......”远处,两人停下了脚步,齐越的声音,清晰传来。这该死的冰山,真是烦人!

“就来了!”泰易之答应一声,又捏了捏她的脸,收敛神情,正色道:“好好跟着师父学本事,我走了!”说完,一挥手,便是朝前面的两人追去。

“二师兄......”凌宇洛轻轻挥手,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泰易之回头,朝她灿烂一笑:“别哭,记住,今日的别离,是为了明天的重逢......”

卷二 风光无限 第一章 今非昔比

灵山脚下,有一个叫做柳树村的小村庄,说起这村民,皆是源自村头两行翠柳,一到春季,便是黄鹂鸣啼,柳絮飘飞,自有一番动人景色。

村头有一户人家姓焦,中年丧妻,也没有再娶,膝下一名独生女儿,名唤焦玉儿,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水润俊俏,心灵手巧,是村中出了名的一朵花。

这一天,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焦玉儿正在房中专心绣着一方手绢,忽然听得窗户上砰砰作响,抬眼一看,只见那窗棂上映出一张年轻憨厚的面孔来,却是村长的儿子铁牛。

“玉儿,快出来,我在镇上给你买了一块布料,好看着呢!”铁牛朝她扯开一卷枚红色的绸布,高兴喊道。

焦玉儿只淡淡扫了一眼,回道:“这颜色,我不喜欢,你拿回去吧。”

铁牛愣了下,摸着脑袋,傻笑道:“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红色吗,今天怎么忽然就不喜欢了?要不,你说说,你喜欢啥颜色,我下回赶集的时候拿去换…”

“好了,我什么都不喜欢,你就别换来换去了。”焦玉儿说着,又埋头下去,针线穿梭,手指不住动作着,那方帕之上,娇美的并蒂莲已经幡然成形,迎风绽放。

铁牛踮起脚,往里瞟了一眼,讨好道:“这花绣得真好看,是山茶花么?玉儿,我娘经常都在夸你手脚灵巧,对你欢喜得很,你以后嫁到我家来,也不用做累人的活,天天在屋里歇着,绣点你喜欢的物事就好...”

“张铁牛——”焦玉儿倏地站起来,叱道:“谁答应嫁给你了!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我告诉你,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他就是...”脑中映出一张俊俏脱俗的面容,不禁羞红了脸,那位少年公子的姓名,她当时还没来得及问呢。

“玉儿,你变心了!那个人是谁?你告诉我,我要去找他理论,我们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去年这个时候,你就答应过我了,难道你都忘了吗?”铁牛气急败坏,攀着窗台,不甘心地喊。

焦玉儿见得他的动作,顿时冷下脸来,再看看手绢上被他称作山茶花的并蒂莲,更是嫌恶加深,若换作是那位公子,定不会象他这般粗俗,连花名都说错...

“玉儿,你真这么狠心?”铁牛又问,眼里满是愤怒。

“我....”焦玉儿原本有些不忍,但一想到那人,心肠便是硬了起来,冷冷说道:“是,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说着,便是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过了一会,听得那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回头,望窗外看了看,松了一口气,又坐下继续绣起来。

伴着一声轻笑,有人敲了敲门框。

“玉儿!”门口站着一名年纪稍长的少女,肤色有些黑,眉眼也不如焦玉儿秀气,却是另外一番健美姿态、

“巧巧,你怎么来了?”焦玉儿一看是自己的闺中好友,赶紧过去拉她进来。

那名唤巧巧的女子随她进屋,一同坐到了床榻上。笑道:“我本是来看看你的手绢绣好没有,不想再院门那里看到铁牛气乎乎过去,我叫他,他也不理,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焦玉儿低着头,没有说话,只轻轻摩挲着那快要完工的手绢,不知想到了什么,怔怔出神。

“呦,看这花绣得,真是精巧可爱,费了不少功夫吧!”巧巧是村里教书先生的女儿,自幼随着父亲识得不少字,算是有些文采,也懂得察言观色,一看她扭捏不安的神情,便是试探着问道:“你这小妮子,老实说,是不是心中另外有人了?快说,那人是谁?”

焦玉儿看了看她,面上红晕更甚,低声道:“你还要问,那日你也是看到过的,在溪边洗衣那回....”

巧巧指着她,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位从山上下来的公子.....”

焦玉儿轻轻点头,那日她和巧巧一同在村外的溪畔洗衣,不想来了几名骑马之人,瞥见她的容貌清秀,便是起了歹意,朝着她们围拢过来,欲行轻薄,幸好那位公子路过,见此情景便是出手相救,只凭着手中剑鞘,就将那伙歹徒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走。从此之后,他的音容笑貌,便是印在了她的心里,抹也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