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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事发

京城的冬日来得早,秋日一过,天气便冷了下来,也正适合在家中养胎。云娘如今肚子越发大了,每日里也做不了什么,织锦、针线也基本丢下了,每日里只是跟着李嬷嬷、邓嬷嬷、江花、如蓝几个说说笑笑。

这一日李嬷嬷从外面进来笑着回禀云娘,“周家给蕙莲说了一门好亲,那家是外面的良民,做着小生意,日子还颇过得,故而想求个恩典脱了籍出去。”

云娘自到了武定侯府,就见府里的下人一向相互通婚,六房里嫁出去这些丫头也差不多都嫁了府里的奴仆,是以骤听了李嬷嬷说蕙莲在外面说了亲,倒觉得有些意外。

而且,若是将蕙莲放了身契,还有一重麻烦,那就是蕙莲的身契并不在她的手中。但是她想了想,武定侯府里下人十分多,到处人多事少,放出一个丫头也不算什么,且蕙莲出去了,也省了她的心,便道:“我自是许了,只是她的身契如今在哪里?是侯爷处还是大奶奶那处?总要问了向他们讨来才好。”

李嬷嬷便陪笑道:“这事我早已经打听好了,现在府里下人的身契都在大奶奶那处,是以还要奶奶向大奶奶说一声。”

这倒没有什么难的,云娘便向李嬷嬷道:“那样不如我一会儿去大嫂那边,与她说一声,讨了身契回来。她一向是大方惯了的,一定会应诺。”

云娘初入府时,大奶奶颇有些没把她放在眼里的,但先前有玉瀚强势为她撑腰,后来又有皇上的诰封,且云娘又最是省心善良的人,有什么事还会悄悄告诉她,是以两人慢慢融洽起来。在太子和大爷得罪贤妃,贤妃再不招大奶奶入宫后,她对云娘的势头又低了几分。云娘却不踩低捧高,依旧对她依礼相待,眼下,两人便看起来是极亲的妯娌。

是以,别说一个丫头,就是再大的事,大奶奶也没有不允的。

李嬷嬷便也笑道:“六奶奶开口,大奶奶自然会给情面。如此,我便让她收拾了包袱,等身契拿了回来,便送她出去。”

云娘自然应的,且此时正是无事,料大嫂那边也见过管家娘子们了,遂起身过去。只是她挺着大肚子,身边总要跟着几个,行动也未免慢了些,尚未出院门,就听后面有人叫道:“我总要给六奶奶叩个头才能走!”转身一看,正是蕙莲,急促促地从通向后院的小门跑了过来。

一个婆子从后面追着,“混闹什么,六奶奶怎么能见你!还是赶紧跟我回去,好多着呢!”一头说着一头抓了蕙莲向回扯,蕙莲不从,头发都挣得蓬乱了,一眼见了云娘,便叫道:“六奶奶,求你救我一救!”

李嬷嬷正在一旁扶着云娘,便大声喝道:“乱叫什么?小心惊了六奶奶的胎!”

那婆子这时也瞧见云娘,赶紧陪笑道:“我女儿不大懂事,还请奶奶见谅,回去我自教训她。”

云娘瞧着蕙莲眼睛里都是泪珠,已经知道不对,便向她们道:“都进来说吧。”说着转身回了屋子。

蕙莲进了屋子,噗通一声先跪了下来,“六奶奶,我不愿意出去,情愿在这里做一辈子洒扫丫头,自挣自吃。”

那婆子也跟了进来,跪在一旁道:“蕙莲不懂事,倒劳六奶奶操心了。女大当嫁,如今家里为她说了一门好亲,总留在六房里又算什么呢。”

李嬷嬷也赶紧道:“六奶奶,周婆子是蕙莲的亲娘,先前侯爷将蕙莲赏过来的时候,她娘自然想着要她就此服侍六爷。眼下…便想把女儿发嫁出去。蕙莲一时倒没想明白,只管让周家接出去教导吧。”

云娘自然听懂了李嬷嬷言下之意,原本周家是想蕙莲能做了玉瀚的妾,眼下见不能了,便转了心思,重新给女儿说了一门亲事。而蕙莲却依旧恋着玉瀚,所以不愿意离开。

她本该令周婆子将蕙莲带下,但却总觉得不妥,便又打量蕙莲几回,见她果然生得可爱,圆团团的一张小脸,乌黑的大眼睛,眼下哭得脸都涨红了,含悲带怨,更觉可怜。再见她只穿着府里按例发下的一套寻常粗布衣裙,头发上也只用发带绑着,没带首饰,脸上半点脂粉也没有,手上还有一块冻疮,度其神情,却不似那种一心攀附富贵的孩子。

云娘便更不肯放着由那周婆子和李嬷嬷去了,向李嬷嬷道:“蕙莲现在还没放出去,自是我们房里的丫头,有什么话总要让她说。”又向蕙莲笑道:“你说吧。”

蕙莲咬了咬牙,终于道:“我家里想将我卖给一个老头子做妾,我不愿意。”

云娘最瞧不上这样的爹娘,不勤勤恳恳地过日子,却打起了女儿的主意,不管不顾地将孩子推到火坑。便冷眼看着周婆子和李嬷嬷,“怎么回事,你们自己说呢还是我找大奶奶去查问呢?”

那周婆子便赶紧跪下道:“那人老是老一些,但其实也是京城里的殷实人家,知道我们侯府里的丫头比外面的小姐还尊贵,才托了人来求的。听说家里的正室已经得了痰症,熬不过今年了,到时候就将蕙莲扶了正,真真也是一门好姻缘。”

李嬷嬷也在一旁帮着,“她自己的亲娘,自不会害她,也是为了她出了侯府依然过着好日子。”

云娘气道:“牛来喝水强按头也没有用的,蕙莲既然不愿意,就是再好,你们也不得强求。这门亲事我不许,还让蕙莲留在六房里。”说着打发走了周婆子,便让大家都下去了,却独自向邓嬷嬷使了个眼色。

到了第二日,邓嬷嬷便瞧了个没人的空儿进来,“我昨天出去打听了一番,竟吓了老婆子一跳,原来周家的儿子欠下了好几百两银子的赌债,过了期限没还,现在债主日日去他们家门前要债,说是再不还就要告官。他们家心痛儿子,便出了下策,要将蕙莲卖了顶债。”

“哪个儿子?”云娘突然明白了,“周三儿?红裳的男人?”

邓嬷嬷点头,“正是。”又解释道:“他虽然叫周三,却是家里的独养儿子。”此外便不再多说,只瞧着云娘。

云娘不意竟是如此结果,向邓嬷嬷道:“嬷嬷先不要说出去,让我想想怎么好。”

正在为难之中,李嬷嬷却主动找了上来,跪到云娘跟前哭道:“六奶奶,红裳在家里上了吊,刚被救了下来,躺在炕上起不来,我也恨不得就死在眼前,可是总要在死之前向六奶奶回禀清楚。”

邓嬷嬷这时也走了进来,指着她骂道:“你们一家子坑了六爷许多两银子,现在还死啊活啊地闹,是不是欺负六奶奶好说话!”

李嬷嬷让邓嬷嬷如此一说,羞愧异常,捂了脸道:“我是该死,可是想到红裳家里的几个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云娘平日最好说话,从不用下人跪着回话,可今日也不叫李嬷嬷起来,只道:“嬷嬷今日索性把事情都说明白吧。”

李嬷嬷便哭道:“当年侯爷为了六爷要娶汝南侯家的大小姐,便硬是要将六爷房里的丫头都打发走,红裳是大丫头,自然首当其中,被侯爷指配给了周家的老三。我和红裳其实十分不愿意,可是也不敢不从侯爷的话,只得将红裳嫁了出去。”

“谁知道这周三原本就不务正业,尽日在外面赌钱,自成了亲之后,他见红裳妆奁丰厚,更是隔三差五地偷了东西出去赌,他家里且管不了,我和红裳更是没有办法。”

“先前还是小打小闹,后来六爷被贬出了京城,他的胆子就更大了,趁着红裳生孩子时将六爷铺子里的檀木偷了几根出去卖,夫人留给六爷的东西也让他摸了去几样,若不是我和红裳拼了命拦着,哪里还能剩下。”

“为了不让他去赌,我们费尽了口舌,”李嬷嬷呜呜地哭着,涕泪交加,“眼下六爷回来了,铺子也交给了六奶,我们又吓他,他也怕了,才老实下来。原以为改好了,其实还是瞒着我们去赌。只是现在铺子里管得严,他又偷不出,便在家里打红裳,将红裳的衣裳首饰尽数拿走了,还是不够,要债的去过六爷的铺子,只是知道是武定侯府的产业,便不敢再闹,只得找回周家,周婆子替他还了几回也没有办法,只得要将蕙莲卖了。”

云娘听着,不禁哼一声道:“就算这一次将蕙莲卖了,下一次周三再欠下赌债可怎么办呢?”

李嬷嬷便哭道:“都是我们命苦,红裳从小就懂事伶俐,被夫人慧眼选上来,伴着六爷长大,原以为再怎么也要留在六爷身边一辈子的,可却嫁到了外面,又是这样一个混帐行子,我们又有什么法子?”

“红裳毕竟是给玉瀚管着铺子,有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李嬷嬷便吞吞吐吐地道:“只怕六爷听了生气。”

云娘见状,不由得一股怒气冲了上来,便道:“你们哪里是怕玉瀚生气?而是以为玉瀚一向不计较财物,又信任你们,便打算一直如此糊弄下去!”

一旁的邓嬷嬷赶紧上前,“六奶奶,你可别动气,为了她们伤了身子可了不得。”

李嬷嬷便也哭道:“六奶奶,我是没法子才来求奶奶的,若是奶奶被气伤了身子,我和红裳万死也莫能赎罪啊!”

云娘得了邓嬷嬷提醒,已经将怒气压了下去,不管周三、李嬷嬷、红裳做的事有多可恨,但都不如自己肚子里这个重要。想了想,李嬷嬷原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打听到消息,今日却主动向自己承认,一是因为她知道迟早瞒不过自己,另外恐怕也是有所图的。于是便淡淡地问:“嬷嬷还有什么想说的,也只管说了吧。”

李嬷嬷迟疑再三,终于道:“我想求六奶奶赐一张六爷的名帖,拿着把赌场的人吓走。”

第138章 责怪

云娘已经想好不再发火,但听李嬷嬷了此言,还是难免生气。

玉瀚是有名帖放在自己处,在外面拿出去,就等于他亲自到了一般,看到的人都要给几分颜面。他特别给自己留了名帖,便是怕自己出门做生意时遇到什么是非,来帮自己撑腰。自己打听了这个道理,便仔细地收了起来,一次也没有用过。

现在李嬷嬷竟然想要了玉瀚的帖子去挡赌场的人,把玉瀚当成了什么?

红裳的男人一直赌,还不就是因为有李嬷嬷和红裳替他还债吗?而她们能将自家铺子的收益拿出去还赌债,还不是因为铺子是玉瀚的,总不是真心舍不得。钱财上如此,别的方面也是如此,她们不管拿了玉瀚的帖子去挡赌场的人会有什么结果,根本不把玉瀚的名声真正放在心里。

自己怎么能允许!

这时邓嬷嬷端了水送上来,“六奶奶,你先吃杯花露消消气。”又指着李嬷嬷骂道:“难道周三的赌债你们便都赖上了六爷和六奶奶不成!”

云娘接了花露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心情果然又和缓了些,便道:“先前的事我看在玉瀚的情面上已经揭了过去,只盼你们醒悟过来,从此改过。现在你们不肯,我亦再不能给你们机会。帖子是肯定不能拿出去,就是先前你们管的铺子,这一次我也要收回来。”

“红裳原本就放了身契,并不是我们府上的人,嬷嬷的身契我也让人拿出来,以后便离了府里吧。”

李嬷嬷见求情无望,越发啼哭,以头抢地道:“六奶奶发发慈悲,千万给红裳一条活路啊!”又道:“若是六爷六奶奶不管我们了,周家一定将红裳卖了,就连红裳的几个儿女,恐怕也留不下!”

云娘想到周家竟舍得把亲生的女儿卖了,倒也相信李嬷嬷的话,如果玉瀚和自己果真不管她们了,周家恐怕真要把红裳卖了,就连李嬷嬷,也说不定会被周家坑了呢。

想到红裳的亲事正是祖父指定,红裳也不愿意嫁的,再想到李嬷嬷毕竟奶大了玉瀚,红裳也曾服侍过玉瀚,而自己进京后也受了李嬷嬷许多提点,终是不能将李嬷嬷就此赶出去,踌躇了一下,便道:“你也不要再哭了,这时候哭又有什么用?还是下去想一想该怎么办吧。”

又向邓嬷嬷道:“嬷嬷带着李嬷嬷出去吧,再帮她筹划一回,怎么也不能周家将红裳和孩子们卖了还赌债。”

邓嬷嬷便拉着李嬷嬷下去了。

云娘听着李嬷嬷哭着走了,心里不快,却也不知怎么才好,一心盼着玉瀚早些早些回来商量商量。可是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自万寿节后,他越发地忙,有时便住在宫里,就是回家也没有早的时候。而这些小事,最好还不要打扰他才是。

正歪在炕上想办法,就听人通传“大奶奶来了。”便赶紧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下炕,就见大嫂匆忙走了进来,板着一张,进了门便停住了道:“给你们管着铺子的红裳,她男人赌博滋事,现在竟然被顺天府抓了去。侯爷十分生气,令将周家一家人都赶出府,我特别来告诉你一声,再将蕙莲带出去。”说着便吩咐人去带蕙莲。

不想才半日功夫,事情又有如此大的变化,云娘觉得不妙,也顾不上问候急忙问道:“怎么就惊动了官府?”

“不知道是谁报了官,”大奶奶瞧着云娘,神情不再是近来的亲热,而颇有些不快地摇头道:“六奶奶也未免太不小心了,怎么用这样一人,这事如果被人盯上了,不只六爷,府里都要受拖累。”

云娘听了这话,心里着实难过。大奶奶从来都是贵女作派,就是再不高兴,面上也笑盈盈的,如今能说出责备的话来,语气虽然不重,但却比别人高声叫骂起来还要糟呢。

可是云娘心里也委屈,明明周三是侯爷那边的下人,现在为什么将责任都推到了六房?就因为红裳嫁了周三?可那也是侯爷吩咐的啊!

她一向是要强的人,不说先前在盛泽镇时便是最出众的,就是到了武定侯府里,也一向谨慎做事,小心做人,半年多的时间,宫里的贤妃喜欢她,府里的祖父认了她,就是大奶奶、还有一干婶娘、妯娌等等,就没有人能说出自己一样不是来。

如今倒因为素未谋面的周三被责怪了!可是她原本也不知道周三是个好赌之人。

云娘一时之间竟觉得眼眶酸胀,眼泪就要掉了下来,可是她赶紧忍住,不想大奶奶看出来,只问:“大嫂能不能找了人进宫告诉玉瀚,让他先有个防备?”

大奶奶马上回绝了,“如今宫禁格外森严,我也没有办法传递消息。”

也不知玉瀚骤然听了消息会怎么样?云娘十分惦念,便又低声下气向大奶奶打探,“如今可有什么好法子?”

大奶奶还是摇头,“我们也只有在府里等着。”这时蕙莲已经带了进来,挽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一样,哽哽咽咽的,却没有哭出声,只跪在云娘面前行了大礼,“谢六奶奶的恩,只是我终得走了。”

大奶奶便道:“如此,我便走了。”

云娘此时已经下了炕,看着蕙莲说不出心酸,前两日周家要卖蕙莲自己拦了下来,可眼下大奶奶来要人,自己却无可奈何了。

周家虽然可怕,尤其是周三,简直是个恶棍,但是蕙莲却是无辜的。且蕙莲若是被赶了出去——她还不是要被卖掉还债?

一时间,云娘的心便软了,有心留下蕙莲,便上前拦着大奶奶,恳求道:“大嫂,蕙莲是个懂事可怜的女孩,能不能不将她带出去?”

大奶奶亲自来向六房交待,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眼下便提高了声音向云娘道:“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你还顾得上可怜她?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把这声官司撕虏开吧,你们都免不了要跟着受波及!”又向蕙莲道:“赶紧跟着我出去!”说着便向外走。

云娘被大奶奶的说得低下了头,正拿不定主意——她既怜悯蕙莲,又怕因此沾上官司,不知如何是好。就听玉瀚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六奶奶是要可怜谁呢?”说着人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大奶奶正迎面对小叔子碰上了,便退了一步重新回了屋子,却急忙向六爷道:“六爷可知红裳的男人出了事?”

汤玉瀚便道:“听人说了,不过是些许小事,何必放在心上?”走到云娘面前,先道声“别怕,”又低头细看了一回见她神色还好,方道:“大嫂又何苦来告诉云娘,她哪里经过这个?”

大奶奶摇头道:“我岂会无事乱传话?只是祖父有命,我不得不从罢了。”又道:“也罢,恶人又是我做的,我还是先走吧。”说着又向蕙莲喝一声道:“别再哭哭啼啼的,赶紧出了这里!”

蕙莲便起身跟了过去,只是再也忍不住,一头走,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云娘心里十分不忍,却转过头不去看她。

只听玉瀚冷笑道:“我房里的人,什么时候许别人随意带走了?这个丫头给我留下!”

云娘转回头来,正见大奶奶也转过身,向玉瀚苦笑道:“六爷,今天可不是胡闹的时候,祖父命我将周家的人都撵出去,这丫头正是周家的。我只怕六奶奶心里不自在,特特地自己过来说给她听,如今六奶奶明白了,六爷怎么反糊涂了?”

“什么糊涂明白的,这个丫头既然在我们房里,我若不答应,谁也不许带走!”汤玉瀚并不让步,却向蕙莲道:“你回房去吧,若要人服侍,六奶奶自会叫你上来。”

蕙莲方才听了玉瀚不许人将她带走的话,便已经止了哭,现在瞪大眼睛看着玉瀚,然后赶紧跪下向他和云娘行礼,“多谢六爷和六奶奶了!”便要退回去。

可是大奶奶正挡在门前,拿一只手指着她道:“不行,侯爷已经说了,周家的人再不能留!”

蕙莲再不敢冲撞大奶奶,却一猫腰从大奶奶的手臂下钻了出去,几步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大奶奶气得瞪着玉瀚道:“六爷,你一定要包庇周家的丫头,一会祖父发了火,我看你怎么样!”

玉瀚却笑道:“这丫头果然是个机灵的,我们六房怎么能放呢?”又道:“祖父处自然我去说,大嫂不必担心。”

正说着,听雪轩里果真来了人,亦立在门前传话道:“侯爷命六爷立时过去!”

汤玉瀚便道:“大嫂请回吧,我这就过听雪轩去分说明白。”

大奶奶只得跺跺脚走了。

虽然刚刚大家都不愉快,可是云娘却不能不讲礼数,将大嫂送到了院门前,回身见玉瀚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只拉了他的衣襟道:“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真是拖累你了。”

原来自玉瀚进门,她便觉得不对了,这时节他怎么能早早就回了家里?且他并没有穿早上的那身官服,而是换了件青缎袍子,平白无故的,为什么就换衣裳?一定是有事。可是此时,又哪里是说话的时候,见来传话的人满脸急切,便也催道:“你先过去吧。”

汤玉瀚看着云娘那双白皙细嫩的小手正拉住自己,一双眼睛里尽是担忧,先劝慰道:“此事与你何干?”又笑,“我先送你回去。”说着上前将云娘抱在怀里,送进屋中。

方才大奶奶过来,又有听雪轩的下人传话,眼下院子里早已经聚了许多人,玉瀚便当着这些人将自己抱起来,云娘脸马上臊得红了,只是她如今挺着大肚子,倒不敢挣,只小声嘀咕,“青天白日的,都让人看到了。”

玉瀚却不理,将她送到炕上,却在她耳边道:“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我没事的。”说完方出了门。

云娘拿手握着双颊,悄悄地笑了,方才所有的心事倒散了大半。

第139章 罢官

玉瀚还没回来,云娘便听到他被罢了官。

府内的人都说,外面盛传六房的管事聚众赌博,又仗着玉瀚的势滋生事端,被人告到了顺天府,查明实情,报到了御前,圣上大怒,直接免了玉瀚的羽林卫指挥使,令他回家闭门思过。

老侯爷气坏了,正在痛骂六爷。

云娘听罢,也不说什么,只起身去了厨房——原来自他们搬回正屋,小厨房亦迁了过来,就在屋后面的倒座里,亲手做了几样菜肴。

如今李嬷嬷和邓嬷嬷都不在,江花和如蓝便紧紧跟在她身后,十分劝阻,“六奶奶,身子要紧,可不能累着了。”

云娘便笑了,“如今你们倒也学得啰嗦了。”又道:“我又不做重活,只想着这天气越发地冷了,正要喝点热汤才好,又算什么呢。”一时选了料,洗切之后放好,将汤煨在灶上,等玉瀚回来。

玉瀚在听雪轩里并未停太久,回来时汤尚且没有煨到火候。云娘看着丫头们帮他拿衣裳,欠身笑道:“还要等一会才能开饭。”

“我又不饿,哪里急着吃?”汤玉瀚说着洗了手上来,照例要先看她的肚子,几句闲话过后,便挥手让人下去,笑道:“你一定也听了消息吧。”

“听她们说了些,”云娘亦笑,“正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歇些日子。”

汤玉瀚的眸色便亮了,“你又知道我迟早还会回去的。”

“嗯,”云娘点头,“你方才告诉的话,我就听明白了。”

“这里头有些事情…”

汤玉瀚一语未了,云娘便拦住他,“你的公事不同别人,伴驾本就有许多机密,我既不懂也懒得听,倒不如我们商量商量给孩子起个名字。”

男人们在外面做大事,往往并不愿意告诉家里人,玉瀚倒不是如此,可是云娘自他回家后已经冷静下来,细一思忖,便感觉出周三的事情肯定有些不对。周三赌了那么久也没有出过事,偏偏眼下玉瀚前程正好时被闹了出来,而且直接指向玉瀚,只能说明一定有人在被后捣鬼了。

再听玉瀚的语气,也有着几分为难,且自己曾听四皇子妃前些时候提汝南侯府的事,心里便猜测到有可能是那位赵爷在背后闹的,然后取代了玉瀚。

再想皇上明明对汝南侯府的人如此讨厌,就是赵爷爬上了羽林卫指挥使的位子,也未必能如玉瀚一般受皇上重用。毕竟京中有共有二十六卫,都是皇上的心腹,所掌权柄亦由皇上授命。

而玉瀚因为这一点小事被罢官,皇上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没准亦是如当年他被贬到盛泽镇时一般呢,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就算不能再做官,又有什么?他们有产业,就是分家出去日子也能过得很好。

既然玉瀚不让自己担心,云娘便不担心,眼下更是含糊过去。

玉瀚听了云娘说起孩子的名字,兴致马上就高了起来,“你也想到了?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要准备出几个好名字,有男孩的,也有女孩的,而且还要虑到万一是双胎。”

“我这一胎不会生两的吧?”云娘疑惑地道:“御医来看了,也没提过。”

“我只这么一说,”玉瀚笑道:“,去年四房的堂嫂就一胎生了两个儿子,所以我们都要想到才是。”说着便让人拿了笔墨,一下写下了几十个字,“如果是儿子,名字应该是从山字旁的,如果是女儿,便是从文字旁的。这些都是我闲时想的字,你看一看,挑哪些好?”

云娘在家里无事时也想了些,她虽然已经识字了,也能读书,但总比不得玉瀚的学问深厚,便凑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有生僻的便问是什么意思。

但凡人对儿女,未免容易生那求全之心,就算是孩子还没有降生,便恨不得给他起一个极佳的名字,云娘亦是如此,看了半晌,竟然没有挑出一个满意的,“虽然都是好的,可是会不会还有更好的?”

玉瀚其实也是一样,于是到书房搬回来一套《说文解字》,两人一页页地翻看,每遇到字形字义均嘉的字,便先录下来。

这套说文解字共有十册,每册都有一寸许厚,故而到了晚饭时,他们也不过只看了小半册。撤了饭桌,正待再看,邓嬷嬷走了进来,回道:“周三的案子已经判了下来,他和赌场的几个一样的处罚,流放到千里外的台站效力,明日便起程。”

云娘不由得叹了一声,“竟这样快就结了案!”再一想也不出意料,赵家的目的是玉瀚,如今玉瀚已经被罢了官,案子自然也就要结了。又问:“李嬷嬷和红裳怎么样了?”

邓嬷嬷便道:“她们如今十分地悔恨,只是悔亦无用,只得给周三打点了行李,明日送他出门就是了。”

若是李嬷嬷和红裳早告诉玉瀚或者自己,处罚自然是要处罚的,只是周三哪里还会落到如今的下场?且周三并不足惜,可是却留下红裳带着小儿女们过活,自会十分艰难,她们酿下的苦果子也只有她们自己吃下去了。

虽然周三的事应该是赵家在背后捣鬼,但是周三被流放却是罪有应得,云娘并不同情他,便摆手示意邓嬷嬷可以退下了。

邓嬷嬷略一迟疑方才起身,云娘便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李嬷嬷和红裳一定要跟着我过来,说要见六爷一面,眼下正在二门外等着。”

云娘听了,心里自然明白,当初李嬷嬷之所以求到了自己面前,并不是她相信自己,而是那时事情已经非常急迫,而那段时间玉瀚又一直忙得很,她根本见不到。眼下玉瀚正在房中,倒不好自己决断,便瞧向玉瀚。

汤玉瀚听了摇摇头道:“不见,让她们走吧。”

云娘见玉瀚如此无情,自知他被李嬷嬷红裳两个伤透了心。玉瀚不过二十几岁,可是命运多舛,真心关切他的人一个个地离开了。在认识自己之前,李嬷嬷和红裳几乎是与他最亲近的两个人,也是最得他信任的。只看他将自己的产业完全托付给她们,却从没有多问过一句便知。

但没想到的是,正是从小伴着他长大的两个人,却一直在欺骗他,这其实比她们拖累他被罢了官还要令他伤心。按常理,玉瀚是主人,对于这背主的下人总要惩戒一番的,不过他其实对李嬷嬷和红裳总是不同,处罚也就免了,但是想再借此见到他也不能了。

邓嬷嬷答应了一声便要走,云娘却叫住了她,“嬷嬷,将李嬷嬷的东西都收拾了都给她吧。”李嬷嬷跟了玉瀚和自己这么久,自然也有些东西在这里,应该也能值些银子,拿了总能度日。

再瞧一眼玉瀚,见他正看着桌上的书,头也没抬,便摆手示意邓嬷嬷退下了。自己坐在一旁思忖,其实李嬷嬷和红裳虽然陪着玉瀚十几二十年,但是她们并不真正明白玉瀚。

如果她们有什么难处,只要告诉玉瀚,不论多大的事,他再没有不管的。可是她们偏要自以为是地欺骗他,将过去所有的情谊都消磨没了。如此看来,就算红裳当初能够留在玉瀚身边,也不能成为他心里的人,所以他们竟是没有一点夫妻的缘分呢!

果然待邓嬷嬷下去后,玉瀚便向云娘道:“就她们做的事,打死都不为过,你何苦还要帮她们呢,”

云娘便道:“我是想红裳之所以嫁给了周三,毕竟还是我们府里指派的,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结果;再者,李嬷嬷和红裳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有功劳,我们总不能看着她们衣食无着、流落街头。”

其实还有一点云娘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自得知红裳并不是玉瀚放出去的妾,她对红裳原来的一丝不快早消失了,反而倒有些同情她。如今她宁愿把东西还给李嬷嬷,让她和红裳把未来安顿妥当,免得她们穷困无依时来求玉瀚,也除去了玉瀚对她们最后的一丝可怜,反倒感念自己。这样女人的小心思,就是亲如夫妻也不好说出来的。

果然玉瀚点头道:“你就是心善,不过也罢,从此我们对她们母女已经仁至义尽了。”

云娘见玉瀚已经全放下了,同他吃了晚饭,却拿出一个小包,打开一看,里面的猫眼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你瞧着还眼熟吧?”

汤玉瀚轻轻地将那些宝石握在手里,又散放炕上,拿起一颗比了一下,正是小时候玩弹珠时的样子,却又没有弹出去,重新一颗颗地收了回来,包好放回云娘的手中。

云娘也不想能幸运地收回了这些猫眼石,虽然还有几件首饰下落不明,也就罢了,现在便笑道:“我见人家戴的猫眼石戒指好看,明天也镶一个。”见汤玉瀚只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便起身道:“你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原来她肚子里的月份大了,不耐久坐。

汤玉瀚扶着她走了半晌,心情已经平复,见她面容虽没有大变,可腹部高隆,双腿已经肿了,行动间十分笨拙,早不复先前轻盈的身姿,这时方叹道:“自有了这个孩子,你可真是受苦了。”

云娘正扶着他的手,便拍了他一下,“再不许这样说了呢。我能怀了孩子,正是天大的福气,也是我们与儿女的缘分,哪里是受苦!我心里每一天都是极开心的!”

这几个月,汤玉瀚除了上衙轮值伴驾,其余的时间几乎都陪着云娘,他亲眼看着云娘每日里都笑吟吟的,抚着肚子满是欢喜,现在又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动情,一时间鼻子竟觉得酸了,只恐云娘听出,轻轻应了一声,便不敢再答言。

云娘果然完全沉浸在幸福中,又轻声慢语地道:“我想我们的铺子收益虽好,可是毕竟没有田产可靠,等今年年底把所有的收益拢一拢,买些田,也算是留给子孙的基业。只是你说,这田是在哪里买好?”

“若是在京城买,自然管着方便,可是京城外的地竟十分地贵,比江南还要贵上一两分,且又早被皇家勋贵们占了许多大庄子,并不容易买到成片的。若是回江南,买田倒好办,却也有麻烦之处…”

汤玉瀚这时哪里还有忧思,便笑道:“这有何难?不如我们两处都买些。”又凑到她耳边道:“我们以后总要再多生几个的,不多买些田将来恐怕不够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