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悠扬到有点哀伤,张晚情眼眶有些涩涩的。

好难受,十年,她苟延残喘地活着,就为了等待有一天能逃出来。可她出来了,却要同时失去爱人和最好的朋友。

“你一直在我身边伺机等待,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张晚情质问着她。

曹惜若抿了抿唇,眼眶中瞬间就蓄满了眼泪:“我走得远远的,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你们。十年,我什么都不曾说过。收到你们的请帖,我还没回国就告诉自己,这一辈子只要看着你们幸福就好。”眼泪成串地掉落,那么楚楚动人的表情。

可这一切无法撼动张晚情,十年那么惨痛的经历,让她觉得连流眼泪都是奢侈。

“我承认,你失踪的时候,我一边觉得难过,一边又卑鄙地觉得很庆幸。因为你的失踪,我才能走到他身边去。”曹惜若梨花带雨地说:“不要怪他,不是他的错,是我主动追求他。他是个好人,因为这一点,我们才都爱他,对吗?”

张晚情一直一言不发,眼神呆呆地望着曹惜若,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你得到他的爱,十年,甚至一直到如今,你已经比我幸福得多。我知道很对不起你,可我们不仅仅是结婚了,我们还有个女儿,今天的我没有办法说走就走,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曹惜若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你要的婚礼,他一定会替你完成,但是可不可以求你,在婚礼后把他还给我和孩子?”

曹惜若的表情看上去真的好痛苦,痛苦到张晚情都有点心疼了。

那么一瞬间,张晚情觉得心像突然被挖走了一样,顶着那么空荡的胸腔,接受着风的肆虐和洗礼,张晚情觉得已经麻木到不知道疼了。

她只是痴痴地看着曹惜若,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问她:“那我呢?我把他还给你,谁把我的爱人还给我呢?”

☆、第二十六章

十年,苏允文已经成为了张晚情的骨血,潜意识里,张晚情一直觉得他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她在山里受苦、做活、挨打的时候,她都默默告诉自己,只要活着,总有一天有机会再回到他身边;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他会来救她的。

他是她活着全部的信仰,理所当然的存在,她那样珍惜着,也完全不敢想象失去了会如何。

拖着残败的身体,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转了三次车,她终于和十几个被拐的姑娘一起重新踏上了北都的土地。那一刻,北都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唯有他,还一如记忆里的颜色。

父母来接她的时候,苏允文没有来。她眼巴巴地守在火车站不肯走,父母支支吾吾,最后才告诉她实情。

她无法向任何人形容那一刻的晴天霹雳。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父母嚎啕大哭,可她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她不敢相信,也没法接受这个现实。她在心里暗暗地想:为什么要回来呢?也许死在外面才是对的吧?

时隔十年,两人第一次见面,苏允文看到她的时候都不敢上前。

十年不见,他还是记忆里的人,那么年轻那么英俊,儒雅的气质和沉稳的模样,每个小细节都是她深爱的。她甚至还记得他温柔地抚摸着她头发的样子。

两人站得远远的,就那么呆呆地相望,好像隔着沧海桑田一样。

张晚情细致地打量着苏允文的眼角眉梢,脸颊轮廓的每一个棱角,像个痴恋着他的疯子,贪婪地想要记住他的全部,她知道,今生和这个男人的缘分已经尽了。

“对不起。”这是苏允文隔了十年,对张晚情说的第一句话。

张晚情沉默地与他对视,看着他眼眶一寸一寸泛红,最后愧疚、遗憾、悲伤地低下头去。张晚情觉得那一刻心像烧灼的木炭,一寸一寸地成灰。

“你……还好吗?”张晚情这样问他。问完自己就笑了。怎么会不好呢?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不好,那就是她自己。

回想最初两人还在热恋,苏允文一人背着两个包还要牵着她,走遍了祖国的河山。他们在每一个景点拍照,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那时候的他们都笑得好单纯。

有一次他们去西藏玩,路上蹭到车,好心的同乡邀请他们一起游玩。结果路上一起遇到了泥石流,当时被困在无人区,守了八个小时才有人来施救。

施救的人来的时候,苏允文先把已经冷得哆嗦的她给抱了出来。高原上那么冷,冷到眉毛都有点结霜,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棉袄脱下来裹在她身上。

披着带着他体温的棉袄,张晚情想,上苍如此眷顾,才能给她这么好的男人。

获救后,两人心有余悸地紧紧拥抱。张晚情多愁善感,感慨地说:“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死在你前面,你怎么办?”

苏允文紧紧地抱着她,用下巴磨蹭着她的额头,语气笃定地说:“等你再投胎转世,再娶你。”

这个答案让张晚情眼泪簌簌直落,她吸了吸鼻子,认真地说:“如果有这一天,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替我看这个世界,多看几眼,去认识美好的姑娘,好好过完这一生。”

那时候她是那么爱他,于她而言,爱的真谛不是占有,不是强迫,而是真心希望对方能幸福。她希望他能幸福,即使这幸福里已经没有她。

十几年过去,过去的一句戏言一个假设竟然一语成谶。她没有死,可她不见了。十年过去,他另娶她人,她却没办法做到当初的豁达。

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出息,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那样的漂亮话说出来简单,做起来却好难。

她希望能得到原谅,得到每一个人的原谅。她不是坏人,她只是活得太累了而已。

张晚情眼神空无而迷茫,她看着于江江,那表情着实让人那样心疼。于江江于心不忍,撇开头去。

张晚情抿着唇,声音里带着沧桑:“现在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是一场梦,我每天都想快点醒来,一醒来,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要成为他的新娘了。”张晚情嘴角有幸福的笑意,此刻,她沉入了自己的世界。良久,她眼底的光渐渐暗淡,“可是这场梦真的好久,久到让我觉得,我可能永远都不会醒了。”

“于小姐,请你原谅我,我只是想要……想要时间再回去一次,让我好好和他道个别。”

“……”于江江沉默地看着她,心底无限悲痛,同为女人,她完全能对张晚情感同身受。可她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帮助张晚情,这让她感觉到好无助。

于江江开口,声音带着点嘶哑,可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她说:“你决定要做,我们就做。我一定会给你策划一场最好的婚礼。”于江江顿了顿,说:“一切都会变好的……相信我。”

……

*****

段沉已经三年没有回过这个家了。和母亲的矛盾愈演愈烈,到最后水火不容到避而不见。这次会回来,也是醉后那荒唐举动的后遗症。

每次碰到于江江,他都变得不像自己。现在回想那个晚上,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好像就在零点零几秒之间,甚至来不及思考,他已经把橱窗砸碎了。

看着那些破碎的玻璃像雪花一样霹雳巴拉散了一地,段沉心里有一种奇异而扭曲的快/感。

于江江趴在橱窗上看那条婚纱的样子彻底触动了他。她就像个想要吃糖的小女孩,用那样天真渴望的眼神望着那婚纱。他忍不住想要替她实现。

她像个小粉丝一样对母亲的品牌如数家珍:“Slow down是每个女人的梦想。段曼云为女人的爱情编织着美丽的嫁衣。她不仅是一个设计师,更是一个造梦师。”

“谁给我买一条Slow down,我立刻嫁给他。”

她开玩笑说着这样的话。可这句话还是像火种一样点燃了他心底那些蠢蠢欲动的火苗。

他为她取下婚纱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好像真的是什么美好的仪式一样。她捧着婚纱的手也一样在发抖,大约是想不到段沉会这么疯狂。他拉着她在街上狂奔,好像十几岁的时候,恶作剧之后疯跑着离开现场,不计后果,只是肆意地挥霍青春。

于江江说母亲是女人的造梦师。段沉觉得讽刺。

一个从来都以玩弄男人为原则的女人,怎么可能懂得什么是爱情呢?从小到大母亲的眼里只有钱,她攀附于各种权贵名流,一步一步踏入上流社会,依靠男人投资做品牌,直到今天的成功。

她能制作出美好的衣裙,可她丑陋强势的内心,已经不堪缝补。说不上有多恨她,即使这三年她几次把段沉逼得走投无路。他只是不想再那样靠近她,他们不是正常的母子,保持距离是维持关系最好的选择。

坐在房间的阳台上,段沉百无聊赖地看着杂志,全是些美国的时事,他对这个国度无感,看什么都觉得兴趣缺缺。

母亲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佣人做好了饭叫他。

段沉和母亲坐在长长的餐桌两头,距离那样远,远到段沉觉得自己说话可能都会有回声。

安静地吃完饭,段沉准备回房。移开凳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音彻底划破了母子之前的沉默。他还没上楼,母亲的筷子已经甩到了地上。

“你给我站住。”

段沉已然习惯这样的模式,回头漠然地看着她,那样精致的一张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岁月留下的痕迹,时光只在她脸上留下了成熟的余韵,对男人来说,她的吸引力也许是致命的。可作为儿子,他只觉得可悲。从小到大,他不曾从她身上得到任何温暖。

“您有什么吩咐吗?”段沉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回来吧?”她上下打量,眼底有不屑也有不解。

“嗯。”段沉点头:“我不回来你就要告我,我能不回来吗?”

母亲嗤笑一声:“你段沉会怕我告你?你是为了袒护那个小姑娘吧?”

段沉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想不到我儿子还是个痴情种。”

被讽刺了的段沉也不甘示弱。他鄙夷地嗤了一声:“你无法理解这种人类的感情。你这辈子知道爱人是什么感觉吗?”他想了想又说:“当年你为了得到推荐机会离开大山,能做出勾引有未婚妻的老师这种事,那时候你才多大?十八?十九?”

“段沉!”母亲嘴角开始抽搐,脸上有难堪的神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不就是你不小心留下的孽种吗?”段沉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就是要让她难堪,他继续说下去:“科技那么落后,你也不敢打了我,你怕死。可你也不可能去跟那么个穷乡村老师。所以你才那么厌恶见到他,那是你人生的污点。你不准我见他,这几年你这么整我,是因为我违逆你的意思偷偷去找他。这有损你的威严,对吗?”

“段曼云,你真的很可悲。你根本不懂爱是什么,所以你才能以此来威胁我。”

“啪——”母亲狠狠地一巴掌,毫无缓冲地落在了段沉脸上。

27、

不是演电视剧,没有突然的时间断层,没有定格,段母的掌风利落地落下,快到段沉都没有反应过来。良久,他感觉内心终于平静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幽幽地说:“我今年27岁,这是你第一次打我。”

段母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她个子比段沉矮许多,气势上却一点都没有少。她挺直着背脊,身影印在背后墙砖上的镜子里,如一支蓄势待发的弓。餐厅豪华的装潢和空旷的空间,将她衬得尤其凄凉,可她仍是一副倔强的样子,脸上有严厉的神色,这也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看段沉,一个很像母亲的表情,眼睛里有受伤、有难过、有气愤也有心疼。

她嘴唇有些发抖,那么咬文嚼字地说:“段沉,你永远给我记清楚,你是我段曼云的儿子,不是孽种,谁这么说你,我就抽谁,包括你自己。”

段母整个肩背都在抖着,明明气极了,却还是努力压制情绪。

这么多年,段沉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她是那种性子,任何时候都是笑脸人,对男人尤其谄媚。所有的事情闹得再怎么大也用娇嗔的方式化解。

从来漫不经心,也满不在乎。

可是此刻,她那么认真地看着他,让他觉得她可能是爱他的。她也有这样母亲的时刻。内心有几秒短暂地觉得温暖。

“我很感激你养大我,很感激你让我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可是这不是我要的。你从来没有问过我要什么,只是一味地按照你的方式要求我。”

段母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有些失落地看着段沉。段沉觉得心里酸酸的,人说母子连心,他在想,他在觉得心痛的时候,母亲会不会有感应呢?如果她有感应的话,那么多年,为什么她连一个拥抱都吝啬?

“你让我读书,我一直都尽努力读最好的。我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可你却对我学的东西不屑一顾,硬要我到你公司里去,不管我到底想不想去;你要我认真生活,可是我和谁接触你都要干涉,不管是谈恋爱还是交朋友。你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连狗/屎都不如。”

“我从来没有感受到我是你的儿子。你是我的长官我的领导,除了绝对的服从,我没有别的选择。”

段沉深吸了一口气,不带任何情绪地平铺直叙:“我只是想离你远一点,这样我才能继续当你是我妈。”

“所以你还是要回北都去?”段母沉默着看着他,情绪逐渐平息,她眼里有洞察也有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被那个女孩子迷住了?”

段沉陷入沉思,半晌后回答:“也许吧。”

……

段曼云外表软若无骨,内里强势逼人,不知道是段沉的话起了作用,亦或她自己突然想通了。她居然没有追究任何事,什么都没说,让他走了。

段沉离开美国的那天,段曼云正在参加一个时尚宴会。他坐在机场刷着iPad,YouTube的最新视频里有宴会开幕的短视频,她携手小她十九岁的男友在镜头前笑得风华绝代。

她那男友和段沉年纪差不多,是个高大帅气的美国模特。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很是怪异,段沉也无法从段曼云眼里看出什么爱意。

时光匆匆,段曼云的精明和世故也注定了她不会再爱人,亦或她从来没有爱过人。

广播里响起了登机的提醒,站在候机室,看着落地玻璃外面广阔空旷的停机坪,和呼啸而走的一架架载满了人的铁鸟,段沉觉得内心很平静。

登机前一刻,段沉拿出手机,拨通了于江江的电话,用一贯戏谑地口吻说:“十三个小时后,我将会在北都落地,如果我有幸没有死于空难,你要不要来接机?”

……

接到段沉电话的时候,于江江正在婚纱店陪张晚情试婚纱。

张晚情没有叫苏允文,而是选择了让于江江陪同。于江江下午原本应该去赶另一个场子,临时求同事顶替,自己抽身出来去了张晚情那。

婚纱店里很多准新娘,大多是闺蜜陪同的,只有少数几个是和准新郎一起。问及原因,那些满脸幸福的新娘都是一个回答:“想给老公一个惊喜。”

于江江想,张晚情大约也是如此吧。

张晚情在里面换婚纱,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给她调大小,于江江也就没跟进去了。坐在外面玩手机,玩着玩着,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来了。一长串,一看区号,是美国的号码。

于江江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谁,随手接了起来。

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电话响起:“十三个小时后,我将会在北都落地,如果我有幸没有死于空难,你要不要来接机?”

好像有一座火山突然在心底爆发了一样,滚烫的岩浆把敏感的心脏烫得一缩一缩的。这感觉很奇妙,也有点微疼。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你还会需要我来接机呢?”于江江没好气地说。

段沉的轻笑声自听筒中传来,伴随着催促登机的广播声:“还没最后见你一面,舍不得死。”

于江江觉得他的这句话似乎是有热度的,从大洋彼岸传到她的耳朵上,然后染红了她整张脸。

“神经病。”她嘴硬地嗔骂着,心底却有丝丝的异样,她解释不清这异样是什么,也没有逼迫自己去想,她不想让自己那么累。

挂断电话,于江江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像突然有了很明亮的颜色。用以装饰的花束是红得炫目的,厚重的布帘是黑得纯粹的,地板是白得耀眼的,灯光是亮得璀璨的,眼前的人,是美得惊艳的……

于江江本能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有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张晚情。

有些自然卷的长发被盘成一个端庄的发髻。别着一朵紫色的鸢尾花,头纱披在背后,一条一字领的婚纱裙让她看上去有种沉静的美。她皮肤偏黑,化妆师在她脸上打上了一些闪粉,让她看上去健康而明亮。整个人都美得好像会发光一样。

于江江由衷地说:“真漂亮。”说完想了想又说:“苏先生看到一定很惊喜。”

张晚情站在原处定点,婚纱店的店员忙碌地为她扯着裙摆,摆出一个很美的造型。张晚情有些羞涩地笑着,随后低声对于江江说:“于小姐,你能给我拍个照吗?”

于江江拿了张晚情的手机,琢磨半天才弄懂怎么弄。她蹲在地上,连着拍了十几张。每一张都很漂亮。

张晚情五官其实生的挺好看,杏眼秀鼻樱桃小口,一笑起来微微眯起眼睛,让人觉得很温柔很亲切。只是眼底的沧桑还是出卖了她,于江江无法忽视她眼底偶尔闪过的悲伤。

手上拿着店员递来的道具花束,张晚情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举行婚礼一样。

她很感慨地对于江江说:“这一天我等了十年了。”

张晚情微微动了动,转了个身,正对着一整面的全身镜,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有些怅然若失地说:“原来我穿婚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十年前的我,此刻能不能看到。”

……

张晚情安静地对着镜子看了许久,她好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有时抿唇笑着,有时又眼泛热泪。于江江不敢靠近她,不用问她也知道张晚情是想起从前和现在的事了。

有人说,我们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的,我们也无法救赎一个不打算自救的人。

明知道是错的,张晚情一错再错;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一爱到底。

也许,这才是“女人”两个字真正的定义吧。

许久过去,张晚情换回了自己的衣裤,她没有定下任何婚纱。于江江以为她准备改天再试,也不疑有他。

卸妆的时候,于江江坐在张晚情身边,张晚情把玩着从头上拆下来的鸢尾花,于江江这才看清那不是塑料花,而是一朵真花。此刻因为别了拆拆了别,已经变得有些蔫蔫的。

张晚情将紫色的鸢尾递给于江江,于江江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她捧在手心看了两眼,就听到张晚情平静地一字一句地叙述着:“我小时候一直看言情小说。很多作者喜欢写鸢尾花,其实他们都忽略了,鸢尾花的花语,是‘绝望的爱’。”

……

也许一切都是有征兆的,只是于江江太傻,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张晚情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这座城市给了她太多伤,她终于还是下了决心离开。到头来还是孑然一身,放弃了爱情。除了父母,她没有别的亲人。

算起来于江江应该是她在这座城市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可她什么也没有和于江江说,甚至连一点暗示都没有。于江江对这个结果表示有点不能接受。

张晚情走后,苏允文疯了一样到处找她,上天入地,那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又来了一次。

她的再一次消失,显然让苏允文又回忆起了最初那种割肉一般心痛的感觉。

十年,其实在受苦的从来都不止张晚情一个人。失去挚爱的苏允文也经过了患得患失不断绝望的十年。

人生有太多阴差阳错。张晚情到最后都不知道该怪谁。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因为谁都不能怪,才显得格外痛苦。

张晚情离开第三天,苏允文忍不住找到于江江单位来了。

他正在追问于江江,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张晚情的手机。

那是一条彩信。图片很大,足有7M,苏允文看着下载条一点一点移动,觉得冥冥中,好像是张晚情越走越远一样。

张晚情发来的是那天于江江给她拍的照片,照片里,她穿着漂亮的婚纱,笑得那样美,不含一丝怨恨。她头上别着的鸢尾花在庄严纯洁的白色头纱上装点出点点紫韵,那样夺魂摄魄。苏允文看得痴了。

也许是他早上出门翻错了日历。时间也许一直停在十年前,也许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再等一等,就是他们的婚礼了。

他会起很早很早,坐着婚车去把张晚情接回家,他们会开始新的生活,他们会在这个城市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家,他们会像最初说好的一样。

那就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