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那个越挫越勇不知所谓的于江江。来都来了。不混个名堂出来。怎么好意思回去见江东父老?

六点半,段沉刚结束了一个会议。

风险投资的负责人从美国过来参与了会议。段沉的团队做了非常漂亮的策划,完全征服了负责人,当场就把后续合同也都签了下来。

会议结束。负责风投的那个美国人是华尔街金融界的名人。他拍着段沉的肩膀说:“干得很漂亮,我非常期待你的项目。”

段沉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谢谢,我会做到最好。”

那人原本准备走了,想了想又回头和他说:“对你的事情我也有一些耳闻。我的好友也都觉得你是很有才华的年轻人。”他微笑着,顿了顿又说:“Man是个强势的女人。作为合作伙伴,她无懈可击。但作为母亲,她并不算慈祥。我很欣慰你能成为今天的样子,而不是碌碌无为的为家族守业。”

段沉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直接提到段曼云,一时也楞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以段曼云的影响力,政商名流认识她并不算什么稀奇。在美国,她拼命巴结的,也就是那些上流社会的人了。只是他有些没想到的是,在他眼里靠男人上位的女人,在别人眼里居然还挺雷厉风行。

他想了想,很平和地回答:“她其实也给了我更多时间准备。就像弹簧一样,压得越低,反倒能弹得更高。”

对段沉这样的回答,那人显然很满意,他一脸春风一般的笑容,很和气地说:“我期待你弹得更高,这才能说明我很有眼光。”

送走了负责人。团队里一伙带着梦想的年轻人显然对这个结局很是满意也很得意。按照合同,一周后第一笔资金会进入公司的账户。他们也能一展抱负,真正运用所学的东西做一番事业了。

“段总,你是不是该请客啊?”团队里唯一的女性工程师,Amanda开玩笑说。她从MIT(麻省理工)回来,起先想加入段沉的团队,被段沉拒绝。他不喜欢和女人共事,也许是偏见吧,他对女人的工作能力并不放心。被拒绝的Amanda丝毫不放弃,以优秀的专业素质征服了段沉,最终被段沉收入队伍。

Amanda一开了话头,响应者甚众。在大家喜悦的笑声中,段沉爽快地答应了请客。在一片欢呼声中,段沉被簇拥着一起离开了公司。

钱乐怡还在他的公司,只是她不再帮人分手。钱乐怡并不懂工程上的东西,但她却是非常有名的理财高手。把他们的预算和收支出平衡做得漂亮得像教科书。是段沉非常得力的助手。

走在人群最后,她看了一眼时间,问段沉:“你不去接那小丫头?”

段沉意味深长地看了钱乐怡一眼:“你还真觉得我是那种围着女人打转的男人?”

钱乐怡妩媚地一笑,以非常勾魂摄魄的眼神看着段沉说:“是就是,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你就是那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人,妥妥的。”

“你这么诋毁老板,真的不怕扣工资吗?”

钱乐怡也不生气,以很平和的口气回敬:“段总这么恐吓我,不怕我随时辞职炒了你吗?”

段沉可不敢得罪这菩萨,对管钱他可不在行。别看钱乐怡看着挺不靠谱,其实她才能深不可测,多给点钱她,她大概能成为比尔盖茨。

段沉讪讪一笑,干干地说:“何必伤了和气?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钱乐怡白了他一眼,做出一个恶心的表情,说:“把你这一套留在那小姑娘身上吧。”

段沉哈哈大笑。钱乐怡看了他两眼,用很同情地语气说:“看你笑得这么开心,我真不好意思告诉你,你妈今天给你来过俩电话。”

段沉挑了挑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是什么事?”

钱乐怡耸了耸肩说:“不知道,但听口气挺生气的,是要出命案的节奏。”

段沉正准备说话,手机就响了。两人同时下意识看了段沉手机屏幕一眼,钱乐怡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先去车里了,你自求多福。”

段沉看了一眼钱乐怡婀娜离开的背影,嘴角抽了抽。平静了两秒,接通了电话。

段曼云显然是气极了。她的个性就是如此,绝对不会直接骂人或者发脾气,一般是冷嘲热讽。最最生气的时候就不说话了。

“有什么事吗?”段沉问。

“你说呢?”段曼云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你怎么没和我的车一起被砸个稀烂呢?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和那死丫头胡闹,还弄脏了我的品牌?”

“你会担心这个?”段沉不屑地嗤了一声:“你背后那么多公关公司,一个小模特,能脏了你的品牌?再说那辆车,你真记得那是你的车吗?你报上你的名字,那小人敢不赔?找茬就直说,拐弯抹角没意思。”

“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你才甘心?”

“你那么爱你自己,你舍得死吗?”

段曼云怒不可遏,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声明显比之前沉重一些:“不要以为拉到了风投有多了不起。你是不是以为你已经成功了?段沉,你那些什么plan在我眼里,不值一文。”

段沉眨了眨眼睛,很平静地看着远方,缓缓地问:“在你眼里,什么值一文呢?”

“……”段曼云没想到叛逆的儿子居然没有再顶嘴,而是认真地问出了一个问题,一时有些怔忡。良久,她说:“从你认识那个丫头开始,你自己说说你都在做什么?你打着我的名号做得那些无聊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段沉,你想谈恋爱我管不住你,但是你要搞清楚,你是个男人,你的心思要放在事业上,成天围着个女人转,算什么东西?”她说着还不解气,又说:“你眼光真是不敢恭维,以前那什么恩恩的,什么玩意儿,在我面前头都不敢抬,现在这个更不像样,完全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段曼云还在碎碎念,虽然语气难听,但作为母亲的那种口吻还是很明显。只是段沉并没有再关注她说什么,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别的事情上,他紧紧皱起了眉头,截取了其中的一句话,严肃地追问:“你找过乔恩恩?”

“……”

*****

开完会,东摸摸西弄弄,等于江江从公司出来,已经晚上近十点。

给段沉打了电话,奇怪也没人接,于江江有些失落地一个人坐地铁回家。其实她是个挺怕寂寞的人,明明饥肠辘辘,因为没人陪,也没心情在外面吃了。

说到底是段沉把她给惯坏了。每次一下班他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任于江江言语攻击还任劳任怨当车夫外加买单。

以前于江江曾看过一篇文章。说宠女人的男人其实居心叵测。把女人宠得骄纵乖张无人能忍,也就没人能抢走了。当时于江江还觉得这文章完全扯犊子。

如今想想,还真是这么个理。怪不得自从认识了段沉,她身边再没有新的追求者了。

不知道是本命年还是今天出门忘了看老黄历,坐个地铁也不安生。于江江好好在那玩手机,一挺没素质的年轻妈妈直接在地铁里给孩子把尿。周围好多人骂咧她都毫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于江江看着虽然气,但也没准备管闲事。

但事实证明,不管闲事也会惹上闲事。那当妈的不知道怎么在抱孩子,猛一抖,几滴尿直接洒于江江鞋子上了。可把于江江给恶心坏了。

这下大家可都不依了。拍照的拍照,叫人的叫人,眼看着地铁里就要打起来了。于江江看了眼车窗外,发现正好进站了,想着赶紧闪人,别卷入是非里去了。

于江江刚要跨出地铁的门,就被一个大妈给拽了回来,她义愤填膺:“姑娘!你别走!你是受害者,我们一起等地铁工作人员过来,今天一定要曝光这事,让这些没素质的人受到惩罚!”

看着大家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于江江忍不住热泪两行:神啊!她真的好想回家,她很饿啊!

被迫跟着众人进了一次地铁的服务中心,在人们七嘴八舌中,于江江无声地展示了一下自己鞋子上已经干涸的秽渍,算是仁至义尽。好不容易受到大赦令,于江江赶紧拿了包又进入了站台。她刚跨进电梯,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地抬头,那人已经在电梯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走了进来。

陆予轻轻敲了一下于江江的头,用玩笑的口气责怪她:“我喊你那么多声,你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于江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予。这电梯是为残疾人修建的,方便用轮椅不能使用扶手电梯的人。一贯人烟稀少。于江江为了赶时间才钻进来。这会儿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真是好不尴尬。

四面铁皮泛着闪亮的金属色泽,明亮得像镜子一样,于江江不怕抬头,就怕会和陆予视线相碰。才把陆予发的邮件都给删了,这会儿她心虚得狠。对陆予有种奇怪的负罪感。

其实喜欢一个人但是那人不喜欢你,比被一个人喜欢但是你不喜欢那人要轻松一些。人对自己的付出有掌控的能力,可是对别人的付出却无力阻止。负罪感和愧疚感让人难受。想想这七年其实陆予也挺不容易的,时时承受这种来自与她的压力,真佩服他怎么还能和她如常谈笑。

陆予的呼吸声此刻就在于江江头顶不远处,那种轻微而规律的声音让她心痒痒的,想抬头看看,却又不敢。

陆予轻轻笑了两声,伸手握着于江江的肩膀,忍笑问她:“你最近是怎么了?抬头看我都不敢了?”

“啊?”于江江尴尬地抬头,生硬地回答:“没有啊!”

陆予不置可否,只是很平淡地说:“上周我去江北出差。顺便回了趟家。”

“噢。”于江江眨巴着眼睛,很习惯地接了一句:“阿姨身体还好吗?”

陆予眼中有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笑笑说:“老样子,不好不坏。”

“嗯。”

可怕的沉默又开始蔓延。于江江开始觉得自己语速是不是太快了。为什么两人已经对话了一轮,电梯还没有开门呢?

“我还顺便去看了你爸妈。伯父伯母托我带了好多东西。”

“啊?”于江江有些惊讶,只是瞪大了眼睛。

陆予眉眼中含着笑意,很自然地说:“择日不如撞日,我车停在XX站附近的停车场。你和我去取车,然后去我家,把你爸妈给你的东西给你带回去。”

还不等于江江拒绝,“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陆予已经爽快地走了出去。

娘的,于江江盯着那非常不懂看人眼色的电梯门,满肚子脏话无处骂。

陆予的新家于江江这是第二次来。回想上次那尴尬的场面,于江江至今还记忆犹新。

换了鞋子,于江江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陆予给她倒了杯果汁,就回房去了。等他再出来,大包小包拿了好多东西出来。

看着杂七杂八的东西,于江江叹为观止,有些不敢相信:“这全是我爸妈让你带的?”

陆予微笑:“还有一些是我妈给你准备的,都是些干货和吃的,一起给你拿过去。”

于江江粗略翻了翻,看到那床很占空间的藤席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连席子都要你带,高级的贵的西城到处都是,便宜的淘宝上也是随便买一大堆啊。”

陆予一样一样提起来,很温和也很有耐心地解释:“你妈妈说你体燥畏热,特意拖人从印尼带了床手工藤席。特别吸汗而且不粘皮肤,不容易过敏。”

于江江有些眼热,手微微颤抖,她提起了藤席,低着头说:“哪有这么矫情,来北都打拼,享不了那么多福。”

于江江走在前面,明明说着嘴硬的话,眼泪却偷偷地掉了下来。从前她在家只觉得睡得特别舒服,哪里知道处处都是妈妈用了心思的。她永远无法正确测量的,是来自父母的爱。那是广博得像大海一样的深厚的感情。

游子在外,更是思家。北都再好,也比不上江北一丝一毫。

陆予跟在于江江身后。于江江听见他关门的声音。她偷偷抹掉眼泪,镇定地站在电梯前等着他。

踏着平稳的脚步,陆予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各种袋子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他停在于江江身边。

隐隐的,于江江感觉自己靠近陆予的那只手臂有些灼热感。她不敢回头,她感觉陆予此刻正看着她。

良久,于江江听到背后传来陆予磁性而温文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阵阵回音。

“这次从江北回来,我更加坚定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我知道你对过去的事情不能释怀。可是,我不准许你过辛苦的生活,尤其是因为我才要过辛苦的生活。不关乎男人的自尊心,我只是心疼你。我想有一天堂堂正正地把你从伯父伯母手里接过来,也像他们那样宝贝你。”他顿了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是我想太多吧。也许……根本不会有这一天。”

“于江江,我决定辞职回江北了。”

44、

于江江楞了一下。思绪停滞了大约一秒,觉得胸腔里哪一处似乎酸了一下,很轻很浅的一下,只一秒就消失了,快到她自己都几乎要忽略。

从进入大学到今天,四年的时间过去。于江江自然知道陆予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在北都争得一席之地。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关心他的事,可这种关心像来自身体的一种本能,是一种长达七年的中毒反应。

于江江一回头,正与陆予的视线相对:“为什么?你要放弃……北都了吗?”

陆予短暂地逃避了于江江的注视。他用一种很淡漠的眼神看着电梯的按钮。许久,他才扯着笑容,安慰着于江江说:“也不是不干了,到江北分公司去。工作压力还小呢。”

于江江疑惑地看着他。陆予这样的人,从来不会畏惧压力。他那么努力只为了在北都立足,如今好不容易有所建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江江皱了皱眉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因为我吗?”

这问题问出来于江江都觉得有些难受。如果陆予回答“是”,那她又该如何回答呢?

“噗嗤。”陆予笑出声来,他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于江江的脑袋:“傻丫头,别想那么多。”

“我只是觉得人生那么短暂,还是和家人在一起才不会遗憾。”

陆予话音一落,于江江开始脑洞大开。这么多年看的韩剧和小说派上了用场,她已经在脑海里演出了一场荡气回肠的生死绝恋。

到最后,她眼眶都忍不住有点红了。此刻于江江像个害怕爸妈离开的小孩,小心翼翼地拽着陆予的衣角问:“陆予……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陆予忍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怎么想象力这么丰富?于江江,别诅咒我啊。”

……

陆予帮于江江拎着大包小包,并且称职地把她送回了家。

于江江解了安全带,开了车门,正准备回头拎那些东西,发现陆予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一抬头,他已经绕过车子走到了于江江的方向。

“走吧,我送你上去,太多东西了你拿不动。”陆予说。

于江江有些不好意思,想去给他分担两个。被陆予拒绝,他把所有的东西移到右手上,然后伸出左手说:“别的我都能拿,要不你拿这个吧?”

于江江被他豪放厚颜的话惹得脸涨得通红。站在那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陆予也不准备为难她,笑笑说:“你以前不是说,任何时候男人都应该一手拎所有的东西,另一只手腾出来牵女朋友吗?”

于江江自己回想,才想起这话是她几年前随手转发的一个微博。陆予居然至今都还记得。顿时就觉得难受极了。

“你为什么记性那么好?”记得那么多事,叫她怎么放弃?

夏夜的风如爱人的手,轻柔抚弄着脸颊。陆予迎风而立,像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抿了抿唇。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夜空璀璨,星幕是天然的背景,他转过身来,背着光,表情隐在晕暗里。

沉默中,陆予突然说:“于江江,我回去了,你会不会就此忘记我?”

于江江歪着脑袋看着陆予,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七年,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有些话不用说出答案。就算没有结果,最初的过程也是最美好的。

“谢谢这七年。于江江,找个爱你的男人,这辈子都别受苦,我看不了你受苦。”

于江江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撇过头去,不想陆予看见她此刻狼狈不堪的表情。

刚才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脱口而出要和他一起回去。回江北,将所有的错过拨乱反正,一切从头开始。

可她不行,一切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时间过去的过程就像一壶热水从热到冷,没有谁好谁坏。热水可以泡茶,凉水可以解渴。只是去路不同了而已。

站在分叉路口,随陆予的,是一条被于江江放弃的回头路。这是两人都已经明白的事实。也是最最无奈的事实。

陆予将于江江送到小区里。小区绿意繁盛,花木扶疏。两人穿过那段已经很熟悉的石子路。刚准备告别。于江江就被角落里一直盯着他们的人给吓着了。

于江江瞪大了眼睛,大着胆子走过去,才发现那个鬼鬼祟祟坐在花坛上瑟瑟发抖的人居然是钟又青。

于江江一时震惊,顿时什么都忘了,连陆予也在都忘了。

“钟小姐,你怎么在这?江先生呢?”于江江紧张地脱口而出。

钟又青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句话都不说,不难看出她整个人都在发抖。联想之前看到的新闻,于江江很快就大概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必钟又青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投奔她这么个没认识多久的人。于江江对喜欢的人一贯是热心肠。她果断地做出了决定,将钟又青扶了起来。

走了两步想起陆予还在。又折回来,直接从他手上拿走了所有的东西,对陆予使了使眼色:“今天谢谢你,你先回去,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陆予皱了皱眉头,那表情,似是欲言又止,但他一直以来都是十分持重体贴的人,也没有责怪询问什么,只对于江江说:“我送你上去吧,你拿不动。”

于江江这次并没有拒绝。听话的把东西给了他。

送走陆予,于江江赶紧回屋去照看坐在沙发上孱弱颤抖的钟又青。于江江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回头又有些害怕地去锁了家里所有的窗子。

她在钟又青对面坐下,想了许久,组织了很多问题想问,最后都没有问出口,只关切地说:“要不要先洗个澡去睡觉?可能会舒服一点。”

钟又青一直维持着一样的动作,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那模样不难看出已经全盘崩溃。于江江说什么她都不理。于江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想了许久,无计可施。最后只能拿出了手机,准备和江一述打电话。

她刚打开屏幕准备进电话簿,手机已经被钟又青眼疾手快抢了去。

“不要打!”钟又青眼眶里蓄满眼泪,美丽脱俗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柔弱美,她用楚楚可怜地表情看着于江江,哀凉地说:“求你了。”

于江江仰着头才能和高挑的钟又青对视。她脸上满是肃然的表情,她说:“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新闻?”

钟又青倔强地扭过脸去,想要逃避这个话题,却又知道逃也逃不过,只略略带过,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我没事,我能挺过去,我本来也是一无所有的人。”

“你为什么是一无所有的人?”于江江一时也有些气愤:“为什么任何时候都不肯给江先生一个机会,你从来没有问过他不是吗!”

钟又青没有动,安静了两秒,她用绝望地语气说:“问什么呢?四年一直把周小葵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四年一直坚持每年去扫墓定期去拜访她的父母,从来没有追过女孩子的人,看到我第一面就主动要留电话。”钟又青情绪崩溃,眼泪决堤,她问于江江:“你要我问什么呢?他爱不爱我吗?从头到尾我都知道他不爱。这四年,我一直如履薄冰,我甚至害怕自己会怀孕,我怕会生下丑陋的孩子,让他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替代品,我只是个冒牌货。”

她咬了咬唇,很执拗地说:“于小姐,你不用担心,我真的不会做傻事。我只是……只是没地方可去……整容后,我连家都没有回过……我爸妈不知道我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于江江眼眶也有些红:“那怎么办呢……”

“是我咎由自取,我孤注一掷。我忘了是谎言总有揭穿的一天。我以为我中了灰姑娘的魔法,其实我只是那个削了脚后跟穿上玻璃鞋的坏女人。”

于江江拼命摇着头:“不是这样的……四年怎么可能没有重量……江先生不是那种看外表的人。”

“他不是看外表的人,他只是要一个像周小葵的人而已。是我太自大了,随便得罪人,忘了我是把柄那么多的人。我不疼。我还可以爱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换一种方式而已。就像延长赛一样,他不用理会我,我一个人参加就好。”

女人在爱里偏执于常人,就如同崔婆婆,如同张晚情和眼前的钟又青。钟又青的故事,放进那些八卦论坛,也许会成为一个不孝偏执虚荣女人的故事。可于江江却可以理解她的那种疯狂。

女人都是如此,置身事外还有理智,一旦深入其中就疯了。

“你说得对,”钟又青说:“我早该向他坦白,可我不敢。如今倒不用我自己去剖白了。一切都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