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啊?”

“靠,一千七还大头?懂不懂点儿行情?”

“别罗嗦了,做饭!”我把季风推进厨房,“要炖鱼的那个也撒愣点儿,饿得挠墙了。”

小丫穿着黑色牛仔布的变型马夹白绸子荷叶领衬衫,一头短发黑得发蓝,言行有些粗鲁,但你若把她当成男孩子,便有种中世纪欧洲贵族的气质。季风比较不会说话,他说人家像酒吧服务生,被人拿根胡萝卜把他当海豹一样打。

这两个人太没溜儿,在哪都掐架,我站在厨房门口监视,避免一言不和动了厨房用具醢人,那就大发了。杨毅嘟嘟囔囔:“烧鱼,佐料放好,加水,就可以走了。”

“你给我站住。”季风停止拍黄瓜,菜刀指着碗柜上各种生鲜食品,“你买了这老多玩意儿就把鱼扔锅就算完事儿啦?”

“炖完鱼再说。”

“两个灶眼儿都能用。”

“我大老远来你让我烟熏火燎地在这儿整菜?”搪塞不过去了她开始耍无赖,“不是我说你小四。不是我说他啊,家家,这孩子真打小就心眼儿不正,怎样,现看出来了吧…这种说法是不正确滴,俺们四儿思想好,爱劳动,心慈手软,义薄云天。”面对逼近的菜刀她硬是把话拗了过来,于一捧着脸儿教过:无论什么情况下,千万不要惹手里有凶器的人。

“滚,进屋待着去。”季风酷酷地命令,“想着出来看你那条死鱼,整干锅了看我不削你。”

“我这做的就是干锅鱼…行行行知道了,我不来你别揭锅盖啊,一跑气儿腥味就没了。你过来我有事儿问你。”杨毅放下袖子挽了我进卧室,房门一脚踹上,“啥意思到底?别跟我玩保留啊,全交待了,我来就是给你做主的。”

“你那脑袋就简单一回不行吗?我跟他就没那么多事儿,我说分的就是我想分了,”我摇摇晃晃手腕上小葫芦,“钱程知道你来,一会儿肯定能过来。”

她斜愣一眼,抿着嘴不知道心里盘算什么。

“你听我说杨毅,”拉她在床边坐下,“你来我和季风都高兴,但你别费劲了,就当到北京溜哒玩,我这两天也没什么事,陪你转转。”

“我不是来溜哒的。”她噌地站起来,有点要急。“你们咋回事儿啊?你说是叫叫儿回来之前就跟他黄了,那干嘛还让他跟家说?季大叔打电话问他跟我买一个小区的楼行不行,他没心没肺地就说跟你吹了,给他爸气得一把火上差点儿犯病了你知道不?我来都来了,还不能给我句真话吗?要是放以前我真就不管了,他不懂事儿,心也不在你身上,现在都看出来一门心思对你…差在哪啊?”

“我也承认他现在有正事儿了,季风一直挺有正事的。” 有时候不是天气热,是你穿得太多。厨房里那人在噼噼啪啪爆锅炒菜,隐约还有儿歌声。“从来都是我训你别胡闹别乱来,这次轮到我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但跟他分手不是我一时脑热,你知道这点就行了。”

“你真闹心~”她说话带了哭腔。“我还不是怕你不得劲儿。”

“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准,可是眼下和季风这样的关系确定是我想要的。”

前阵子热播的韩剧里,女主角说:人都会以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别人,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去拼凑,所以到最后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在原地的是他,而我走得远了,心里觉得怎么越来越看不清他,自己还不停止脚步。

我以为不愿放手的坚持总有它的道理,后来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去做第二次,你控制不了它的发展方向,比方说梦。美梦中途醒了,觉得不甘心,窝在被子里再睡,结果是怎么也梦不回去,因为常常就再也睡不着。小猪麦兜它讲给我们听:一只火鸡的价值,就在于第一眼看见它到吃第一口,剩下的就是吃下去和吃完的区别。

季风不是火鸡,他是我的暗恋。正如歌里唱过的苦涩,我没能免俗,琥珀色的柔情不是看不到,只是AB血型的爱情掺夹不得半点杂质。

我自己的杂质。

同样难闻的是糊锅的鱼,不是校园门口焦糖的灼苦味。

挂着围裙的季风把杨毅揪出去怒吼:“喊你听着没?有你这炒菜不管火的吗?就知道唠。”

“那你是死人哪不知道看锅…”

当天的晚餐桌上:八宝锦鲤——单面火大,只能吃半条。菠萝咕咾肉——错把碱当糖了,完全不能吃。糖拌柿子——同上,可以挑没沾到料的吃。凉拌黄瓜——酱油当米醋用的,虽然洗了还是有很重的酱油味。炒油麦菜——杨毅一口不吃。

季风你是故意的吧…那半盆西红柿,我以为小丫买这么多就够狠了,没想到遇见更狠的,四斤切巴切巴全给拌上了。

橙子回我电话时我们仨正人手一罐啤酒搓花生米,满桌子薄红衣,不小心说个爆破音喷起来一片。门铃响,杨毅抢着去开门,橙子拎着几包下酒菜,两人在门口碰头愣了,橙子笑着叫:“表妹。”

杨毅捂着头:“表姐。”被照脑门儿弹了一下,哇哇叫,“我还说这怎么叮咚一声变性了呢。”

不知道是这阵子生意场上练出来的,还是人与人际遇奇妙,橙子跟他们东扯葫芦西扯瓢三人聊得很对撇儿。季风不用说了,与橙子在不同领域互为师长,可谈话题众多。而且不是有那么句话么,谈钱的是商人,谈权的是法人,谈AV的是男人。橙子和季风都是三合一,再加上低度酒勾兑着,天上地下神侃,从CDB到京津唐到北胡南蛮东倭西夷,那个说不对,应该是北荻南蛮西戎东夷。杨毅只知道东邪西毒南帝北丐,插不进去话,只好大嗓门地张罗给朕倒酒,橙子揉着她头发说你得改自称,快要当新娘的人了嘛,她居然听得进去劝,思索着改成什么。“哀家?哀家是太监的自称吧?”

季风嘴快地耍机灵:“屁啊,杂家才是太监。”

“哈哈…知道了。”杨毅笑得三拳锤飞了桌上的小汤勺,砸在茶几上咣啷啷直转圈。“四公公~给哀家倒酒!”

季风眨了半天眼才发现被套了,气得错碎一口玉石牙:“你咋不去死!”

“倒满哦~”她君临天下地吩咐,又向橙子示威地飞眼,“表姐你看,接话把儿一点好处都没有。”

橙子为自己语速慢而庆幸:“尤其是你们家人姐妹儿的话,掉地上摔碎都不能乱接。”

“唉呀,讲究你呢丛家。”杨毅大惊小怪地告状。

我怪罪橙子借她挑事儿的机会:“知道还乱接。”

橙子笑笑,拿两块鸭脖子,肉多的一块给我。

杨毅蜷着两腿踩在椅子上,抱膀看我们,不一会儿坐到橙子身边搭着他肩膀说:“我们家人挺好的,我姐在家说话比我大舅好使,她家那三口你就不用顾忌了,庆庆可能好支毛,不用惧他。我爸这人能摆谱,他可能比较得意小四儿会为难你,你别让他唬住。至于我妈你就少惹为妙,正常人跟她没法沟通…”

橙子错愕、欣喜、受教。

我哗哗冒凉汗,季风代我率先杀敌:“你是不喝二了?!”

一粒花生米撇过去,被橙子伸手接个正着,扔嘴吃了,边嚼边说:“别闹,杨毅接着说。”

杨毅就接着卖国:“她姥家那边不太亲你不用管,她在她奶家,也就是我姥家,地位还是举足轻重的。我二舅那人打官腔,你捧着他柳就行…”

橙子据我了解是跟朋友都没什么话的那种,这顿酒喝得转了性一样,也能说会道了,也不出酒疹了。我很怀疑他的语言表达能力类似书上说的某种武学那样遇强则强,后来他告诉我他喜欢小丫的性格:聪明,有精气神儿,很会活,不跟自己怄气。他不知道,这种被他大肆赞扬的性格曾惹得多少人想把她买到国外做劳工支援第三世界国家建设。

酒劲儿上头,季风呼呼睡着,我把杨毅的风衣给他盖上,不一会儿被掀翻在地,杨毅拿空酒瓶子凿他膝盖:“八格牙鲁!扔我衣服!”瓶底儿朝下,余酒一滴一滴倒出淌在季风脸上,他迷糊糊骂一句接着睡。

橙子喝得肚子涨涨,吵着头晕,我从他手包里翻出过敏药给他喂下。杨毅说:“喝这点儿就晕不行啊,俺家我小表姐最能喝…哎,跟你说话呢,哎,醒醒,跟个闭目蛤似的。”

橙子强睁开眼睛:“跟什么似的?”

杨毅答不出来,却一副你连这都不知道的鄙视样,牛哄哄地说:“我教你说东北话咋样?”他单手托腮,沉重地点头,肘支在桌子上,七千多块的衬衫上早是油污点点。我表妹的课程明显比当年我教小藻儿那时候生动活泼得多,不念绕口令,一水东北方言,她让橙子说波棱盖卡秃撸皮了。橙子头更晕,杨毅不依不饶:“你说,你说。”橙子重复,问啥意思。

小丫老师抱着肚子笑倒在季风身边:“你说这话好像刚才道口那个卖羊肉串的。”

酒不是好东西,醉酒后,行不知所往,处不知所持,食不知所味;异常的兴奋,诱导人为所欲为,出现迷离恍惚而又洋洋自得的举止。人在这种失去理智的状态下很容易对周围的人破口谩骂,动手殴打,或者从事一些莫名其妙的破坏活动。这丫头不喝酒都三分醉胆子,上学时候在M城是出了名儿的歪毛小淘气,言行处事不按牌理,身边不是朋友就是仇家,没有说浑浑和和的那种。她和橙子能说到一块儿去,哪怕句句损人,也是算认了这一位。她可不会给谁面子,何况面子赶不上她四兄弟终身大事重要。

她到家跟于一提起橙子评价很高:人凑合事儿的,皱眉毛像个黑眼睛哈士奇。我们都对她的点评无语,枉人家橙子还夸她漂亮,说她柳叶弯眉杏核眼,樱桃小嘴一点点。(水果篮子?)她咋好意思把人比成狗?直到过小年,回M城参加杨毅和于一的婚礼,在江滨排屋看到一条叫做刺客的褐眼小哈,橙子当下用围巾把自己的脸遮了严严实实,却遮不住可笑的事实。我真是想像不到人和狗居然可以相似到那种程度。

杨毅到北京的第一天,以夜里两点钟全体人仰马翻地倒在客厅睡着结束。橙子手机任务提示音低低响起时,我突然发现房子的另一个主人好像彻夜未归。

季风睡得最早,酒劲儿去得也快,我醒来时他已经洗完头发换了衣服,还把沙发上的小丫抱到床上用被子掩盖起来,脖子上挂条大毛巾,将剩余酒菜装进一个大号垃圾袋,瞧那架势恨不能把餐桌都打包扔了。

我把盖在身上的西装还给橙子,季风小声的咒骂在耳边挺吵人的。我揉揉眼睛坐起来:“脑袋不疼吗你?”

“还行。”他向睡得正香的橙子努嘴,“他刚才手机响了。”

“听见了,可能开会。”打个呵欠拿过来,任务提示写得简单抽象,没看明白什么意思,“睡着吧,这个样啥也干不成。”

“不喊起来行吗?”

“你看他睡的,喊起来也没用。”我打电话给蒙姐,确认不是非出席不可的一个商业论坛,做主推了,拍拍脸把他腿脚唤醒,指挥到黑群房间去睡。这才挽了袖子打扫拼酒会场,“我的妈~喝了这么多。”

季风庆幸地冷哼:“这是小丫来,翅膀来咱俩现在都起不来呢。”

“翅膀来你跟他喝吧,我肯定一口不喝。”我们老大正是传说中神秘的酒篓子,42度龙江春自己能喝半澡盆,找他喝酒同自杀有什么区别?回忆着见翅膀喝最多的时候到过什么量,不会一心二用的人还留号,结果就是手被易拉罐的拉扣儿划出道小口子。季风抽了张纸巾按住,我看那夸张的一团纸发笑,“没事儿,没多深。”

季风抬头看我,表情很困惑:“你觉不觉得很熟悉?”怕我听不懂又补充,“好像以前也有过跟这一样一样的对话和事儿。”

“你第一次发现吗?”

“以前也有,一晃打岔就过去了。怎么回事儿?”

我耸耸肩:“梦过吧。”

反正我经常会感觉有一些场面是重复的,很多人和事明明是第一次看到,却恍恍觉得以前什么时候就见过或梦过,未曾经历,又非常熟悉。据说这个现象在法国有一个解释:de ja-vu。中文译为超时空感应,也就是古人在词里写的似曾相识。科学医学上分析是大脑皮层瞬时放电现象,潜意识活动,时空隧道的碰撞等等,至今没有一个能让我完全信服的解释,当然什么前世记忆那些就更不靠谱了,小时候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有超能力。

单纯对白,是以惘惘见放

留橙子和杨毅一人一屋睡觉,我搭季风的车去上班。一上午没消听,没有项目的事儿,而是钱总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没人听,总办秘书们手捧几份合同等着签字加盖公章,先后来了三个电话,小艾还亲自来19层找我。我跟橙子的关系公司没人知道,秦堃也一直刻意瞒着,这肯定是电话追到秦家受了鬼贝勒或老爷子指使。往季风家打电话没人接,小丫手机也不接,正琢磨那俩醉鬼一觉醒来去哪了,电话从橙子的公寓打过来。

他回家换电池换衣服,说一会儿楼下喝碗粥就来公司。“你早上吃了没,我带点什么给你?”

我念声阿弥陀佛:“你赶紧过来就得了,要不付姐她们就得把我扣下不让我动地儿。怎么想的手机没电了不知道。”

“以为昨晚能回家呢,”他打着呵欠,“好困。这就下去,杨毅在车里等着呢。”

“死丫头不接我电话。”

“她说漫游,估计也是找我的,让我自己上楼给你打回去。”

我被噎得一口上不来好悬哽过去,那精细鬼早晚有一天让钱臭熏死。“衬衫拿楼下洗衣店去,还有门口鞋柜上那套西服也捎着。”

他应着,悉悉索索换衣服,忽然有趣道:“昨儿遇到林园竹了?”

“嗯,”小丫那嘴倒是快,这种事儿也唠出去了,“下二环那儿,卖了我一人情,你替我还。”

他大概在打领带,电话夹在肩颈之间,声音模糊带笑:“我怎么还?以身抵债?”

“你敢~~”这家伙真是混熟了啊,什么想法都敢往出冒了!

“是这么个关系啊~~”杨毅笑着编瞎话,“那惨了,早上醒来一看你和小四儿没了我说坏了,这俩人肯定喝一顿酒又重新燃起爱的火花起早私奔了。橙子本来就不太是心思,听你这话别再真还债去了,咱调头回去挽救一下吧?”

“可能来不及了,”我木然地望向前方,“人家是交通警察,骑个摩托过来可能这会儿账都收完了。”

“嘿嘿,他可紧张了,一劲儿问那女的说没说啥难听的话,你生没生气什么的,早知道我再铺垫铺垫说说那女的怎么卡你的好了。”

“好好开车~”我横她一眼,“你一天都赶职业挑事儿的了。”厉害的是她绝对能做到挑起事端却全身而退,猛敲边鼓而不沾半点火星,俺妹这能力胎带的。

“这么说那女的挺有心机啊,先给你个人情踏完了慢慢跟你近乎,以后搭鼓橙子的时候好让你说不出话。”她越说嘴角越下撇,后悔昨天把人夸得仙女一样了。“长那么漂亮还一肚花花肠子当什么交警啊?”

“据说她爸是交管局一把手,姑娘比较有个性,喜欢冲锋一线。”

“她应该穿越了去后宫当娘娘。”

我撑着太阳穴转向右边看无聊风景,跟她说话我牙都疼。

“金枝欲孽之我爹是大官我怕谁!嘻嘻嘻…”啪啪按两声喇叭,“橙子这车真不错。”使人觉得她评价车好的唯一标准就是喇叭响不响。

“我记得你车开得也挺溜啊,昨天怎么回事儿?开不惯自动档?”

她轻松驾着橙子的路尊,嘴咧得像魔鬼的小钢叉:“故意祸害小四儿玩呢。”

“…”我真是太久没见她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于小锹可没跟来,你给人惹毛了不把你撕巴撕巴喂鹰的。”

“哈!”她吊儿郎当地笑,笑声中却有一点胆怯,“你别加纲啊,我回M城给你好好和稀泥,这事儿就算了了。免得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下这桥就直走啊,这边都不让左转。我多展愁眉苦脸了?”

“说那一个。”她叹口气,“四儿这回是真激了你看出来没?我一开始以为是你总不让他跟家里说他驴脾气上来硬说把你整急眼了,来了一看真是因为钱程。他肯定慌了,这孩子现在你瞅他能耐是长了,开公司买车买房人模人样的,心眼儿还是不多,这是着急的事儿吗?也不是古代了把大人都搞定就能给姑娘拿下咋的?”

“你别说得跟自己儿子似的行吗?我想笑。”

“唠正经的呢。”她微怒地瞥我一眼,“他就那么个迷个登的玩意儿,昨天那桌子菜让他整的我真想连盘子带碗儿全塞他嘴里噎死得了,一天天也不都琢磨点儿啥心不在肝儿上。还有那烟一根接一根地鼓…他啥时候给烟又拣起来了?”

“就前一阵儿熬夜说提神儿一晚上整那么几根儿我也没稀得说他,谁知道这还整上瘾了呢,以前当我面儿不抽。”

“提个屁神儿,也不是大烟呢~反正那败家孩子打小让我季娘惯完完儿的,可有老猪腰子了,就你说话还能听进去点儿,管咋说北京就你俩,你不管他谁管他啊?我倒是奔着把你俩劝合来的,那合不了我也不能拿线儿缝上。再说你和橙子都住到一起去了,我再多说那就是不教好了。看小四儿除了佯了二怔也没啥大毛病…唉~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儿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啊哈好疼!”她皮皮地揉着被我捏红的脸颊苦笑,“丢人了,来之前我跟于一吹呢,治不好你俩不回去。于一让我问明白了别上来呛呛呛给你整得啥也不敢说了,不知道寻思你多怕我呢,其实哪次不是你给我出主意啊。我就当你这次红脸是要个台阶,赶紧杀过来给你垫脚,还等你夸我配合打得好呢,哪知道你根本就没想下来。呵呵,把我逗了,回头于一知道了还不得说我借引子来玩啊。”

“你哪有那闲心啊?趁上冻前抓紧拾掇新房呢。”这个鬼的溜儿孩崽子,上次从时蕾那儿回去我还真以为她担心于一的官司,合着人家心思根本没往旁的上放,光盘算着怎么在年前把自己嫁了呢。

她干笑:“家里已经上冻了。”

“那都弄完了吗?”

“搁我早弄完了,就你老姑,今儿去看一眼这儿不行明儿那儿不行的,折腾我返好几次工了。真忙叨人!她更年期,真的,姐,她真更年期,我爸都说她了,人一出鬼一出的。十一的时候吧,和季娘她们几个商量要去香港旅游,去就去呗,非让我爸也跟着。我爸说你们一帮女的去玩我跟去干啥啊,不去。这就火了,到底她自己也没去成,你没看那脸子掉的。我上哈尔滨发书回来一到家这气氛不对呀——‘爸,你在外边养小老婆让她逮着了?’可好,坐沙发劈头盖脸给我一顿骂,‘老的老的懒得要锈死小的小的走热了蹄子见天没影儿,什么人家儿像你们这样’怎么怎么地的。哎呀我天骂得我晕头涨脑的,晚上睡觉太阳穴还突突跳,于一寻思我点货把钱干丢了呢。”

我笑岔了气儿,抹着眼泪说歪理:“我小姑肯定是想两口子出去玩莫不开脸儿说,小姑父也是的,那就陪着去呗,什么男的女的,他跟去了不就有带家属的了吗。”

杨毅拿眼梢子斜瞟人:“我发现你们真亲娘俩儿啊?咱家那边10月末就开始供暖,十一正是出煤最忙的时候,我爸掐那一大把合同不坐镇哄媳妇儿玩去?哼,估计那俩小矿快干到头儿了。”

唉~被对立了。主要小姑父成天闲云野鹤总让人想不起来他还有煤矿这么重的事业。“他俩吵吵二十多年了,越吵吵越黏,尤其我小姑父,可会甜蜜了。”

她轻嗤,喷笑:“他俩甜蜜就甜蜜呗,非要给我起名叫杨爱荣,这是亏了我妈嫌砢碜,要不我跟抗日英雄一辈儿的了。”

说得口干舌燥,好在不是节假,路况良好能提起速,很快到商场门口停好车准备下去先买水。拿包时看见前座杯架上有半瓶可乐,杨毅说是橙子早上买的,牙疼还喝可乐~我拿下来咕咚咚给喝光了。

小丫双手合十:“女侠好酒量。”

我捂着胃,感觉有气往上顶,艰难地说:“他属蚂蚁的,可能吃甜的了,完了天天说牙疼。”

她奸笑,戳我鼻子:“丛甜蜜。”

我佯怒挡住她:“别碰,歪了还得划开重做。”

“哟哟~哪个整容医院做得出这么扁的鼻子?”哈哈大笑,引路人注目,她又说,“家家,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噢,但你不能生气,要不我就不说了。”

“那你就憋着吧。”

她损人的话当然憋不住,做好逃跑姿势说:“其实你真该整的是胸!”

我怎么猜的吧!“死崽子!”一伸手捞了空。眼看有车从停车位急速倒出来,我情急大喊,刺耳的刹车声中,周边好几个人都瞬间石化。

司机摇下玻璃片嗷嗷开骂,停在车尾灯五公分处的小丫腿一软跌倒在地上。车里的人大惊失色,我慌得也顾不得多想赶忙跑过去,司机腆着肚子开门下来,动作还挺迅速,副驾位出来一个女的,先声夺人地说:“没撞着吧没撞着。”

众人的焦点忽然撑手站了起来,向司机眨眨眼:“让你着急!”

司机勃然大怒:“你丫没病吧!”

杨毅眉一挑:“我靠,你谢谢我没病吧,要有病这就让你吓过去了你知道不?”

“哟,怎么着姐们儿?碰瓷儿是吗?爷儿见得多了,甭跟这儿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