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的母亲以及大阿姨过来,虽然沉痛不已,但也说着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外公多年修行的善果,无疾安然而去。

倒是苏湄自从见了这个场景后,独自坐在房间里,不说不话,整个人钝钝的,像是被抽走了生气。

在生死的大悲大痛前,陈树根本说不来劝慰的话。这次,苏湄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了,身上仿佛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只是讷讷的看着陈树帮自己忙前忙后。

等将外公的后事以及遗物都料理完毕了,苏湄家的亲戚也都陆续散了去。

苏湄的父母本来要和苏湄一直回去,见着苏湄消极的很,不放心的很,想要劝苏湄早点离去,免得睹物思人。

“我想一个人呆在这里静一静,前几日太吵了。”苏湄坐在堂前的长椅上,看着空空的院落低声说道。

苏阿姨知道苏湄小学时开始起,寒暑假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对于外公外婆的感情自然是比其他的人要亲分的多,也没有勉强,将陈树拉到一边,嘱咐道:“好好照顾苏湄,也许她再缓个几日,精神会好一点回来。”

因着连日的操劳,加之年纪有些大了,苏湄的父母也是憔悴的很,陈树对苏阿姨说道:“有我在,您放心好了。”

直到全部的人都散去了,陈树这才也端过来一张椅子,做到苏湄的旁边。她这般神伤,他做不来其他的事情,惟有便是一直相伴在她的身边。

“我好累。从来没有过这么累。”苏湄呢喃着说道,“我到现在才发现,生命果真无常的很,前一阵子还过来看过老人家,现在却是一个都不在了。”

“我想着,其实这样对于外公外婆未曾不是好的。他们感情这么好,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是一起过来的,要是只有剩下其中的一个,孤独度日,其实看着也是不忍心的很。”陈树说时,也望了望周围。

其实这里对于他,也是有着深厚的回忆的。自从小学有次被亲戚带到乡偶然认识苏湄后,此后他都央求着父母寒暑假要让自己到乡下住一阵子,名曰体验生活。

刚好那阵子外婆这个村里也偶尔会有大城市的孩子过来,也都是为了体验生活。苏湄自认识后后来又发觉陈树从另一个学校插班到自己的班级上学,因是同学的关系,也是觉得很正常。

苏湄不知道的是,那个少年为了能转学成功,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

那个年纪的爱恋,他之前以为不过是少年情怀,年纪大了,去接触更大的社会,便会慢慢的忘却。这么多年,他一直努力着能够慢慢磨平心头的那份爱恋。未料到时间愈久,那份爱恋早已落地生根,在心尖上发芽成一棵参天大树。

她对于他的永远只有喜欢,却不是爱。

他一直知道,却无怨无悔。

他一直知道,从年少的时候就开始奢想着自己努力上进些,再优秀些,再出类拔萃些,也许她就会喜欢上自己。这么多年了,他还一直做着那个相同的梦境。

那些青葱岁月,能够一直陪在她的身侧,随着自己青春期,也伴随着她的青春时光,能够这么绵长的参与到她先前的人生。他已觉得知足。

“让我再呆几日吧,我相信自己会好起来的。”苏湄仿佛是为了给自己鼓气,对着自己自言自语道。她知道自己神经已经有些衰弱过敏了,理智还在,就是止不住的要消沉下去,自一睁眼起,便觉得心头被满满的石头填满了。

“嗯,我相信你。”陈树说完也和她一起静静的看着院落。

过了几日,陈树的电话公务愈发的忙了起来。虽然他都是刻意的避开去接,苏湄偶尔见着,他也只是咧开嘴说道:“不过是一点小事。”

其实怎么会是小事,他已是堂堂的大公司的老总,自从来了这边后,已经快大半个月时光了,苏湄当然知道这一层。

勉强撑起精神,稍微打理了下,便要和陈树一起回去。

陈树见着她愈发单薄的身姿,心内还是不放心的很,不过想着在这里一直消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日子还是要过的,工作也还是要继续的。还不若先回去,慢慢的总会好起来的,便同意了。

到杭州的时候,还是傍晚,陈树本是要先送苏湄回自己的住处,没想到在十字路口转弯处,苏湄提出要先下。

“就这里下吧,我在前面的那个公园门口等人。”

“等人。可是这边是风口,风有些大。”陈树见着苏湄病怏怏的样子,依然有些不放心。

“我等沈沉,这阵子,妞妞都托他照顾的,有些日子没看到妞妞了,我想早点看到她。”苏湄平静的回道。

陈树沉默了一会,还是依言在路口处停下来。

苏湄下车,终于还是开口说道:“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下吧。”

“我没事,倒是你自己的身子要好好调理下。那我走了。”陈树说完便把车子开了出去。

迎着车灯,看着身后苏湄的影子一点点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他永远都抓不住她。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是终究都是前功尽弃。

苏湄还没走到前面公园的大门口,沈沉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他没料到她的脸色会如此之差,相比前一阵子看到的那次憔悴很多,而且整个人怏怏地,似乎没什么力气。

“先去我那吧。”见她有气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她没有拒绝,他便当是她的同意了。

半个小时后,直到进了客厅,苏湄扫视了下周围才问道:“妞妞呢?”

“他们学校里组织冬令营,要一周后才回来。”沈沉说时泡了杯热茶递给她。

“这样。”苏湄接过来点了点头,无端的松了口气。

“要不然你以为呢?”沈沉咄咄的盯着她看。

苏湄避了他的目光,只是沉默。

“你晚饭还没吃吧,要吃点什么?”

“我没有胃口。”苏湄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沈沉没有回应,却起身往厨房里走去。

苏湄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的世界一点点的陷入黑夜,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疲累,直觉得眼皮都要撑不住了,才发觉有人在喊自己。

“过来喝点粥吧。”苏湄睁开双眼,还有些迷糊的跟在沈沉身后,往厨房间走去。

勉强喝了半碗,终于放下。没想到睡意愈发的袭来。

“晚上要不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沈沉说时要去找换洗的衣物给她。

“不用了,你还是送我回去吧。”苏湄努力抵住困意,一口回绝。

他忽的转身,冷冷的说道:“我一直在等,外婆走后,我一直在等,原来你宁可让陈树帮忙料理,也不愿通知一下我,去送别下老人家。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一直就这般陌路生分吗?”

苏湄没料到他会突然的发火,想想也就不愿再折腾,接过他手里的衣物,低声说道:“那我先去洗了。”

洗完出来后,神智倒是清醒了很多,很多逐渐混沌模糊的记忆却重新历历在目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寒料峭的缘故,窗外的寒风一直在凄厉地嚎啕着,苏湄无端就响起送别外公时耳边那震耳欲聋的哭声,也是这般绝望无助。

第三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给沈沉同学表现的机会来了呦

沈沉是直到大半夜才去睡的,临睡前不由自主地就走到苏湄的房间里。

他没想到苏湄是开着台灯睡觉的。

许是睡了。他怕台灯光线太强,会有点刺眼,便轻手轻脚的过去,将台灯稍微朝外面移远了去。

知道苏湄睡得浅,他特意小心的走动,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回头看苏湄,见着她又开始翻身,忽然低低地说道:“沈沉,不要走。”

说得极轻极柔,他几乎以为是她的梦呓,看了下台灯的位置,差不多能有点亮光又不至于刺着苏湄,便打算回身要离开,没想到身后的苏湄又说道:“不要走,陪下我,沈沉。”

“你怎么醒了?”他便回来坐在床沿问道。

“窗外的风声好大,我一个人就要胡思乱想起来,睡不着。”她说时微微闭了下眼睛,可是才一会又睁开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一闭眼就要想到外公走的场景。我现在竟然都还清楚记得小学时在外婆家的事情,可是一晃她们都不在了。很多东西都是怎么留都留不住的,我不知道怎样才可以消除掉这种恐惧感。”她难得这般吐露心扉,他初听竟然也蓦地沉默起来,许久才接上去说道:“那我陪你。不用害怕,慢慢就会好的。”

她温顺的点了点头,“我其实好想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也许睡醒后,就会有精力很多,而不会像现在,全身无力懒洋洋的,什么事情都不想去理会去处理了,我甚至连公司都不想去了,很难想象到以前加班到深夜,一天到晚像个螺旋旋个不停的日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压力太大,之前沉浸在悲痛中,咋的一回来,多少有点不适应,便说道:“先不要去想这些,就简简单单的先睡一觉再说。”

说完他便在她的旁边躺下,将她的手拿过来,依旧冰凉冰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旁边多了个人的缘故,还是沾了点暖意,莫名的让自己觉得安稳了许多。说也奇怪,先前偶尔怕的时候,她也会牵着陈树的手,从来不会如眼前这般的让人心安。

仿佛牵着他的手,便有了迎面一切的力量。原本沉沉压在心上的石头,不知何时慢慢的清空了下去。

好一片刻后,她这才睡了过去。

沈沉是听到她掀被子起身时醒过来的,约莫是去了下洗手间,不一会见着她慢腾腾的回来,光站着却没有回床上继续睡觉的意思。

沈沉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我——我那个来了。”她说得很轻,然而因为深夜本就四周寂静无声,沈沉竟然也一字不漏的听到,蓦然的明白过来她这阵子焦头烂额地,刚回杭州就先到自己这边,显然是没有带备用的。

“那我出去买下。”沈沉说完起身利落的穿好衣服。

“这附近没有便利店的吧?”她也知道不是普通的小区,方圆只有几处零散的别墅而已,所以附近也没有配套的便利店,正因为这个原因,方才她挣扎了好一会才忸怩的说出口。

“没事,附近有的,我一会就回来。”他说完就出去了。

苏湄僵硬着身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觉得隐隐的痛楚又要发作了,便往厨房间走去。

翻了下,幸好有找到红糖,泡了杯滚烫的红糖水,因为热气滚滚的,苏湄喝了好一会才喝下去。

又走回卧室,干等了大半个小时他才回来。

当然,也不知道他是跑到哪里买过来的。

苏湄低着头接过来便朝卫生间走去。

苏湄出来时,想着自己的脸上依旧在发烫,幸好台灯的光线压得有点低,他也不见得能看出自己的尴尬。

“要不要喝杯热茶什么的?”他绞尽脑汁想了下,仿佛想到的也只有这一点了,有点不自然的问道。

“我喝过了。”苏湄说完也重新躺回去。

想必他这么么一折腾,也有些疲累,躺回去不一会便又睡了过去。

沈沉心头总是莫名的担心着,睡得并不深。

苏湄虽是尽量努力克制地小心翻身,还是被他察觉出来了,问道:“苏湄,你不舒服吗?”他说时却是起来去开了灯起来。这才发觉苏湄早已冷汗涟涟的蜷成一团。

“我有点不舒服。”苏湄有气无力的应道,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去我的包里翻下,看还有没有药。”

沈沉见着她脸色苍白苍白的,说时也没有看自己,微闭着眼睛发出轻微的声音,便去把她的包拿过来,果然从里面找出一瓶药来。

“止痛药?。”

她闭着眼似乎微点了下头说道:“帮我拿药过来。”

沈沉倒了下,却发现只有一颗了,看了下说明上面的字,写着是要每次服用4颗的,“还有2颗,要吃吗?”

苏湄点了点头,睁开眼说道,“药给我。”

沈沉把药递给她,说道:“我去倒杯水过来。”

沈沉回来时,没想到苏湄已经干吞了下去,见他拿着水过来,又喝了几口才躺回去。

沈沉见着她这般,身子依旧蜷成一团,右手压在腹部,偶尔还去揉几下,想必是痛的极为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的缘故,却也没有再出一声。

沈沉自然是记得她以前是最怕痛的,一点皮肉的小伤小痛的都要龇牙咧嘴喊痛,何况眼前这般厉害。

这些年,她一个人,到底都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这,他的心底便似被千碾万压地疼痛。

她没有再出声,倒是沈沉不放心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