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卢氏的府第是买了别人的宅院扩建而成,比不上博陵崔氏,不过也算气派。姜宓到时,各世家子正一个个走下马车,风度翩翩迤逦而行。

看到姜宓下车,他们转头望来,见到是她,一个个含笑示意。

姜宓也微笑着向他们福了福后,从门的另一侧而入,走向了女眷们所在的席位。

几乎是刚一进入院落,便是一阵花香袭来,身着盛唐衣裳的各世家女们,本身便都美得各有千秋,这一刻意打扮,顿时牡丹芍药布了一堂,说不出的满室生——道不尽的美艳风流。

崔老夫人和崔五夫人也在女眷当中。

看着远远从院门处穿花拂柳而来的姜宓,女眷们似乎安静了一下,看到姜宓过来,有几个女子更是脸色苍白,惧怕的后退了两步。

范阳卢氏的老夫人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她转过头,向着崔老夫人说道:“这姜氏不是就后来给休了吗?”

范阳卢氏的老夫人,提到姜宓时语气有点不善,事实上,不止是她,另外几个望族的族夫人,这时也是脸色都不好看。

崔老夫人自是知道她们为什么不喜,毕竟,前几年嫁到博陵崔氏的六家女,可也是她们的心头肉呢。便是现在,那几个薄命的女子也在宴席当中。只是,当初嫁过去时,一个个飞扬跋扈,鲜媚动人的女子,如今已变得苍白憔悴气势不再,如此刻,她们光是远远地看到姜宓的身影,便已惧怕起来。想当初这些女子,哪一个不是出类拔萃,让长辈喜爱推崇的人物,哎,她们这一生,算是给姜氏给毁了。

想是这样想,崔老夫人却不准备拆自家的台,她举起茶慢慢抿了一口,回了一句,“今日不同往昔,许多规矩没办法守了。”

卢老夫人闻言,不由轻哼了一声。

这时,崔子映已看到了姜宓,她高高兴兴地跑过去,牵着姜宓的手过来了。

一来到几位长者面前,姜宓便向她们盈盈一福,清声说道:“姜氏见过几位老夫人。”

范阳卢氏的老夫人板着一张脸,她表情淡淡的受了姜宓一礼,说道:“姜夫人。”

姜宓一怔,转眼,她恭敬地回道:“在。”

范阳卢氏的老夫人徐徐说道:“老身有句忠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宓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回道:“老夫人请讲。”

范阳卢氏的老夫人缓缓说道:“听说姜夫人为人性妒骄狂,这性子在乱世也还罢了,可要是过几年天下太平了,那可就不太好了。”

卢老夫人说这话时,那种千年世家高高在上的骄贵之气,那种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神,那种看似平淡,却有着太多蔑视和估且容忍的态度,却生生地流露出来。

现场静默。

于四下连呼吸声也被压抑的气氛中,姜宓似是听明白了。她愕然地朝着卢老夫人看了一眼,转头,她又瞟向了正朝着这边指指点点而来的贵女们。想了想,姜宓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只见她再次朝着卢老夫人福了福,态度极是恭谨,极是慎重认真地回复她道:“老夫人有所不知,这世间的事,当一分为二来看。”

她居然还想反驳,一个个望族夫人转头朝着姜宓盯来,她们肃穆的脸上,自带着一种高贵者对下位者的轻视。

姜宓睁大那双憨灵认真的眼,续道:“正常的情况下,自是如老夫人所说的那样。可这个规则通常不适用于掌握权利的人。”她似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道:“阿宓以为,等到了天下太平时,以阿宓立下的功迹,便是因为女子身不能封侯,阿宓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也未必会逊色于各家嫡郎君。”

安静!

四下是全然的安静!

她这话简直就是说,范阳卢氏的卢亘立的功劳最大,以后也顶多与她的地位相当!

这话简直是狠狠扇了卢老夫人一个耳光!

最可恶的是,这个姜氏回话时的态度是那么的诚挚,而且她这种诚挚,完全是对事不对人,如书呆子讨论道理时的诚挚一模一样!

瞬时,卢老夫人一张脸涨得紫红!

就在她张开口喘气,一侧的几位老夫人同时脸色发青忍不住要发怒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最近风头极盛,俨然是范阳卢氏的主心骨的卢亘过来了。

卢亘风度翩翩而来,他高贵俊雅的脸上带着笑,在离众女还有几十步时,他站住了脚,远远朝着众老夫人作了一揖后,卢亘转向姜宓,含着笑声音温柔蕴藉地唤道:“夫人怎么往这边来了?诸家郎君议事时发现夫人不在,差在下来找呢。”

他态度恭敬,语气亲昵,那态度,已完全把姜宓当成了和他地位并肩的同道中人。

卢亘这话一出,四下再次一静。

见到这里安静得过份,卢亘抬眼看来,转眼,他含着笑再次走近。来到众老夫人面前,他一一见过礼后,转向姜宓笑道:“姜夫人,咱们走吧,让他们等得太久可是要罚杯的。”

刷的一下,卢老夫人脸色青黑青黑的了!她木着一张脸,忍了忍,温和又威严地对着卢亘说道:“亘儿这是什么话?姜氏一个妇人,不在这里要到哪里去?”说到这里,她威严的微闭双眼,淡淡又道:“亘儿刚才那样对一个夫人说话,有些失礼。”

卢亘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他挑了挑眉,温和地回道:“祖母有所不知,别的妇人也就罢了,可姜夫人她是不一样的,便是陛下也看重她。”卢亘一副把卢老夫人当成内宅老妇,不知外面事的态度说着这话,却不知道,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生生击得卢老夫人几欲吐血!

姜宓这个书呆惯了的人,也不是特别明白这些夫人们在想什么。她挺友好的朝着卢老夫人等人笑了笑后,转过头,朝着卢亘说道:“那我们过去吧。”

“夫人请。”

两人并肩而行,一边走,卢亘的声音还一边传来,“这次征契丹夫人没能同行,王朝他们深以为撼呢。”

姜宓的轻笑声传来,“你们还真把我当作吉祥物啊?”

卢亘也笑了,“那是自然,上次征南唐,要不是夫人提到了阳山河,哪里会有后来的事?王兄他们刚才还在说,要是夫人这次征契丹也同行了,再提到一个阳山河阴山河什么的,他们可不就立功了?”

他这话说得有趣,姜宓忍不住格格笑了一声,她笑声清脆,美丽得过份的脸蛋在阳光下有种异常的清澈,卢亘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竟是对崔子轩生了些许妒忌。

这两人说说笑笑并肩离去,说的话也没有刻意掩饰,一时之间,卢老夫人只觉得像是一记又一记的耳光给打到了自家脸上,竟是胸涨得一口血都涌到了嗓子口了!而旁边的各家夫人,也是第一次察觉到,在卢亘这样的世家掌实权的郎君眼中,她们这些普通的妇人,只怕真不能与姜氏相提并论。本来,这些夫人便因自家女儿之事对姜宓无法释怀,现在亲眼看到她在众丈夫心中的地位,一时之间,竟是一个个青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了。

远远的,看到姜宓过来,众世家子朝着她遥遥便是一礼,这些人风度极佳,这行起礼来也是好看得很。王朝更是远远便叫道:“夫人刚才去哪儿了?你不在这里,咱们很多事情谈论不下去啊。”王朝这个性格外放,说话也是夸张惯了,他在那里哇哇大叫,崔信等人却只是含着笑朝着这边望来,直到姜宓过去了,他们才朝着姜宓围了上去。

一行人风度翩翩的朝着湖中亭台走去,那亭台的四周,被百来个护卫守得密不透风的,亭台中,崔子轩负着手在那里与李宗楠讨论着一副地图,看到姜宓过来,他们都是脸上含笑,在姜宓走近时,李宗楠还向她行了一礼,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看到这一幕,众女面面相觑。于僵滞的气氛中,一个世家少女带着几分天真的愤怒声传来,“宗楠哥怎么能这样?刚才我要到亭子中去,他还命令那些护卫们赶我呢,怎么偏对那姜氏那般尊重?”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向姜宓求助

范阳卢氏的这次宴会,在热热闹闹中落了幕。

宴会结束后姜宓并没有马上回到宅子,为了马上就要到来的后周和后蜀之战,世家子们摩拳擦掌兴致高昂,而被他们奉为吉祥物的姜宓自然没能闲着。

就在姜宓日日夜夜跟在崔子轩身后,与众子弟商讨后蜀山川地形以及攻打方式时,她不知道的是,因为范阳卢氏的这次宴会,姜宓在世家女的圈子里也是名声大噪。

若说老一辈还对姜宓不光彩的出身来历耿耿于怀,那在战乱中长大的年轻一代中,却已没有了自家长辈那种天下唯有我等最高贵,余者都低贱不值一提的偏见,她们经历了太多的朝不保夕,骨子里已信奉强者为王,而且对于强者,她们还有一种微妙的推崇心里。

而姜宓这个人,美丽,强大,最重要的是,她还神秘,这样一个女人,她的过往光是说书都可以说上两天,再加上自家强大又了不起的嫡兄们都对她赞赏有加,这让世家女们如何不好奇?

这阵子,崔子映忙于赴宴。

做为博陵崔氏的嫡女,崔子轩的亲妹妹,崔子映在世家中是很受欢迎的,再加上她的性格也是讨人喜欢的类型,所以那些世家女的大小宴会,都喜欢邀请她参加。

这一天,崔子映刚刚来到陕西李氏的别院醉湖阁,便听到里面传来了隐隐的嘤泣声。

崔子映停下蹦蹦跳跳的脚步,回过头来小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跟在崔子映身后的,是王朝的嫡亲妹妹王应雪,王应雪向来是个稳重贤淑的性子,在闺秀中颇有影响力,许多崔子映不知道的事她都知道。

王应雪蹙了蹙眉,她轻轻扯着崔子映的衣袖离开,走到偏静处,王应雪轻叹了一声,说道:“还能有什么事?定是叫那些暴发户气着了。”

王应雪一说出“暴发户”三个字,崔子映便明白了。因为这阵子大梁城里的女眷们,闹得最凶的便是跟着柴荣贫寒起家的将领家眷与世家女之争。

按说,以世家女们的性格,这争持应该是起不来的。可奈何如今的大梁城,五姓七望的贵女尽聚于此,而贵女们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世家们如今已凝聚成了一团,彼此联姻自是不可避免,可有一些女儿家多的,总免不了想着,在新的一朝里,尽量笼络更多的寒门将领,于是,他们便有了与寒门联姻的初步想法。

本来,这也无可厚非,问题是,寒门出身的将领虽多,才貌品行出类拔萃的,左右不过那十来个,而那十来个,早就有同样寒门出身的将领家的女儿盯上了。

这狼少肉多,问题便来了。本来,世家出于矜持,寒门出身的将领最优秀,如果订了婚的他们自然是不屑去争夺,可那些没有定婚的,他们也没有必要退让啊。可这一不退让,那问题就出来了,有些个早有议亲的意思的,或者被女方单方面看上的,在寒门将女和世家女的选择中,那是一个个毫不犹豫的偏向了世家女。毕竟,两家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言行举止或嫁妆助力,都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啊。

如一石姓将领的女儿,刚刚与一寒门将领提上了婚事,正要落定呢,那将领转眼看到了一世家女,竟是神颠魂倒了,便迫不及待地拒绝了婚事,跑到世家女那里献殷勤了。

这样的事一多,渐渐的,寒门将女与世家女便渐渐形成势不两立之势,里面那啼哭的贵女,就是被一寒门将女粗俗恶心的话给羞辱到了。

王应雪稍稍说了说,便皱眉说道:“其实我们也不是怕她们,只是天下大局末定,父兄们操心天下事还操心不过来呢,我们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们添麻烦。”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崔子映点了点头,两女相对嗟叹了几句,崔子映想起一事,便问道:“那明天太子妃设宴,应雪姐还去么?”

王应雪苦笑道:“虽然明知道去了又会受气,可又不得不去。”太子妃举行的宴会,那是寒门将女的主场,她们这些世家女去了肯定落不得好,所以王应雪有此感慨。

崔子映说道:“反正我哥早就与柴宗训闹翻了,我才不去呢。”

王应雪道:“你自是可以如此。”

两女说说笑笑,这一天的宴会也就结束了。

第二天,崔子映当真没有去参加太子妃的宴会。

当她知道宴会中出了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崔子映得了消息,当下便会同了崔五夫人,急急赶向了太子府。

刚刚来到了太子府门口,崔子映便听到前面闹哄哄的,她翻身下车,急急赶去,一入大门,便看到太子柴宗训一边漫不经心的接过婢女递上来的外袍披上,一边对着同样身披太子外袍,头发上身上尽皆湿淋淋的三家嫡女说道:“行,你们就先回去准备,过几日孤自会派人前来迎娶。”

什么?迎娶?

崔子映一惊,她急急转头看去,却分别看到了太原王氏的嫡女王应雪,陕西李氏的嫡女李辉珠,荥阳郑氏府上充当嫡女养的唯一庶女郑雅静那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三个少女,任哪一个都被自家家族如珠似玉地捧着,都是千娇百养的长大,本身也极是优秀,可以说,任哪一个都是美貌动人,高贵不凡的贵女中的贵女!

可她们此刻却极狼狈,她们浑身湿淋淋的,头发上还沾有水草,身上披着有太子标志的男式外袍,显然刚被人从水中捞起。而捞起她们的人,不用看就是太子了。

崔子映一时也想不明白三女带了不少婢妇护卫,怎么轮到太子一人救三个,可她光与她们目光一对视,便看到了三女眼中那被严重羞辱后的无力和愤恨!

柴宗训显然也察觉到了她们的愤恨,他下巴一抬,阴森森地喝道:“怎么,我堂堂一朝太子,就纳不得区区你们几个世家女?”说到这里,他衣袖一拂,阴森森又道:“你们若是聪明的,就回去好好备嫁。若多带一些嫁妆过来,孤也许还宠你们个三天五天,不然的话……”他的话没有说完,可那恶意,却让人牙齿发颤!

崔子映直气得全身发抖。

生怕她出声,崔五夫人连忙紧紧地扣住了崔子映。幸好这时,柴荣训被寒风一吹,湿淋淋地打了一个寒颤,向来惜命的他连忙手一挥,率着手下前呼后俯的走了。

柴宗训一走,崔子映便急声说道:“三位姐姐,上我的马车。”

三女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也就跟着崔子映上了她的马车。

一上马车,崔子映便急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崔五夫人忙着煮酒给三女暖身,三女中,最是稳重的王应雪努力的让自己冷静过来后,颤声开口道:“是我们疏忽了,中了那些寒门女的奸计。”

却原来,她们入宴后不久,便在与寒门将女的冲突中衣裙被打湿,而在厢房换衣时,那厢房竟被陌生男子闯入,她们急急逃出,追逐中,她们被推入了池塘中,恰好这时柴宗训来了,柴宗训让人赶走她们的婢妇护卫,自己跳入池塘捞起了她们三人,然后便是崔子映看到的了。

王应雪直是气得哆嗦,她颤声道:“不管是阴谋阳谋,我们都不太怕,可我们没有想到,那些人是纯粹的下作。那柴宗训,竟让人扣住我们的护卫让他们无法来救我们,然后他又让他自己的人守在四周,再然后他跳下池塘救我们。我们刚一救出,他那些下人又大呼小叫的引来所有人围观。再然后,柴宗训便说要对我们负责……”

王应雪刚说完,郑雅静便苍白着一张脸绝望地说道:“我是不会嫁那等小人的,要嫁柴宗训做妾,我宁可死!”

李辉珠则说道:“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我们去求兄长和父亲他们做主。”

王应雪却想得更多,她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在几女的目光中,她颤抖的,虚弱地说道:“没用的……没用的……家族刚刚搬到大梁,在陛下面前,我们三家还寸功未立,这个时候与太子硬拼,明显不是明智之举!”她绝望地说道:“我能想到这些,父兄们也能想到这些,所以,没用的……”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自负聪明,却因一个轻敌,竟将这一生这般轻易断送了!

说到这里,王应雪绝望的闭紧了眼睛。

看到她泪流不止,另外二女也慌乱起来,渐渐的,她们想明白了王应雪的话中之意,一个个也露出了绝望之色。

见到她们因为害怕而浑身发抖,一侧的崔五夫人将煮好的酒强行塞到她们手中。见她们一个一个的宁可冻死也不接过热酒暖身,崔五夫人轻叹了一声,她低声道:“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救你们。”

嗖嗖嗖!四女同时转头看向了崔五夫人。

对上三双乞求的泪眼,崔五夫人低声又道:“这事,你们去求求姜氏,如果说这件事有谁能够解决的话,那就只有姜氏了。”

王应雪连忙扯住崔五夫人的衣袖,颤声道:“夫人此话当真?”

崔五夫人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她确有此能!”

三女的眼中,同时露出了充满希望的光芒。嗖嗖嗖的,她们又同时看向了崔子映。

崔子映咬了咬唇,半晌后,她轻声说道:“行,我带你们去见嫂嫂。”话音一落,三女虚弱的向后一靠,这时的她们,终于接下了崔五夫人塞来的暖身热酒。

第二百三十八章 推崇

三女的马车径直向幽州杨氏府驶去。

可让众人意外的是,姜宓却不在府中,问了管事,管事说,自家夫人现在已离开了大梁城,具体去了哪里,归期在何时他们也不知。

这一下,王应雪三女如整个人浸在了冰雪里,是彻了骨的冷。

不过到了这时,她们也冷静得差不多了,于沉默中,马车回返,送三位贵女回了各自的府第。

王应雪撑到自家兄长王朝前来问话,她在详细说了发生在太子府中的事情经过,以及柴宗训的一言一行后,她便病倒在榻了,至于李辉珠和郑雅静,更是一下马车便高烧不退。

三人家族忙着请医,知道了事情经过的王朝,忙把这件事的始未详情都上禀了家族,并告知了另外二女的家族。

这时,卢老夫人正在太原王氏府中做客,听了这件事后,她第一个跳起来嚷道:“不可,万万不可,无论如何,她们也不可嫁给太子!”

事实上,这个时候,王朝等人一脸沉冷,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

世家的矜贵,是代代相传的,他们骄傲了几百上千年,在他们的词典中,便是一个皇朝的皇帝,也不值得她们拿出嫡女去相配,何况是柴宗训这样无德无能的太子?还一嫁就是三个家族家族的嫡女?还是做妾?如果他们答应了,这让他们将祖宗的脸面,自家的脸面置于何地?这叫他们在以后天下一统后的新皇朝中,如何抬得起头?想当初,博陵崔氏的崔子月,都是因为做了错事才导致家族发配她嫁与柴荣为妃的!

卢老夫人这时简直是愤怒的,事实上,愤怒的不止是她,这个时候,陕西李氏和荥阳郑氏两位当家夫人甚至气得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老夫人开口了,她哑声说道:“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报病吧,雪儿这辈子,不嫁人了!”

王朝寒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他知道,祖母这话,或许是自家妹妹最好的去处。可是,他怎么甘心?柴宗训凭什么?

见到王朝气得浑身发抖,王老夫人突然高声喝道:“朝儿!”她喝醒双眼腥红的王朝,片刻,王老夫人重重的咬着牙,直令得唇间出现了血印,她才嘶哑地续道:“朝儿,现在不是发作的时机!我们太原王氏在柴荣手里寸功未立,他的太子,我们反抗不能!”她恨得声音发寒,“朝儿,这事只能怪雪儿命苦!”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荥阳郑氏和陕西李氏。特别是陕西李氏,因为知道李宗楠性子冲动,长辈们甚至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李宗楠。

太原王氏府。

王朝的拳头握了又握,握了又握,最后,他却给了自己重重一巴掌,恨声低语道:“只怪我,如果我在南唐之战中立了大功,便可求到陛下面前!”

王老夫人听到这话,眼泪都出来了。

就在一室压抑的愤恨中,外面传来了细弱的脚步声,不一会功夫,被婢女扶持着的,一脸病容的王应雪出现在了房门口,她虚弱地抬起头,对着王朝低声说道:“哥哥。”

王朝连忙扶住了她。

迎上王朝泛红的双眼,王应雪低弱地说道:“哥,姜夫人有办法……她们说,姜夫人有办法……”她是强撑着病体来说这句话的,声音一落,人便软倒在王朝怀里。

王朝连忙把妹子扶住,一边叫人去叫大夫,他一边嘶哑的唤道:“快快,备马,我要去见过姜夫人!”

就在王朝李宗楠等人急急寻找姜宓时,于无数人的期盼中,姜宓终于回到了大梁幽州杨氏府中。

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在接见了三家嫡子,听了事情的经过后,姜宓没有为难,没有迟疑,没有讨价还价,极其干脆利落的答应出面解决此事。

姜宓带给了三位嫡子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爽快,要知道,在他们的习惯中,做任何事情应该以利换利,应该权衡左右,就算是对本人来说最容易不过的事,他们的教育也是根椐对方的着紧程度收取同等量的人情。天大的事,就用天大的人情去还!

姜宓通通没有。

在这种世态炎凉的世道中,面对这样爽快的姜氏,王朝李宗楠郑兴三人,竟同时哽咽难言了。他们觉得,眼前这个妇人,有着让人心折的胸怀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