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是无力地摇摇头,“骏城,不要这样。你没有错…真的,你很好。错在我,是我不值得你这样…”

“错在你?”顾骏城抓住了我的语病,“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值得’”?

“…”

“你说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

“莫非…”他铁青着脸,紧锁着眉头,眼神却变得异常的犀利,“你的心根本不在我这里,你爱着别的人?”他小心地说出这个可能性。

我看着他,呼吸一窒,却无法否认。

就是这刹那的神情,就是这瞬间的无语,将我的心赤裸裸地摊在了他的面前。

“你真的爱着别的人?”他彻底地沉下了脸,我仿佛听到了他剧烈的呼吸声。

我垂下头,无力地默认。

“哈,哈,”他干笑两声,全身像被抽了筋似的瘫坐在沙发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怯怯地,轻轻抚上他的手臂,“骏城,对不起…”

“别碰我!”他大吼着,手大力地一挥,顿时把我甩倒在沙发上。还未等我直起身,他又猛地压了下来,狠狠压在我的身上,目光含恨,“什么时候的事?嗯?告诉我,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嗯?”

我推拒着他,奈何他用尽全力地压着我,让我半分也移动不得。

“十年了,他是我的初恋,我一直爱着他…”

我知道,我该说实话了。

“十年?”他一怔,压着我的力道也顿时一松,“你是说…在高中的时候你就…”

我点点头。

“十年,十年…难怪,难怪我一直觉得你怪怪的,难道我一直觉得抓不住你…”他喃喃着,又看向我,“既然心里有他,为什么当初要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我大叫,“我没有骗过你。我从来就没有说过爱你!当初我会奔向你,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他大吼,怒问。

“因为你有一双和他相同的眼睛,因为你花心,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在一起这么久,可以了吗?”我亦大吼,气喘吁吁地看着他。心里压抑多年的话终于倾泄而出。

他愕然地瞠大眼,“你说什么?因为我和他有一双同样的眼睛,所以你才会注意我,你才会和我在一起,因为你觉得我花心,觉得我不可能会爱上你,所以你图个日后好摆脱,是不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近是用吼的。“原来你一直拒绝我给你的一切,房子,车子…都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永远地和我在一起?!”

我可以想象他知道真相后的愤怒,但事已至此,再无法回头了。

“是!你全说对了!”我亦大吼着,回瞪着他。

他放开我,慢慢地,却是一副深受打击的表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我们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有可能会有一天爱上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样做,对爱你的我来说,是个什么样的伤害?”

“…”我无言以对。

见我再次沉默,他叹了口气,“天哪,我怎么…我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白眼狼!”

“…”

“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块石头它也该点头了呀,可是你呢?可是你呢!你只当我是一个替代品,一个你寂寞时的慰藉工具!张念伶,你狠,你真狠!你就是TMD一个没心没肺没肝的女人!”

话音刚落,他猛地抓起刚刚放在茶几上的装着“永恒”的首饰盒,狠狠地一掼——

“咣当!”

玻璃的茶几顿时碎裂开来,片片碎玻璃狰狞地洒在地上,似在嘲笑着我们的疯狂…

正在我惊诧于他那恐怖的愤怒与力道时,他却猛地冲过来,攫住了我的肩,用力地摇晃着我,愤怒地吼着,“我告诉你,你休想摆脱我,你想分手是不是?我告诉你,不可能!永远永远不可能!”

说完,他狠狠地推开我,径自起身,似旋风般地猛地拉开门,随着“砰”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我听到了他下楼时重重的脚步声。

我沉重地、慢慢地起身,看着一室的狼籍。

其实我知道,虽然顾骏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但是他没有真正的伤害到我,因为我见到过他在商场上意气风发,冷静狠绝的模样,就如他说的,“做房地产的,有几个人手中没有沾过血腥?”,在我这样伤害了他以后,他就算杀了我,也是不足为奇的。可是,他也只是砸坏了茶几和摔门而去,没有将他的愤怒与报复真正地加诸在我的身上…

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我突然间泪如雨下。

骏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还记得那天晚上,你执着我的手对我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唯一想要的,就是你的心。”可是,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心,就算我知道我和“他”是再无可能在一起的,我也给不了…

因为,早在十年前,我的心就已经遗落了…

8

一个月后,全国各家电视台、各类商业各房地产业报刊杂志上都以“远威与飞扬成功合并成威扬集团”为题,在头条刊登着这房地产业的盛事,并纷纷预测国内两大房产业巨头的联合会给房地产业所带来的深远影响。

报社里采访中心

我放下报纸,拿下架在鼻染上的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关于“威扬房产集团”的报道几乎是铺天盖地,我拿着任何一张报纸,都免不了看到顾骏城与“他”那张握手的照片。一样的青春脸庞,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都是给我的生命留下重重痕迹的男人。

逃不掉,也躲不开。

翻开报纸是威扬的传奇,打开电视是威扬的报道和关于远景的规划…

我真想歇斯底里地大吼:我快疯了!

其实,在和顾骏城摊牌以后的一个月里,他没有再来找过我,甚至连电话也不曾再打来过。但我却时时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仿佛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监视着一样。每每报纸上顾骏城那目光含笑却带着说不出的犀利目光,我都仿佛是在牢牢地盯着我,让我无法隐藏也无法循形。

这样的日子,真TNND不是人过的!

突然,采访中心的门开了。

我抬头,看到我的恩师,采访中心的主任李老师走了进来,脸色显得有些灰败。

他径直地走到我面前,敲了敲我的桌子:“小张,跟我进来一下。”

“哦。”

我起身,跟着李主任走进他专属的个人办公室。李主任关上门,坐下,眼睛很慈祥地看着我。面对这个和我父亲差不多大小的长辈,即使我知道报社也并非清静之地,他也并不如我以前所想的正直与清白,但我总是不自觉的把他当作我在异乡的亲人。

“小张啊——”李主任悠悠地开口,长长的拖音中有一种官僚作派:“这里有一个采访任务要交给你去处理。”

我点点头,问:“是什么样的采访?”

李主任拿过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头条,敲了敲,“就是去采访威扬集团的高层主管。”

啊?我顿时呆愣住:什么,叫我去采访威扬的高层?没搞错吧?我避之都来不及呢!

于是,我急急推却:“李主任,我不行。我还太年轻,这个任务我接不了。”

李主任喝口茶,依然是慢悠悠地神情,“小张,你这样就不对了啊。虽然你年轻,但你的工作能力很强啊。上级决定把这个任务派给你,一是因为现在全国大部分媒体都在报道威扬的事,而我们却连一个专刊都没有,二呢,上级之所以把这么一个艰巨的任务派给你,也是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的——”

“…”

“况且,你跟威扬的现任总裁的关系,也是报社里人所共知的,把这个任务派给你,应该是最适合不过的,你说对么?”他说的威扬现任总裁,正好指的就是顾骏城。

我感觉脑门顿时出现了三条黑线,有些哭笑不得:李主任,上级到底是信任我的能力,还是因为我和顾骏城的关系?

“所以,小张,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哭丧着脸,“我想是没有了…”

李主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往下交待采访事宜:

“那好。你也知道,现在最火的新闻莫过于威扬的合并了。但由于威扬的关系,所有去采访的记者都只能做一个浅层次的报道和预测,无法真正接触到威扬的高层。所以,你这次的任务就是:采访威扬的高层,并从中得知他们的长远发展规划,写出一篇具有深度意义的报道来!”

还要深层次的报道?

天,让我晕吧!

站在曾是飞扬集团的总部,如今却更名为威扬集团的门口,我徘徊了无数次,最终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原先的保安还在,看到是我,点头笑了笑,没有横加阻拦。但原来的柜台小姐却换成了一个生面孔,看到我,甜甜的一笑:“小姐,请问你找谁?”

“呃…”我想了想,还是亮出了记者证,“我是XX都市商报的记者,想采访一下威扬的顾总裁。”

她拿过我的记者证仔细地看了看,递还给我,仍然是甜甜的模样,公事的问,“请问您和总裁有预约吗?”

我摇摇头,“嗯…没有。”

“那恐怕您今天采访不到他…”她脸带歉意。

再也公事公办不了了,这时候不讲关系我今天的任务怕是要宣告失败了。于是,我只能打出关系牌:“小姐,我叫张念伶,是总裁的朋友。请你先问问他可否约见,如果实在不行,那我就离开。”

那柜台小姐顿时因我这句“总裁的朋友”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虽然她一脸的不信,但仍然拿起了电话,“那请您稍等…喂…”

见她熟练地按着电话号码,与电话那头的人通着话,我的心里却也七上八下。说实在的,我不知道顾骏城他会不会愿意再见到我,我希望他能答应约见我,让我顺利地完全采访任务,但又怕他约见我,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唉!见是不见,这是个问题。

希望莎翁九泉之下的英魂千万不要因为我的想法玷污了他的千古名句而从坟墓里爬起来掐我。阿门!

待我回神,柜台小姐已经通完了电话,脸上漾起比刚刚还要甜的笑容:“张小姐,您现在可以上去了。请您这边右转,乘第二部电梯到16楼。”

我点点头,熟悉地走到电梯口,搭乘着这专属于顾骏城的专属电梯,按下了“16“键。

心里,为着即将要和顾骏城的见面而上下狂跳着。我深呼吸一口,在心底给自己打着气:

“张念伶,镇定。你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个顾骏城还能把你吃了?你今天是为公事而来的,怕什么?他如果敢对你动手动脚的你就一掌拍死他,用你的笔笔伐他,别忘了,你是记者,你是记者!…镇定啊镇定…”

“当!”电梯到达了16楼。

我走出去,早有一个身着黑色套装,长发绾髻,看上去很严谨的女人在电梯口接待我。

我一愣:怎么不是顾骏城原来那小秘书?难道公司合并了,把秘书也换了?

那女人很专业地透出职场笑容,“张念伶小姐吗?你好。请跟我来。”

9

那女人把我领到会客室,待我坐下,她拿起会客用的纸杯,礼貌而疏离地问,“请问你是要咖啡还是绿茶?”

“绿茶吧…”我挪挪屁股,她完全公事化的办公态度让我有点不自在。

她于是旋开绿茶的包装盒,却愣了愣神,皱了皱眉,看着我,“不好意思,袋装绿茶刚好没有了,您看…”

我点点头,“那就咖啡好了。谢谢你。”

她这才松开紧皱的眉,转身为我现泡了一杯咖啡。

“谢谢。”我接过,轻轻地浅啜着,好苦!没加糖么?

见我喂起咖啡来,她这才满意地站定,很专业地打开了一个记事薄,“是这样的,张小姐。我是霍利旸霍董事长的专属秘书,我姓许。由于总裁临时有事,所以我们霍董事长决定亲自接见您,并接受您的专访,请您稍坐一下,我去请他过来。”

正端着杯子喝咖啡的手在我听到“霍董事长”时猛地一抖,我“咕噜”一声,把滚烫的咖啡一口灌进了口中,烫得我差点没跳起来,又呛得我猛烈地咳嗽:“你说…咳咳…你说,你说的是霍利旸霍董事长吗?”

我边捶着胸为自己顺气,边咳咳吭吭地看着那个秘书小姐,终于把话给抖利索了。

相较于我的失礼,许秘书脸上那严谨的神态未变,回答我两个是:“是的。”

在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时,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从沙发上跳将起来,抓起搁在沙发上的包包就想往外跑。我能够面对顾骏城,能够面对他的责难与质问,甚至能够面对他的报复,可是…我却无法面对我即将面对的这个男人…我甚至连一点点和他见面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见我抓起包包旋风般地冲向门口,许秘书在一愣之后马上恢复神智地冲过来拦住我,“张小姐,我们董事长马上就要来了…”

听听,他马上就要来了,他马上就要来了!我立刻加快脚步,更加心急地准备在他来之间开溜!

“对不起对不起,”我摆晃着她过来拦我的手,胡乱地找着离开的借口。虽然我知道这样很无礼,“我突然想到,我的采访稿放在报社了,想来今天的采访也肯定进行不了了,改天吧改天吧…”

许秘书一愣,皱了皱眉,“哦,这样啊…”

看来她有些松动,我趁机把手放在了门把上,正欲拉开…

“那你就即兴采访吧。”突然,一个沉着稳定中带着磁性的男声打断了我与许秘书的纠缠,走了进来,“我想,威扬的高层并不是都能天天有空,等候记者们的采访的,你说是吗,张念伶小姐。”

我的心顿时一沉,完了!

“而且,我可以保证,今天张小姐对我的采访,绝对会是大独家!”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而我在听到他的话后,却并没有感觉狂喜,只是紧紧地低下头,很鸵鸟地不想去看他。我所练就的职业形象也刹时全无。

却听到许秘书轻轻地解释,“董事长,张小姐她…”

他却开口打断了许秘书的话:“许秘书,麻烦你换一杯果汁进来,张小姐不能喝咖啡的。”

我心又是一跳:他还记得?他还记得我有喝了咖啡胃痛的毛病?

许秘书出去了,过了不久又重新端了一杯咖啡和一杯果汁进来,然后轻轻地帮我们把门带来过来。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房间里,空气里顿时弥漫着尴尬与窒息的气氛。我甚至听到了我心如擂鼓般的声音,也甚至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如阳光般的味道。

我知道他在看我,用他那温柔、灿如晨星的眼。

我却不敢看他,不敢面对他,甚至站在门边,连头也不敢回。

好半晌,他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张小姐,请坐。”

我一惊,侧着头看他。见他正笑着,端着咖啡轻轻啜了一口,“你不要要采访吗?”

“唔…嗯嗯…”我唯唯诺诺地应着,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坐了下来,笨拙地翻出包包里的采访本,看也不看他地就自说自话起来:“是…是这样的,霍董事长,请问你…”

“刘俊。”他却突然开口找断我的话。

我猛地抬头,为他的话而惊异,“什么?”

他还是笑着,眼睛里却有着苦涩:“我还是习惯你叫我——俊。”

我倒抽一口气,为他这话里暧昧的意味。急急地低下头,我匆忙继续着我先前的问题:“霍…刘俊先生,请问,外界对于威扬的成立充满着信心,也希望威扬能带领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再上一个台阶,对于这样的期望,你们有什么远景规划与打算呢?

我特意在他的名字后加了先生二字,提醒着他,也在提醒着我自己,我与他如今的身份。

“…”

许久没有回答。

我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正好与他的目光相遇。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俩俩相望,我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沉痛。

我忙转开眼,急急地避开,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跳又因为他这样的眼神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你…”许久,他沙哑地开口,“顾骏城…他对你,好吗?”

眼里忽然莫名地一酸。我咬咬唇,轻轻地点点头。

我还能说什么?还有资格说什么!

“其实,当年的事…后来我都知道了。”他轻轻地说。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说,他知道了,他全知道了?!

“委屈你了,念伶…”他开口,却是无奈,是歉意,“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