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刘俊却突然双眼一睁,趁着这个功夫一下子冲上前来,在所有人还未回神的那一刹那间,他猛地从林斐怀里挖出了我,刚将我护进怀里,林斐反应了过来,“碰”地一声枪响,响彻了云霄。

刘俊猛地一个转身,死死地将我搂进怀里,在枪响的那一瞬间,我感觉他的身体剧烈的震动了一下,揽着我的手一松…

“刘俊,你骗我,你又骗我!”我听到背后的林斐咬牙切齿的声音,下一秒,他向我们冲了过来,朝着刘俊的后背猛力的一击…

这座大楼的顶楼未建围墙,我和刘俊已站在顶楼的边缘处,再加上林斐这狠狠一击,由于后劲的作用,我的身子一下子飞了出去,脚踩在顶楼的边缘向下一滑——

“啊!”我惊声尖叫,身体直直地向下一坠。我眨大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已悬出了大楼之外,在巨大的引力下,眼看着就要坠下楼去,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脑海里一片空白。

“念伶!”就在此时,我听到刘俊一声大喝,刹那间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生生地阻止了我的身体直线下坠的趋势。

“放手,你给我放手!”我听到林斐的吼声,尖利而愤怒,伴随着两声枪响,巨大的回声中,我看到刘俊的身形明显地一顿,但他却咬紧了牙关,怎么也不松开拉着我的手。

血,顺着他的手滑落,一滴,两滴,滴落在我的脸上,温热的,带着腥甜的味道。

他受伤了?在那一刻,我的意识一下清明了过来。回想着刚刚的枪响,心里一惊。

“刘俊,放手,你快放手!”我大声地叫着他。

却见他咬紧了牙,仍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脸上艰难地泛起一抹笑意,“不放…念伶,别松开…”身体却随着我的下坠而滑下了几分。

“你放手!”我听到林斐尖利的呼啸着,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铿”的一声,似打中了什么东西,“抓住他!”紧随着一声厉喝,我听到上面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念伶…坚持住!”黑暗中,下坠的身体,伴随着死亡的威胁…

我却听到了刘俊犹如天籁般的声音。抬头,他滴落的血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却仍能看到他那犹如水晶般透亮的眸,似一豆星光,指引着我求生的欲望。

不自觉间,我拉紧了他的手,告诉他,我不放弃!

打斗声没有延续多久,在一阵纷杂的声音中,我眼前一花,突然一个黑影掠过我眼前直坠下了楼,在我还未来得及看清之前,撞在楼外横生出来的钢架,几声巨大的砸落声之后,猛地掉落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同时,许多人奔上了前来,“念伶,你没事吧?”我听到人群中关飞焦急的声音,伴随着“快将他们拉上来”的声音,紧接着我看见刘俊的身体被慢慢地拉了起来,而我也随着他的身体上移而渐渐被拉了起来。

当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我拉上顶楼的时候,我喘着粗气,看着眼前那些担心的面容,已经来不及去回应这些担忧的目光,看着刘俊,我扑到他的身上,打量着他,心里充满着担心,“刘俊,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刚刚,他在流血。

见我情绪激烈,刘俊抱着我,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念伶,别担心我…”他轻轻地安慰着我,手,冰凉的,伸到我的面前,轻抚着我的脸,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意,“你没事,就太好了…”

我将脸埋进他的手里,动情地点点头,“嗯…你…”话还未完,他的手却突然从我的脸颊旁滑落,人亦随之向后一倒——

“刘俊!”我大喊一声,反射性地抱着他的身体,却摸到他背后一片湿润的滑腻…

不可置信地将手伸到眼前,入眼的,全是温热的,腥甜的血…

刹那间,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尾声

“刘俊,刘俊…”我急切地跑着,一声一声,呼唤着那个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已无知觉的人。

他流了好多血,在急救车上,他的血一点一滴,淌在地上,也让我痛彻了心扉。

林斐死了。在警察逮捕他的时候,他挣脱了,纵身从高楼跳下,再也没有了呼吸。可是他在临死前,却朝着保护我、救我的刘俊开了三枪。

我不知道刘俊当时有多痛,他流了多少的血,可是,他却为了我,一直没有松开手。

医院走廊的尽头就是手术室,因为早就接到了通知,全体医护人员已经在手术室待命。我跟着刘俊的病床一路跑来,我拉着他的手,他的手冰凉着,也冷透了我的心。护士们上前,要将他推进手术室,我哭着,喊着,却不得不松开与他交握的手指,满是血污的手指…

刘俊,你一直没有放开我的手,为了救我。

那这一次,可不可以请你为了我,不要松手,不要放弃,要勇敢地活下来?

可是,我这样的祈求在生死之间,却似乎变得那么的沉重和飘忽。看着手术室外的红灯骤然间亮起,我跪倒在手术室外,感觉那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坐在走廊尽头,早已没有了知觉,像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

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段情,我们纠缠了十年,我,刘俊,肖兰,关飞,林斐…

而我,又是什么呢?

因为我,刘俊受尽伤害,现在,他躺在手术室里,甚至是性命堪虞;

因为我,肖兰芳华年少,失去了生命,更惹来林斐殒命的报复;

因为我,关飞远走他乡,难掩神伤…

因为我,顾骏城为报复铤而走险,现在身陷囹圄…

为什么,我只是想要一段真挚的感情,却引来那么多环伺的危机、伤害…

这算什么?感情的业障吗?在这滚滚的红尘间,为什么单单是我,是我们,摆脱不了,跳离不出这段情殇?亦或,我是一个不祥的人,注定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恍神间,一只大手拍在我的肩上,我转头,看见宇文赝和关飞一脸的担忧。

“念伶,你没事吧?”关飞轻声地询问我。

我青白着脸色,缓缓地摇了摇头。抬起头,又担忧地看了看手术室外还亮着的那盏红灯。

我知道,刘俊还在里面,与死神较量着,与时间赛跑着…心情,不免又沉下来几分。

宇文赝叹了一口气,将一个口袋塞进我的手里。我低头一看,竟是刚出炉的面包。

“吃点东西吧,刘俊的手术一会儿做不完的。如果刘俊出来了,你却饿倒了,那多不好看?”他轻声道。

我笑了笑,却笑得艰难,只得摇了摇头,将面包放在椅子上,“我吃不下…”欲言又止。

宇文赝听我这么说,与关飞对看了一眼,轻叹了一口气,却终不再多劝。只伸过手,将我揽进了怀里,轻声地安慰着,“放心吧,念伶,刚刚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刘俊也没有放开你,我相信,就算是为了你,他也不会轻言放弃的!”

“嗯。”我重重地点点头,不可否认,他的话让我的心里多少有些温暖,仿佛也有了希望。

我是这样想的,宇文赝是这样想的…

相信刘俊,也会是这样想的。他会活着,他一定会活着出来的,对不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关飞与宇文赝陪着我,看着时光一点一滴的流逝,黑暗的天边终于透出了鱼肚白…

终于,手术室外的灯光熄灭了。

灯熄掉的那一刹那,我就像尾濒死的鱼又遇见了水一般地活了过来,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守在手术室外,急切地等待着出来的医生给我一个宣判的机会。

医生出来了,经过一夜的奋战,难掩一脸的疲惫。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急切地问他,“医生,他怎么样?刘俊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掉口罩,宣判道:“经过我们全力的抢救,病人现在已经基本上脱离了危险,但是…”他面有难色地欲言又止。

我的心也随着他那个“但是”而往下一沉,“他怎么了?”

医生面色沉重地道,“但是…有一枚子弹弹道太深,已伤到了他的右手肌腱。我们虽然已将子弹取了出来,但…估计他的右手也可能从此不能再恢复…”

我听到他的话,心里一惊,“你的意思是说…刘俊会残废吗?”我颤抖着声音问医生。

医生默了默,终于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我的心,终于在那一刻跌到了谷底。

然而还来不及想这些,护士已推着刘俊从手术室里出来了。我低头看他,却见他一脸的苍白。因为失血的缘故,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透明的,让我一瞬间竟有一种他要羽化而去的心悸。

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我跟着他,看着护士把他推进深切治疗室内,站在外面,我看着他的面容…

在这一瞬间,心里百味杂陈。

刘俊…

这么温润、温柔的一个人,到最后,竟然为了我而可能面临残废!

这要我情何以堪!尤其,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的时候。

我要怎么办?我应该要怎么办?

想要这里,我腿一软,跪倒在了治疗室外,哭得不可自抑…

接下来的许多时间,我都陪在刘俊的身边。我陪着他说话,在他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希望能帮助他早一日醒过来。而刘俊果然也不负我所望,脸色一天比一天有所好转。

一周过后,刘俊终于不再折磨我的神经,醒了过来。当他皱皱眉头,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我简直幸福的快要晕掉。

刘俊看着我,笑得幸福,却也安心。他缓缓地对我道,“念伶,我回来了。”

在那一瞬间,泪水弥漫了我的眼眶。我投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拥住了他,“刘俊,欢迎你回来…”

可是,当我倒了杯水,而刘俊本能地想用右手去接的那一瞬间,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再多的喜悦也弥补不了。

刘俊陡然间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还缠着绷带的右臂…

“我右手…动不了了,念伶…它没有知觉…”他望着我,满眼的疑惑。

我的心里一苦,泪意漫出了眼底。“嗯。”只能喏喏地应了一声,不敢看他,只得坐在他的床头,想要喂点水给他喝。

可他不喝,坚决地对我道,“帮我叫医生。”

“不,刘俊,你只是…”我还想说些什么来欺骗他,亦或安慰他,但在他了然的目光下只能住了口。

我知道,一切都隐瞒不了的,一切,都隐瞒不了。

果然,刘俊在知道了自己的伤情之后,沉默了。许久许久,他静静地与我呆坐着,相顾无言。

最后,他缩回了被子里,闷闷地对我道,“念伶,我想休息一下…你先回去吧。”

一听他的话,我哭了。我抱着他,一遍遍地安慰着他,告诉他我会陪着他,我会爱他,我要和他在一起。我愿意,做他的翅膀,做他的右手。在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坚定。

可是他,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无声地抗拒着。

我于是退了出来,靠在墙上,沉默地哭。在这一刻,我感觉到何谓绝望。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关飞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去了机场。

“念伶,”关飞最后在电话里,衷心地对我道,“在你被林斐劫持的时候,在你差点坠落高楼的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刘俊…他是舍命的在救你,他拼掉了自己的性命也想要保护你。而我,在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因为,我做不到。所以,念伶,放心去爱吧,一个能舍却性命保护你的男人,必将会给你一生的幸福。”

在那一刻,我沉默了。许久,我衷心地对电话那头的他道,“谢谢,珍重。”

十年的光阴,在这四个字中,道尽了我对关飞所有的情感。

关飞走出了这段感情,而我也给予了他最深的祝福。

我想,我是时候,去向刘俊表明我的心了。我愿意跟他在一起,我愿意一生一世照顾他,亦跟随着他。这是十年前,当我与他在兴德的樱花树下初见面饿时候,就已经暗自里做下的决定。

可是,我却再也找不到我心中所爱的那个男人。

当我再去医院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刘俊走了,已经被他的秘书接出了医院。

我疯狂地寻找着他,去他的公司,去他住的地方,去他有可能会去的每一个地方。但我找不到他了,再也找不到。

刘俊,他变卖了威扬的产业,并将之全部捐给了慈善事业。在他出狱之后,他就已经在做这方面的打算和准备。

而现在,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我的心,空了。永远的空了。

一年后

N城

“假货,快快,快帮我关一下水龙头!”我大叫着。

宇文赝手忙脚乱地帮我关了水龙头,又挤开了我,然后将水槽里淋得一身透汗可怜巴巴冷得直打哆嗦的小狗抱起来,哀怨地看我一眼,“喂,你不会吧,给狗洗个澡而已,犯得着把我新开的宠物店弄得一地的水跟水漫金山差不多么?”

我白他一眼,“干嘛?不就是没把水龙头上紧么?你说话真拧!”边说边甩了一条毛巾给他,“快,把小狗的毛擦干,否则小狗会生病的。还有,什么你新开的宠物店?这店还有一半是我的股份哩!”边说边扭他的耳朵,痛得他哀哀直叫唤。

转过头来,某人哀怨地喃喃道,“唉,真是的,又拧我耳朵。我的耳朵都快被你给揪掉了。”

我不理他,径直地走到门外,坐在板凳上晒太阳。听着不远处兴德高中的上课铃声,心里一片舒坦。

又是一年三月三,阳光温暖而明媚。

一年前,找不到刘俊的我失落地辞掉了报社的工作,又去看了顾骏城。因为洗黑钱的关系,他被判了三年,但因为情节并不严重,被判了缓刑,在家里休养,却也收敛了所有的脾气。我和他聊了很久,开诚布公的聊起了以前的许多事。他整个人平和了,也将我们的事看开了。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状。

所以,我准备离开了,真正地离开。站在长途汽车站的站台上,我再次回首,凝望着这个我生活、求学了多年的地方,心里,终还是有着不舍。

而此时,宇文赝出现了。他告诉我,他盘掉了自己的宠物店,打算去浪迹天涯。而旅途的终点,就是有我的地方。看着他的模样,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于是,我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行遍了国内所有的山川美景,西藏、黄山、丽江…处处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但最后,我回来了。回到N城,回到了这个我生长和生活过的美丽小城。

我与宇文赝开了这个宠物店,就在兴德的对面,开始好好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知道宇文赝放弃一切跟随我而来的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但是,我再也无力去回应他的这份决心。

因为,我的心,已经遗落在了某个地方,某个人的身上。

清皓倒是常来店里玩儿。在这里,她学着帮我们照料小狗,学着和小动物沟通。看着她质朴的笑,我的心里也一片明媚。我想,把她和宇文赝凑在一起,也是不错的。

但奈何每一次跟宇文赝提起这件事,宇文赝却总是推却,他嘻笑着对我说,“我啊,是个无心之人,所以喽,你不用再为我操心啦!”

而清皓也同样的反对,她怒气冲冲地对我道,“张念伶,我郑重地告诉你,这个假货不是我的那盘菜。所以,请你不要再把我与他划在一起,谢谢!”

所以,久而久之,我闭嘴了。毕竟缘分的事,谁是谁的,终说不清。

而我…也终究是一个人。

正眯着眼想着往事,惬意地晒着太阳,突然眼前一花,远远地,我看着一个人走了过去,脚步轻快…可那背影,却让我生生地一愣!

心,在那一刻狂跳不已。一切的记忆,一切的活力,仿佛在那一刻都回来了。

于是我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不顾宇文赝正抱着滴水的小狗在死命地呼唤着我,我飞快地向前奔去…

理智在提醒着我,不会是那个人…

可是,我的脚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般,朝着那个背影飞奔了过去。飞奔上兴德的那条校园小道…

两旁的香樟树一如既往的散发着清香的气息,然而,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梦中想过念过几千几百次的身影。

眨眨眼,我喘着粗气,四处张望着,却只看到那不远的地方,那棵不再孱弱的樱花树正开满着灿烂眩目的樱花,在迎风招展。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吗?因为太过想念刘俊,所以,我产生了幻觉吗?

心里闷闷地一痛,为自己的这个想法。

失落,刹那间漾满了整个心间。

不觉地,踏上学校的台阶,绕到了花坛旁,怔怔地看着那满树洁白的樱花,

樱花,最美的花。它开在最灿烂的时节里,却也凋零在最灿烂的时节里…一如,我的爱情。

“你说,这是什么花?”怔忡间,我听到有个清亮中又带点疑惑的声音在问。

我转头,看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女生正坐在花坛的凉凳处,眯着眼,其中一个女生天真地问着另一个女生。

另一个女生被问得愣了愣,眼珠儿瞅着樱花,半晌,故作老成地咳了咳,“这…这是…杏树!对,嗯,就是杏树!”

哈!我被那个女生古灵精怪的模样逗得差点笑出声来。看了看那满树的樱花,开得这么灿烂与眩目,竟然还会有人将它与杏花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