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甚是自然地扣住我的腰,挑起剑眉,凤眸中渐渐盈起笑意,戏谑道:“你这是,投怀送抱?”

此时夕阳西沉,云霞满天,燃烧了整个天际。暮光将他的侧颜镀上一层淡薄的金辉,眉宇间满是柔和的光华,恍若天神临世。

蓦然间,心跳快如擂鼓,我的手肘撑在他胸膛,慌忙矢口否认道:“我我我我我才不是!你快放开我,桑府人多眼杂,若是教人看见了,不知又要传出什么怪力乱神的谣言了。”

他笑,“不放又如何?”

我一时语塞,脸颊愈发烧烫,“你你你你你…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又如何?”

“你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又如何?”

我作青面獠牙状,狠道:“我,我咬你!”

熟料,希音竟将脸又凑进了几分,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柔弱模样,“你咬。”

“…”,当时我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既提上不来又咽下不去,简直快窒息了。

圣僧啊圣僧,你别以为不在大雷音寺便可以几次三番、肆无忌惮地调戏良家妇女,佛祖他在天上看你!

将将我要开口嗔他,他却忽然收敛了那份嬉笑之色,眸光灼亮似火将我牢牢锁住,低哑的声音满是认真与决心,“我说过,这次绝不放手。我素来言出必践。”急促而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鼻尖嘴角,若春风拂面,将我吹得面红耳赤。

四下无人,周遭万籁俱寂。

我与希音就这般互相对视,谁也不说话,彼此呼吸相闻。

直至几声轻咳传来,我这才猛然回过神,忙不迭挣扎着将他推开。

林铮面带惊色地呆立在一丈开外的地方,一脸窥破天机的窘迫。视线在我俩之间转了好几圈,表情万分纠结。薄唇半张半阖着,显然是话到唇畔却不知应不应当说出口。

“林公子,有事吗?”希音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整理微皱的衣袖。

他艰难地点头,道:“没、没打搅二位吧?”

我肯定地说:“没有,绝对没有!”

林铮复将信将疑地将我望了一望,尴尬地脸上写满了“我知道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心虚地搓了搓手,干干一笑道:“林公子,我们什么也没干,你什么也没看见!那是幻觉,幻觉!嗳,你俩有事谈事,我先回房休息了!”语毕,再不敢抬眼看希音,逃也似的溜回了厢房。

入夜。

我和衣在床上摆平,心下思绪万千,如同被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塞住,既憋闷又烦乱。

扪心自问,我当真对我的过去没有半点在乎吗?说没有,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世人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我并不否认,我的确贪图如今的安宁惬意生活,贪图希音给予我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庇护。我甚至曾经想,倘若我不去问、不去想从前发生的一切,就这般稀里糊涂、无忧无虑地度过余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可我也深知,过往带给我的绝不可能仅仅是满身的伤痕和午夜的梦靥。很多时候,我并非不愿去回忆,只不过是害怕面对那段鲜血淋漓的往事,害怕再次遭受扯肉带血的痛楚。

这种矛盾的情绪在心中酝酿已久,直至今日遇见锦袍美男,便倏然膨胀,一发不可收拾。

我是谁?又为何会被人推下青城山?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我将玉梅簪握在手中细细审视,玉体莹润通透,细腻温润,成色质地都是世间仅有。如此发簪,绝非寻常人家能够拥有,它几次三番出现在我的梦里,即便冻得浑身麻木,奄奄一息时,我也不曾将它松开。可想而知,它对我定然有着某种重大的意义。

还有,梦里将我救起的男人是谁?从声音到气度,以至于身上的气味,都与希音极为相似。然,他果真是希音吗?还是苦苦寻我而来的锦袍美男?他口口声声哀求我原谅他,我与他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纠葛?

无数疑问在我心里盘桓不散,迫得我几欲窒息。我烦躁地翻过身,将玉梅簪插回发髻,愣愣地望着案上跳动的灯花出神。

“砰砰——”有人敲门。

我强压下心头思绪,起身开门。出乎意料,来人竟是锦袍美男。此时,他已换上一袭月色长衫,正静静立在门口,姿态翩然若画,微笑道:“梅儿,我可以与你聊聊吗?”

想曹操曹操就到。

既然他已知我是女儿身,正好也不用故作男儿姿态。我点了点头,侧过身子道:“公子请进。”

他与我相对而坐,我替他斟上清茶,道:“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公子…”他眉心一皱,温润的眸光中漾起几许哀伤,似是自嘲道:“如今,你我竟变得如此生分了吗?也罢,一切都是我自作孽,委实怨不得旁人。”

我怔了怔,道:“不好意思,我当真不记得你是谁了。”

他将茶杯握在手中把玩,却始终不曾喝那茶水。良久,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不记得也不打紧,我再告诉你便是。我姓裴名览,今年二十又三。今日下午是我失态,让你受到惊吓,我向你赔不是。”

我和善地笑道:“裴公子言重了,惊是有的,吓倒也不至于。”

“梅儿,从前你总唤我作…裴郎。”他说。

裴郎…

我心中一滞,好歹读过那许多话本,便是猜也能猜到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含义。

踯躅片刻,我试探问道:“裴公子,你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吗?会不会只是人貌有相似?”

裴览抬起头,视线停留在我发髻上的玉梅簪,道:“那我可否请问梅儿姑娘,你是何时到青城山的?”

我略作回想,道:“当时我伤得太重,昏迷了将近一个月,照此往前推算,大约是三月中旬吧。”

“那便错不了。”他肯定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抬眸望着他略带几分苦涩的笑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对他谈不上喜恶,就好像喝一杯白水,没有半分味道。于我而言,他不过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甲,同我没有、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见我不语,他又关切道:“梅儿,你近来身体可好?那些伤都痊愈了吗?”说这话时,裴览微微动了动手指,仿佛想触碰什么。只是一瞬,便又紧紧收起。

“有劳裴公子挂心,我很好。希音圣僧的医术很是高明,除了背上的棍伤委实严重,其他地方连疤痕都不曾留下。”

裴览眸色一紧,清俊的脸上登时血色全无,惨白如纸,“是啊,那些棍伤当真很严重,即便好了也会留下疤痕的。对不起,原本不该由你来承受的…”他似自言自语,声音喑哑黯然:“九叔他,将你照顾得很好,可我到底还是不愿将你让给他…”

我听得不甚明白,遂问:“裴公子,你说什么?”

裴览放下手中茶杯,字字句句道:“梅儿,若我告诉你,你我从前是夫妻,你会相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要不要努力一把呢?

第十六章

话音落下,我猛然一惊,如有惊涛汹涌而来,猛烈地冲击我的心房。

下一刻,我脱口而出道:“既然你是我夫君,为何不能护我安好,反倒教我独自一人流落到荒山野岭,甚至险些丧命呢?”

裴览身形一颤,强压着颤抖的声音,道:“对不起,从前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梅儿,你跟我回家好吗?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你从前所受过的委屈,我会加倍帮你讨回来。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他甚是期许地将我望着,伤痛与愧疚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我笑道:“裴公子,你既说你我本是夫妻,为何不索性将过去的一切和盘托出呢?我身上的伤从何而来,我受过何等的委屈?你千里迢迢赶赴锦城来找我,我信你有十二分的诚意。可现在,你却只告诉我你有不得已,到头来我还是过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你这般不愿坦诚相对,教我如何原谅你?”

“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我只是害怕你知道后…梅儿,你先跟我回去,我自会将一切慢慢说与你听。”裴览急切地握住我的手,掌心满是湿腻的汗水。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抽回,道:“对不起,我想我不能贸贸然跟你回去,我对你…我、我只是还没有做好接受过去的心理准备。”

真相明明近在咫尺,我渴望已久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我忽然丧失了探询它的勇气,埋首当起鸵鸟。

且不提我对裴览一无所知,若我当真跟他走,这便意味着我将面对截然不同的人生。背上的棍伤至今隐隐作痛,我承认我胆怯了,我害怕鲜血淋漓的噩梦,锥心蚀骨的伤痛。

或许,我只是贪恋如今的安乐的生活罢了。

裴览离开了。望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我心下五味陈杂、百感交集,不知是到底是何种滋味。

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夫君”,我到底还是不知该用何种心态来面对他,除了茫然还是茫然。我心知他眼内的愧疚与痛苦是真情流露,这点从他锲而不舍、掘地三尺也要将我寻到便可见一斑。然,一时半刻间要我接受他成为我的夫君,我真是万万办不到。

我记得某话本上曾经这么写——倘若两个人真心相爱,彼此心有灵犀,无论是远在天边抑或者是参商分别,终究也能千里姻缘一线牵。

记忆会丢失、会错乱,而感觉却永不磨灭,不会欺骗。

我对裴览的感觉,同路人甲没有分别。兴许,曾经某些时刻,我曾被他撩动心弦,但绝那绝非心动,只是身为旁观者的动容而已。我这人素来容易入戏。

脑子里像是灌满了浆糊,混沌不明。我呆坐在桌边良久,直至灯花噼啪的爆裂声将我的神思拉回,方才如梦初醒地叹了口气。

推门而出,有清风拂面。夜渐深沉,明月挂上中天,藏青色的夜幕上繁星点点,夜色静谧而晴朗。

我漫无目的地在花园中游荡,满园梨花清丽绝尘,盛开似雪。我曾在这里目睹林铮对桑沐云的痴心不悔,她将他遗忘,他便来重新与她结识。当时感动得泪流满目,连连喟叹,如今这一幕真真切切地在自己身上上演,却是别有一番苦涩的滋味。到底是旁观者迷,入局者清。

我不禁仰天长叹,狗血话本的女主果真不是好当的啊…

忽闻“吱呀”一声,林铮从希音的厢房推门走出来。只见他面有醺然,伸手揉了揉眉心,脚步虚浮着离开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好奇心使然,我这便起身去敲希音的房门。敲了许久,方才听见他懒懒地应了声:“进来。”

一脚踏进房间,一股甘冽的酒香味便扑鼻而来。

我蹙了蹙眉,定睛看去,却见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酒坛子,惊道:“圣僧,你喝酒了…唔!”话未说完,不知从何处扫来的力道紧紧拦住我的腰,湿热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酒气肆意地喷洒在我的脸上,如同一阵春潮一般,抚开我浑身的毛孔。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直面而来,希音将我的身子用力抵在雕花红木门上,定定地凝视着我。星眸之中沾染了醉意,如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圣圣僧,你、你喝醉了…”我挣扎要将他推开,奈何被他禁锢在怀中,半分都动弹不得。

唇畔勾起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略带几分魅惑的味道。“我没喝醉,你看我还认得你,小梅…”

希音的薄唇近在咫尺,鼻尖与鼻尖轻轻触碰,连别过脸的空间都不剩,只要我稍稍动作,便会毫不迟疑地贴上去。

我的心突突跳得很快,艰难地说:“你先放开我,我透不过气了。”

“小梅…”他的眸光忽而变得迷离而缠绵,“为什么,为什么是裴览…”

我结巴道:“什、什么为什么?”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你说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他的侧脸贴上来,缠绵地厮磨着我的耳鬓,呢喃道:“小梅,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将你找到,我答应了恩师要照顾你一生一世,我不能当背信弃义之人…你不要、不要离开…裴览不是你的良人,不要嫁给他…”

当时我就震惊了。我、我说过吗?

“你绣给我的鸳鸯锦我一直随身携带,你看…”他摸索着从襟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精囊,扬起给我看,似是困惑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爱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跟裴览走…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告诉我,你有什么苦衷…”

我又一哆嗦。我、我绣过这个吗?我连自己会不会女红都不知道…

这酒问味道便知烈得很,粗略估计倒在地上的酒坛,至少也有五六坛之多。嗳,圣僧一定是喝太多产生幻觉了,是以才这般失态。

酒能乱性啊乱性。

就在思量的瞬间,希音的吻已然果断地落在我的唇上。这次的吻来得霸道而热烈,不容许我有半分反抗。火热的气息掠夺了我的呼吸,只觉鼻尖气息有片刻的停止,随即变得急促而紊乱。

脑中一片空白,每一寸肌都似被火灼烤过,烫得厉害,身子不由自主地瘫软在他的怀里。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顺势将我搂紧。舌尖撬开我紧闭的嘴唇,柔缓地滑入我的口腔,灵巧挑拨我的舌头,细细厮磨辗转。

脊背越发用力地抵住雕花门上的木格,尖锐的痛楚感猛然将我的神智唤回,我手足无措地狠狠推开他,大口喘着粗气。他脚下趔趄几步,颓唐地跌坐在榻上,眸光潋滟而迷茫地将我凝望着。

我伸手抚摸被他吻得滚烫的唇畔,落荒而逃。

一夜无眠,辗转反侧。裴览和希音的脸交替出现在眼前,扰得我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捱到破晓时分,索性起身洗漱。

熟料,这厢将将从床上站起身,耳畔忽的嗡嗡作响,一些破碎的片段自眼前急速掠过。

“我叫裴昀,从今往后,有我所在之地,便是你的容身之所。”

“梅儿,嫁给我,好不好?”

我扶额跌坐在床畔,再使劲眨了眨眼睛,那些画面便又倏然不见,嘈杂交叠的人声也渐渐淡去了。我试图去回想,看看能否发现蛛丝马迹,却只是枉然。

一切来去匆匆,如轻舟划过,了无痕迹。

纵然我再怎么逃避,再怎么甘心埋首当鸵鸟,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却总是时不时地跳出来,提醒我它们的存在不容置疑。若要知晓真相,最快最直接的方法便是问裴览,可我,当真要找他一问究竟吗?或者说,我真的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直面惨淡的过往吗?

“小梅。”门外忽然有人唤我,仿佛是希音的声音。

我收敛情绪,整理好面部表情走过去开门,见希音神色错愕地立在门口,打量我道:“你昨晚没睡好吗?怎的面色怎么差?”

我抽了抽嘴角,你那般肆无忌惮地轻薄我,我能睡好吗?

“圣僧酒醒了?”我笑道。

剑眉微微挑起,希音掩口轻咳了几声,试图掩饰道:“昨日林铮找我谈事,顺带捎来了几坛女儿红,其实我也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就乱性了,要是喝多了,岂不要变成禽兽?我暗中腹诽,瞧他神色坦然如常,难不成,竟将昨夜轻薄我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掏出玉梅簪递给我,“啊,对了,你的玉梅簪怎会在我房里?”

想必是昨日被他轻薄时,我挣扎着落下的。回想起他那双沾染醉意的黑眸,粗重炙热的气息,蛮横缠绵的亲吻…我只觉有一把火从耳根一直烧到了脖子,烧得我面红耳赤,几欲窒息。

我愣愣地盯着那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一时忘记要去接玉梅簪。

“小梅,你是不是病了?脸色怎么忽白忽红的?”他伸手要来探我的额头,我忙不迭心虚地躲开了,讪讪地接过发簪,道:“我没、没事。圣僧,你可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他煞有介事地反问我。

当时我只觉得两眼一抹黑,果真不记得了!心里说不出是悲愤还是羞恼,兴许还有几分失落,我悲愤地瞪他一眼,攥紧发簪砰的关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想起来,太子习惯称女主为“梅儿”,希音才爱叫她“小梅”,区别一下╮(╯_╰)╭

第十七章

诡异,眼下的气氛甚是诡异。

裴览和希音正面对面,一左一右坐在我身旁。在他二人的眼神交汇中,我仿佛看到了波涛汹涌、电闪雷鸣、刀光剑影…我只觉浑身一哆嗦,忙低头喝粥,打定主意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理会他二人无声的的厮杀。

随从奉上食盒,裴览贴心地将它打开,推到我面前道:“梅儿,这是你从前最爱吃的枣糕,我特意命人从外买来的。来,趁热吃。”

热腾腾的枣糕精致小巧,看来甚是莹润可口,加之香气扑鼻,教人登时食欲大开。我只道好歹是他一番心意,况,我的确偏爱吃枣,遂欢喜地道了声谢,举起筷子欲夹来品尝。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掌忽然覆在那食盒上面,成功地将我的筷子拦在外面。只听希音冷冷清清道:“近日小梅来月事,不宜食用枣糕。”

我震惊道:“你、你如何知道?”

他凑近几分,低哑魅惑的声音透出暧昧,轻笑道:“既然你我‘过从甚密’、‘如胶似漆’,这点小事我又怎会不知道?”他有意加重了“过从甚密”、“如胶似漆”这八个字,瞬间将我的面颊烫的绯红。

裴览瞳孔一缩,眸底泛起几许细碎的伤痛,略带探询地将我望了一望。我悻悻地收回筷子吮在口中,尴尬地点了点头。

裴览黯然神伤地垂眸,似是竭力掩饰面上的痛苦之色。虽然我对他毫无感觉,可见他如此这般悲戚戚的模样,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可言喻的愧疚之感。

都是失忆惹的祸啊…

希音得意地挑起剑眉,唇畔笑意再深三分,他将顺势将食盒推到一旁,夹起一块芙蓉栗子糕放到我碗里,柔声道:“小梅,吃这个。”

我吞了口口水,艰难地说:“其实,我吃饱了。”

他眉心一蹙,声音一沉,似有些不悦,道:“你才喝了小半碗粥,你确定你吃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