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知寒捏捏她脸,笑而不语,扯过被子遮住两人,做他同样等了很久的事。

约莫半个时辰后,展知寒披上外袍出来,对墙头那边蹲着的黑影恍若未见,直接喊丫鬟送热水。

展怀春瞪大了眼睛,手里还没来得及点的爆竹掉了下去。这样吵,大哥都没耽误事?

隔着夜色,展知寒瞥了他一眼,继而不缓不急走了过来,将胳膊上搭着的斗篷递给他:“夜里风冷,你嫂子怕你冻着,让我把这个给你。二弟,我们一会儿就睡了,你放完也早点回去歇息吧,接下来三天我要陪她,家里生意都靠你了。放心,等你成亲时,大哥也给你三日假。”

展怀春气结,盯着他说不出话。

他迟迟不接,展知寒直接将袍子抛到墙头,转身往回走。还没走几步,背上突然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展知寒反手接住那串鞭炮,看向墙头,那里已经没了二弟身影。他无奈摇头,这个二弟,都快娶媳妇了,竟然还跟孩子一样扔人撒气。

他快步回了屋,榻上娇.妻小脸红红杏眸轻阖已经睡了过去。展知寒眸色变深,再次钻进被窝。

“表哥,你干什么啊……”

“二弟走了。”

“他,他走就走,跟咱们……”话未说完失了声。

喜床再次摇晃起来,或许是没了噪声打扰,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了。

而常青园里,展怀春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将阿榆枕过的枕头越抱越紧。

~

三日甜蜜过后,沈棠自觉成了长嫂,得好好关心关心自己的前二表哥如今的小叔了。

得知展怀春在梅林那边挖梅树准备运到王家村去,沈棠主动去看热闹。

“二弟,这次你打算过去住几天啊?”她笑着走到展怀春身边,亲昵地问。

展怀春狠狠送了她一记眼刀。

沈棠不以为意,瞅瞅那边挖树的下人,又道:“二弟……”

“再敢这样叫一句试试!”展怀春转过身,冷脸看她。

展怀春可真捏过她胳膊的,沈棠警惕地退后几步,离远了才道:“不叫二弟叫什么啊?将来你跟阿榆成了亲,阿榆肯定要叫我嫂子啊,难道你不准备跟她一起叫?”

听她提他跟阿榆的婚事,展怀春脸色好看了些,别开脸,懒得再跟她计较。

沈 棠知道分隔两地的苦,再者她也想阿榆了,便好心提议道:“二弟,要不我给阿榆下张帖子吧,请她来咱们府里赏梅,她肯定会来的,至于她还回不回去,就要看你 的了。”她觉得吧,阿榆一个人住在乡下太可怜,过年那几天展怀春肯定会把人劝到展府住着,那不如现在就搬过来,正好有她当幌子,就说她跟阿榆情同姐妹,约 她过来赏梅叙旧几日也无伤大雅。他们又不是官家女,没那么多规矩。

展怀春眼睛一亮,看沈棠立即无比顺眼,兴奋地催她:“那你马上去写,我亲自送过去!”

沈棠嗤了声,嫌弃地看他:“你傻啊,要是你亲自去,阿榆肯定会猜到你不安好心的,你就乖乖在家等着吧,我派明月去,阿榆认识她。对了二弟,我这么帮你,你怎么谢我啊?”

“想要啥就说,我都给你!”展怀春心情好,说话无比豪气。

沈棠得意地笑,“那你叫我一声嫂子吧,叫完我马上去写帖子。”

展怀春脸立即拉了下来,让他管自己的表妹叫嫂子,他开不了口。

沈棠也不催他,抬头望天,自言自语:“嗯,现在派人送过去,还能跟阿榆一起吃晌午饭呢。”

展怀春抿唇。

半刻钟后,沈棠心满意足而去。

~

明月是沈棠身边的大丫鬟,她来送帖子,阿榆高兴极了。

她让莺儿在家里照顾豌豆,自己随明月上了马车,跟她打听沈棠近况。

明月热情地答。马车辘辘而行,快转到王家村通往南北主路的路口时,前面道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乡间马匹并不常见,明月好奇地挑帘看去,很快又放下了,笑着对阿榆道:“奴婢还以为二少爷不放心让咱们来接姑娘,亲自来了呢,原来不是。”

阿榆脸皮薄,羞涩地低下头。

明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走了大概一刻钟,后面又传来马蹄声,比之前还急,明月困惑地回头望望,疑道:“难道村里哪家出了事?”怎么跟奔丧似的啊。

阿榆不由也回头看,只是马车颠簸,对方速度又快,并看不清楚,况且一个陌生男人没什么好看的,她很快就坐正了。但因马蹄声越来越近,无端端让人紧张,她跟明月都没有再说话。

忽的,马蹄声急急停下,马车也陡然停了。

“你想干什么!这是展府马车,惊了人小心我送你去官府!”

外面传来车夫高声斥责,阿榆心中一紧,正要猜测对方来意,忽听另一道略显不稳的男人声音传了进来:“车里坐的,可是王家村程榆姑娘?”声音浑厚,大概他马离车很近,听起来好像人就在车门外。

阿榆认识的人并不多,知道她名字的男人就更少了,此时听人连名带姓问她,她本能地就想回话。

明月却及时拉住她袖子,朝她摇摇头,这才朗声问道:“你是何人?”

男人握缰绳的手越攥越紧,强忍着直接去挑帘的冲动,只紧紧盯着帘缝看里面那一抹红裙:“鄙人姓程,单名杨,八年前丢下妹妹程榆离家闯荡,因变故被迫在外辗转流离,如今归乡寻妹,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她有个哥哥,是否愿意原谅他,是否愿意见他。”

明月呆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人,却见她捂着嘴,不知何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阿榆做梦都没有梦到过哥哥会回来。

她跟展怀春说,她要等哥哥回家,但她心里很清楚,哥哥多半已经……

可现在,她的哥哥,她那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若不是梦境太清晰她都快忘了模样的哥哥,就在外面,跟她说他来找她了。

阿榆想挑开帘子看看他,可眼泪流个不停,手才伸出去就急急缩回来抹泪。

车 厢里传来压抑的抽泣,跟脑海深处的哭声混在一起分不清楚,程杨知道妹妹哭了,他脸上也滚了泪,可他没有时间掩饰,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马,俯身去扯车帘。扯 开了,他看见里面坐了两个姑娘,其中头上戴着帽子的那个小手捂着嘴,只露出鼻子跟眼睛,晶莹泪珠串串滚落,跟当初他离家时妹妹那朦胧泪眼一模一样。

无法形容的心酸涌上胸口,程杨站在车前朝里面伸手:“阿榆别哭,哥哥回来接你了!”

阿榆根本看不清男人面容,却在听见熟悉的疼惜口吻时,毫不犹豫扑了过去:“哥哥,哥哥,我以为你死了……”

程杨笑,下巴抵着妹妹脑顶笑,扭头看冬日荒凉的田地看远处灰白的天空。

他怎么舍得死?

他程杨还有一个妹妹,就算再受八年苦再历经几番生死,他也要回来护她。妹妹过得好,他让她过得更好,妹妹活得苦,谁欺负她他要谁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展二爷:我不干了不干了,谁娶媳妇有我这么难!阿榆有我护着就够了,他回来做什么,都滚!!!

大舅哥:不干了正好,阿榆走,哥哥给你找个比他好千百倍的!

展二爷:……大哥,救命啊!

展大爷:你说啥?那晚鞭炮听太多,最近耳朵不怎么好使……

☆、第78章 踹门

阿榆在哥哥怀里哭了足足两刻钟,才在男人有规律的轻拍下止了泪,抬起头时,眼睛都肿了。

程杨经历的事多,心中激荡已经平复,任由妹妹凝目打量自己,他细心帮她擦干脸上泪痕,免得一会儿被寒风吹皱了脸。

兄妹俩眼中皆是久别重逢之情,明月跟车夫尴尬对视几眼,默默传达各自的不安。

阿 榆眼里只剩这个面容坚毅俊朗却依稀还有少年时模样的哥哥,程杨想的就多了,扫一眼两个下人,他将妹妹抱了下来,对明月道:“回去告诉展家大少奶奶,就说我 们兄妹重逢,改日阿榆再过去拜访。”他回来的急,靠近县城时更是马不停蹄,未料到家只看到一个小丫鬟,说话也不清楚,他匆匆问了妹妹下落便追上来了。如今 先跟妹妹回家,问问这些年她过得如何,其他的,诸如为何屋里陈设那般贵气为何妹妹会认识县城里的富商,他会亲自派人打听。

明月有 些犹豫。方才兄妹叙旧,她就悄悄观察过这个自称程杨的男人了,脚踏牛皮靴,身上是鸦青色杭绸圆领长袍,外罩乌缎翻毛斗篷,头戴玉冠兼之身上又有居高位者的 肃杀之气,绝非凡人。单看长相,男人跟阿榆只有眼睛略有相似,虽然阿榆认了对方为哥哥,可阿榆本来就单纯,万一对方只是冒充的怎么办?阿榆是二少爷喜欢的 人,相信这事早就传出去了,若是有人蓄意骗走阿榆再来胁迫二少爷……

明月不敢再往下想,可对上男人犀利的目光,她也不敢阻拦,强 装镇定道:“程公子现在要带阿榆姑娘回王家村吗?外面风大,不如公子骑马,奴婢送姑娘一程吧?”若是这人不回村,她是万万不敢放人的,必须让车夫阻拦。若 是回去,长安留在王家村,他见多识广,她可以跟他好好商量。

“不必。”程杨肃容拒绝,转身对阿榆道:“这里离家不远,咱们走回去吧,哥哥很久没有跟你一起回家了。”路上安静,他想好好跟妹妹说说话。

阿榆点头,朝车上的明月笑笑:“那我先跟哥哥回去了,你替我跟表姑娘道歉。”

程杨微微挑眉,不是展家大少奶奶吗?怎么变成了表姑娘?

明月还想再劝,程杨已经一手牵马一手牵妹妹,转身沿土路往回走了。

“明月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啊?”车夫六神无主 。

明月咬咬唇,最终道:“你先慢慢赶车,我留意后头,如果他们真的进了村子,咱们马上回去禀报二少爷!”

暂且也只能这样了,车夫回到辕座上,轻轻“驾”了声。

明月趴在后车窗前,偷偷盯着那边。

程杨走得很慢,先简单地跟阿榆解释为何他这么久都没有音信。

“哥 哥押镖路上遇到山匪,被他们抓到山上,他们逼我入伙,我没应,被他们关了起来,每日做苦力。大约做了一年多,官兵前来剿匪,把我当成山匪同伙押走了,送到 西北从军。说来丢人,哥哥心想既然从军了,不如好好打一场,挣个官也好光宗耀祖,没想才打半年上面将军战败,我跟其他几十个将士都成了俘虏,在敌国一关就 是四年……”

“两国再次交战,哥哥侥幸逃了出来,还立了些功。那时哥哥就想回来找你了,可战事紧张,哥哥脱不了身也没法给你传 信。九月大军班师回朝,哥哥忙着打点上头好求个咱们这边的官职,脱不开身,便派人过来给你递信,那人打听之后却说你早早出家三月里又丧命火场,你都不知道 哥哥听说后有多……阿榆,这次回来,哥哥本来是想给你寻仇的,幸好,幸好你没事。”

程杨松开马绳,再次将妹妹抱进怀里:“别哭, 那都是以前了,现在哥哥不是好好的?往后咱们兄妹一起过好日子。阿榆别哭了,你好好跟哥哥说说,你怎么会出家,大伯不要你了,他逼你当尼姑?还有尼姑庵那 场大火是怎么回事,你跟展家又是什么关系?”妹妹失而复得,他急着见她,便只跟那个小丫鬟打听妹妹去了哪里,以及展家是什么身份。

以前的事,阿榆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记 忆太模糊,她只记得自己生了一场大病,醒来时已经成了尼姑,至于是她自己昏倒在尼姑庵门口还是怎么回事,她都不记得。尼姑庵几年的生活日日相似,她介绍了 师父师祖和师姐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除非程杨细问,她并没有刻意回想什么,最后便是她认识展怀春之后的事了。

有因必有果,有 些事情阿榆想含混带过去,程杨却紧抓不放,譬如阿榆为何会被主持逐出尼姑庵。阿榆想撒谎,程杨一个眼神她就心虚了,只好把展怀春逼她破戒一事说了。接着又 是她当丫鬟,为何她会记起小时候的事,于是展怀春打她板子的事程杨也知道了,再然后就是家里的摆设隔壁多出来的房子……

最终阿榆能瞒下来的,只有那些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亲密。

可程杨是什么人,不知道时不会多想,知道了,他直接提出一个很关键的疑问:“既然莺儿是你的丫鬟,为何她跟你睡在一个炕上?”虽然只在妹妹屋里站了片刻,里面的布置他却记得很清楚。

那是她防着展怀春用的,可阿榆哪能说实话啊。

她低头想借口,程杨看看她红红的脸,攥着拳道:“不用说了,哥哥知道,你怕黑,不敢一个人睡。”他不想让妹妹太难堪。

阿榆松了口气。

此时两人已经进了村子,程杨让阿榆坐到马上,他牵着她往回走,路上遇到村人,很多他都记得,一一跟他们打招呼。村民认出他,均是震惊表情。

阿榆安静地看着,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定,她的哥哥真的回来了。

两 人慢慢到了家门,阿榆刚下马,忽见莺儿从隔壁门口探出头来,四目相对,阿榆好奇莺儿怎么跑到那边去了,莺儿已经哭着跑了过来,她想抱阿榆诉苦,程杨没给她 机会。莺儿害怕,更害怕自己主子吃亏,退后几步哭道:“姑娘,这人是坏人!他硬闯咱们家,长安想拦他,被他踹晕了,还在里面躺着,姑娘你躲他远点啊!”

阿榆愣住,难以置信地问程杨:“哥哥,你打长安了?”

“放心,那点伤死不了,外面冷,咱们回家。”程杨牵着妹妹的手,直接往里走。

阿榆心中不安,回头望望呆愣的莺儿,忍不住道:“你打长安干什么啊,他是少爷身边的小厮,对我挺好的。”

知道妹妹心善,程杨低头朝她赔罪:“那时哥哥不知道他是展家的人,出手有点重,阿榆你别怪我。一会儿哥哥的人到了,哥哥马上让他们请郎中去给他看病。走吧,哥哥早饭还没吃,阿榆给哥哥做点饭吧。”

阿榆登时忘了长安,一心给哥哥做饭去了。

程杨就坐在灶房南门门口,看自己的妹妹笑着给他做饭,心中软成一片。

日 头渐渐挪高,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听起来足有十来人。锅里最后一道蘑菇炖肉还差些火候,阿榆坐在灶膛前的矮凳上烧火呢,听到动静很是好奇。程杨拍拍她 肩膀,笑道:“是哥哥的人来了,我出去接他们,你在屋里等我回来,不许出门。阿榆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能轻易让外男瞧见。”

阿榆乖乖点头。

程杨站了起来,从外面将南门带上,转身往门口走。

莺儿一直在院子里站着呢,程杨看她一眼,冷声道:“回隔壁去,别等我赶人。”

莺儿落荒而逃,出门瞧见几个高大健壮的汉子纷纷下马,她吓得脸都白了,双腿打颤跑进隔壁,急急将大门关上,一颗心快要跳出来。姑娘喊那人哥哥,听说姑娘哥哥当年被山匪抓走了,难道现在也当了山匪?

“怎么回事?”长安已经醒了,听到动静走出来,就见莺儿慌慌张张往里跑。

“姑娘哥哥回来了,他当了山匪,带了好几个山匪来了,咱们怎么办啊!”莺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住长安胳膊,她可不想姑娘也去当山匪啊。

长安脸色一变,打发莺儿去屋里,他悄悄溜到墙根下偷听。

程杨正在吩咐他的手下:“……那几个尼姑法号分别是静慈,清诗清画,还有明容明华明心,明日天亮之前,你们把她们都带过来,关在隔壁,连同我大伯一家子,我亲自审问。”

“是!”六人拱手,翻身上马而去。

长安心里咯噔一下,玉泉庵那些尼姑可没有几个好的,打他那人真是阿榆哥哥?来给妹妹寻仇的?

正想着,忽听那人又道:“你们两个守着前后门,一会儿我先审他们。”

“大人放心,属下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长安双腿发软,后面那人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楚,只听到一个尾音,一个都跑不了……

长安好想哭。

他招谁惹谁了啊?从小跟在少爷身边,除了贪些小钱除了朝少爷溜须拍马,最近还对莺儿稍微动了点小心思,其他什么坏事他都没做过啊,怎么就撞到山匪了?

长安心里七上八下,踉踉跄跄回了屋。不急不急,阿榆知道他是好的,一会儿她哥哥真想动手,他说什么也要求阿榆救他。还有,还有明月他们应该回去了,少爷听说后肯定会过来救他的,少爷功夫那么好,再多来几个山匪也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长安镇定了些。

念头刚落,外面又是一骑快马急速而来,长安侧耳倾听,听到“嘭”的踹门声,惊天动地。

他大喜过望,这踹门声一听就是少爷弄出来的啊,旁家谁能把门踹得这么响!

确实够响,吓得阿榆把饭碗递给哥哥时没拿稳,整个碗直接扣在了桌上。

“阿榆!”

是展怀春在喊她!

阿榆喜上眉梢,刚想应声,之前盘腿坐在炕上的男人突然打断她:“你在屋里等着,哥哥出去看看。”

阿榆忽然有些担心,小声求道:“哥哥,他脾气不太好,你别打他……”展怀春也真是,好端端踹什么门啊?

程杨温柔地笑,再次叮嘱她不许出门,这才迎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门:我招谁惹谁了,干嘛踹我?好委屈……

☆、第79章 兄控

展怀春根本不信阿榆的哥哥还活着,明月跟他一说,他第一个念头便是阿榆被身份不明的陌生男人骗了。想到阿榆可能已经被男人带走,他的心好像也被人挖去了,恨自己今早非要挖什么梅树,早点过去找她不就没事了?

不顾大哥阻拦,展怀春飞速上马,直奔王家村而去。

转弯之后,先瞧见自家门前立着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展怀春没打算理他,对方竟然先来拦他,不准他去找阿榆。展怀春马上想到阿榆可能被那人困在屋里欺负,眼睛都快红了,一脚将人踢飞再去踹门,拼了命往屋里跑。

快到门前,对面忽的转过来一个身影。

展怀春不由顿住。

只一眼,他便确定,这人就是明月口中那个阿榆“哥哥”。

“阿榆在哪儿?阿榆!”展怀春先是质问,随即直接朝屋里喊人。

屋里,阿榆忐忑地站着,她不想忤逆哥哥的话,可展怀春声音太急,联想他踹门的动作,她情不自禁走了出去。程杨挡在门口,回头看她的眼神让她不敢再往前走,犹豫片刻,阿榆歪头对展怀春道:“少爷,这是我哥哥,他不是故意打长安的,你别生气啊!”

见她衣衫齐整面色红润安然无恙,展怀春总算活了过来,扫一眼程杨,一边朝前走一边问阿榆:“他真是你哥哥?你……”

“我不是他哥哥,难道你才是?”程杨面冷如霜,伸手拦住展怀春:“展二少爷是吧?这是我们程家,不巧今日没有邀请你来做客,且舍妹不便见外男,还请你出去。”言罢扭头吩咐阿榆:“阿榆你回屋去。”

他并未生气,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但阿榆莫名就是一阵心悸,不由自主想听他的。

她 要转身,展怀春急了,一掌朝拦在身前的男人手臂劈了过去。程杨冷笑,闪身避开再抓住展怀春肩膀用力往后一推,便将展怀春甩出几步远,趁他往回冲的短短功 夫,程杨迅速将南门带上并扣上锁,才勾上,身后传来凌厉风响。能在短短时间打倒他的手下,程杨不敢轻敌,弯腰低头同时长腿横扫,开始跟展怀春过招。

这个展家二少爷,他早想打了!

阿榆的叙述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尼姑庵似乎不太对劲儿,展怀春带阿榆回家当丫鬟更是有蹊跷。这些都不提,展怀春敢打他妹妹板子,敢仗势欺人坏他妹妹闺誉,他都饶不了他!

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小精心练武实战经验并不算多的富家少爷,一个是虽无人指导却在八年生死拼搏中练出一身好本事的铁骨男儿,一招一式均疾如风快如闪电,你来我往竟一时难分上下。

“少爷,哥哥,你们别打了!”里面阿榆听到动静着急了,两个都是她看重的人,她不想看他们打架。可男人不听她的,门缝里看不清楚,阿榆连番推门拽门都扯不开上面虚挂的锁。她急哭了,顾不得脚边汪汪乱叫的豌豆,飞快朝后院跑,准备绕过去劝阻他们。

外面展家后门有个男人守着,他好像朝自己弯腰喊了什么,阿榆没留意,快步往前面跑。几乎她才转弯,对面一前一后忽飞速赶来两匹快马,其中一匹迅速消失在前面路口,后面的人则朝她行了过来,勒马问她:“阿榆,你怎么在这儿?我二表哥呢,你哥哥真回来了?”

一提这个阿榆顿时急了,边跑边跟沈棠解释:“他们在前面打架呢!”

果然打起来了,沈棠无奈摇头,跟阿榆一起赶了过去。

转 过大门,就见那边三个男人缠斗在一起,其中程杨跟展怀春主要互相攻击彼此,展知寒明显是拦架去的,后来展怀春催他走开,程杨听出两人是哥俩,便一起打了。 展知寒绝非善茬,他本来就不是很赞成二弟跟阿榆的婚事,此时见这个男人不分青红皂白,他虽然还在劝,却开始暗暗跟展怀春联手打一个。

展怀春一人程杨对付起来都吃力,哥俩一起上他马上知道自己早晚会败下来,余光中瞥见妹妹跑了进来,他回避的动作一滞,于是展怀春那一拳重重砸在他胸口。程杨连退数步,仰面倒了下去。

“哥哥!”阿榆大急,一把推开想拉她手的展怀春,蹲到程杨身前去扶他:“哥哥你疼不疼?”

程杨以拳抵唇咳了咳,低头看手,顿了顿,将手负于背后,勉强笑道:“没事,只是吐了一点血,阿榆不用怕。”

都吐血了,阿榆泪如泉涌,扭头质问展怀春:“我哥哥才回来,你怎么能打他?”

展怀春傻了眼。他那一拳力气确实不小,可就凭这男人的身手身板,怎么看都不像一拳就吐血的啊?

他想解释,展知寒伸手拦住他,朝在妹妹“搀扶”下刚刚站起来的男人拱手赔罪:“原来您就是接任徐大人的千户大人,我们兄弟二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程大人海涵。”

千户是五品世袭军职,前千户徐大人家里没有男丁袭爵,朝廷将派新官接任。上次肖知县提起此事时只说新千户很快就会到任,并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可刚刚此人倒下去时,身上腰牌露了出来,正是他曾经见过的千户腰牌,上面也有程杨姓名,确实是阿榆的哥哥。

“展大少爷眼力倒是不错,你们可知,殴打朝廷官员乃是重罪?”程杨理理衣衫,将阿榆护在身后道。

展知寒瞪了自家想要回嘴的二弟一眼,抢先开口:“如果程大人行事不问青红皂白,以怨报德,我们兄弟无话可说,任大人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