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说起这事就兴奋得不行，金琥在那边一直看着三夫人处置了青蕾，罚了富姨娘才回来，所以给大家讲得也很详细。
三夫人本来正为富姨娘和庶子的事生一肚子闷气，三老爷以孩子年幼不懂事的理由，毫无意外地又偏袒这个幼子，听金琥告完状，三夫人立刻就下令，让身边的妈妈直接冲去浮柳院，就在青蕾的房间里堵住了她，绳子一捆就送入正房，富姨娘也被一同带了过去。
丫头们说白蔻那一拳打得是真重，青蕾的左眼一片乌青，眼睛肿得只有一条缝，根本不能见人，就算正常养伤也得半个月以上。
第69章 少爷火眼金睛
三夫人问青蕾伤是怎么来的，青蕾还反诬告是白蔻先动的手，结果三夫人又把门上的婆子叫去对口供，那婆子实话实说，青蕾才是大白天瞎了眼，只看人衣裳不看人牌子，一天之内两次相遇都是她想骂就骂，想打就打，白蔻一个小丫头片子被她骂得难堪，情急之下才动的手。
正是因为那婆子提到了一天之内两次相遇，被三夫人抓住话柄追问，才知富姨娘在儿子还没到家，就派了丫头先去东厨房给儿子订餐，专门指名要吃什么什么。
三夫人到这里终于勃然大怒，训斥富姨娘行事竟敢有主子的派头，同时还纵容丫头欺负世孙手下的丫头，当时就下令通知青蕾的家里，让他们明天一早过来跟女儿道别，之后就要交给人牙子领走。
姨娘身边的丫头都是夫人派过去的，三夫人气就气在青蕾居然忘了谁才是正主子，平时定是收了不少好处，于是又派人搜青蕾的屋子，果然找到了一匣子上好的首饰和银钱，一等丫头每月一两银子的月例绝对攒不出这样的私房。
富姨娘不承认那些财物是自己赏的，青蕾却一口咬定都是富姨娘赏的，两个人就在三夫人面前狗咬狗起来，三夫人最后罚富姨娘禁足一个月，罚抄《女戒》十遍，同时把七少爷交由身边的妈妈教养，一个月内一定要熟练背诵蒙童启蒙读物三百千千。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该都结束了，但没想到**却在这时发生了，七少爷冲进正房斥责三夫人凭什么欺负他亲娘。
于是这本来要落幕的家务事又上演了一场热闹，从出生起就没挨过打骂的七少爷，当着屋子一群人的面，被执行了家法，脱了裤子挨了十鞭子，哭得惊天动地，三老爷也气坏了，当场让三夫人好好教养庶子，他再不插手过问。
整个过程实在太精彩了，金琥回来都讲了好久，丫头们叽叽喳喳东一句西一句，顾昀听她们讲完脑子都要炸了，自行按照时间发展顺序脑补了一下，对这个结果也觉得很爽，长房这边和三夫人都好好地出了口气。
富姨娘仗着有三老爷的宠爱，嚣张惯了，生的儿子也不好好教养，连带着前头生的两个女儿也是所有姐妹里面最骄傲的，仿佛在她们面前二夫人膝下的嫡小姐都不如她们高贵一般。
顾昀回味着丫头们转述的精彩八卦，脚步轻快地往荣恩堂去了。
在老祖母那里，又听祖母讲起晚饭的时候她把三老爷给骂得狗血淋头。
老人家年纪大了，儿子们自己的家务事她早就不过问了，但今天这事实在闹得太过分了，庶子不敬嫡母是为不孝的大罪，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老人家气得拍桌子，指着三老爷的鼻子骂他年纪轻轻就犯糊涂。
在老祖母这里，顾昀当然不好幸灾乐祸，嘴巴上只能表示安慰，希望这个幼堂弟从此以后不再贪吃贪玩，能一心向学。
回到文菱院后，顾昀准备写完夫子今天布置的文章就睡觉，美轮美奂端了茶水和烛台进书房，把书桌范围的光线弄得更明亮一些，本来这些都是日常，但顾昀还是觉得今天自己这两个大丫头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顾昀把书搁在桌上，却没有急着翻开，而是望着丫头们。
美轮美奂脸上顿时一慌，又觉得自己没站在灯前，少爷应该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低头连称没有。
顾昀却根本不信丫头们的胡说，都是侍候自己多年的老人了，她们有什么习惯性的小动作他熟得很。
“只是一点婢子们的家务事有些烦心，不敢劳少爷过问。”
“你们家人除了要钱的时候往这跑得勤快一点以外，平时没事都不登门，逢年过节也没有什么问候。家务事？什么家务事？能让你们家最近上心的家务事…库房先前被整治了一顿，难道是你们家为了保住家世地位，要你们出孝后嫁人？话说你们俩心甘情愿陪着我守孝三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顾昀借着桌上的灯光，死死地望着美奂，她年轻几岁，没有姐姐那样的城府，心思都在脸上。
果不其然，顾昀话还没说完，美奂就先变了脸色，美轮赶紧过来拉了妹妹一把，但她们俩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吧，你们家里要你俩嫁什么人？我记得府里适龄的小厮里面，能配上你俩的没几个。”
美轮的眼圈慢慢地红了起来，美奂担忧地拉着姐姐的手。
“家里说婢子年纪太大了，不好找，但正好现在库房的代总管的老妻病重，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想让婢子去续弦。”
“人家的老妻还没咽气呢你们家就惦记上了？何况那总管的这个差事本来就是副手临时接任，你们家里还准备要你嫁过去，打的什么主意？”
“婢子们不敢问，也不想问。”
“你们自己是怎么想的？真想嫁过去？”
美轮连连摇头，抽出帕子按在了眼睛上。
“婢子情愿一辈子不嫁人，就侍候少爷到老。”
“胡说八道，我再留着你们老爷夫人都要犯嘀咕了。”
顾昀这话很显然是拒绝收丫头做通房的意思，美轮美奂面面相觑，内心里不约而同地浮起了白蔻的那条建议。
“你俩还有别的主意？有话一次说出来，我这还要做功课呢，别耽误我时间。”
美奂到底年轻气盛胆子大，她主动拉着姐姐的手，绕过桌子，跪在了少爷的面前。
顾昀眉毛一挑，静待下文。
“少爷，婢子姐妹作为世代家生子，受到夫人信任，美轮姐侍候您九年多将近十年，如今又陪着您一道为先国公守孝三年，婢子斗胆自认没有功劳也有一份苦劳。”
“所以？”
“婢子想求少爷一个恩典，赐婢子放良文书。”
顾昀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他一把抓起自己的折扇展开来刷刷地扇了几下。
“你们家在府里少说有三代了，想恢复自由身出去嫁平民？这是个好主意，的确能解决现在面临的困局。但是，这不是你们能想到的办法，谁的主意？谁教你们的？”
美轮美奂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说出白蔻来会怎么样。
第70章 反正没坏处
顾昀刷地一下收了折扇，在桌沿上敲了几下。
“你们是世代家生子，你们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没有人指点你们的话，你们根本想不到这个求放良的办法。去把白蔻叫进来，这主意只有她才想得出！”
“少爷，求少爷恕罪，这不关白蔻的事！是婢子们自己想出来的！”姐妹俩着实慌了神。
“要么你们去把她叫进来，要么我过去找她。”顾昀半点也不相信丫头们这蹩脚的谎言。
姐妹俩一时没了辙，最后还是美奂为了姐姐的终身幸福，大着胆子站起来冲了出去。
白蔻正在小厨房里做夜宵呢，就见美奂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开口就是一声呜咽：“白蔻！”
厨房里的其他丫头们惊诧莫名，心全都悬了起来。
“啊呃…”
白蔻见美奂那狼狈模样，心里也忐忑起来。
好在夜宵依旧是羹汤一类的饮食，白蔻将炉火交给素婶照应，她解了罩裙，手没来得及洗就被美奂拖去了正房。
书房里，美轮依旧跪着，顾昀端着茶杯，见人回来了，没好气的瞪着白蔻，吓得她脚步一顿没敢往前走，美奂却是一溜烟地回到姐姐身边陪她一块跪着。
“三少爷，找婢子有何吩咐？”白蔻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微笑。
“白蔻啊，大夫人给你的药吃了没？伤口怎么样了？”
“谢三少爷关心，伤口没大碍了，大夫人给的药很有效，毒性正在慢慢退去。”
白蔻摊开手掌给顾昀看，几处扎了刺的伤口都是微肿，其实还有点发麻，好在手指的触感没受到影响，不然今天的饭食就没那么轻松搞定了。
“嗯，伤你的那个青蕾已经处置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是，谢三少爷告知。”
“今天的牙签牛肉，大老爷很喜欢，下饭下酒都好。”
“谢大老爷。”
“你今日做的假肉菜老太君也很喜欢，要你直接先列个菜单出来过目，这事她们丫头转告你了没？”
“转告了，谢老太君，谢三少爷关心，婢子这几日就拟菜单。”
今天上午小茜她们往己诚堂送试吃的糖醋排骨去了很久不见回来，是因为大夫人当时在荣恩堂，丫头们只好再转去老太君那边，这一留就留了不少时间，所以当她们带着反馈消息回来时，白蔻已经去东厨房了，直到下午她开始做点心时小茜才终于转告了她。
“没想到你这一天倒是做了蛮多事的，看得出你脑子挺活的。”
“三少爷有话请直说，婢子愚钝。”
“别谦虚了，你一点都不愚钝，能给我这两个丫头出放良的主意，我真小瞧你了。”
白蔻心里咯噔一下，瞅瞅跪在那边不敢乱动的姐妹俩，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得过去跪着，情不自禁地动了动腿。
“你给我老实站着！”
顾昀扇子一挥，白蔻马上换成了立正姿势。
“说，给她俩出这主意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不许瞎编！”
“三少爷，当时婢子真没想太多，美轮姐既不愿意再生下一代家生子，又做不到通房丫头，她这个年纪再不结婚府里的下人都会天天取笑她，尤其是男仆们讲起荤笑话来不知道有多难听。那唯一剩下的一条活路就是恢复自由身，去外面嫁自由民，犯不着对着那些歪瓜裂枣强颜欢笑。老实说，侍候过世孙的大丫头放良出去嫁人，一定能嫁到合适的良人，还省得在府里近亲通婚。”
“她们是我院里的人，放她们出去嫁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三少爷，二位姐姐，这接下来的话呢对你们可能有点不入耳，你们听一听就算了，回头就忘了吧。”
“你先说，入不入耳我们自己会判断。”
“三少爷请先恕罪，放丫头们出去嫁人，就跟府里的小姐们的亲事是一样的，有个好亲家是份好助力。先前说过，侍候过世孙的大丫头绝对是优质资产，等同于嫡亲小姐的身份，只要放消息出去，不怕媒婆不上门。美轮姐倘若嫁得好，自然会念三少爷这份恩情，日后说不定某天就有再次用到她的时候，比如她的儿子将来也考中进士出仕为官呢？”
白蔻的话充满了算计，但是最后一句话让美轮美奂听了个面红耳赤，想赞同白蔻前面说的那些好处，又怕被少爷以为是认可最后那句话，一下子左右为难，不知该做何反应。
“美轮的年纪可是二十岁了。”
“三少爷，这就是放良的条件啊，陪同少爷度过了三年孝期，怜其年龄渐长，谢其功，放其良，望其觅得佳婿幸福安康。”
美轮听到这话立刻就哽咽起来，紧咬牙关不敢出声，美奂红着眼睛揽着姐姐的肩膀，姐妹俩头挨着头互相安慰。
“三少爷，您是要考科举走仕途的人，世人都说谁家出了一个进士那就是祖坟上冒青烟，若是家族里世代都有子弟出进士，那估计祖坟上竖的是烟筒。三少爷，您把丫头放良，就当是为这烟筒添了一捆柴呢？”
顾昀不知道是不是被白蔻的歪理给惊住了，他一时沉默下来，晃着折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目光一瞥见姐妹俩还跪着，有些烦躁的掸掸手指让她俩起身。
“三少爷，灶上正炖着羹呢，没别的事婢子就先告退了。”见冷场了，白蔻就要开溜。
“话才说了一半你跑什么跑。”
“三少爷，您今天的功课写完了？架子上的笔都是干净的呢。”
顾昀脸色一黑，想起自己的正事，没好气地翻开了书皮。
白蔻浅笑着福了一礼，安静地退下。
美轮美奂也没留下，跪了这么久都有点站不稳，行礼后也互相搀扶着退下了。
顾昀望着书本的第一眼，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满脑子想的都是白蔻先前说的话，把大丫头放出去嫁人，等于给自己铺人脉，平时不显眼的小人脉说不定哪一天就派上大用场。
就像白蔻作为犯官家眷被没入官婢，小小年纪没有送入歌舞伎乐坊，而是去学厨，难说是不是御厨白家人平日里的人脉关系起了作用，在危难时刻将本可能被推入地狱的孩子拉回人间。
世事无常，国公府现在看来地位稳固，谁知道自己日后能不能顺利袭爵，说不定父亲几时因为政见不同与人结怨，自己家就到了要别人出手相助的时候。
顾昀觉得白蔻的这个主意还真是值得一试的办法，反正对他来说没坏处。
第71章 乖乖吃饭才长得高
次日一早，白蔻去冰窑拿回腌制了一夜的牛肉，煎了一盘子香喷喷的早餐牛排，另外还有两笼汤包，一杯果汁，一个果盘，灶上还温着一锅香菇鸡肉粥。
牛排很好吃，但是习惯了早餐清淡为主的顾昀有点吃不完一盘子的肉，汤包他也就只吃了半笼，果汁喝了小半杯后想吃粥，结果端上来一看里面都是香菇和鸡肉，顿时就觉得吃饱了。
“去把白蔻叫来。”
美奂连忙出去，片刻工夫白蔻进了屋。
“三少爷有何吩咐？”
“明天开始，早餐的肉量照此减半。”
“三少爷若是坚持的话，婢子自当照办，只是日后三少爷的身高恐怕就维持现状不会再长了，将来大夫人挑选儿媳妇的时候，为了三少爷的面子，可能就只在矮个的小姐里面选人，而个子矮小的女子在怀孕分娩时会有诸多问题，倘若运气好怀了双胎，给母亲带来的危险将随着月份的增长而翻倍，早产和难产都是寻常事，万一不幸的话，后娶的少奶奶肯定在各方面都要稍逊于元配，对三少爷日后的仕途，不说提供助力了，不造成阻碍就该偷笑了。”白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顾昀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白眼。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日后婚姻不幸，追根溯源，就是因为我决定从明天开始的早饭不想吃太多肉的缘故？”
“三少爷，有因必有果，女子们多爱威武雄壮的男子，三少爷每日两次习武，饮食又跟上的话，本该长成昂扬汉子，可结果因为过度挑食，只是个寻常纸片弱气少爷，唉。”白蔻煞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美轮和美奂手遮双目，不忍直视。
顾昀虽然同样听得瞠目结舌，但他没发火，而是真的回忆他每次去八井坊校场的时候，不少市井女子习惯在街上围观，的确是长得人高马大又俊俏的年轻男子会被姑娘们扔水果扔鲜花。
思路一经打开就不容易合上，顾昀又回忆起几个家里世代从军的朋友，一个个是要比他长得健壮。再看府里他们这四个嫡亲兄弟里，他算是每日习武练得勤快的了，大堂兄和二堂兄一心从文，武功一路早就荒废了，最多记得一点花架子就了不起了，所以身子骨看上去也要单薄一些。
白蔻见三少爷表情变换，壮着胆子又补上一句。
“三少爷，您要是长成纸片少爷的话，日后大夫人寻岳家的时候，会不会被对方嫌弃您身子骨太弱，怕是身体不好啊？岳家为自己女儿着想也是应当的嘛，您说是不是？三少爷？”
“行了，闭嘴，再被你说下去，我就变成痨病鬼少爷了。”
“三少爷，婢子不坑您，以您的年龄身高体重和您每日的活动量，您的饭量太少了，按理来说应该是一顿吃一整只烤鸭加两斤涮羊肉的量，两口一个的水饺一餐五十个起步才对，侍卫们一顿的肉量肯定比您多。要是白天的这两顿您吃够肉了，晚餐婢子自然会换成花荤或者白肉，但您中午那顿在族学吃，肯定是胡乱对付的，白天吃不够，只好早晚来补喽，今晚上还有一大盆水煮牛肉在等着您呢。”
顾昀想起族学里的规矩，所有入学的子弟，不论家境贫富都是一视同仁，午饭大家都吃一样的，不许私开小灶，就算他自己是世孙也得遵守族学的规矩，谁叫他爹现在是新任族长，更是别想得到半点特权。
看看桌上渐渐凉下来的早饭，顾昀默默地重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心里还不忘安慰自己，幸好晚上晨哥儿会过来一起吃饭。
见这难侍候的三少爷不吭声了，白蔻也就安静地退下了。
在美轮美奂惊讶的注视中，顾昀很努力地把一桌子食物都吃完了，只剩了半个果盘，在桌前瘫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更衣出门去族学前照例先去己诚堂向父母请早安，打着饱嗝跟母亲私下谈了丫头放良的事情。
他把理由说了一堆，除了昨晚白蔻说的那些以外，他还特别提到了一点，基于前些天库房的教训，奴仆们世代联姻，如今已经成了一股势力，仗着主子们的信任上下通吃，若是现在不想办法削弱的话，再过几代，怕是就出现仆强主弱的局面，那时晔国公府每年的产业营收大部分要喂了这些奴仆，那时就是他们这大厦将倾的征兆。
侍候过老爷夫人等大主子的大丫头是府里下人之间绝佳的联姻对象，现在库房那个代总管，家里老妻还在病中挣扎，美轮的家人就已经想让她去顶续弦的位置，她的兄弟们就可利用姻亲关系为自己谋利。
既然美轮在旁人眼里属于优质资产的行列，与其听从家里安排嫁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还不如由他这个少爷作主，放出去嫁良人，她要是嫁得好，生活幸福，自己这个前主子也等于有了一个新的人脉关系。
大夫人很惊讶儿子能想到这个主意，但也没有反对，只是让他自己斟酌，除了白蔻以外，他院里丫头婆子的所属权早就转到他名下了，她们的月例每月从他的小账上走，他对她们负全责，如果决定了要这么做就放消息出去，绝了别人的念想。
有了母亲这句准话，顾昀摸着肚子放心地走了。
小厨房里大家这会儿都在忙着收拾整理，白蔻要的隔热手套素婶昨天一天就弄好了，白蔻试戴之后觉得很满意，正要拿回房里去时，针线房来给她送衣服了。
送来的其实就那几套练功服和配套的鞋子，箭袖因为要绣花还需要些时间，但在房间里试穿的时候，针线房的人告诉白蔻大夫人下令要赏她几身新衣裳，庞妈妈亲自在三等丫头的标准里挑最好的料子。
“白蔻，昨天你干的好，青蕾那个贱婢针线房里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不就仗着富姨娘是三老爷宠妾么，她每次去针线房说话声比所有人嗓门都大，也不知道她得意什么。”
“昨天的事，连针线房都知道了？”
“传得全府上下皆知呢，不信等会儿你去东厨房，看大家问不问你。”
“三少爷说她已经挨罚了，这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对你来说这事是过去了，但对我们这些闲人，还能热闹好几天呢。”
“看来青蕾得罪了不少人啊。”
“她得罪最多的还是三夫人那边的人，她自己本身就是三夫人派去侍候富姨娘的，拿人手短的好日子过久了就忘了谁才是她的正经主子了，真是活该。”
针线房的人一边照应着白蔻穿衣，一边围着她转圈，检查新衣是不是合身，有不合适的地方，还用粉笔在衣服上画几条线作为记号，然后脱下来继续试穿另一套。
第72章 你觉得谁是扫把星
“她昨天和我说话的气势，的确是嚣张惯了的模样，不拿正眼瞧人，要是她好好看我一眼，定能看到我腰上的牌子，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幸好她没看见，让三夫人好好出了口气，大快人心。”
“姐姐要是知道细节，挑有趣的给妹妹学一学啊。”
“七少爷你是知道的啦，这趟出去，七少爷可在亲戚之间丢了大脸，三夫人要罚这庶子，又是三老爷给挡了下来。结果，因为你俩打架的事，三夫人有了理由处置青蕾，惩罚富姨娘，七少爷突然冲进去指着三夫人的鼻子骂她凭什么欺负他亲娘。”
“天呐！不敬嫡母！？这七少爷长到七岁，半点应有的教养都没有过么？”
“有什么教养啊，七少爷连蒙童读物三百千千都背不下来，别说其他六位少爷了，就是小姐们，在这个年纪识字早就结束，开始读书了。”
“后来呢？后来呢？七少爷不敬嫡母，三老爷是什么态度？他还袒护儿子么？”
“这哪还能袒护啊，三老爷都快气死了，请了家法，把这小少爷打了十鞭子呢。”
“哇，这可闹得真大啊。”
“都是富姨娘一个人做的孽，怨不得别人。府里规矩，姨娘们随老爷上任侍候起居，怀了孕就要回府生养，富姨娘回来了两次，生完孩子就又去了三老爷身边，到怀这第三胎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说动了三老爷，没有回来，生下孩子后自然也是她自己养育。老国公去世后他们回来奔丧时简直就跟幸福的一家三口似的，而且七少爷那时就已经胖成一个球，我们针线房去给他量体裁衣，诸多要求，非要什么什么料子，非要什么什么纹样，送去的孝服他死活不穿，三夫人骂几句他就在地上打滚嚎哭。”
白蔻有点听傻眼，三房那边的家务事原来如此极品，结合七少爷现在的表现来看，守孝的这几年时间里他根本没有任何长进嘛。
“三老爷一世英名可别折在宠妾和庶子手上才好啊。”白蔻摇摇头，很无语。
“谁说不是呢，大家都担着这份心呢。”对方放低了声音在白蔻耳边说道，“我们针线房是属于公中的，自然是一心向着长房这边，府里没分家，三老爷要是行为不端出了什么差池，是要连累大老爷的。”
白蔻无语地摇摇头。
练功服有三套，白蔻全部都试穿了一遍，对方给衣裳做好记号后就坐在她的房间里完成最后的缝纫，没多久就全部完成了。
白蔻收好衣服，与对方一道去小厨房请她喝酸梅汤，又听了不少富姨娘那边的极品事，这才送了客。
其他的丫头们惦记着昨天打架事件的后续，溜到外面找人打听消息，最权威的八卦来源肯定是己诚堂那边，小茜和小菁自告奋勇去跟人联络感情，小丫头们就在二门上跟婆子和粗使丫头们闲磕牙，陆陆续续带回来不少惊人详情，大家才知三房昨天闹得那么大，咋舌不已。
快中午的时候，白蔻用一点碎肉混在面团里煎了三个肉馅饼，用油纸包了准备送聂三婶，先前针线房的人说了，三夫人叫了聂三婶去作证，所以这几个馅饼就作为谢礼。
白蔻走到聂三婶的门前时，婶子正好拿着茶壶出来倒茶渣，两人相视一笑，白蔻见四下无人，闪身就溜进了婶子的小屋，把热乎乎的馅饼往她手里塞。
“婶子快趁热吃，凉了就费牙了。”
“哎呀，这怎使得？”
“婢子听说了，昨天的事已经全府皆知，三夫人还找了婶子去对质，婶子定是为婢子说好话了，婢子身无长物，就这点灶下的手艺，借了三少爷的光，做几个馅饼算做谢礼，还请婶子别嫌弃。”
聂三婶这才笑呵呵地收下馅饼放在桌上。
“我这倒还跟着沾了三少爷的光了。”
“三少爷只跟婢子说青蕾得了惩罚，这事过去了，婢子虽不知完整过程，但是知道婶子帮了大忙，就是谢谢婶子当时的仗义执言。”
“小丫头片子，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就是惹人疼。不过三少爷说对了，三夫人已经处置完了，对你来说这事就算是过去了。青蕾那个不长眼的活该有此下场，她要平日是个与人为善的哪有今日，她那性子惹祸是迟早的，我在三夫人面前不过是实话实说。青蕾真是豁出去不要脸了，还反诬告说你先动手呢，幸亏三夫人没信她胡说八道。”
“也幸好有婶子做个见证，不然婢子就受冤屈了。”
“那个小贱人平时不知道从富姨娘手里收了多少好处，三夫人派人抄她屋子，搜出来一匣子的首饰和银钱，她一个一等丫头哪里存得出这样的私房。”
“她是三夫人派去的吧，说明她的月例是从三房大账上走的，三夫人才是她的正经主子，她这算是吃里爬外吧？”
“可不就是么！要不三夫人能气成那样！”
“三房那边的家务事也是一团乱麻，三夫人往日憋屈得狠了，这次就让她好好出出气吧。”
“是啊，三夫人才是最受委屈的，因这富姨娘，三夫人面子里子都不知道丢了多少次，主子在下人面前失了尊严那还有什么主子的颜面，三老爷糊涂啊。”
“主子们的家务事我们做下人的能说什么，只希望他们不要闹得太厉害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白蔻和聂三婶相对叹气，看看时间不早，白蔻告辞离去，临走还不忘提醒婶子赶紧把饼子趁热吃了。
才进东厨房大院，呼啦围上来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问她昨天打架的事，东厨房就在后宅的范围里，八卦流传的速度也是蛮快的。
白蔻把三少爷的招牌抬了出来，承认她是跟富姨娘的丫头青蕾打架了，三夫人快刀斩乱麻，处置既然已下，对她来说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让再提起，所以问她也没用，她自己都不知道详情。
她不知道没关系，厨子厨娘们很乐意告诉她他们所知道的传闻，叽叽喳喳讲得好不热闹。
温谷山抽着他的烟杆，脸上平静如水，其实一肚子火气，望着白蔻简直气得肝疼。
青蕾打架最后把富姨娘和七少爷一起牵连了进去，他作为厨房总管又因为拍富姨娘的马屁坏了厨房的规矩而被训斥了一顿，扣他半月钱粮，这******都是什么事。
白蔻这小贱人下手忒狠，直接打脸，遮都遮掩不了，当真是进了文菱院就脾气见长。
昨天对梦梅下套硬是逼着他俩的事走了明路，昨晚上梦梅就得意洋洋地搬进了他的小院，今天又得知青蕾被卖富姨娘被罚七少爷被打又跟她有关，这小贱人是扫把星转世还是怎么着。
第73章 小人得志的蠢货
卢梅花永远是泼冷水做恶人的那号人，大家正互相分享着八卦，她站出来把众人吼散，抓着厨娘们骂个狗血淋头，一句句都指她们不要脸和男厨们挤在一起讲话，话里自然是把白蔻给骂了进去。
白蔻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只是脸面上依旧恭敬，毕竟卢梅花是管事头衔，以下犯上可是自己倒霉，相信温谷山已经在动脑筋怎么给自己好看了，可不能送他这个把柄。
卢梅花上次故意找茬就被白蔻直接顶上了墙，这次又见她唯唯诺诺心里一股火气滋生，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又发作不得，只得忍了这口气，叫厨娘们站好队，开始分派活计。
干活时，梦梅仗着她现在是温总管的外室，有人撑腰，在厨房里一点活不干，反而颐指气使，管事们也不吭声，任她胡来，反正要是闯祸自有温总管顶着。
梦梅没少在白蔻身边转悠，像个监工一样，白蔻照着卢梅花的吩咐，把茄子切滚刀块，梦梅一会儿说切太大，一会儿说切太小，但其实白蔻压根就没理她，茄子块切得都很均匀。
“会不会切菜啊，茄子切得大大小小，原来你就这水平啊，啧啧啧，三少爷真是上了你的当。”
梦梅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白蔻听烦了，二话不说，直接撂刀，出去寻温谷山。
“温总管，咱们东厨房几时多了一位梦管事？是大夫人任命的，还是升等比试升上来的？指手画脚，口水乱喷，让主子们吃她口水是怎么着？”
温谷山咬着后槽牙脸上一阵红白变色，进厨房把梦梅提溜出去，让她去烤炙房守着火候，一会儿要做烤鱼。
红案厨房里的老厨们都快笑死了，上次卢梅花的教训这梦梅一点都没学到嘛，真是个傻的。
梦梅一肚子的委屈，在心里咒骂温谷山过了明路就无情，当着众人的面损她面子，越想越伤心的梦梅坐在烤炙房里嘤嘤嘤地抹眼泪，偏偏这里面又生着火，梦梅没一会儿就一身大汗，热得满脸油光，半点楚楚可怜的气质都没有。
白蔻告了这一状后就再没人干扰她做事，她迅速地切完全部的茄子就出去休息，鲁豆豆干完活出去找她，好好地跟她讲了一通这一上午听来的关于三房的八卦。
主子之间的不少八卦只在下人间流传，在文菱院是听不到的，而且长房后院清静，没有乱七八糟的破事给下人们当谈资，三房那边就热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