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和镜子属于工商业，新技术的诞生和发展必然伴随着淘汰落后老技术，民女对那些失去生计的匠人感到同情和遗憾，但这不是我们止步不前的理由。农业上的事情也不能简单地用工商业现状来套，那会蒙蔽自己的眼睛而看不到更好的解决之路。”
“哼，什么更好的解决之路？”
白蔻微微一笑，圣人顿时有了一种主动踩进套儿里的感觉。
“农场和官庄合作，一个一个地解决不同菌子的种植难题，等到某个品种的菌子达到了理想的成绩，并且种植菌子的农民也都在这一过程中成了经验丰富的技农，我们就再去租赁别的山林，雇佣那些失去了生计的山民，由技农带领他们一同种菌子，到时候一片山林只种植单一品种，京城外面多山，那么同时会有很多种菌子在人工环境下稳定出产。股东们有分红，京城百姓有便宜好吃的菌子，山民们每月挣着稳定的工钱，国库增收，没有人吃亏，每个人都是赢家。”
圣人的嘴角有些抽搐，他想笑，却又使劲按捺住，但几次之后发现这只会让自己嘴角发酸，也就不再绷着，眼角眉梢瞬间挂上了笑意，轻拍桌沿，指着白蔻笑骂了一句。
“小丫头～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啊？”
“如果别人聪明，这事早有人做了，哪会轮到民女现在来抢生意。”白蔻略有些得意地耸耸肩。
圣人哈哈大笑，“好，算你说服朕了，这几天给你拟个旨，带去八里渡官庄跟总管详谈吧。”
“谢陛下！”白蔻欣喜不已，裣衽一礼。
“过来过来，走近点，我们说点闲话。”
白蔻依言上前，站在离桌子三步远的地方。
“小丫头，今年整十五了吧？”
“是的，陛下。”
“嗯～明年十六，小姑娘要准备嫁人了。”
白蔻猛地一惊，脊背都挺直了，一脸紧张。
“民女还小呢，不着急。”
“瞎说，十六还小啊？议亲定亲筹备婚事就要一年时间，十七出嫁，还小？”
“民女恢复民籍才几个月，自在日子还没过够呢，不想这些事。”
“胡说，是你找不到中意的好男人吧？就你这脑袋瓜子，能被你看上的男人，那一定是真人才。”
白蔻苦着脸不接话。
圣人倒好像说上瘾了，看着白蔻仿佛吃了黄连的脸乐得不行。
“这样，明年春闱，殿试后，一二甲的年轻进士，你先挑，怎么样？”
“谢陛下关心，可是不用了吧？堂堂进士，哪里会看得上民女，男人都好面子，而且肯定会被人说他们贪图女方财产，碰上心高气傲的直接就能对民女甩脸子。民女也怕他们当中有人是真的看民女孤身一人没家族撑腰，虚情假意骗娶了民女，再暗地里给民女下毒药，民女好不容易积攒的财产就落入男方手里了，他们吃香喝辣的，民女孤魂野鬼又上哪里喊冤去。”
圣人被说得目瞪口呆，抿抿嘴，回过神来。
“你想得太多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陛下，话不是这样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多了去了，谁知道看着正人君子的外表肚子里是不是一副黑心肠，小命只有一条，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让人害死了。”
“尽胡说八道，明年就是让你先看看年轻进士里面有没有中意的，你就想这么多，看看人都不行？你要是不肯，那官庄也不租给你了。”
“陛下～”白蔻想不到堂堂君王居然如此耍赖皮。
“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去琢磨你的生意去吧。”
“是，民女告退。”
白蔻辞了出去，然后径直回工场，手下人问起也只说陛下同意租赁官庄的山林，没说明年殿试后要与年轻未婚进士们见面相看的事。
但这事她虽然没说，可还是从宫里传了出来，并飞快地在举人中间流传。
娶白蔻意味着什么，能考中举人的读书人都想得到，事关自己利益，哪会糊涂，甚至还有很多已婚的捶胸顿足后悔自己怎么早生了几年。
顾昀在外面与生意伙伴们应酬，不知道这事，但是宫长继听到了，急忙赶回家去，写了字条送去晔国公府，顾昀酒足饭饱回家睡觉，看到字条上说找他谈要紧事，换了衣裳就过去了。
宫长继把街上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顾昀，顾昀张着嘴已经傻掉了，呆坐在那里，半天没反应。
“呐，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明年考不上二甲进士，你就看着白蔻嫁别人吧，哭死在墙角都没人理你。”
顾昀猛的跳起来，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说，撒腿就往家跑。
宫长继笑咯咯地望着他跑远的背影，挥手祝他好运。
第1002章 就是嫌弃
白蔻从工场回到王府，宁佩兰后脚就到了她屋里，兴致勃勃地跟她讲起殿试后挑年轻进士做夫婿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和，白蔻一脸无奈。
“圣人这是来真的啊，我还以为他就是说说呢。”
“金口玉言，谁跟你说说而已？”宁佩兰双手捧脸，“圣人都关心你的婚事，天大的面子，你呀就等着嫁人吧。”
“不要，跟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男人结婚上床，那不就是合法强奸么，这不是逼我在新婚夜杀夫么。”
“哎呀，你别想这些吓唬自己了，等二月的贡士放榜，就知道未来的新进士里面有哪些年轻人了，现在别紧张，别紧张，合法强奸什么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有这种事啊。”
“因为王爷是花丛老手，所以你们夫妻俩床事和谐啊，你知道新娘强奸伤吗？就是新郎强硬乱来，造成与强奸伤一样的外伤，女人的那个部位，一旦撕裂大出血，是会失血过多而死的，这也是强奸致死的一个死因，另一个死因就是暴力殴打。”白蔻捏了捏拳头，“我得加紧练习，再增强一些力量，好能轻松拧断男人的脖子。”
“白蔻！”宁佩兰被吓死了，“你能想点好事吗？！”
“哦，对，拧断脖子的死法明显是谋杀，把自己搭进去了不好，我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才不要陪人去死。”白蔻眯了眯眼睛，“只能用杀手锏了。”
“还有杀手锏？！”
“女人的秘技，包死无疑，还不会连累自己。”白蔻冲宁佩兰挑了挑眉，用充满诱惑地语气说道，“想知道吗？”
“不想！”宁佩兰果断拒绝，“你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哦。”白蔻抓抓脑袋，一脸遗憾。
宁佩兰哭笑不得地捶了她一下。
“你正经点好不好？听王爷说，顾昀都傻掉了，这后来的两个月，他大概会闭门苦读，生意上的事还得你白总自己忙了。”
“顾昀傻掉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嫁他。”
“他要是考到了你也不嫁？”
“不嫁。”
“为什么？”
“我很清楚明白地跟他说了不嫁就是不嫁，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可能？头可断，血可流，面子坚决不能丢，我要是出尔反尔，还叫我在商界怎么混？圈里人不都知道我是说话不算数的人了？”
“啊？”这下宁佩兰也傻眼了，“这是两码事吧？”
“怎么会是两码事？”
“我还以为你主要是嫌他长胖了，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他一定能瘦下来的。”
“不一定，长时间高强度的紧张感，不但能让人焦虑，更可能导致人越来越胖。”
“还有这种胖法？”
“肝胃郁热肥胖，长时间的紧张感，肝火上升，造成胃热，导致食欲旺盛，然后就不停地吃吃吃吃吃。”白蔻活动了一下肩膀，放松放松肌肉，“要不要打赌？看看等殿试后，顾昀的腰围是增还是减？”
“他要是又胖了，你是不是就真的再不考虑他了？”
“那当然啦，我现在就看不上他，男胖子都短好不好？”
“天还没黑呢，真是的，就没点别的说了？”
“男胖子雌性化。”
“什么？雌什么？”
“男人女性化，最常见的，胸比女人还丰满，本该是老年病的疾病也会找上年轻人，通常短寿，而且生育力低下。胖子一无是处，胖就是原罪，所以我才不找胖子呢，生不出孩子首先是女人的罪，我辛苦练出一身肌肉，不是用来给男人背黑锅的，别想我会自找麻烦。”
“你练出一身肌肉，也不是用来杀夫的。”
宁佩兰真的哑口无言了，同时决定要认真监督丈夫的饮食，不许再胖下去，饿都要给他饿瘦来。
“你理由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那我们就打那个赌好了，我赌顾昀会瘦，你赌他更胖？”
“不跟你赌了，你知道了作弊的办法，肝胃郁热肥胖，有药能缓解，只要他食欲回到正常，在这种紧张时刻，他会瘦下来。”白蔻发现自己已经泄露了底牌。
“那就你赌他瘦，我赌他胖咯？”
“不要，不玩了。”
白蔻突然灵光一闪，想到还有一个可能性，顾昀身边的丫头并不懂得什么叫科学饮食，她们只知道顾昀现在整日备考，耗费脑力，要多吃好东西补脑子，靠她们做饭，顾昀还得继续胖下去。
“不过王妃想玩的话，我就陪你玩一局，我还是赌他胖。”
“你不是想到什么稳赢的办法了吧？”
白蔻缓缓翘起嘴角，挤眉弄眼，微微一笑。
“你说呢？”
“不行，我不跟你玩了，就算我作弊，让顾昀喝对症的汤药压制他的食欲，可你依旧有的是办法让他吃成一个大胖子，让他瘦下来才是难事。”
“王妃真懂我。”
“讨厌～～”宁佩兰娇嗔地伸指轻戳白蔻脑门，“不跟你玩了，你歇着吧，我去厨房看看晚饭怎么样了。”
宁佩兰去厨房转了一圈，回到自己屋里洗手更衣准备吃饭，并与丈夫聊起先前白蔻说的那一堆话。
“我觉得白蔻说得是对的，王爷的腰围眼看着是越来越大了，为了我们一家人着想，王爷一定要瘦下来才好。”
“等春闱结束，我就能瘦下来了，现在我得多吃一些好的补补脑子。”
“补脑子是吧？多给你吃各种脑子好啦，以形补形，最有用了。”
“脑子多难吃啊，不吃，换别的，白蔻好像说过海产品也补脑子的，你看，多吃这个也不会发胖。”
“你就是仗着现在儿子也有了，无所谓了，心里肯定在笑话顾昀吧？”
“我哪有笑话他，我同情他，深刻同情，没见过比他还值得可怜的男人了，明天我一定把这些话转告给他。”
“你小心把他打击得一蹶不振。”
“一蹶不振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只有看着白蔻嫁别人了。”
“真坏心眼，你这是好哥们吗？”
“我这的确是好哥们啊。”
宫长继想象着这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因为对春闱的紧张和焦虑，控制不了食欲和食量的顾昀会胖成什么样子，他就忍不住地捧腹大笑。
第1003章 忙
国公爷顾云安下衙到家，同样带回了圣人插手白蔻婚事的消息，夫妻俩拿儿子说了一会儿笑话，内心里当然还是希望他明年能高中进士把白蔻娶进门来。
家里有个这样的少夫人，起码未来几十年家运是不愁的，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们强太多了。
顾昀认真读书到半夜，只睡了两个时辰，大清早地爬起来在院子里练武，早饭时宫长继特意跑来，把昨天从王妃那儿听来的话复述给顾昀听，很热心地问他要不要让府医看一看，量一量现在的腰围，好留到殿试后做个对比。
“白蔻不愧是厨娘本职，说到跟吃有关的事情，她那脑子转得飞快，就像这跟官庄租赁山林种菌子，她真的和圣人把事情谈下来了，有本事。昨天消息传出后，你不知道，我看得清清楚楚，疯了好多举人，只要娶到白蔻那就是一本万利，你不努力，没人同情的啊。”
“哼，白蔻才看不上那些新进士呢，她又不是非嫁他们不可，圣人的意思是如果有未婚的让她先挑，又没说一定要从中挑个人做丈夫。”顾昀有他的底气，“再说了，那些年轻进士们，十多年时间只知道埋头苦读，有几个人像我一样习武强身的？他们还想娶白蔻？白蔻还会嫌弃他们一身松软肥肉摸着恶心呢。”
“你现在还有什么底气笑话别人身材差？”
顾昀摸摸自己肚子，梗着脖子表示，“我能瘦下来。”
“你这话说过很多遍了，瘦了吗？”
“好像没有。”顾昀沮丧得连吃早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根子还是出在你的那些丫头们身上，她们在厨艺上差白蔻太远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合理照料你的饮食，你吹气一样胖成这样，就是缺了那合理二字，以及女人之间的审美大战。”
“什么意思？”
“白蔻喜欢肌肉线条分明神采奕奕的男人，对吧？你的丫头们却是富贵人家圆润富态为美，估计你的丫头们觉得你现在这样子正好，以前太瘦，不过那时候她们反抗不了白蔻，现在轮到她们作主，那不就是什么油腻的都给你吃，使劲增肥你。”
顾昀看看桌上的早饭，果断把点心碟子推开，只喝稀饭。
“你最近在家都吃什么？”
“海鲜啊，我家厨娘跟白蔻学了好多海鲜菜，隔三岔五的一盅海鲜汤，海鲜不长胖，又补脑子，正是我们需要的，动物脑少吃，都会发胖的。”
“白蔻在你家住了几个月，你的饮食是越发讲究了。”顾昀语气酸溜溜地说道。
“白蔻喜欢吃海鲜，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顾昀回忆了一下，“这些日子我都在外面跑应酬，好久没跟白蔻一起吃饭了，我都不知道她爱吃海鲜。”
“宁家的商队带回来的海鲜，白蔻全部过目，开好单子，哪天吃什么，怎么做，都安排好了，厨房照着做就行，这海鲜汤的主意就是她提的，她也是天天费脑子的人啊，劳心劳力的，她自己也要吃，她写了很多菜单食谱，逼得我家厨娘都跟着识了好多字，现在她们真的能看懂食谱了哎。”
“白蔻不喜欢文盲，她喜欢女孩子识字读书，工场的厨娘们去年开始就都可以免费上女子学堂，但这一年下来，能坚持到现在的没几个，我估计年后那几个用功读书的女孩子就会被调到白蔻身边做事，给她处理文书。”
“这样也不错啊，白总身边的女文书，以后想嫁人了都能议门好亲事。”
“你能不说这两个字吗？”
“哪两个字？”宫长继憋笑，“议亲？还是亲事？”
“都算！”顾昀不爽地低吼，终于惹得宫长继爆笑。
早饭后，两人约了一会儿去府学向夫子请教问题，他俩都有日子没去了，然后宫长继先回家更衣，顾昀则去向祖母借她的新马车，用惯了之后就不想忍受两轮马车的颠簸。
宝贝孙子要去府学，老太君当然爽快地借出马车，正好她今日也没有外出的约会，自从有了这马车，老太君都很乐意出门去看望她的子侄辈和老姐妹们。
顾昀烟气中毒的事全家都不敢让老太君知道，但下人们都记着这个教训，只要车里放了暖炉，就一定要检查换气窗是否打开。
临出门前，顾昀透过庞妈妈下了令，今天开始他的饮食回归东厨房料理，他的小厨房就用来给丫头们自己烧水使用，厨具封存，等日后少奶奶进门再重新启用。
顾大夫人难免多问了一句，顾昀摸摸自己的肚子，一脸苦相。
看着儿子现在圆溜溜的脸和衣裳都遮不住的腰线，顾大夫人了然地不再追问，吩咐庞妈妈去东厨房和库房传令。
钟鸣院的丫头们一下子失了料理饮食的差事，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顾昀懒得跟她们解释，心里想着白蔻的好，坐着马车转到大街，接上宫长继一块儿去府学。
夫子们跟看稀客似地调侃了他俩几句，租赁官庄山林的事已经在府学里传开了，旨意这几日就下来，正好赶上明年春耕，夫子们对他们年轻人的胆大敢想敢做很佩服，更对白蔻的谈判能力更到钦佩，在圣人面前侃侃而谈，考虑周全，涵盖各方利益，这件事的整体思路甚至启发了整个官场，身为朝廷命官，怎样为治下百姓增加收入，这是极大的政绩，如果有谁能做到，日后大小九卿必有一席之地。
顾昀和宫长继就以这事与夫子们讨论了一天，夫子们最后也以此事为题，让他们回家写篇策论交上去。
在家打理家务的宁佩兰连着收到两个消息，一个是乌法扎吉的使馆派人送来的请柬，邀请白蔻参加新年宴会，这是上次兰宝夫人生日宴上就许诺的，正是因为这个许诺，才让圣人为了给予相对应的奖励，而赦免了白蔻，如今人家使臣来兑现许诺了。
第二个消息就是白家族长要出售城中店铺以还清债务的事情，生意上的债主们终于打完了讨债的官司，律法强力保护宗族利益，哪怕族长也不能打族田的主意，律法甚至允许族人上告，只要证据确凿就支持更换族长，但是除了族田以外的其它资产都是可以卖掉的，毕竟做生意有赚有亏实属平常事，还是要保护债主利益的。
白蔻起了收购铺面的念头后，就请宁佩兰帮忙留意消息，两人还曾讨论过怎样匿名收购，白蔻不想让白晓岩知道是她收购了铺面，否则肯定又是麻烦，还要防备他们处理完债务的事情，腾出手来又来折腾她们姐妹。
宁佩兰看完情报，立刻给自己母亲写了信，请她派人留意官府的动静，一旦铺面挂牌出售就买下来，以她母亲的名义去买，等过些日子再转到白蔻名下，除非白晓岩在官府里手眼通天，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告诉他买家是谁，但他一个小族长，衙门里的官吏犯不着得罪权贵来拍他马屁。
傍晚白蔻从工场回来，得知王妃都已经照计划安排好了，她高兴地洗手下厨烧了两个新菜式，吃过晚饭后又出门了一趟，找姐姐白蕊给她叮嘱了一番。
若是再那么容易感情用事，顾昀真的会开了她。
第1004章 闲来没事挖个坑
十一月转眼即过，进入腊月后离过年就是倒计时了，每个人都在准备这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
朝廷的旨意下来了，顾昀和宫长继两人带着礼物，顶着严寒跑了一趟，亲自去八里渡官庄与那里的总管商谈租赁的细节，总管收了旨意，见又是两位王孙公子亲来，给足了他面子，后面的事自然一切好商量，白蔻所想要的都得到了，官庄也答应安排人手，等开春后上山寻找活菌做好标记，以备日后收集孢子。
这事在京城里也没刻意瞒着，宫里拟旨下旨这事就瞒不住人，传到民间后，人人都称赞和羡慕这独门生意，很多商人到工场找白蔻，希望日后能得到分销食用菌的生意，不识字的百姓们都说这想法大胆，出这主意的白蔻再一次地受到各种瞩目，之前温汤会带来的负面影响完全消失，身价倍增，想娶她的人不计其数。
好在圣人那句金口玉言替白蔻挡住了外人的骚扰，白蔻挑谁做丈夫，一切都要等殿试后再议，年轻有为的进士是首选，这其实很容易看出圣人的态度。
好男配好女，就这么简单，想娶白蔻，宗室和世家子弟也得凭自己本事证明自己配得上人家。
官媒们又行动起来，往诚王府递名帖，都说自己介绍的公子哥儿明年一定是新进士，先占个坑，混个眼熟，这些名帖都由管家收着再转交小叶子，白蔻看都不看，和以前收的都扔在一个抽屉里，眼看着抽屉都快满了。
宁夫人给女儿写来信件，告诉她她想要的那几间铺子都顺利买到了，官府那边也做了安排，对外只说匿名买家，不会泄露买家身份，以防让人过多联想，原先做的生意也都关门歇业了，等日后由白蔻自己安排。
族长这一次卖了不少铺子，看来是真欠了不少债，而官府主持的抵债品挂牌出售，价钱总是要比市价低上几成，会来买这种抵债品的人本来就是冲着便宜来的，白晓岩根本想不到这里面有白蔻掺和，他只知道这次族产缩水，他被蜂拥到家的族人指着鼻子骂了无数次，天天烦得借酒浇愁。
偏偏就在这时，白晓岩听说了与白蔻的那两件事，更是气得眼睛发红，他们这边一族都被白业宏当年犯的错连累到今日都过得不好，那边被除族的丫头片子却是混得风生水起。
越想越气得难受的白晓岩决定状告白蔻，要她赔偿她祖父白业宏出事后对族里造成的损失，他认为这是大伯那一房欠他们的，欠了快十年了！该还债了！
官府收到状纸，立了案，前脚派出衙役通知白蔻应诉，后脚就让人把状纸抄了一份送进宫去，并附上白业宏一房早已在事发时被除族的底档和最近白氏一族因生意债务而出售族产铺面的底档。
圣人看完状纸副本和档案，予以了回复，让府尹判原告胜诉，叫白蔻赔个千儿八百两银子把这官司彻底了结，这笔钱也正好大致相当于那些出售的铺面的钱。
白蔻收到通知并不慌张，自己做原告好几回了，做一回被告也无所谓。
顾昀急了眼，卷着衣袖要派人去打白晓岩的闷棍，论辈分，白蕊和白蔻都是他侄女，白蔻被没入官婢也就罢了，白蕊总是无辜的，当年急需族人帮助的时候没见他出面，现在看到白蔻混得好了，讨债倒是蹦得这么快。
宫长继和白蔻都劝住顾昀稍安勿躁，王爷派了自家的管家替白蔻去应诉，这官司也没公开打，府尹开了二堂审案，同意白氏一族当年受到白业宏一房很大的连累，到今日都没恢复元气，白蔻是本房孩子中混得最好的，理应由她替家里赔偿族中损失，于是判赔八百两。
管家都傻了眼，灰溜溜地回府报信，宁佩兰豪爽地拿了八百两银票让管家把案子结了，白蔻下午回来听说是这样的结果，立刻还了宁佩兰垫付的钱，两人坐在上房里一边喝茶一边讨论。
宁佩兰想不通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白蔻除了一开始的惊讶，这会儿已经平静了下来。
“没事，这官司输了也有好处，彻底了结了，我赔偿了这么多年的损失，白晓岩再没任何理由找我姐妹俩的麻烦，他可以沾我的光打白家的招牌给他们自己开新买卖，但他不能再以长辈姿态对我姐妹俩指手画脚。”
“但你付了两份钱呀，先前买了他们出售的铺子，这又输了官司。”
“不要紧，我更看中的是他们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一场官司解决这事是最好的，至于他们会不会打我的招牌给自己做生意，我还巴不得他们这样做呢。”
“为什么？”
“诈骗啊。”白蔻狡黠一笑，“他们要打我的幌子我就让他们打，等他们真的把生意做起来了，我就告他们诈骗，然后公开宣布其实早在当年我祖父这一房就被除族了，我叫他们整个一族在京城里都混不下去。”
“原来你的后手在这里等着呢。”
“那当然，我的便宜有那么好占？他们若是不要先骚扰我姐姐，而是直接和我打官司，这钱我付也就付了，花钱买断往事恩怨，此后各不相干，这钱我乐意出。可他们先骚扰了白蕊，我现在的一切手段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前期预防总是要比事后补救更经济。何况这本身就是一场诈骗，以依旧是我姐妹俩长辈的身份，骗债主以为能娶到白蕊，这是人家厚道，没有以此提起告诉，不然白晓岩早就丢光脸面了。”
“身为族长所在的大宗，还要占被除族的前族人的便宜，族人们闹起来，他们这一房连族长都做不了。”宁佩兰明了白蔻已经挖好了一个坑等着白晓岩跳下来，反正不关她的事，她就做一回围观看热闹的。
“反正最近要过年了，忙完了公事，闲着也是闲着，挖个坑玩人呗。”
宁佩兰莞尔一笑，换了话题，与白蔻聊起过年的事情，给了她几张今天新收到的请柬。
实在是应酬太多了，在租赁官庄之前，白蔻极少出面参加生意上的应酬，人家大老爷们也不乐意与白蔻同桌吃酒，可是现在人人都争先恐后地邀请她，并以请到她为荣，好像她的存在能为宴会增光添彩似的。
白蔻把架子端得足足的，十张请柬里她看顺眼的也就一二张或者二三张。
作为能在御书房与圣人侃侃而谈的平民女子，想请她赴宴，哪是那么容易的。
第1005章 傻世子
白晓岩得了白蔻的赔款，心里想到相比起白蔻之前接手人家的股份所付的钱、这八百两对她来说实在是小意思，内心里觉得有些不甘心。
可他想多要，官府却不再支持他，只给了一个基本的计算规则，白业宏一家出事到现在八年左右，一年算一百两，八年八百两，官府认为很合理。
于是白晓岩只得拿钱结案，回家开新买卖，这些钱也够买个好地段的酒楼了。
他们这一族以军中厨子起家，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论功行赏后得了世袭御厨的身份，一代一代传到现在，白晓岩他本人原本也是跟着大伯在御厨房干活的，可那年出事后，所有白氏族人都被清出了御厨房，就连只是同姓，其实挨不上亲戚关系的厨子杂役都被赶走了。
虽然最后白晓岩的父亲接了族长一职，并将大伯那一房除族，但整个族里已经元气大伤，就像白蔻姐妹俩的外公家章记铁铺一样，的确是过了几年艰难日子，做什么事都不顺，直到今年被迫卖了族产还债。
想到这个白晓岩就气得难受
可看看手里的银票，白晓岩又觉得不能和钱过不去，白蔻现在在朝廷里有大体面，虽然这次官司赢了，但想来官府终究还是向着她的，他若是不依不饶，还会落人口实，会被人说他一个大老爷们从除族的小姑娘手里弄钱，这就太难看了，八百两就八百两吧，买个酒楼，挂起白家厨的招牌招揽生意，相信以他们的家传厨艺，生意一定红火。
白蔻根本不操心白晓岩，她已经做好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空有着世代御厨的名头，八年时间都没把家族重新带到兴旺的大道上，这样的人不足为虑。
临近过年，各有各的事忙，朝廷里也没个宁静，随着口供和证物的不断增加，无数的人下狱，家产被抄，豫王和大公主都无力全部退赔这么多年走私攫取的大量财富，圣人下旨，拿他们的全部家产充抵，追缴多少算多少。
好好的豫王府和大公主府，几天时间就成了一座空府，好在还有食邑的收入，不至于吃不上饭，因为连他们的好衣裳好首饰都拿走了，只要看上去有点质押品价值的东西都没留下，而食邑给予和取消只有圣人下旨，毕竟是天家直系子孙，圣人还是会留口饭给他们吃的。
可纵使搬空了两府的家产，也还是填不上那个巨大的窟窿，花掉的钱就是花掉了，不可能再追回来，朝廷就打上了那些罚没品的主意，打算等过了年再来处置。
甘宇文闻风而动，妹妹一家正需要新房子，又想与哥嫂住得近，正好在与他家相邻的一个坊内有一处罚没宅子，他亲自绕着外围墙走了一圈，估算了一下宅子的大小，觉得挺满意，就通过他的门路找工部的人提前打了招呼，宅子的处置都归工部管，因为工部负责修缮房屋和估价，与甘宇文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工部这些日子已经收了不少条子和各种招呼，根本无暇给予甘宇文特殊优待。
甘氏得知哥哥给她看好了房子，但现在竞争的人有五六个，还不知道过完年后又会有多少人要抢购那个宅子，若选别处的就离哥嫂远了，甘氏只得天天祈祷三遍，希望自己能得到那个宅子。
白蔻在工场从户部官员的嘴里听说了这事，工部负责处置罚没的宅子，但收的钱是入户部的账，所以消息是相通的，对方很好心地提醒白蔻，要是想买个宅子给自己做嫁妆，就要早做准备，以她的面子，她看中的宅子保证没人跟她竞争。
给自己买个宅子搬出王府自己住，这确实挺让白蔻心动，可是再细问一下，就发现那些被罚没的宅子，对她这样一个单身平民来说那都叫占地广阔的豪宅，压根就没有适合她一个人住的小平房，心里就没什么兴趣了，笑着谢了人家的好意后就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转身去与账房对账，将今年应得的分红拿到手，回去和顾昀四六分。
今年工场生意做得顺利，四成分红也是好几万两，一下子就把她前些天花掉的那么多钱都填补了回来，另外，她接手了石天珉的农场股份后，这刚刚算清楚的分红也归她了，虽然还只是农业收入上的一些钱，工场区还没有投入生产没有收益，不过总的来说，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手里有钱就是幸福，白蔻捏着几张银票就奔了银楼，给自己买几件新首饰好参加乌法扎吉使馆的新年宴会。
顾昀收到钱后，照例给公中分一份算是他的孝敬，然后再给自己家人买买买，若是看到有什么稀罕有趣的小玩意儿，他也会买下来送白蔻。
白蔻根本不收他过于贵重的礼物，但她抵不住手艺精湛的精致玩意儿的诱惑，顾昀送她的东西多少还是会收下几件搁在自己屋里当装饰，同时王府门外天天有人排队送她贵重礼物，一律被管家挡下，没人能进得了王府的大门。
而那些礼物，据宫长继从王妃那里听来的说法，白蔻拆都没拆，只是看过礼单后，若是糖果点心就分给了下人，高档海鲜给了她姐姐，其余不能吃的东西就连着包装都搁到闲置的空屋子里了，半间屋子的地面都堆满了，王妃已经在考虑是不是放几个架子进去好好整理一下，不然以现在外人送礼的速度，不到过年，那屋子就没有下脚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