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在他面前再自恋的话都说过,也从来不见他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怎么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笑的都要直不起腰来了。

孟锐看着他,磨了磨后槽牙。

有心想要出手教他什么叫尊敬长辈,但是他却躲在薛清宁身后。

要是万一误伤到薛清宁可就不好了。

捏起的拳头就又松开。不过很快的,他就对崔子骞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很俊朗的,也很明媚的,但是熟知他性子的崔子骞却还是忽然觉得身上一冷。

怎么就是觉得这个笑容有几分阴森森的感觉呢?

而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孟锐在不徐不疾的说着:“父亲已经在皇上那里给我请封下神策军统军一职,三日后就要到任。我也跟父亲说过了,届时让你一块儿跟着我去神策军营。”

崔子骞虽然长了十八岁,但一直都金尊玉贵的长大,半点苦都没有吃过。神策军虽然也算禁军,但这可是大景朝禁军中兵力最强的,不但要负责保卫京城的任务,还随时都可能会出京征讨叛军。

可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去过军营。听说军营里的士兵每天都要早起出操,每天还会有各种严格的训练......

“小舅舅,”崔子骞的声音都开始有点儿打颤了,“你,你跟外祖父给我弄了个什么官儿啊?”

神策军统军是正三品。不过依照小舅舅的资历,以及这些年他在边关立下的战功来说,这个统军他是足可以担得起的。

至于他自己,不求多大的官,只求不是兵士,不用每天那么辛苦的出操,训练就行了。

“你想要做什么官?我跟父亲商议过了,让你入神策军先从做兵士开始。等往后你有了军功,自然会提拔你。”

孟锐对他缓缓一笑,目光如同在欣赏落入自己手中的猎物在如何的挣扎,“你放心,我会交代下去,对你的训练肯定会加倍的。你就好好的受着吧!”

崔子骞其实明白孟锐这是在为他好。

神策军是什么?那可是皇上最看重的一支禁军队伍,能进入神策军,哪怕只是做个最普通的兵士,外人都不敢小觑的。往后他若是有了军功,小舅舅和外祖父肯定会提拔他的。

可以说,往后他们永嘉侯府肯定会更加的荣耀起来。

只是他这么多年过的都是仆人成群的日子,毫不夸张的说,连穿鞋都不用自己弯腰的,现在却要他到军营里面去吃苦。

还不是一般的苦!

崔子骞立刻悲惨的叫起来:“小舅舅,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孟锐的话透着不容置喙,人也不是刚刚的散漫,反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郑重,“子骞,你可是永嘉侯府的嫡长孙,该你担着的责任,你也是时候要担起来了。”

崔子骞明白他的意思,也只好哭丧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以往看他都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样子,难得看到他现在一脸颓败的样子,薛元青觉得有趣,便也笑了起来。

“子骞,孟锐说的对。你在我们三个里面可是年纪最大的,可养的最尊贵的也是你。你现在也是时候该去军营历练历练了,若不然,你那一身细皮嫩肉的,看着比姑娘家还要娇贵呢。”

竟然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这个损友!

崔子骞转过头剜了他一眼。

这时候就听到孟锐在说话:“元青你也不必笑话子骞,三日后去神策军军营也算你一个。跟子骞一样,先从兵士做起,等往后有了军功,再提拔。”

薛元青震惊的张大眼看着他,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刚刚他才笑话崔子骞,怎么现在他也要跟崔子骞面临一样的处境了呢?

崔子骞却高兴起来。

走过来勾住薛元青的肩,他笑着说道:“叫你笑话我!好了吧,现在你也跟我一样。”

说着,又转头对孟锐笑道:“小舅舅,有元青陪着我,训练算什么?我一定能扛得下来。”

反正他肯定不能比薛元青差。

薛清宁站在一旁听他们甥舅两个说话,倒也插不进去嘴。

也没有想过要插嘴,知道他们说的是正事。但是忽然听孟锐说让薛元青三日后也去神策军营报到......

她很明白孟锐这是要抬举薛元青。神策军算得上是天子近臣了,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但是只要一想到神策军守京征讨的指责,薛清宁还是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战场上刀枪无眼,要是薛元青万一不慎有个好歹......

“二哥,”

她转身拉住了薛元青的衣袖子,仰起头看他,“这个神策军军营,你会去吗?”

其实从私心里面来说,她肯定是不希望薛元青去的。哪怕他一辈子都一无所成,但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可她也知道薛元青最向往的就是从军,战场上铁血征战,保家卫国,以往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现在有个机会在他面前,还是这样好的机会,他肯定会把握住的吧?

果然就看到薛元青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双眼中如有光芒在闪,极其的亮。

“我去。”

薛清宁虽然心中一沉,但想了一想,觉得还是要尊重薛元青的决定的。

每个人的人生都该由自己来决定怎么过,旁人没有权利指手画脚。

就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并没有说半句劝阻的话。

但眉眼间还是难掩对他的担心。

头上忽然一重。是有人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正在摸她的头。

然后就听到孟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在担心你二哥?你三哥十岁就去边关,上战场,怎么就不见你也担心担心我?”

语气里面竟然含了一丝委屈和酸溜溜的意思。

薛清宁也是没有法子了。

这个人,连这样的事情都要比较,吃醋?

就回过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十岁的时候,我压根就不认得你,要怎么担心你?”

这话回的却是无懈可击的,孟锐不由的怔了一怔。

等回过神来,他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抬手捏了她的脸颊一下。

“我看你跟其他人说话都是谦和有礼的,怎么在我面前偏就这样的牙尖嘴利,一点亏都不肯吃?”

看到薛清宁对他怒目而视的样子,他一张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随即就将右手伸到她面前,手掌朝上平摊开,望着她笑问道:“我的生辰礼物呢?”

第81章 不容抗拒

听到他说起生辰礼物,薛清宁暂且敛了自己的怒气, 回头叫了一声小桃。

为了有仪式感, 她还早先几天就开始寻摸合适的匣子。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样一个朱漆描金的匣子,匣面上还彩绘着四季花卉和花瓶, 寓意四季平安。匣子里面也用上好的红绸子铺在底下, 再将那香囊放进去。

就是香囊里面, 她也特地找徐氏要了一块她珍藏好些年的龙涎香放了进去。

于是孟锐接过匣子一打开, 立刻就闻到一阵幽幽的柔和甜香。

龙涎香虽然是极贵重的香料, 一两金子都未必能买到一两,但是对于孟锐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以前他屋里的香炉里面就经常会点这个香。

重要的是那只香囊。

雪青色的绸子, 上面绣着折枝海棠, 还有一双蝴蝶在翩跹起舞。

看得出来这只香囊做的很用心。无论是上面绣的海棠, 还是蝴蝶,甚至只是一片叶子,或是蝴蝶头上的长须, 无一不精美。边缘处缝合的针脚也很细密,香囊口的抽绳还一边缀了一颗小巧的碧玉珠子。再往上就是棕色的系带了。

孟锐高兴的, 立刻伸手扯下腰带上挂着的白玉坠儿, 就要将这只香囊挂上去。

但想了想, 却又抬手将香囊放到怀里去了。

崔子骞在旁边看着不解, 就问道:“小舅舅, 你这是做什么?”

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薛清宁亲手给他做一只香囊?怎么现在给他做了一只, 他却不戴?

“你懂什么?”孟锐正色看他, “这可是宁宁亲手给我做的香囊, 怎么能这样戴在外面?要是沾了灰,弄脏了怎么办?又或者不慎掉了,那可要怎么办?到时你给我找?”

崔子骞:......

他转头看着薛元青,用目光无声的传达自己此刻内心的想法。

他的小舅舅,约莫是疯了!

不过是一只香囊罢了,即便是薛清宁亲手绣的,就值得看重成这样?

薛元青也很愕然。

他低下头看了看正挂在自己腰上的那只宝蓝色的香囊。

这个就是去年他过生辰的时候薛清宁亲手绣了送给他的,但他可是时常挂在腰上的......

至于薛清宁,她觉得她的耳根子都要开始发起烫来了。

上前两步走到孟锐跟前,然后低声的说他:“不过是一只香囊而已,你这个样子做什么啊?即便是真的弄脏了,又或者弄丢了,我再给你做一个就是了。”

实在用不着这样珍重的揣在怀里,还说那样的话。叫旁人怎么看他呢。

孟锐却是不管旁人怎么看他呢,笑眯眯的问她:“你愿意再给我做香囊啊?”

薛清宁压根就没有察觉到他在给她挖坑,点了点头。

孟锐依然笑眯眯的。身子也凑近过来一些,笑着低声的说道:“香囊暂且你就不用再给我做了。倒是我挺费袜子的,不然你给我做双棉袜?或者给我做双鞋也成。”

薛清宁无语的仰起头看他。

这个人,是不是太会顺杆爬了?她都还没有给她大哥和二哥做过鞋袜呢。

顿了顿,才说道:“我现在只会做一些小东小西,鞋袜这些我还不会做。”

这话她倒也不全是推辞,确实现在徐氏还没有教过她做鞋袜,她也只会做一些香囊,荷包,绣绣手帕罢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以前从来没有给别人做过鞋袜?

想到这里,孟锐忽然就觉得高兴起来。

她平生做的第一双鞋袜,他是肯定要的。

就蛊、惑着她:“你看你现在也渐渐的大了,总是要学着做鞋袜的。不然这样,你就拿我练练手,第一双鞋袜就做给我?就算你做的不好了,我也肯定不会笑话你的。”

面上看着却是一本正经的神情,好像挺为她着想的样子。

薛清宁:......

这是真当她傻呢,还是将她当做小孩儿来哄呢?

就算她真的要学着做鞋袜,第一双鞋袜不会拿自己练手?再不济她做给徐氏,薛元韶或薛元青,就算做的再不好,他们也肯定不会笑话她的。

就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孟锐见了,赶忙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然后不顾薛清宁的挣扎,握住她的左手,就将那东西往她的手腕上面戴。

冰冰凉凉的。垂眼一瞧,就见是一串红珊瑚手串。

红珊瑚原就不易得,可这样的一串红珊瑚手串却是颗颗都是一般儿大,也都是一模一样的朱红色,肉眼压根分不出每一颗的区别来。

得要费多少红珊瑚,才能做出这样的一串红珊瑚手串来!

孟锐却这样的就将这手串戴在了她的手腕上面,显然是要送给她的。

薛清宁不肯要,挣扎着要将她的手从孟锐的手掌心里面抽出来。

但是孟锐的手劲是很大的。哪怕现在他只用了一成的力气,薛清宁也压根挣脱不了分毫。

只觉得他的手就如同铁钳一样,牢牢的钳制着她的手腕,强势的不容抗拒。

偏他说出来的话语里面却还带着笑意。

“再过三日就是你的生辰,我原是想要约你一块儿出来玩的,但那日我要去神策营,只好今日就将要送你的生辰礼物带过来了。你不要推辞,”

察觉到薛清宁要将这红珊瑚手串从她的手腕上面抹下来,他就伸过手去,径直的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可真小啊。他都能将她的手整个儿的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里面了。而且还很柔嫩软滑,再好的绸缎都没有这样的手感。

“我知道你又要嫌我送你的礼物贵重,不肯要,但三哥就你一个妹妹,有好东西不给你给谁?你就乖乖的拿着。若你真的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就给我做两双鞋袜,怎么样?”

说来说去的,无非是还想要她给他做鞋袜。

薛清宁发现她对着孟锐的时候是真的没有法子。

这个人脸皮厚起来的时候她觉得比城墙还厚,偏生他该服软的时候比谁都快,还很清楚的知道她的软肋。

譬如说这红珊瑚手串,她不想要,他就能百般的哄着她一定要。一边还直接给她戴上了,还强势的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拿下来。然后等到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了,再跟她提要求。

一边是贵重的不晓得值多少钱的红珊瑚手串,一边却只是两双鞋袜而已,她怎么拒绝得了?

也只得点头答应下来:“好。”

孟锐见她答应了,这才松开她的手。还不忘抬手摸了下她的头,笑着说道:“宁宁乖,三哥疼你啊。”

薛清宁:......

她刚刚是脑子进水了么?怎么就答应给他做鞋袜了呢?

薛元青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嘀嘀咕咕的,想要插话竟然插不下半句去,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两个站开了些,他忙问薛清宁:“宁宁,孟锐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孟锐不等薛清宁说话,先开口说道,“只是宁宁刚刚答应要给我做两双鞋袜。”

他双手背在身后,看起来一脸矜持的样子,但这话谁听不出来是显摆?

薛元青听了,果然目光惊讶的看看他,又看看薛清宁。然后立刻叫起来:“宁宁,我也要你做的鞋袜。”

他可是二哥!宁宁都还没有给他做过鞋袜,凭什么孟锐就能先有?!

这一个两个的,可都真是!

薛清宁觉得自己两侧太阳穴的青筋都在开始跳了。

然而也只得咬牙点头:“好!”

崔子骞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跟着也叫起来:“小姨,我也要你做的......”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孟锐猛然转过头看他。

目光凉凉的,深秋夜间悄然落下来的霜花一般,看得他心中一哆嗦,立刻咽下了下面要说的话,改口说道:“......我还是回去叫府里的人做好了。”

孟锐这才别过头不看他。

崔子骞这时候却注意到薛清宁手腕上戴着的那串红珊瑚手串。

想起来这还是前几日他陪着孟锐一块儿去买的。

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掌柜的拿的那些首饰孟锐就没有一样看中的,都嫌不够好。后来掌柜的便珍而重之的用垫着蜀锦的托盘拿出这红珊瑚手串来,说是他们店铺的镇店之宝。

至于这红珊瑚手串的价格,崔子骞想到孟锐掏出的那一沓银票,都觉得他的小舅舅可真是有钱。

只是他原本以为这是孟锐买了要孝敬母亲的,却没有想到现在竟然会送给薛清宁!

看着薛清宁的目光不由的震惊起来。

心里就想着,真是要了命了!小舅舅这样的宠着这位薛姑娘,往后谁要是娶了薛姑娘,有小舅舅这么个大舅子在,那他不得憋屈死啊?肯定是连句重话都不敢说薛姑娘的。不然教小舅舅知道了,只怕腿都要给他打折了。

第82章 吃樱桃呀

不过稍后他们还真的谈论起薛清宁嫁人的事。

起因是薛元青对孟锐和崔子骞说着:“......宁宁这两日都不大高兴。娘和大哥说她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不然往后等她大了怕说不到好亲事, 所以琴棋书画肯定都是要学的。已经让大哥教她练字, 也叫林公子教她下棋了。不过宁宁并不喜欢下棋, 她......”

“二哥!”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 就已经被薛清宁给打断了。

这可真是,什么话都跟他们两个说。什么叫怕她大了说不到好亲事,她不要面子的吗?

目光瞪着薛元青,薛元青自然不敢再说下去了。嘿嘿的笑了两声, 身子往崔子骞那边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