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锐是个重面子的人,自小到大哪怕做错了事也绝不解释,但是自打认了薛清宁做义妹,却是经常会跟她解释的。

有什么法子呢?每一次对上她澄澈纯净的目光,又或是见她委委屈屈的微垂着眉眼,就总是忍不住的想要让她高兴起来。

反正为她破例也不是头一次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别扭和不自在的了。

薛清宁想了一想,觉得孟锐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就又哦了一声。

孟锐:......

多给点儿反应行不行?就这一个哦字,到底是信了我的话不生气了,还是不信我的话,心里继续委屈着呢?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若是真的还在生气,他是肯定不介意好好的哄一哄的。反正对于他而言,哄着薛清宁好像也是一种享受。

却看到薛清宁摇了摇头:“没有,我知道三哥是关心我才会那样说我。就是刚刚,我其实也没有生你的气。”

就是觉得有点儿委屈而已,不过现在她也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了。

孟锐看着她乖巧柔顺的样子,唇角忍不住高高的扬起,心尖上也直发软。

接下来薛清宁果然很听话的没有到水榭外面去。不过孟锐知道她想要看雪,就推开一扇槅扇门,让她坐在屋里往外看。

火盆也放在她的脚边。担心她会冷,甚至展开自己的貂裘,将她整个儿的裹了进来,只露了一张脸在外面。

貂裘很厚实,更何况孟锐的身上很暖和,这样肯定就不会冷了。

看了一会儿雪,薛清宁觉得有些饿了,孟锐就将桌上的枣泥酥和芙蓉糕拿过来给她吃。

他自己是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糕点的。但是薛清宁觉得就她自己一个人吃,让孟锐在旁边看着那肯定不好啊。她吃也吃的不舒心。不由分说的拿了一块枣泥酥就往他的手里塞,板着一张俏脸,一定要他吃。

自以为很凶。然而落在孟锐的眼中,也不过是一只小奶猫喵呜喵呜的叫两声,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罢了。

可那小爪子也是软软的,对他一点儿震慑的作用都没有。

但还是笑着将枣泥酥拿起来吃了。

吃完之后喝了杯热茶,两个人就这样坐在火盆前面说起话来。

分明一个一直娇养在深闺中,一个在边关风沙数年,年龄也相差了足有七八岁,但说话的时候却是奇异的契合。就是以往没有同徐氏,薛元韶和薛元青说过的话,薛清宁现在也都会跟孟锐说上一说。

“......我其实不喜欢练字,也不喜欢学棋,可是娘说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要会的。”

说起这个薛清宁就觉得很苦恼,“我觉得我在这些事情上面一点天分都没有。可要是不学吧,我不想娘担心,也不想她失望。”

孟锐知道京中的贵女都会学这些。而且非但是这些,像女工针凿,掌中馈这些也是要学的,就是为了以后让她们找个好夫家,嫁过去之后能操持家务,当家理事的。

但是薛清宁......

孟锐转过头看她。

在他看来是这样小小的一个人,说话的嗓音软软的,对任何人都不设防。一双眼如同水晶剔透,盈盈不沾半点世俗烟火气。

她也会嫁人?还要帮她的丈夫操持家务,当家理事?

孟锐好像压根没法子想象出来这样的场面,也压根想象不出来她的丈夫会是什么样的人。

微怔了一怔,他才说道:“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学这些,那就不学。反正会不会这些也没什么要紧。”

不管这些事情她会不会,都依然是他想要娇宠着的义妹。实际上她能绣个香囊,做个里衣就已经让他足够震惊的了。

薛清宁抬眼看他。

倒是头一次有人跟她说不喜欢就不学这种话。

虽然她听着很高兴,但是......

“有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啊。不然我自己是高兴了,可我娘他们会不高兴的,我不想让他们不高兴。”

是很矛盾的心理。不过没办法,对于她在意的人,她还是想要他们都能高兴。

现在对孟锐她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心里真的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三哥来看待,就想他能一直好好的。

就在犹豫要不要同他说刚刚她在后院的戏楼上面看到了陆琦玉的事......

对于原书中各个人物和事件往后的发展她还是深信不疑的,现在林星承在乡试中也考中了头名解元,就更加的佐证了这一点。

她自己是无所谓的。反正对于他们荣昌伯府来说,因为薛清璇的缘故,最后每个人肯定都会很不错的。只是孟锐......

她抿唇看着孟锐。

这是她三哥,而且对她还这样的好......

“三哥。”她忽然开口轻声的叫了他一声。

“嗯,怎么?”

孟锐侧过头看她,鼻梁高挺,一双仰月唇微微扬起。

薛清宁顿了顿,才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刚刚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孟锐陆琦玉现在也在永嘉侯府的事比较好。

显然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孟锐现在对陆琦玉并不是很待见,若她一再的在孟锐跟前提起,只怕会更加招致他对陆琦玉的反感。

若果真那样,那可就全都是她的错了。

孟锐没想到薛清宁忽然叫他只是跟他说这样的一句话。

看她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满是诚挚正经的样子,他不由的一愣。

随后就觉得心尖上一阵柔软。

薛清宁这是在关心他。

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很好的,尤其这个人还是薛清宁。

想想他刚开始要认薛清宁为义妹的时候,小姑娘还不愿意,是他哄了好些时候才愿意开口叫他一声三哥的,但是现在小姑娘却这样真心诚意的关心他。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孟锐笑得清朗:“我知道。”

她的头发既润且滑,再好的绸缎也没有这样的手感。可惜小姑娘今天梳了个分肖髻,一头秀发都挽了起来,只在左肩处垂下了一缕来。

不晓得她不挽发髻,将满头秀发都垂落到肩背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孟锐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可惜并不能想出来。

他轻轻的笑了一笑,收手回来。

只是忽然看到她小巧精致的耳垂,心中微动,忽然不由自主的就伸手过去轻轻的捏了一捏。

果然跟他先前设想的一般,手感极其的柔嫩,同她的脸颊并无半分区别。

“你这耳垂生的好,往后可别学其他人那样穿什么耳洞。”

那些耳坠子固然再精美,不过是用一些金银宝石之类做的,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如薛清宁现在这样的好。

耳垂原就是个人身上极敏、感的所在,孟锐的指腹上面又有一层薄茧,所以就算只是这样被他轻轻的捏着耳垂,薛清宁依然觉得一阵酥痒。

一张白玉似的脸上不由的浮上一丝红晕。

侧着头躲了躲,但可惜并没有躲掉。

孟锐好似很喜欢她的耳垂,现在非但只是捏一捏,还用指腹在轻轻的摩挲着。

一边摩挲还一边笑道:“有趣的很。我娘曾经养过一只小奶猫,有一次那只猫儿要来抓我,我提着它的小短腿将它拎起来,无意中碰到了它爪子上的肉垫。软乎乎的,就是这样的手感。”

薛清宁:......

她是猫吗?孟锐真的不是将她当成宠物来养?

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113章 养媳妇儿

恼怒于孟锐将她同小奶猫相比, 薛清宁抿着唇,很不高兴的看着孟锐。

显然是生气了。

不过她原就是个气性不大的人,孟锐对于哄她这件事又十分的驾轻就熟, 于是不一会儿就忘了这件事, 又同孟锐说说笑笑起来。

看自己来了有些时候了,就起身同孟锐作辞,要回后院的戏楼去。

但被孟锐给阻止了。

“你又不喜欢听戏,又不擅长跟那些人寒暄, 回去做什么?”

孟锐一双长腿抻直, 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 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还不如就在这里同我说话。等晚些时候子骞接了亲,你去观个礼, 然后就同你娘回去, 岂不好?”

薛清宁承认自己确实被他说的心动了。

但又问他:“崔公子去接亲,你不跟着去啊?”

孟锐微微的挑了挑眉:“我可是长辈!他去接亲, 哪有我也要跟着去的道理?”

薛清宁对这些习俗是不懂的,听孟锐这般说,她就哦了一声。

正踌躇着到底是要回去还是留下,手腕已经被孟锐给握住了。

拉着她在椅中坐下,孟锐笑着看她:“你是怕你娘会说你?放心,我会叫人去跟你娘说一声。至于其他的人, ”

他面上虽然还带着笑意, 但说出来的话却极强势, 带着不容置喙的睥睨,“是我留下的你,谁敢多说一个字?”

就扬声叫影青过来,隔着门窗吩咐他去办这件事。

薛清宁见事已至此,便也安心的继续留下来。

跟孟锐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很自在的,好像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又或者实在不想说话了,就安安静静的待着,也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

火盆里的炭火笼的很旺,中间还有个侍卫拿了一包上好的银丝炭进来添上。

一暖和人就容易犯困。

薛清宁就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皮好像压根就不受自己控制一样,重若千钧,压根抬都抬不起来。

孟锐也没有料想到她竟然能说睡就睡。

先还听到她软软的叫了一声三哥,只以为她有什么话要同他说。但等他转头去看时,就见她双眼已经阖了起来,头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不由的一怔。随后就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但这样坐着睡是肯定不舒服的。若点头点的幅度太大了,只怕都会一下子栽到地上去。这水榭里面又没有卧榻之类的东西......

想了想,就又去搬了一张椅子放在薛清宁的脚边,将自己坐的那张椅子也挪动的离薛清宁更近了。几乎就是严丝合缝的并排着。然后动作轻柔的揽过薛清宁的肩,让她头枕在自己腿上,双腿搭在另外那张椅上。

这样倒也算是个简易的卧榻了,只不过窄了些。但有他在这里,肯定不会让薛清宁掉到地上去的。

不过薛清宁睡觉的时候还是很老实的。呼吸清浅,双颊微红,鸦羽般的长睫偶尔会轻轻的颤动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身子却是不曾动过一下。

孟锐低头望着她,眼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温柔笑意。

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头上的秀发,却又担心她会冷,便将自己身上的貂裘解下,动作轻柔的盖在了她身上。

自己随后也阖上了双眼。

听觉却是越发的敏锐起来。

能听到面前火盆中偶尔炭火毕剥作响的声音。窗外的风应该已经停住了,雪花簌簌的落下,天地间一片寂静。

却全都比不过枕在他头上这人轻缓的呼吸声,让他觉得心中甚是安宁平和。

*

薛清宁是被孟锐给叫醒的。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宁宁,但她却不想醒过来。反倒觉得叫她的这个人讨厌的紧,扰她好梦。所以并没有理睬,皱了下眉头,眼睛都没有睁,打算继续睡觉。

鼻子却忽然被人给捏住了,呼吸不畅之下,心里头自是很不爽快。

她又是个有起床气的人,当下猛的睁开双眼,起身就要坐起来。

却没有料想到自己现在是睡在椅中,如何能有床上宽敞稳当?起身的时候因为力道太大,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就要往下滚。

正惊慌间,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及时的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她落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仓促间抬起头去看,正好对上孟锐一双带着笑意的清亮双眸。

“看你睡觉的时候还挺老实的,没想到醒过来的时候竟然这样的凶。”

孟锐将她放在椅中坐上,抬手在她眼前来回的晃了两下:“醒了没有?”

但刚醒过来的人,又是睡的正好忽然被叫醒的,哪里能立刻就能醒得过来呢?

薛清宁怔怔的看着他,一时还没有想明白她怎么醒过来会看到孟锐。

难道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孟锐总不可能出现在她的卧房里面的。

目光在水榭里面看了一圈,就想起先前的事来了。

“我睡着了?”她面上满是惊讶,“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记得她明明坐在椅中好好的跟孟锐说着话,怎么就睡着了呢?

垂下眉眼,就看到身上还搭着那领貂裘......

“现在已经快要到酉时,”孟锐笑起来,“没想到你这么能睡。”

薛清宁抬起头,就看到糊着纸的槅扇门上一片光亮。

冬日天黑的早,若是真的已经到了酉时,天色应该已经昏暗下来才对啊,现在怎么现在看着还这般的亮堂?

就是这水榭里面,光线也还是亮的。

孟锐看出她的疑惑,就笑着解释:“那是雪光。你睡觉的这一个多时辰里雪不但没有停过,且下的越发的大了,只怕现在外面已经有近一尺厚的积雪了。”

近一尺厚的积雪?!

薛清宁听了,就要去看。却被孟锐给拉住了:“你才刚睡醒,忽然就去开门吹冷风,不着凉才怪。先坐着,喝碗汤暖和暖和身子再出去。”

是一碗酒酿圆子,里面还加了枸杞和桂花。热腾腾的喝了一口下去,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另外还有一碟子乳饼和一碟子藕粉桂花糕。都是刚刚孟锐叫影青去厨房拿来的,就是预备薛清宁醒过来会饿。

孟锐原是不喜欢吃这些甜物的,但是看薛清宁吃的香甜,便也舀了一碗酒酿圆子,乳饼和藕粉桂花糕也一样吃了一块。

吃完之后,他就对薛清宁说道:“接亲的队伍应该快回来了,想不想去看看?”

薛清宁很心动。

上辈子因着生病体弱的缘故,家人恨不得将她整日放在一个无菌的密闭环境中,不让她见任何外人,这辈子虽然身体健康,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但总是不曾亲眼见过成亲这样的事的。

可她习惯了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跟徐氏报备一声,现在还没有跟她说......

孟锐却是不给她踌躇的时间的,径直伸手就过来拉她。

“走,我带你去看。”

做事却还是细心的,临出门前特地将她斗篷上的兜帽给她罩了起来。

一打开门,薛清宁就看到外面触目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空中依然搓绵扯絮一般的在下着雪花。

在外面守候的影青听到开门声,忙转过身对他们两个人行礼。又双手平托着一把青绸伞恭敬的递了过来。

孟锐伸手接过,撑开,然后又握住薛清宁的手,对她笑道:“走,三哥带你看热闹去。”

薛清宁:......

怎么感觉现在的孟锐比她还像个小孩子。

却已经被孟锐拉着往前走了。

影青和几个侍卫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

刚刚孟锐隔着门窗叫他去厨房拿吃的过来,随后他抬手敲门送进去的时候,震惊的看到薛清宁竟然枕在孟锐的腿上睡着了。

而孟锐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面上满是温柔。

影青当时吓的差点儿没有握住手中的提盒。

他家世子爷,人送外号冷面寒枪,敌阵中三进三出,一枪将敌军前锋挑下马的人,现在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