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挣脱开,但手腕却如同被一只铁钳给钳制住了,压根动弹不了分毫。

薛清宁原就不是个多有出息的人,自出生之后也都被家人保护的很好,温室中的花儿一样,压根就没有经过半点风浪。

忽然遭遇到被林星承劫持的事,这几日都过的提心吊胆的。这会儿右手又被紧握着,无论如何都动不了。手掌心还被碎瓷片划破了,火辣辣的痛。

几样情绪夹杂在一块,这几日的担惊受怕终于在这一刻悉数爆发了。

她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道:“林星承,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立马就死在这里。”

小姑娘是真的想死了。反正她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被林星承强迫的。

越想越伤心,眼泪水掉落的就越发的快了。

双唇却忽然被一只手给捂住了。她发出来的哭声也悉数都堵住,只能徒劳的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薛清宁这会儿觉得自己反正是豁出去了。她命都敢不要了,还怕什么?

拼命挣扎不说,还张口就朝着捂住自己双唇的那只手重重的咬了下去。

耳中听到一声轻嘶声。随后又感觉到那人凑近自己的耳边来。

她正要侧头躲开,猛的就听到那人在说着:“宁宁,是我。”

虽然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但薛清宁还是立刻听出来了。

孟锐?!

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回过头。

门窗依然紧闭着,桌上的那支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屋内虽有隐隐约约的光线,但依然完全不足以看清她身后之人的容貌。

所以薛清宁一刹那以为自己在做梦。

孟锐见她不动了,就又低声的说道:“悄声,别说话,嗯?”

他说话时灼热的呼吸轻轻的拂过她的脸颊,确实是她熟悉的。

薛清宁眼眶发热的点了点头。

孟锐放开捂着她双唇的手,转而去抱她。

臂上的力道却与他说话时不同,极重,紧紧的抱着她,好像恨不能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才好。

“我终于找到你了。”

薛清宁听他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就仿似许久未曾喝过水,也许久未曾休息过一样。甚至好像还带了两分哽咽,“宁宁,我终于找到你了。”

薛清宁一听,那眼泪水如何还忍得住?

反手抱住孟锐,她哭着问:“三哥,真的是你?”

一面说,一面抬了一只手就去摸孟锐的脸。

这可别是她做的一场梦才好。

孟锐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哑着声音回答:“是我。宁宁,是我。”

说着,伸手解下身后的披风,整个儿的将薛清宁包裹起来。然后亲了她的脸颊一下,伸手打横将她抱起来:“走,我们离开这里。”

薛清宁点了点头,伸臂揽住了他的脖颈,受惊的小猫儿一样的缩在他怀里。

这几日她确实吓坏了,不过一直在硬撑着罢了。这会儿孟锐到来,她只觉得整个人立刻松懈下来,浑身发软,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

而且她心里其实也是极信任,也是极依赖孟锐的,只要他在,她就会觉得很安稳。

就任由孟锐抱着她往前走。

走出船舱的时候她眼角余光仿似看到小青倒在旁侧。

她也没有问孟锐将小青怎么了。

不论小青有没有苦衷,但是她对小青确实很寒心。而且她现在只觉得很累,压根不想去关心任何事。

唯一要关心的好像是如何才能上岸的事。因为白天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过了,这条河还是很宽的……

不过这件事孟锐显然已经安排好了。一等他站在船边,岸边立刻有侍卫扬手往水中抛树枝。

孟锐原就会武,虽然并不能做到像水上漂那么夸张的程度,但只要有所借助还是可以的。

跟随在孟锐身边的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臂力也很大,所以树枝轻轻悄悄的就能抛出很长一段距离。

待所有的树枝都抛好,孟锐抱着薛清宁腾空跃起。不过几个起落间就已经到了河岸上面。

薛清宁就听到有人在叫她:“宁宁。”

她在孟锐的怀中抬起头,就看到薛元青正往这里跑过来。

“二哥。”

薛清宁叫孟锐将她放下来,轻轻的叫了一声。

不过孟锐纵然将她从自己怀中放下来了,右臂依然揽着她的纤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薛清宁也确实没有什么力气,总觉得脚下如同踩着一团棉花,于是索性由着孟锐抱着。倒正好倚着他,这样自己站立的时候就不用费什么力气了。

薛元青冲过来就要抱薛清宁,但却被孟锐伸手拦住。

“宁宁累了,你不要过来闹她,让她休息。”

薛元青给气的。

哦,她累了,要休息,你叫我不要闹她,可怎么你自己倒是抱着她?

他才是跟薛清宁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呐。

但是孟锐手上的力气很大,薛元青压根过不来。

不过他也不甘心后退,两个人就这样的僵持着。

薛清宁见状笑起来。走上前,伸臂抱了抱薛元青。

“二哥,”她知道薛元青肯定很担心她,就笑着说道,“我没事,好的很。”

声音软软的,带着柔和的安抚之意。

薛元青听得鼻尖一酸。

薛清宁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他这个做兄长的还没有来得及安抚她,却反过来是她安抚他。

伸臂用力的抱住了薛清宁,他吸了下鼻子,问道:“这事真是林星承做的?”

薛清宁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薛元青听了,只气的怒发冲冠,立刻恶狠狠的表示:“我要去宰了这小子。”

提刀欲行,下一刻却被孟锐给阻止了。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孟锐声如寒冰,眸中神色更是冷似冰刃,“这件事,我来解决。”

说完,他又叮嘱薛元青:“带宁宁先离开这里,照看好她。”

然后他转身就走。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薛清宁想要拉他都没有拉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锐快步的往前走。然后几个起落间,夜幕中就见穿了夜行衣的他如同一只鸟儿般轻轻的落在了船上。

薛清宁不由的担心起他来。而且也确实不知道孟锐会怎么对林星承,就转过头问薛元青:“二哥,三哥他要做什么?”

声音有点儿发抖。

刚刚孟锐那副凌厉的样子,还有他说话时冰冷的语气……

薛清宁不敢往下深想。

而且她也很担心孟锐。

虽然林星承不会武,但他到底是个极聪明,也心思极缜密的人,难保不会料想到孟锐会找过来而早就已经设置下陷阱了吧?

但是刚刚孟锐只带了影青……

薛元青知道孟锐已经起了杀心,但这话却不好对薛清宁说。

不比他们在战场上厮杀过,已经见惯了流血死亡,薛清宁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姑娘,又从小到大都被他们保护的很好,以往见着自己养的猫、雀之类的宠物死了都会伤心好一阵子,这会儿若告诉她实话,只怕她……

而且薛元青也担心薛清宁知道之后会怕孟锐。

因为薛清宁以前虽然听闻过孟锐在战场上的冷酷,但听说是一回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又是一回事。更何况林星承毕竟又是她认识的人……

就只含含糊糊的说道:“他去做他该做的事。”

见薛清宁一脸不安担忧的表情,知道她这是在担心孟锐,就安抚她:“孟锐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会在这样的一条阴沟里面翻船?你就安安稳稳的把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就行。走,跟二哥回家去。”

说着,握住薛清宁的手,不由分说的就拉着她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想写个跟这本性格不一样的女主。

第178章 守株待兔

除了小青,林星承离京的时候并没有带仆人。目前林如兰住的这间船舱门口并没有人看守,而是上了锁。

林星承拿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进去。

尚未站稳,就见有一物迎面朝他掷来。

林星承侧身闪避,只听得哗啷啷一声脆响。随后就见碎瓷片四处乱溅。

原来是林如兰劈手砸了一只茶杯过来。因为林星承躲开的缘故,茶杯就砸在了他身后的门扇上。

只是林星承虽然躲避的快,茶杯没有砸到他身上,但那迸溅出来的碎瓷片实在太多,还是有几片溅到了他身上。甚至有一片紧贴着他的右边脸颊飞过去,隐隐的刺痛。

林星承也不在意,目光淡淡的看着林如兰,语声冷清:“看来长姐就算一两日没有进食,力气还是有的。”

其实林如兰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刚刚扔茶杯的这个力气可以说是凝聚了她仅剩的所有力气。

但就算如此,她坐在椅中的时候腰背还是挺的笔直,头颅也高高的抬着,一副很高傲的样子。

“林星承,”

她双目略有,。目光如有实质,刀子一样的剜着林星承,“你竟然敢这样对我?”

林星承默然不语,抬脚走过去,隔着一张桌子跟她对面坐着。

桌面上原是放着一把茶壶三只茶杯,被林如兰砸了一只茶杯,还剩了一把茶壶两只茶杯。

刚刚那只茶杯没有砸到林星承,林如兰显然不够解恨,伸手又去摸剩下两只茶杯中的一只。

只是她的手才刚碰到茶杯,却被林星承伸手给按住了。

“长姐还是省些力气罢。”

林星承抬眼看她。不比她此刻眼中如有熊熊燃烧的火焰,林星承始终是冷冷清清的,“一只茶杯罢了,便是你真的能砸到我,以为就能将我砸伤,砸死?”

伸手自她的手中拿过茶杯来,拎起茶壶倒了半杯茶水,然后推到林如兰面前。

“小青说你这两日水米未进?长姐不是素来最爱惜自己的性命,现如今这是在做什么?”

林如兰冷笑一声,抬手就将面前的这杯水扫落到地上。

又是哗啷啷一声响,茶杯的碎瓷片和着里面的水溅的各处都是。

林星承就像没有听到,没有看到一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然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却不知他这副样子极大的刺激到了林如兰。

她猛的站起来,伸手指着林星承就说道:“你真是枉为大景朝的子孙。明明一切都在按照原计划进行,但是你竟然辞官离京。你可知道你这一走,我这些年所有的忍辱负重和心血全都白费了?!”

说着,就想要扑过来掌掴林星承。

但到底一两日水米未进,身上并无力气,林星承十分轻易的就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然后手中略一用力,就将她按回椅中了。

“长姐,你的梦该醒了。”

林星承拿了桌上仅剩下的那只茶杯,重又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不过这一次这杯水他并没有推到林如兰面前,而是自己拿着喝了。

“我早就说过,我对那个位子并没有兴趣,我只想平淡安稳的过日子。不要再逼我了。”

“所以你就能将我药晕,还将我锁在这间船舱里面?林星承,你要知道,当年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叛军杀死了。是我冒着性命将你从宫中带出。也是我一路带着你逃亡。甚至甘愿给人做个低贱的妾室,让你能继续读书,安安稳稳的过了十几年,但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林星承闭上双眼。

这些话他已经听了无数次,每一次听到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很愧疚林如兰。就算现如今听到,他也依然会对林如兰心生愧疚。但是……

“你不该想杀宁宁。”

林星承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含着几分薄怒,“你分明就是趁着那日宁宁和孟锐在一起才叫人过去暗杀。”

林如兰先是一怔,但她也没有否认,而是痛快的承认了。

“哈,一个小丫头而已。我原本想着用她来激励你也是好的,不想你竟然深陷进去,将她看得比什么多重。”

说到这里,她笑起来,语声讽刺,“历朝历代,你见过有只对一人痴心的帝王?有了权势,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可你倒好,一个小丫头就能左右你的意志。现在更好,你竟然抛却一切,带着她离京。我倒想问问你,你想去哪里?”

“去个离京城远远的,有山有水的地方。”

想到以后,林星承的目光柔软下来,“我会跟宁宁成亲,朝夕相对。我还会跟她生儿育女,幸福安稳的过一辈子,不理外界的任何纷扰。”

林如兰闻言鼓了鼓掌。

“好的很,我倒不知道你将往后的日子都安排好了。”

她目光讥诮的看着林星承,“只是你的那位小美人可愿意陪你过一辈子?我看她一向很怕你,见到你就恨不得绕路走。倒是同她的那位三哥亲密的很。只怕她心中想要过一辈子的人是她的那位好三哥,不是你吧?这两日她是不是跟你闹的很厉害,要你放她回去?”

林星承面上神情微凛,握着茶杯的手也紧了起来,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梗起。

林如兰的这些话就如同一根尖利的刺,重重的扎进他的心里。让他过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平复下来。

对上林如兰依然讥诮的目光,他淡淡的说道:“这些都没有关系。余生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她总会忘记孟锐,心里只有我的。”

不想再跟林如兰多说,她起身站了起来。

面上的神情依然淡淡的。

“不管如何,你总是我的长姐。若没有你,我也早就死了。你放心,往后我依然会好好待你的。只是我们两个人的身世,还希望你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前尘往事,都忘了吧,往后我们一家人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罢。”

他说的这个一家人,指的是他,薛清宁和林如兰。

但是林如兰不这样想啊。这些年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能重回皇宫,让天下人知道她尊贵的身份,但是现在林星承却将这个希望活生生的掐灭给她看。

她笑起来。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癫狂了。

“我们两个人身上流的血液是何等的尊贵,我向来就以我的身世为荣,但是你现在竟然让我忘了,不能对任何人提?林星承,你好好的上等人不做,跑去做下等人?”

“只要一辈子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过,分什么上等人下等人?”

被她这样一顿责骂,林星承依然心如止水,“这世上也不见得有权势富贵的人会比贩夫走卒过的幸福安稳。若长姐你实在不听劝,我没有办法,只能让你往后再也开不了口说话了。”

这是要弄哑她?

林如兰听了,非但不怒,反而说道:“你既有这份狠绝的心,何愁不能成大事?不如现在我们调头回京,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们必定能夺回皇位的。”

林星承看着她。

她眼中涌动着疯狂的光。

那个位子当真就那样的重要?值得牺牲自己的所有去争,去抢?即便最后真的得到了又能如何?

林星承知道自己再跟她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了,索性不发一语,转身抬脚就走。

他前面的这二十多年都活的不由自主,但是余生他想按照自己的心愿平淡宁静的活着。

不再理会林如兰如何的在船舱里面摔砸东西,他出门落锁,然后快步的往薛清宁待的船舱走。

等走近的时候却没有在门口看到小青。

林星承眉头微皱。

他对小青以及小青的家人都有活命之恩,这些年小青对他的话一向都是俯首听从的。先前自己离开的时候也明明叫她守在门口,但现在怎么却……

再看门上他亲手落下的铜锁,也早已被打开,斜斜的挂在一旁。

难道是薛清宁趁他不在的时候说动小青,让小青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