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脸色一变,“客气话我们也不多说了,既然周县令已经知道事情始末,那就应该知道,是你这侄子口无遮拦,胡乱贬低侮辱他人,还意图非礼良家子,我们虽然人穷却也是有骨气有尊严的。不过我们家人也意气用事打伤了周公子,既然双方都没有什么大损失,这事儿就算两清,想来周县令公正无私应没有什么异议,如果周县令有意偏袒亲戚,我们也不介意进京告个御状,看看这堂堂轩国还有没有王法!”

周县令也是长袖善舞,完全没有丝毫不虞之色,依旧笑道:“哈哈哈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说的十分在理,这事儿就依姑娘所说,算这么完了,闹出去谁人脸上也不大好看,你我都不是傻子,旁的知情人本官自有办法让其闭嘴,还请姑娘家人也顾及一些颜面。”

周县令说的倒是实话,如果这件事闹开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止影响周家声誉,还会有损周县令自己的口碑。再说小桃红一家,三郎被一个男子上下其手,虽然没被怎么样,也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情,长舌妇们越传越每个正形,最后不知道会把三郎说成什么样呢!

小桃红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便也笑道:“放心,周县令是明白人,小女子也知道其中厉害,不会四处瞎说的。”

“如此甚好,那本官就携家人告退了,姑娘自便。”说着转身一挥衣袖,便领着周金贵一家三口和那些家丁,呼呼啦啦的离开了这窄窄的南关巷。

见周金贵一家真的走了,小桃红腿一软,就瘫软在柳二郎怀里。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担心阿品几人,后来以为阿品他们打死了人要去偿命,再后来担心周家人不会放过阿品他们,小花儿和三郎差点还被强抢去给畜生糟蹋,最后不得不拎着菜刀砍人。

绕是小桃红神经足够坚强,也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刺激得头脑发昏,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提不起一丝丝力气。

柳二郎把小桃红扶到床上坐定,给她擦了脸,洗了脚,放平睡着,盖上被子,安抚道:“小桃,不怕了,这下是真的结束了,他们不会再回来抢小花儿和三郎的,也不会打死阿品他们,你就安心睡吧,点心我去做,你不操心。”

小桃红握了握柳二郎的大手,扯了扯嘴角,“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柳二郎刚走出房门,把门带上,他们家院子门哐啷一声又被推开了,吓得一家人俱是心中一跳,忙理起身边的家伙,看向门口。

其实也不怪他们草木皆兵,着实是周金贵一家在江树县城势力太大,又蛮不讲理咄咄逼人。

没想到进来的却不是周金贵一家去而复返,而是胖胖的如花姐姐与毛小豆。

如花姐姐手里拿着一把大菜刀,气势汹汹的扫视小桃红家的院子,“是谁?是谁敢光天化日的平白欺负人?看老娘不砍死他!”

毛小豆则一个劲儿的拉着如花姐姐,哀求道:“哎呦我的姑奶奶,您能不能少管些闲事儿?这是周家,咱管不了,来也没啥用,咱快回去吧!”毛小豆比较清瘦,不如如花姐姐来得壮实,说是他拉着如花姐姐,看上去好像挂在了如花姐姐身上,十分的滑稽。

原来毛小豆看到周家凶神恶煞来小桃红家,分明是找茬来的,就出去跟卖包子烧饼的如花姐姐说了,想让她回家的时候绕着点道儿走,别触周家人眉头,以免惹祸上身。没想到的是,如花姐姐听了事情始末,顺起一把菜刀就冲了过来,毛小豆是拉都拉不住啊!

柳二郎等人自然明白如花姐姐的好意,柳二郎十分感激道:“多谢如花姑娘仗义出手,只不过周家人已经回去了,我们都没什么大碍。”

如花姐姐如漏了气一般松下紧绷的身子,“这样啊?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这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还爱不讲理。”

见周家人已经离开,毛小豆松开如花姐姐的手,笑道:“胖婆娘,我就说来了也没啥用吧?你就是不听,硬是要来,看吧,平白吓到了小桃红她们家人。”

如花姐姐斜了毛小豆一眼,冷笑道:“胆小鬼!”说着不理会旁人,自顾自转身离开,毛小豆赶紧跟上如花姐姐的步伐,嘴里还一个劲儿念叨,“胖婆娘你怎么说话呢!那叫明哲保身,不叫胆小鬼,有时候不能用鸡蛋去碰石头,注定是鸡蛋要碎的!”

小桃红一家人看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真是欢喜冤家啊!为什么不干脆凑合在一堆过活得了,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72章

周金贵的事情仿佛就这样过去了,与前唯一的差别是,南关巷一些与小桃红说得上话的街坊邻居,看到小桃红一家人都会绕着道儿走,生怕走得近了,不知觉中麻烦就上了身。

毕竟南关巷与新街巷虽只有一巷之隔,其中居住的人家却是云泥之别。看前些天周家那架势,分明是小桃红一家得罪了这些权贵,虽不明白因何事而起,却也人人选择明哲保身。

不过这些人里得除却毛小豆,如花姐姐和张大婶儿,虽然毛小豆胆小怕事,倒是没有疏远小桃红一众人,还是日日与阿品补习功课。更别说如花姐姐事发当日就拎着菜刀打抱不平,张大婶儿消息接收较慢,事后第二日才慌慌忙忙跑过来关切一番。

柳二郎自担心周金贵贼心不死,再次聚众拦截虎子三人,以报一箭之仇,便日日接送虎子阿品与三郎上下学。

周金贵却是真的消停了一般,不再拉帮结伙,安安生生上学散学,功课也做得比往日来得好些。虽仍然差强人意,好歹让他们玄一类的老先生热泪盈眶,直呼:“浪子回头啊!”

时间一日日流逝,待到八月初一,虎子三人已经进入二步书院念书整整一年,也到了他们要测试的时候。这一年阿品几人都学到了许多,念书确实可以让人升华,肚子里有了墨水,整个人会由内而外产生质的变化。

虽然阿品几人外貌与一年前相比无甚太大差别,除却个子长高之外,几人无形中也有了一种名为气质的东西,看上去赏心悦目了许多。

不过各人的气质不尽相同,阿品生得一脸方正,个高腿长,加上那无形气质,就是活脱脱一个正义化身。虎子三郎一母同胞,虽五官相似,性格却天壤之别,虎子书读得多了,好像显得更加圆滑讨喜会说话,凶起来十分的有气势;三郎则温润如玉,书卷气越发的浓厚,性子安静沉稳,清俊的面容好似更加俊秀,小小年纪却也是十足的翩翩少年。

看着眼前各有特色的少年郎,小桃红众人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虽不知日后他们将所向何方,但至少,目前的他们,值得一家人期待。

小桃红给三人一人夹了一只鸡腿,笑道:“快,多吃点,等会儿好好做题,不要有任何压力与负担,尽自己所能就好。”

虎子给小桃红也夹了一个,“大姐你也多吃点,你太操心了,最近我看着你都瘦了,把我心疼的丫!”

小桃红夹起鸡腿咬一口,失笑道:“就你会说话,那你们日后可得好好的,安安分分别惹麻烦,别再让我操心我就能长胖了。”

三郎不甘示弱夹一个放在小桃红碗里,“二哥,每次都被你抢了先,大姐你快吃我这个,比二哥那个肥。”

小桃红不得不咬一口三郎夹来的鸡腿,“行行行,吃吃吃都吃,都肥,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品子你也吃,大哥,爷爷,娘,快吃,吃饱了又要开始干活了。”

阿品别扭了一下,猛的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小桃红碗里,之后也不吭声,咳了一声低头一个劲儿吃自己碗里的饭,结果吃急了,大小伙子也被呛得眼泪直流。

小桃红赶紧盛了一碗汤给阿品,“来喝口汤,别吃这么急,我们又不跟你抢,而且啊!品子最会讨婶儿开心,知道我喜欢吃这个,一筷子就把我的碗都给塞满了哈哈哈。”

“嗯。”阿品应了一声,喝口汤继续吃饭,不过这次可不敢胡吃海塞,得细嚼慢咽。

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饭,阿品几人就去书院念书去了,柳大郎与柳二郎爷爷等人做着木活儿,小桃红照旧与小花儿一同出门,小桃红去老街对面看着她的小柜,开始下午的营生,小花儿就去繁锦绣铺做绣活儿。

至下午酉时左右小桃红的吃食卖完,便收了小摊儿,去繁锦绣铺找小花儿一同回家。

小桃红走进繁锦绣铺,正看到小花儿把一个荷包递给季月然,脸上带着小女儿的娇羞。季月然伸手接过小花儿的荷包,笑道:“为师倒是没有收错你这个徒弟,手艺越来越好,过几年大约师父要及不上你了,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到时候师父可得仰仗你了,可别嫌弃师父啊!”

小花儿脸颊绯红,声音一如既往软糯,“师父就爱打趣人,花儿怎么可能及得上师父,花儿永远也不会嫌弃师父的,这荷包师父您要记得用啊!”

说着小花儿转身跑了过来,待看到门边的小桃红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大姐你今儿收摊挺早的丫?等了好一会儿了吗?我们回家吧。”

小桃红咧了咧嘴,道:“是等了好一会儿了,我们走吧。”小桃红说着打量了一下小花儿身后的季月然,见他解开小花儿递过去的那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布条,好似绣着什么字。

小花儿看小桃红一直盯着她身后,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季月然已经打开荷包,把布条拿了出来,扫了一眼便朝这边望过来。小花儿一瞬脸色通红,立刻推着小桃红朝外走,一边推一边道:“大姐,咱快回家吧,回去做饭吃,虎子三郎大约已经考试回来了,我好想知道结果如何呐!”

小桃红也不说什么,任由小花儿把她推出门去。

出了门小花儿显得心不在焉,一个劲儿朝前走,小桃红个儿矮,都快跟不上了。小桃红不得不说道:“小花儿,你慢点走,等等大姐。”

“啊?哦,我一不注意就走快了一些。”小花儿说着脚步确实慢了下来,小桃红走到她身侧,看着小花儿侧脸通红,手指一个劲儿的绕着衣角,衣裳都揉皱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妹俩罕见一路无话回到了家,倒不是小桃红不与小花儿说话,而是小花儿一直低着头走路,心思莫测,小桃红也不好打扰她。

回到家小桃红把饭烧上,虎子三郎与阿品就回到了家里,除却虎子垂头丧气之外,其余两人都喜形于色。他们考试是一个一个上前,能过的就当场过了,不能过的就留在原来一类,便不用等待几日,当场能出结果,于是考试过后就几家欢喜几家愁。

小桃红打趣道:“怎么了?上一年八月品子一脸苦相,这次轮到虎子摆苦瓜脸了?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阿品罕见话比较多,“婶儿,我通过了,朝上升了一类,自明日开始,我就是玄一类学生了,不用再跟黄口小儿厮混一堆。”

小桃红伸手拍了阿品一下,“成啊品子,照你这速度,过两年不就成了学识高深的人,能功成名就了啊?那虎子三郎呢?有没有朝上升了一类啊?”

虎子哭丧着脸,“大姐,我对不起你中午给我夹的那个鸡腿,我没有通过,我还要在玄一类待一年,我又跟小品子混在一起了!三郎比我小那么多岁,他居然去了地一类!我不服!”

阿品打了虎子一巴掌,“怎么说话的?我还不想跟你混在一起呢!我没嫌你,你倒还先嫌弃我了!”

“我不服!你们都进步了,就我还在原地,那地一类的老先生他一定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我就要嫌弃你个小品子!”虎子揪着小桃红的衣袖,跟个撒泼的小孩子一样。

…阿品翻了个白眼,这话什么逻辑?通不过就是老先生看他不顺眼?老先生看他不顺眼就要嫌弃自己?这都什么跟什么?都跟自己同年的,还揪着大姐的袖子撒娇,实在让阿品无法入目。

阿品上前把虎子揪着小桃红衣袖的手一巴掌拍了下来,“别不要脸,还好意思说是我舅,揪着婶儿不嫌婶儿重得慌啊?跟我干活去。”说着拎虎子去干活,虎子不及阿品个高力气大,就硬生生被拎了过去,嘴里一个劲叫唤,“小品子你以大欺小,不就是仗着自己个高吗?你个粗人,莽夫!大姐快救我啊!小品子要谋杀亲舅了!”

看着虎子叫唤归叫唤,还是手脚麻利做着活,小桃红与三郎俱是好笑的摇了摇头,虎子就喜欢叫唤。

几人七手八脚做了饭,吃过饭三郎洗着碗,小桃红就去拍了拍小花儿的房门,“花儿?花儿你给大姐开个门,大姐有话跟你说。”

小花儿的房门不一会儿就打开了,小花儿把小桃红迎了进去,“大姐,你要说什么啊?”

小桃红斟酌了一下,问道:“花儿,你跟大姐老实说说,你跟季月然是怎么回事?你今日给他的荷包里塞了什么?”

小花儿显然没想到小桃红是来问这个事情的,愣了一下,随即扭捏道:“我跟师父没什么事啊,今日那荷包就是个荷包,师父教的新手法我都会用来绣一个荷包给师父,让他检视成果。”

小桃红叹了口气,“花儿,我今日已经看到季月然从荷包里拿出一条绣着字的布条,你给我说说上面绣了什么?”

“我,我,哎呀大姐,你要问这个做什么呀?就是一个手法啊!”小花儿正想着季月然看到布条的反应,现在本就有些后悔,小桃红还来询问,她实在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花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也知道季月然是繁锦绣庄东家的独子,与我们家不是一个水平的,他们家家大业大,与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在一起过日子不合适。而且他又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说好听了,这就是佳话,说不好听了,这可是乱|伦,你自己的性子你自己清楚,能不能承受这些舆论,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小桃红说完小花儿眼圈有些红,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大姐,我,我是一时糊涂,脑子一热就送了出去,现在我正后悔呢!且不说我自己能不能承受,师父那样的高雅空灵之人,仿佛他就是仙人,不沾人间烟火,我怎么能把他拖下水!而且师父不一定对我有意,日后我还怎么有脸去见师父!”

小桃红把小花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只要想清楚了,就不怕,明日你照旧去繁锦绣铺,看看你师父的反应,若是他不提便罢,提了你就说是一个玩笑之言,当不得真,总之就是糊弄过去。不过从今往后你可不能再有其他想法,他是你的师父,也只能是你的师父。”

小花儿点点头,声音还带着鼻音,“嗯,那我明日去看看,我已经想明白了,师父就是师父,我与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若硬是凑在一起,他就不会是我一直仰慕的那个人了,许多东西都会变,我要把师父最好的一面一直留着,不能去破坏它。”

小桃红无比欣慰,想不到小花儿居然能这么快看清楚,她对季月然的感情,不是爱,不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相濡以沫的感情,只是仰慕罢了。仰慕季月然那高超的绣艺,仰慕他如画中仙般的面容与气质,不是喜欢他整个人。

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唇舌,才能让小花儿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如今这般甚好,小桃红放开小花儿道:“认清楚便好,那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小桃红离开小花儿的屋子,望着快要暗沉下去的天叹了口气,做个家长也不容易啊!特别是成亲这种终身大事,娶不好或是嫁不好,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如今家里的几个小不点慢慢长大了,还有的是心操不完呐!

柳二郎做完点心从灶屋出来,就看到小桃红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秋风吹过她的面颊,扬起缕缕青丝,显得单薄又萧瑟。柳二郎走过来把小桃红揽入怀里,与她一同看着天空,“小桃,你在想什么呢?”

小桃红仰头看着柳二郎长着青色胡茬的下巴,“我在想,不知道以后小花儿啊,三郎啊,他们日后到底会怎样,我们,最后又会怎么样。”

柳二郎低头蹭了蹭小桃红的脑门,“别想了,不管日后怎么样,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小桃红突然笑出两个酒窝窝,“没错,只要大家在一起就好。”

柳二郎看着小桃红的笑容,突然心里有些痒痒,便把小桃红拦腰抱起,转身朝屋里去,“不止我们要在一起,还有我们的孩子…”

第73章

次日天光刚亮,鸡鸣响彻整条巷子,唤醒了沉睡的人们,催促着大伙儿开始新的一日。小桃红一家自然也身在其中,起床洗漱,开始忙忙碌碌。

柳二郎依然把小桃红与点心送至目的地,便回到家里担水劈柴,去山上给柳大郎找合适的木料,忙着给柳大郎打下手,还有许多人家预定的家具未做出来,今日可得忙活快点才能完工。

小花儿因为昨日脑门一热的举动,今日心里有些怕,不敢去繁锦绣铺面对季月然,一直站在小桃红的小摊儿旁边,揪着衣角走来走去。

小桃红被小花儿绕得眼晕,看着小花儿的衣裳都快被她自己揪破了,忍不住道:“花儿别转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总不能就此不去繁锦绣铺了吧?你的手艺还未学成,可不能半途而废,大姐等着享福呢!”

小花儿闻言顿住脚步,拍了自己脑门儿一下,“哎呀大姐,你说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有大姐想得明白呢?这下自作自受了吧?我,我明明鼓足勇气想去的,可是这脚都不听使唤了,就是迈不出去。”

看着小花儿整个儿的小脸都皱在一起,小桃红忍不住伸手抚平,“行了,你大胆去就成,别苦恼,脸皱在一起都不好看了,快去吧,不然你再混一会儿,指不定季月然会觉得你做贼心虚,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花儿重重的叹了口气,“那成吧,我走了啊大姐,不过黄河是什么河啊?为什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是专门洗冤屈的地方吗?”

…小桃红卡壳了一下,她忘了这儿不是大中国,不知道有没有黄河这条河,“呃…黄河就是一条河而已,特别大的河,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别管它是什么河,还是先去绣铺要紧。”

小花儿也不疑有他,反正大姐时常说些她不大明白却很有道理的事情,只要听话就对了,便依言朝繁锦绣铺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还是踌躇了一下,顿了顿小花儿深吸一口气,就抬脚走进了繁锦绣铺。进门就看到季月然如画的侧脸,一如过去一年多一样,每次进门季月然都是这个姿势捏着绣花针,好看得像一幅画。

季月然看到小花儿进门,抬起头对着小花儿笑了笑,“来了啊?昨日那个荷包为师很满意,今日为师可以教你另外一种花色。”

小花儿不得不感叹,无论看了多少次,或是看了多久,每次看到季月然,都会有一种惊艳的感觉。这样的人,只合适用来看吧,走得太近都会有一种玷污了他的错觉。

不过感叹归感叹,听闻季月然提起昨日那个荷包,小花儿瞬间手足无措,说话都有些口吃,“是,是吗?师父喜欢就,就好,那我们开始学新,新的花色吧。”说着手忙脚乱去拿绣花儿用的布料。

小花儿心里没底,师父应该是看到了她塞在荷包里的布条的,今日这个模样,是不是如同大姐说的一样,师父也打算装糊涂就此揭过?想到这儿小花儿松了口气,是这样就好,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就是。

只是没想到季月然与小花儿讲解着花色手法的时候,突然道:“花儿,昨日你给我塞的那些话可否当真?”

小花儿闻言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她想着小桃红说的话,咧了咧嘴角,声音如蚊道:“那个啊!我,我开玩笑的,当不得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怎么敢肖想师父…而且能配得上师父的人,自然要如师父一般仙气飘飘的…”小花儿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反正就是想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已。

季月然听着小花儿的话,手上的活儿顿了顿,随后转头看着小花儿通红的耳朵,笑道:“原来是开玩笑啊,为师还以为是真的呢,下次可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师父会当真的。”

小花儿连忙摆手,“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花儿童心顿起,一时顽劣,师父对不起。”

“无妨,你不用道歉,我们继续吧。”说着季月然低头继续手上的活儿,心里略有些失落。也许是气质使然,或是因为他所做的事情是绣花儿,就算看着他脸红的女子不在少数,可是他年过二十也无一人靠近于他,更别说表明心迹。

季月然倒不是说对小花儿有什么企图,他就是因为第一次有女子表明心迹,如同第一次拿到一个新奇的玩具那样兴奋,然后别人告诉他那玩具只是给他看看,并不是他的,无法避免的有些失落罢了。

从那以后季月然果然不再提这茬,一如既往的教导小花儿与另外两个学徒,小花儿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再会对着季月然扭捏脸红,不过却更加努力的学习,为了早日让大姐享福,也为了早日能独当一面,给师父长脸,成为跟师父一样的人。

这事儿这样就算告一段落,小花儿绣的花样子越来越好看,越来越有模有样,卖出的绣品也越来越多,小花儿自己屯的工钱都有了十几两银子。

中秋的时候大郎依然领着阿男与两个闺女进了城,一家人一起过团圆节。

团团圆圆两个小姑娘快一岁了,越发显得粉雕玉琢,轮廓也越来越清楚,都开始咿呀咿呀学说话了,旁人逗她们,她们就笑得甜蜜蜜的,要多招人喜欢就多招人喜欢。

之前团团圆圆还不会理人的时候,虎子就特别喜欢逗弄她们,如今笑得这般讨喜,那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散学之后虎子就迫不及待把团团圆圆接在手里,一手一个逗得起劲儿。

不过虎子体力有限,一手一个抱一会儿就有些吃力,他怕摔了小侄女儿,赶紧把圆圆塞在了阿品手里,“我手好酸,小品子你快帮忙抱一下。”

阿品手忙脚乱小心翼翼把圆圆接了过来,白了虎子一眼,“抱不起就别抱,这突然塞过来,若是我没接好摔了怎么办?”

虎子嬉皮笑脸撞了阿品一下,“小品子你手长力气大,你舅我放心,你一定接得住的!”

圆圆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以为在逗她呢,咯咯笑个不停,小肉手捏着阿品的一根手指不松手,阿品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化了,忍不住伸大拇指捏了捏圆圆肉乎乎的手背,笑得没鼻子没眼的。

虎子看着一直别扭又不苟言笑的阿品露出这个笑容,又如同大虾一般两头弓在一头抱着圆圆,好笑的同时也一阵恶寒,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虎子伸手拍了拍阿品,嫌弃道:“我说小品子,你能不能别笑了,笑得你舅一身鸡皮疙瘩。”闻言阿品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不下去别看。”

虎子撇了撇嘴,小品子这态度差别也太明显了,变脸变得真快,正想挤兑一下阿品,却感觉腿上有一股热流蔓延。

虎子有些不明所以,一脸茫然把团团从腿上移开,就看到腿上湿了一大片,“这,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在灶屋帮忙的三郎探出身子道:“二哥,阿品,洗手吃饭了…唉?二哥你尿裤子啊?”

虎子闻言就开始跳脚,“谁说我尿裤子!是团团尿的!这要怎么办啊?”虎子双手捧着团团,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团团却毫无做坏事的自觉,一个劲儿的在笑。

阿男闻言从堂屋跨了出来,一脸无奈把团团接过去换尿布,“虎子你也去换换衣裳吧,顺便洗洗吃饭了。”

虎子哭丧着脸,只得去换衣裳,阿品幸灾乐祸道:“活该!”虎子路过阿品身侧,顿了顿突然冲过去把沾尿的那个地方,往阿品身上蹭了蹭,然后转身就跑,留下阿品黑青黑青的脸。

…三郎赶紧打圆场,“咳,那个…阿品,二哥他性子就这样皮,咱别跟他一般见识,快洗洗吃饭了,今晚上饭菜特别的丰盛,可别凉了!”

阿品自然是恩怨分明,不会无故迁怒,当即也就把手里的圆圆递给大郎,去洗了洗手开始吃饭。

今年大郎地里的庄稼依然没有收完,过了节还得赶回去收庄稼,不然庄稼在地里时间长了,若是下雨就不好了,它该烂了。小桃红十分舍不得阿男与大郎回去,左留右留把阿男一家留了几天,终究还是要回去收的。

把阿男与大郎送到牛车上,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小桃红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大家伙儿能都不用干活,衣食无忧,然后就能日日待在一起玩了。

想着小桃红握了握拳,要努力存钱,待翻过年去,就能有一家自己的铺子,到时候赚的钱比现在多,就能让阿男与大郎把地卖了,全都搬到城里来,大郎还可以跟着跑跑腿打打杂啥的。

打算着日后好景,小桃红心情好了许多,伸手捏了捏身侧柳二郎的大手,笑道:“二郎,咱们回吧,回去多做些点心家什,卖许多的钱。”

柳二郎侧脸看着小桃红,也捏了捏小桃红的小手,“成,卖许多的钱。”

两人相视一笑,转身慢悠悠往回走,走了不远却见到一个熟人。

看着对面又长高了一截的莫楠竹,小桃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们足足有两年没见过了,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莫楠竹不止长高了,轮廓也变得阳刚了不少,不可否认莫楠竹的皮相十分出色,不过在小桃红看过季月然之后,莫楠竹就不如最初那么惊艳。

莫楠竹显然也认出了小桃红,他望着小桃红夫妇两笑了笑,“许久不见,你过得可好?”

第74章

出于礼貌,小桃红自是也望着莫楠竹笑了笑,“挺好的,你呢?来县里办事吗?”

莫楠竹笑容不减,“我也还成,我进城是来参加秋闱的。”

经莫楠竹一说,小桃红才想起来,今年到了三年一次的科举,八月初九就已经开始举行乡试。莫楠竹四年前就过了小考成为童生,只是因为当年的科举没有把握,便没有参加,今年莫楠竹已经二十出头,确实应该来参加一下,若是再错过,可得再等一个三年。

“那你已经参加了吗?既然遇到,要不要去我们家坐坐?”小桃红本是说说客套话罢了,没想到莫楠竹道:“初十我便已经进了考场,只是还未挂榜,不知道结果如何,去你们家会不会给你们添些麻烦?”

柳二郎伸手握住小桃红的手,看向莫楠竹道:“既然我们是老乡,你与小桃又是熟识,去坐坐也无妨,不会有太多麻烦的。”柳二郎自然知道当初莫楠竹对小桃红的想法,也知道莫楠竹与钱晓雪之间的事情,不过他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还不至于冷脸相对。

“那,在下就叨扰一番了。”莫楠竹说着跟在了小桃红身侧,与柳二郎两人一同朝他们家走去。

跨进门莫楠竹便一直打量着小桃红家这个不大的院子,与院子里柳大郎等人。小桃红给莫楠竹拖了一条小凳子,“来坐这里,你等等我给你倒杯水,我们家院子不大,将就一下。”

小桃红给莫楠竹倒了些水,给家里人介绍道:“大哥,娘,这是上杨镇莫里正家的独子莫楠竹,我们是老乡,来参加今年秋闱的,莫公子可是上杨镇的风云人物,也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因为钱晓雪的事情,导致爷爷对莫楠竹印象坏了,不是很待见莫楠竹,于是爷爷没有说话,默默做着手里的木活儿。

柳大郎却与莫楠竹没有什么恩怨,他一边打磨手里的家具,一边笑呵呵道:“认得,上杨镇的人都认得莫公子,只不过我们认识莫公子,莫公子可不一定认得我们呐!”

莫楠竹抿了口水,看向柳大郎笑道:“以前不认识,这下不就认识了吗?”

“是是是,这下就认得了。”得知莫楠竹是来参加乡试的,柳大郎是十分的喜欢莫楠竹,让莫楠竹给阿品他们把经验说道说道,毕竟以后有可能阿品他们三人也是要参加科举的。

小桃红一家特别热情的留了莫楠竹吃晚饭,莫楠竹也没矫情,便留了下来吃饭,一边与柳大郎聊着天,还跟虎子三郎等人交流科考心得。

除了虎子有些兴致缺缺之外,阿品与三郎都听得特别认真,时不时提出些许问题,莫楠竹也耐心的一一解答。

期间爷爷与小桃红默契的没有提及钱晓雪,与莫楠竹那个十分讨喜的闺女,而莫楠竹一直打量小桃红一家,她们的相处模式,她们的日常生活。他们过得很好,小桃红也很幸福,小桃红那幸福的笑容是由内而外的,他们一家人也是真心实意的相互关心。原来真的有人,娶个媳妇愿意兜收别人全家,对外姓人也能推心置腹。

莫楠竹勾起嘴角笑了笑,这世间真正的好人又有多少?只可惜自己不是,也不曾拥有,凡事还是以自己为重吧。

吃过饭莫楠竹就起身离开了小桃红家里,小桃红也不曾继续挽留,送走了莫楠竹,也不知道莫楠竹乡试有没有榜上有名。

莫楠竹的造访只如一粒尘埃,甚至没给小桃红她们的生活引起一丝涟漪,小桃红一家人还是一样忙忙碌碌,忙着存钱,忙着寻访铺面,只待开年便着手开张铺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