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舟未见一丝气恼,他这人一向淡定,心里有什么别人也看不出,听完向晚的话他只是摇摇头,“现在的女孩子真不得了。”说完,叹了口,“这道理其实很简单,人本来就是矛盾的个体,就跟你们女人一边在做勾引流氓的事,一边又在心里骂流氓无耻是一样的。”

向晚无语了,至于吗?现在的礼服不都这样,他又不是古代穿越过来,至于这么一大堆意见,高谈阔论?还有,就算他看不惯,但他算老几,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哎,我说你这人挺莫名其妙的啊…”

江渔舟没理会她的话,自语了一声,“唔,该上车了。”然后转头就往楼梯口走,下了两个台阶之后,回头,“怎么还不走?要大家等你一个吗?”

向晚差点憋成内伤,最后在心里骂了句:我靠,神经病啊这是?

办婚宴的地方是市里一家五星级酒店,因为厉家的背景,当天来了不少身份显赫的人,向晚小平民一个,倒是见到了不少平时只在电视上才看到的面孔。

毕竟来的都是有脸面的人物,所以像苏纯说的血流成河以及江渔舟说的被几十号雄性生物围观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郎新娘身上,就连看起来放浪形骸的江某人也是一副目不斜视,正儿八经的精英模样。

哼,装得还挺像。

向晚嗤了一声,不去看他。

不过到了敬酒的时候,向晚发现这人开始不怀好意往她身边靠,向晚本能就避开他,到了后来,她就没地方可避了。

当天的宾客里男性居多,且还特别能喝,虽然厉衡准备了四对伴郎伴娘,也都是能喝的主,可也经不住这几十桌一杯杯的对饮。

敬到第三桌的时候,纪队长身先士卒先挂了,被人搀去了房间,紧跟着伴娘也挂了两位。敬到一半的时候,江渔舟不行了。

男人高大的身躯往她身边靠的时候,向晚一把将他推开,最初他还能自己站直,后来向晚就是推他他也还是往她肩膀上压。

要是平时她肯定一脚将他踹飞算了,可是这种场面,貌似不太好,何况他们不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吗?要不是先前江渔舟替她挡着,搞不好现在挂的就是她了。

向晚这么一想,觉得自己还真不能不管他,她憋着一股劲搀着江渔舟一条手臂:“我说,你到底还行不行?”

江渔舟也的确是醉了,俊脸上明显两块酡红,看人的眼神也是直愣愣的,他没说话,歪过脸直接扯开嘴朝她一乐。

甭管多好的男人,一旦醉了酒全都带了几分傻气。

向晚只觉得心头一荡,跟着又是一嗔,差点笑出来。

新郎厉衡看到自己兄弟不行了,便对向晚说:“麻烦你帮忙把他送到楼上去吧,我这儿走不开。”

向晚还来不及说不,江渔舟彻底一歪,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肩上。

旁边一个服务人员上前来帮忙,被江渔舟一手推开,指着人家说:“你,带路。”

把江渔舟送到房间这段路上,向晚走得挺狼狈,她身上穿着礼服,肩上又挂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就是她本事强也弄出了一身汗。

等到服务员把门打开进了房间,向晚已经快虚脱了,结果就被身上的男人连带着一起倒在了床上。

姿势:女下男上。

身材修长的男人像张厚实的床垫整个覆盖在她身上,向晚被压得胃里的酒都差点喷出来。“江渔舟,你别在这儿借酒撒疯,给我起来。”

江渔舟这会儿已经神志不清了,只在她耳边声音含糊地说:“先让我…睡,睡会儿。”

“喂!”

这回他连回答都没有了,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男人的呼吸声。

这人居然压在她身上睡着了?

不过最后她还是憋足一股劲把身上的男人掀了下去。做这项工作,耗费她不少力气,这男人看着瘦,其实沉得很。

江渔舟此时已经彻底睡死了,向晚把他从身上翻下去的时候他吭都没吭一声。他昨晚和几个兄弟一起在厉衡家闹到下半夜,早上又早早起来准备,压根就没合过眼。现在又喝了那么多酒,他不睡得跟猪似的才怪。

向晚歪过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脸继续看天花板,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扭头去看他。

然后她发现自己又进入一个与自己较劲的模式,像那天在KTV里一样。

想远离,又忍不住想靠近。

一靠近,又想立刻抽身。

就像一枚香飘四溢的果子,你明知道它有毒,却还是拿在手里细细把玩,不忍丢弃。

她再次陷入循环的矛盾中,许久无法克制。

最后让好奇心战胜理智,她索性翻身,支起半边身体,从上而下细细地打量他。

男人的睡颜很俊美,额角宽阔,剑眉英挺,此时他闭着眼睛睡着的模样竟像个安静的小孩子,不见了平日里的放浪形骸。

他的嘴唇很好看,睡着了也还是轻轻抿着,这么好看的嘴唇,被他吻住会是一种什么感觉?情不自禁伸出一根手指头,细细触摸,眼神渐渐专注。

过了会儿,她躺平,闭上眼睛。

等待已久的画面瞬间涌进脑海,在视觉神经后面轮换播放:开心的,向往的,沉醉的,崇拜的,难过的,憎恨的…每一个画面里的自己都那么鲜明深刻,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事。

记忆是一杯陈酿的酒,不知不觉醉了谁的心田。

不要想,不要再想。

她努力唤醒自己,睁开双眼,定定了望着天花板几秒钟,然后果断起身,出门时,她没有多看一眼。

婚宴依旧热闹非凡,欢声笑语里,向晚喝酒喝到麻木。

酒席接近尾声的时候,她被人搀到了房间,人一挨着床,她倒头就睡。可没睡多久又被人吵醒:“向老师,快起来,外面打起来了…”

她迷迷瞪瞪睁开眼,另一个伴娘正在床前摇晃她,“新郎和他大舅子打起来了,赶紧去帮忙啊…”

向晚立刻起身,和那位伴娘走出来,外面俩人果然打得不分你我,苏纯正费力地拉扯他们,看到向晚,立刻求助:“向晚,快来,把厉衡这个混蛋给我打晕。”

几个女人哪是两个杀红了眼睛的男人的对手?

向晚本身喝了酒,又被身上衣服束缚了手脚,上去没多久被打得不分你我的两人撞到后面的墙上,脑袋嗡了一下,头更昏沉了。

苏纯更惨,被直接搡到地上,额头磕在盆栽上,立刻见了血。

这时候,隔壁房间休息的伴郎们也被惊醒了,几个人一拥而上才把缠斗的两人分开。

厉衡发现苏纯受了伤,情急之下顾不上其他,抱着她去楼下。苏纯的哥哥也被另一个伴娘扶着离开。

闹剧收场,人群散去。

向晚靠在走廊的墙上,体会到一种卸力的虚脱,她是最后一个倒下的,此刻也是最困顿的一个。

灯光照在头顶,她意识恍惚,昏昏欲睡。

“还行么?”一道询问在耳边传来。

向晚转过头,江渔舟站在两步远的地方,他衣冠不整,头发凌乱,衬衣扣子崩了两颗,露出坚实的胸脯。

向晚看着他,一动不动,眼神渐渐直白。

她喝了酒,意识混沌,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江叔叔…”

叔叔?

江渔舟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原来女人喝醉酒是会胡言乱语的。

江渔舟已经睡醒一觉,现在理智十分清醒。意识到这女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开口说:“去把衣服换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向晚脑袋往前一落,眼睛直接看地上,“衣服在苏纯家。”早上走得太急,忘了拿衣服。

江渔舟觉得这女人醉了酒还是比清醒的时候可爱些,起码不像个刺猬似的跟他对着干。

“你等会。”

他转身进房间拿出他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向晚竟也没推开他,让他半抱着扶着走到楼下。

司机已经等在酒店门口,江渔舟把人扶上车,自己也坐了上去,怕她倒了,双手一抱把人揽怀里了。

“先送她回家,然后再去医院。”他朝司机吩咐了一声,然后又怕这女人在车上睡过去,就问,“你家住哪儿?”

向晚迷迷糊糊,听到有人问,也不管是谁就报了地址,这会儿江渔舟就是把她卖了她也不知道了。

车子到了小区门口,江渔舟把怀里沉睡的女人摇醒,向晚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尺咫的俊脸,突然一下子推开。

江渔舟猝不及防,身体往后一倒,脑袋咚的一声磕在车窗上。

他捂住后脑抱怨:“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义,我好心送你回来,你居然对我实施暴力?”

向晚看到车窗外面果然是自己家门口,意识也渐渐回笼了。

“谢谢了,江总。”说完推开门,径直下车。

江渔舟看着窗外越走越远的女人,冷嗤了一声:果然清醒了就重启刺猬模式。

过了会儿,他低头,于沉默中又忽然笑起来:小丫头片子,睡个觉居然还弄脏我衣服。

不过算了,刚刚他软玉在怀,着实也是享受。

“开车,去医院。”

向晚拢着衣服进家门的时候,向维珍正看电视,见女儿回来身上还披着件男人衣服,心里觉得诧异,可也没问,上前把人搀着先往卫生间洗漱,然后又给扶上了床。

向晚挨着床就睡过去了,向维珍这才拎起那件衣服,先是嗅了嗅,除了酒气她也没嗅出什么不同来,然后她把衣服打开看了看里面的标签,一串英文字母,也不太认得。

最后只看懂了衣服的码数:185.

嗯,还行,个头挺高。

向晚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才醒,醉酒的后遗症是一整天都头疼,哪儿也不想去,一个双休日就这么混过去。

周一早上上班,向晚找出一个袋子,把江渔舟那件衣服装了进去,到底没忍住好奇,瞧了一眼衣服牌子,然后嘀咕了声:土豪。

中午抽了个时间上街,把衣服送去洗衣店,又在路边买了点东西,顺道去医院看看苏纯。

苏纯的伤并无大碍,只不过心里气得慌,哪个新娘的在婚礼上出这种事能不窝火,何况始作俑者还是自己老公。

向晚劝了两句,因为要回学校也没久留,离开前她拿出洗衣店的票据:“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交给江总。”

苏纯瞄了一眼,笑起来:“怎么不自己给他?”

向晚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到底帮不帮啊?”

“不帮。”

向晚啧了一声,拿手点着她,却不说话。

苏纯只是抿嘴笑:“人家好心借你衣服,你不亲自送回去这多失礼?何况我一时半会也出不了院,老江他也不能天天来我这里呀?你说是不是?”

向晚低头看脚尖,脚尖在地上踩了踩,“我没他电话。”

“我有啊,要么?”

向晚抬起头,歪头咬了下嘴唇:“给我吧。”

衣服拿回来三天,向晚都没有拨打苏纯给她的那个电话,然后她有点看不起自己,她可是拿得起放得下,手起刀落的性子,什么时候这么墨迹过。

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向晚跟自己说,她才不是害怕什么,她是懒得搭理那臭流氓。

向维珍这几天也一直留意着女儿房间里那件衣服,那天看她拿出去了,隔天又拿了回来,外面多了个干洗店的纸袋。

她私底下想,难道女儿这次想要把人带回来?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她心里窃喜,这孩子总算开窍,肯领男孩子上家里玩了,可眼见三天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向维珍有点坐不住,至少她得知道那件衣服是怎么一回事。

向维珍进房间来的时候,向晚正在地板上练瑜伽,一字劈叉坐在地上。

“还没睡?”说话间小心越过地上那条拉得长长的小细腿,坐到对面床沿上。

“还早呢,我再练会儿。”向晚配合着动作,扭过半个身子去。

“小晚,妈有点事想问你。”

“成,你问呗。”

向维珍看着女儿,“那件西装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你拿回来好几天了。”

向晚往下压的身体半空中停了停,慢慢坐直,双手在地板上一撑,整个人利落地跳了起来。向维珍看着她动作,目不转睛。

象征性活动了一下腿脚,向晚首先给她妈一个定心丸:“妈,你可千万别多想。”

向维珍心果然往下一落,白欢喜了,这女儿的性格她是知道的,有什么肯定承认,没有的事也编不出来。

“我没多想,我只是觉得奇怪,你在家放了这么多天都没还人家。”说着停了停,到底掩饰不住好奇,语气一转问,“是谁的呀?”

向晚歪头看着她妈,说实在,她挺佩服她妈的,这么多天了愣是忍住没问。

“一个男人的。”

“我当然知道是男人的,问题是…我认识不?”

向晚摇摇头,“你不认识,是苏纯老公的好朋友,那天的伴郎之一。”

“哦。”向维珍点点头,“那他为什么会把衣服给你穿?”

“我那天走得匆忙,衣服留在苏纯家了,后来酒店不是出了点事嘛,我也没法去她家拿衣服,所以人家就把衣服给我披着了。”

向维珍又哦了一声,感觉还是有什么不对劲,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让她想到一个漏洞:“那你为什么不拿去还给人家?放在家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