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向晚接到向俊的电话,说他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要请她吃大餐。

向晚没有拒绝。下班后两人来到市里一家有名的西餐厅吃牛排,用向俊的话来说,那就是:哥们有钱了,请你开洋荤。

事有凑巧,他们刚进门坐下不久,门口进来两个人。

“哎,那不是那天我们逛商场的时候碰到的那母女俩吗?”向俊等人从身边经过后,小声对向晚说。

向晚也看到了,正是江心悦和江宁,刚刚经过的时候她们也看到了她,并且她们坐的位置就在对面那排,和他们是斜对面。

“那女孩子挺漂亮的,可惜腿不好。”向俊点完餐有点无聊,就和向晚瞎聊。

“腿不好没什么,心不好那就问题大了。”向晚淡淡地回了一句,声音比向俊的要大些。

向俊觉得她话里有话,压低声音确认:“你是说她心不好,你认识她?”

“温华平的娇妻,宝贝女儿,你说我该不该认识?”

向俊直直地看了她一会:“靠,原来是狐狸精啊。”他的声音这会也大了,完全不顾及人家听不听得见。

向晚的手指慢慢地拨弄着桌上的台卡,声音不急不缓,“所以我说了,坏人的脸上不会刻着坏人两个字,你别看人家可怜就同情心泛滥,万一被人咬一口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爸当年不就是好心,下雨天送了人家回去,结果心就回不来了。”

温华平当年出轨的事情,向俊听他妈唠叨过,不过他妈的嘴可比向晚毒多了。“可不是啊,这个世界好人不能做的,哎,怎么这么倒霉,姐,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对着这种人我怕吃不下去啊。”

“不用换,咱们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向俊竖起大拇指,赞同:“对,谁心虚谁噎死。”

不远处坐的两个人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虽然他们没有指名点姓,可别人不知道,她们怎么能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江宁首先沉不住气,立刻站了起来,江心悦想拦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向晚,你别太过分。”

向晚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过分的是你!”

江宁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你说别人是狐狸精,那你勾引我小舅你自己又是什么?现在我小舅不要你了,你就到处散播谣言胡说八道,你找存在感罢了。”

“那你呢?你现在来干嘛?秀逗吗?”向晚毫不犹豫反击。

江宁也不甘示弱,什么难听说什么,“说别人不要脸你又做过什么要脸的事情?中秋节那晚也不知道是谁跑到我姥姥家把我小舅勾引出来,你们在车上做那种事,还拉着我们全家人围观,我看你比狐狸精还不要脸。”

真不愧是江宁,外表看起来楚楚可怜温柔似水,其实心比谁都狠,嘴巴比谁都毒,有时候向晚真想问问她,这么伪装自己,到底累不累。不过她说的这些话着实戳到了向晚的痛处,搁在桌上的手慢慢握紧,如果不是看她瘸了一条腿,担心别人说她欺负伤残人士,她早就一拳打出去了。

“哎,你胡说八道什么?”向俊看向晚气得不轻,站起来帮忙说话。

江宁的性格一向高傲,眼睛长在头顶上,她自然不把向俊放在眼睛,瞥了他一眼,说:“你是她男朋友吧,还真是不甘寂寞啊,刚和我小舅分手这又钓上一个,可惜眼光不怎么样,比我小舅差远了。”

向俊气得头顶冒烟,“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老子是她弟弟。”

江心悦担心事情闹大,过来拉江宁,“宁宁,别说了,我们走吧。”

“妈,你怕她干什么?他们刚刚说那么难听,难道你咽的下这口气?”

“算了,宁宁。”江心悦担忧地看了看四周,她毕竟岁数大些,考虑的事情比江宁全面点。怎么说她也是江氏的副总,在社会上也算有身份的人,在公众场合没形象跟人大吵大闹,万一被有心之人看到拍了照片传到网上,说不定会引起打麻烦。

“我们去别的地方,跟我走。”江心悦拉着江宁往外走。

江宁还是不服气,一边跟着江心悦往外走,一边回头狠狠对向晚说了一句:“我不会这么算了的,你等着。”

向晚笑着回答:“我等着,随时随刻。”十二年前她就不怕她,现在更不怕,不管来文的还是来武的。

上车后,江宁不服气地对江心悦说:“妈,你干嘛怕他们?要不是你拉着我,我一定要把她的丑事宣扬出去,让人家看看她到底有多么不要脸。”

“你还有脸说。”江心悦并不苟同女儿处理事情的方式,“你现在好歹也是美院的老师,如果被熟人看到,你跟个泼妇似的和人吵架,你以后在学校里还能抬起头来吗?”

“我不是被向晚那个贱人气昏了吗?”江宁嘟囔了一句,“我不会这么放过她的,回去我就跟小舅说这件事,让他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欺负我们的。”

“你别去烦你小舅,他已经够烦的了。”

中秋节那天之后,江渔舟被他妈说了一顿,之后老爷子又骂了他一顿,还有她大哥江心安,成天端着手看好戏,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江渔舟这几天心情很差,整个江氏都被一股低气压笼罩,从部门经理到看门的,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就连她这个副总,在江渔舟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

过去的事他对她有怨恨,她心里知道,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肯释怀,除了对宁宁和颜悦色之外,对于她和温华平,江渔舟从来不多说话。

在她没和宁建勋离婚之前,江渔舟对她还是很好的,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可他对她很关爱,宁建勋出任务,他就经常过来照顾她们母女俩,那时候她上班也忙,没时间陪宁宁,都是江渔舟陪她一起玩,和她一起做幼儿园的手工,放假更是带着她到处玩,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江渔舟上军校才结束。

江渔舟对宁宁尽心,宁宁自然也跟他亲近,那时候宁宁连爸爸妈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不要他这个小舅。

江心悦知道,江渔舟之所以对宁宁这么尽心,完全是因为宁建勋这个姐夫的缘故,他对宁建勋一直很崇拜,考军校也是受宁建勋的影响。宁建勋那个人虽然粗枝大叶又不温柔,也不知道怎么关心人,可人格魅力还是很大的,要不然她当年也不会被他吸引。

只不过魅力大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而这些事除了他们自己,别人无从知道。所以他们离婚的时候,家里人都是反对的,包括江渔舟。

倒是江渔舟的母亲,她继母,处于女人的角度对她表示了理解。

她说服老爷子同意了他们离婚,然而,当温华平出现的时候,家里又像是刮起了血雨腥风。

这一次没人支持她了,就连江渔舟的母亲对她也有了微词,江心悦也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所以她试图去挽救,她把向维珍约出来,对她说:华平是个好人,如果你还爱他,那就牢牢地抓住他,我不会再见他了。

可惜这一次的谈话并不成功,向维珍把自己面前的咖啡泼在了她脸上,并且对她说:别在这里假惺惺做好人,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滚远点。

不仅如此,向维珍回家之后就把温华平的行李扔出了家门,所以她和温华平最终走到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向维珍促成的。

“那就这么放过那个女人吗?”江宁还在喋喋不休。

江心悦没什么心情说这些,“算了,其实她也没说错,是我和你华平爸爸对不起他们母女俩…”

“妈,你给过那个女人机会的,是她们不知道珍惜。”

“别说了。”江心悦一手撑着脸,转头看窗外。

餐厅里,向晚和向俊的话题正热火朝天。

“姐,她说的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就是,你跟江总,你们在车上那个了?”

“…”

“姐,你太牛了,居然把江总给睡了,不过不睡白不睡,江总还是蛮帅的。”

“向俊。”

“嗯?”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踢出去。”

“别啊,我是关心你啊。对了,姐,你跟江总以后打算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我总觉得有点可惜是怎么回事啊?”

“你吃饱了撑的。”

“不是。”向俊正色道,“我就是觉得吧,你和江总本来可以好好的在一起,现在为了上一代人的恩怨分道扬镳,你们不就是成了别人爱情里的牺牲品吗?这太冤了。”

“没什么冤不冤的,都是命中注定,何况有些事和别人没有关系。”向晚认为,在这件事上,别人的作用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江渔舟自己的态度让她失望。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相信过她。

两个人如果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还能谈感情吗?

因为是周末,吃完饭回家后,向晚陪向维珍去附近的公园散了会步。回来的时候,小区的门口多了辆黑车。

“这些人真没有公德心,车子竟然就停在小区门口,这不是妨碍别人进出吗?”经过的时候,向维珍埋怨地说了一句。

“妈,你先上去。”

“怎么了?”

伴随着车门咔擦一声,一道身长如玉的身影从车子里走了出来,气质卓越风采卓绝,他什么也不说,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脸上。

那一刻,向晚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好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事没那么快解决,尊滴。

没有收藏文文的,赶紧去把老江收了吧,这货欠收拾,我准备虐他10章,够么?

还江宁,那货也得虐一虐,你们有什么好建议?

※、第 25 章

江宁还是去跟江渔舟告状了,她不服气向晚那个女人那么跩,在她看来,如今这世上能吃定向晚那女人的只有她小舅了,所以从餐厅出来后,她瞒着江心悦,嘴上说去找朋友,其实是去了江渔舟那儿。

为了不跑空,在去之前,她先打了电话确定人在哪里。

当时江渔舟还在办公室没走,特地开车去接他外甥女。

上车后,江宁跟他诉苦:“她太欺负人了,你都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嚣张,如果不是我妈妈在,她估计都要打我了…”

“她说的那些话真的很难听,说我妈是狐狸精,还说我们江家没有一个好人…”

“小舅,你要给我出气啊。”江宁最后明确提出要求。

从小到大,每次江宁在外面受了委屈都会跟他抱怨,即使是江渔舟在部队的时候也不例外。譬如:谁谁谁欺负她了,谁谁谁议论她了,谁谁谁又在背地里笑话她的腿不好了。

江渔舟当她是小孩子跟大人撒娇,耐心听她抱怨完,然后安抚她:等舅舅回去帮你出气。

虽然他的所谓出气不过是回来带她出去玩玩,买点好吃的,并不会真的去把那人打一顿,不过江宁还是觉得很满足,每次都会说一句,还是小舅你最好。

不过这一次,江宁有点不敢确定,江渔舟听完她的话后,不仅没有表态,最后甚至还蹙起了眉毛。

“小舅?”

江渔舟略略回神,“嗯,我在听。”

江宁再一次跟他确认:“你会帮我报仇的吧?”

江渔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去找她。”

江宁对这个答复还是满意的,去找她自然是去算账了,那个女人不是挺能打吗?她小舅的身手也不是盖的,江宁甚至在心里阴暗地想,打起来才好呢,就怕打不起来。

江渔舟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除了他自己,别人一定不知道他说这句的敷衍态度,他心里想,见到她之后呢?他会怎么做,真的骂她一顿吗?

因为并不确定自己心里的想法,于是就导致了现在这个情景:当他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看着人一步步朝他走近的时候,他突然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脑子里忽然涌现出很多片段,一帧帧在眼前闪过,好像熟悉的电影画面,深刻又清晰,然后他可耻地发现,那些片段竟然都是那一天她和他在车子里做的情景。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在想这个?果然是禁*欲太久了吗?

发现她主动在他车前停住脚步,他才从梦里惊醒一样,推开门下车。

向维珍在向晚说出让她先回去的话的时候就处于一种吃惊状态,当她看到有人从车子里走出来时,吃惊升级,变成了震惊。看了一眼这个英气勃勃的男人,又看看她女儿,她忍不住开口询问:“江叔叔?”

凝滞的气氛被这一句称呼打断,场面顿时变得不好控制,有点啼笑皆非。

向晚脑子抽了一下,她妈是在搞笑吗?小心地瞥了江渔舟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肌肉绷着,好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

“妈,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就来。”向晚并不打算介绍他们认识,因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而且直觉告诉她,江渔舟来找她肯定没好事。

“好,我先上去。”向维珍又定定地看了那个男人几秒钟,转头上去了。

其实她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这个人的身份,这一定就是那个神秘的江叔叔,首先,当她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这两个人都没有否定,当事人更是连江叔叔是谁这样的话都没问。显然他就是,而且,他还知道向晚这么称呼过他。

其次,他们两个的反应都一样,先吃惊,然后漠然,最后竟都像要笑了似的,却又强忍着,导致脸部肌肉紧绷,嘴角抽搐,足以说明这个称呼让他们俩心照不宣了。

尽管很想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但作为一个比较理智的母亲,她还是尊重女儿的隐私,选择了离开。不过离开前,向维珍特地嘱咐了向晚一句:“你可以迟点回来。”

向晚只能选择理解拥有一个愁嫁女儿的妈妈的良苦用心。

“你还好吗?”也许真的被她妈那一声江叔叔给缓和了心情,江渔舟一开口问的不是今天来的目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向晚心思微妙,“我很好。”心里却想,他是专程来跟我问好的?

江渔舟这时候提议,“一起走走吧。”

向晚没有拒绝。

沿着刚刚她和向维珍走回来的路,向晚又和江渔舟走了过去。

夜幕降临了,暗黄的路灯照从头顶覆盖下来,两个人的身上都蒙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一般,温和而静谧。大概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两个人一直保持沉默,路灯绵延至远方,脚下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

难道就这样一直走到天亮么?向晚的脚步放慢下来,开口问他:“有事么?”

江渔舟这才哦了一声,“你今天碰到江宁了?”

向晚停下脚步,江渔舟也随之停下来,目光看向她,向晚目光平静,似乎她对这句话没多大的反应,但江渔舟自然没法知道她心里的起伏。

“你找我是为了这个?”坦白说,向晚心里是失望的,就算她已经猜到是这样,还是觉得失望。有的时候人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内心潜在的期望,当事实无情地打击到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我心里竟是这样想的。

江渔舟微微沉吟,开口:“你别和她起冲突,毕竟她的腿不方便。”

“什么是我和她起冲突?”向晚立刻反问,“是她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

“那不是因为你先指桑骂槐?”他反问,口气咄咄逼人。

“我说的都是事实。”向晚大声申辩道,拳头在手心里越拽越紧。

“事实?”他眼神渐渐锐利,凌厉的眉眼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刮过她的眼角,“事实是她的脚是因为你而受伤,你怎么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头顶上灯光忽然间暗了一下,一盏路灯毫无征兆地灭了。

视线暗淡下来,他的脸变得更加暗沉。

她的内心被巨大的失落感席卷,有些遥远的感觉又回来了。

向晚对他说:“该愧疚的是她,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能相信?”因为生气,她胸口有些起伏。

江渔舟和她对视两秒,浓眉凝成一道凌厉的线,然后他伸手指着她,又好像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停顿了片刻才说:“死不悔改!你无药可救了!”

就在刚刚,他还在心里告诉自己,假如她肯承认错误,那么他打算原谅她,毕竟那时候年纪还小,谁一辈子没犯过错呢?然而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是这个态度,这让江渔舟多少觉得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