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让他知道!

肃表哥,我什么都能告诉你,唯独这件事,我不能……

肃表哥,你握住了我的手,我的贪心一下子膨胀地那么大,我不想再离开你……

肃表哥,原谅我,就让我自私这一次……

马车停在了双柳胡同。

车门打开,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伸了过来,徐幼珈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朝着周肃之露出一个自以为甜蜜的微笑,下了马车。

周肃之何等敏锐,前世又在刑部待的时间最长,与形形色|色或穷凶极恶或刁滑奸诈之徒周旋,最擅长察言观色,观人细微,只一眼就发现了她的勉强,心头一沉,刚才握着她的手,她并没有抗拒,应该是愿意接受自己的,怎么才一会儿,她就不欢喜了?

徐幼珈走到一边,周肃之将车里的裕哥儿抱了出来。裕哥儿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姑姑的脸,一会儿红得像血,一会儿白得像雪,莫不是病了?父亲不是也通医术吗,给她治治吧。”

周肃之点点头,也轻声道:“好,你姑姑的病,我最会治了。”

周肃之抱着裕哥儿,和徐幼珈并肩向后院走去,他微微侧头看她,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仰起脸,朝他一笑。

周肃之也是一笑,眉眼温和,娇娇,你在害怕什么?有我在,此生定会护你周全的。

徐幼珈没有回凝玉院,和周肃之一起去了裕哥儿的院子,隔壁庞先生院内传来悠悠扬扬的琴声,三人经过院门口时往里看了一眼。

上元节的月亮又大又圆,明亮皎洁的月光下,庞先生一身青衣,披着大氅,在院中抚琴。院里除了庞先生的琴案,还有个矮几,上面摆了瓜果点心,顾氏正坐在矮几后,一边饮茶一边专注地听着庞先生抚琴。

徐幼珈想着他们买了那么多好吃的,要不要请母亲和庞先生一起来吃呢,可是,母亲向来不许她随便吃街上的东西的,她正有些犹豫,周肃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朝她轻轻摇头,拉着她走开了。

裕哥儿的屋里烧着上好的银霜炭,暖烘烘的。徐幼珈把斗篷解了,面具摘下来,又帮着裕哥儿摘了面具和里面的丝织面罩,俩人拉着手去净房,把手洗干净,回到桌边乖巧地坐着等吃。

周肃之把长平带回来的小吃都放到碟子里,整齐地摆放在桌上,才去净了手过来。

“肃表哥,咱们要不要请庞先生也过来一起吃?”徐幼珈还是有些犹豫,这么多好吃的,庞先生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怪他们吃独食?

周肃之笑着摇摇头,“娇娇,咱们不要去打扰庞先生和姨母。”

他笑得意味深长,语气也似有深意,徐幼珈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啊,难道……”

裕哥儿也长长的“哦~”了一声。

周肃之剥了一颗糖炒栗子,塞到徐幼珈的嘴里。她还在想着庞先生和母亲的事,没注意到哪来的香甜软糯的栗子,只管嚼了起来。

周肃之看着她白嫩的双颊一鼓一鼓的,像只小兔子般可爱,又捏了一颗栗子剥了起来。

裕哥儿眼巴巴地看着周肃之手里的栗子,他也想吃啊,栗子皮特别硬,很是难剥,他也想吃父亲亲手剥好的啊。

他的目光太过热切,周肃之想不注意到都难,笑了笑,剥好的栗子朝着徐幼珈探过去,眼看着裕哥儿的目光粘在栗子上,又失望又委屈,周肃之的手一转,栗子回到了裕哥儿的嘴边。

裕哥儿高兴地一口含住,“谢谢父亲。”

周肃之看了他一眼,“嘴里吃着东西不能说话。”

裕哥儿点点头,满意地吃着栗子,眼睛又看向桌上的油炸鬼、糖糕、红通通的糖葫芦……

“肃表哥,”徐幼珈回过神来,“那庞先生,他,他没有成家吗?”

周肃之摇摇头,“庞先生早年也中过状元,学问非常好,后来被奸人所害,着实蹉跎了些年,一直没有成家。”师兄要秘密地给裕哥儿找先生,名气太大亲朋众多的反倒不合适,像庞先生这样既有真才实学又孑然一身的人是最好的。

徐幼珈又问道:“肃表哥,你说,庞先生他没有成过家,他能接受母亲她……庞先生会不会嫌弃……”母亲不仅嫁过人,还有她这么大一个女儿,庞先生会不会介意呢?

周肃之道:“庞先生为人豁达疏朗,根本不会在意这样的事。娇娇,男人若是真心爱慕一个女子,是不会因为她曾经嫁过人就放弃的。”

“肃表哥,”徐幼珈地盯着周肃之的眼睛,“你说,若是一个女子为了嫁给她心中倾慕的男子,隐瞒了自己曾经嫁过别人的事实,将来那个男子发现之后,会不会……会不会恨她?”肃表哥,我不想离开你,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前世曾经嫁过别人,却没有告诉你,你会恨我吗?

她竭力做出一副无所谓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可是她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拧到发白的指节,却暴露了她紧张无比的内心。

嫁过人?隐瞒?

周肃之迅速将她认识的女子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嫁过人又能隐瞒的,一个都没有。

可是她紧张成那样,手指都快要绞断了,这个人必然是她极在意的。

周肃之的心里隐约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说起来,能隐瞒曾经嫁人的事实,又让她如此紧张在意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自己。

周肃之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娇娇是重生的?!

虽然匪夷所思,但也不是全无可能,他自己不就重生了吗?

他又想起那次在瑞记的时候,她出门遇到程翊、蔡文蕙和无名刃,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扑到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当时,他以为是被无名刃脸上深深的伤疤给吓的,现在想来,她虽然胆小,也不至于吓成那样才是,更有可能她是被程翊吓坏了。

还有今晚罗意青的事,如果她也是重生的,那她和蔡文蕙是很熟悉的,应该也听说过蔡文蕙的未婚夫罗意青,毕竟,罗意青死后,传言蔡文蕙伤心欲绝,一直没有再议亲,在闺中成了一个老姑娘。她是不是想到了罗意青暴毙身亡的事,所以才会反应那么大,惊恐万状地跑去阻止罗意青。而且,她前世也是被毒杀的,对罗意青肯定是同病相怜,罗意青让她想到自己前世的结局,才会在以为自己晚了一步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吧。

还有瑞记那些时新的衣服样式,本是前世过几年会大受欢迎的,听陆掌柜说都是她画的。

想的更早些,他刚刚追来京都,她很肯定地说自己会中状元,当时,他以为是客套话,也许,她就是知道呢。

还有,她没有去蔡阁老的生辰宴,前世,就是在那天的宴会上,她认识了程翊,不久之后,两人就定了亲。

她还打发了前世背叛她的丫鬟和弃她而去的嬷嬷。

周肃之的脑子极快,不过瞬息,就想到了她过往种种疑点,如果她真是重生的,她是怕自己知道她嫁过人吗,是不是她今晚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才会像裕哥儿说的,脸色一会儿红得像血,一会儿又白得像雪?

周肃之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他并不希望她是重生的,不是因为程翊,而是,他的小姑娘,应该是单纯而快乐的啊,那些前世的痛苦,被背叛、被冤屈、被伤害、被毒杀,他多么希望她不记得。

“娇娇,”周肃之摩挲着她细腻柔白的小手,慢慢地把她绞在一起的手指分开,他的话缓慢而认真,像是一种郑重的承诺:“如果是我的话,我只会恨自己晚了一步,让心爱的女子受了那么多的挫折,我不会恨她,只会更加心疼她,只会加倍对她好,余生定要倾尽全力,护她周全,让她再不用受苦。”

作者有话要说:周肃之【得意】:啊,我握着娇娇的手,她没有甩开我!她一定是喜欢我的!

徐幼珈【无奈】:其实是你刚才握着我的手腕时太用力,把我的手捏麻了,我甩不动了。

第51章

徐幼珈呆呆地听着周肃之的话, 他说得缓慢而认真,像是一种郑重的承诺。

她的眼睛酸酸涩涩, 不由得渗出泪来,连忙眨了几下。

周肃之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虽未完全确定,但十有八|九她和自己一样, 是重生之人, 不过,她对于前世之事如此介怀, 生怕自己知道, 那现在还不是揭穿两人都是重生的事实。

周肃之笑道:“刚才,娇娇说这男子是女子心中倾慕之人,女子想要嫁给他?”他的黑眸含笑,温柔又专注地盯着她, 娇娇, 你心中倾慕我吗,想要嫁给我吗?

徐幼珈愣了一下, “我,我是说如果,如果有这样的情况……”

“姑姑, ”裕哥儿从一堆食物中抬起头来,“你的脸又红了。”

徐幼珈捏起一个小糖糕塞到他的嘴里。

周肃之瞥了他一眼,“先生说什么来着?”

裕哥儿含着糖糕,“适可而止。”

周肃之又道:“我说什么来着?”

裕哥儿把糖糕嚼吧嚼吧咽下去, 低着头道:“不要含着东西说话。”

周肃之摸了摸他的头,“嗯,你最乖了。”

徐幼珈笑了,“那我问问母亲,看她想什么时候办喜事,哎呀,越快越好!”要是母亲今世也能寻到相爱之人,两人相伴过余生,那该有多好,若是再能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就更完美了。

周肃之笑道:“娇娇太急了,这才到哪儿啊,庞先生和姨母这才是刚刚开始互相了解,估计两人都没有那种想法,若将来能走到一起固然是好事,若是觉得不合适,那也正常。”

“哦,这样啊。”徐幼珈有些失落,“可是,我好希望母亲能再嫁良人,肃表哥,要是庞先生不行,你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介绍给母亲的?”

庞先生……不行?若是让庞先生听到,肯定会哭的。周肃之忍着笑,“好,若是庞先生不合适,将来我给姨母介绍合适的人选。”

蔡阁老府

蔡文蕙深信无论自己做了什么,父亲也能帮自己摆平,毕竟,她可是父亲的独生女儿。母亲生产时难产,艰难地生下自己后就去世了,这么多年,父亲也没有续弦,就有个妾室,也从不往她屋里去,那妾室更像是内院的管家,在内协助自己管理内院中馈,在外则帮着父亲应付女眷之间的交际往来。

世人都说蔡阁老重情,对亡妻念念不忘,蔡文蕙对此深信不疑,她可是亡母的唯一血脉,也是父亲膝下唯一的孩子,是他深爱的女人拼着命生下的,她就算杀了罗意青,父亲最多责骂一通,就有惩罚也到不了伤筋动骨的程度,绝不会真的伤了她。

她今年已经十六了,蔡罗两家正在商议婚期,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她就要和罗意青成亲了,可是,她根本就不想嫁给他,她有心上人,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他比罗意青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罗意青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和父亲交好,父亲虽然是阁老,也是需要臂膀的,罗尚书就是其中之一。她若是提出和罗意青退亲,无论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父亲也不会答应的。但若是她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了他,木已成舟无可挽回,父亲也只好接受这个现实,帮着她善后。

毕竟是第一次亲自下手杀人,蔡文蕙又激动兴奋又忐忑不安,晚上翻来覆去地没有睡踏实,一大早就派了小丫鬟去罗府外面守着,若是罗府有什么情况就赶紧回来告诉她。

辰时,小丫鬟跑回来了,“姑娘,姑娘,罗府有动静了。”

蔡文蕙精神一振,脊背一下子坐直了,“什么动静,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肯定是罗意青的尸首被罗府找到了!

小丫鬟略一迟疑,姑娘马上就要和罗解元成亲,那她看到的应该算是大事吧,“奴婢看见罗尚书和罗解元一起出了门,朝着咱们府来了。”

“什么?谁?!”蔡文蕙又惊又怒,“你说罗尚书和谁?”难道罗意青没有死?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喝了酒吗,酒后不是必会饮茶吗,那茶里是放了砒|霜的,他怎么会没死,他怎么可以不死?!

“罗,罗解元啊,就是咱们姑爷。”小丫鬟吓得一哆嗦。

“住口!他不是你们姑爷!”他竟然真的没死!蔡文蕙从没这么生气失望过,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扔了过去,正砸在小丫鬟的头上,鲜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小丫鬟吓得差点晕死过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说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此时没有外人在,蔡文蕙不需要维持自己端庄温柔的阁老女儿形象,不耐烦地挥挥手:“把她拖下去,打上十个板子。”

蔡文蕙焦躁地在屋里转了几圈,罗尚书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办,她该坦然承认还是装作毫不知情?

如果拒不承认,罗家不敢惹怒父亲,就算有所怀疑,但那壶毒茶只能算物证,并没有人亲眼看见是自己下的毒,到时候他们拿不出真凭实据来,两家的关系也会勉强维持下去,那她和罗意青还是会成婚,不,不行,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干脆坦然承认,父亲也就没脸再坚持了,拼着被父亲责骂一顿,也要把婚退了!

蔡文蕙想定了,也不再心慌,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父亲派人来叫她。

罗意青回到府里后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跟父母都说了,母亲张夫人惊得魂飞魄散,抱着他一个劲地念阿弥陀佛,说这都是菩萨保佑,要去给菩萨上香,还要去双柳胡同拜访徐姑娘和她的母亲。

父亲罗尚书想都没想,就决定要退亲,蔡阁老势力再大,这么阴毒的女儿他们也不敢要,这样的女子若是进了他们罗家,定会搅得家宅不宁,幸好,老天开眼,他的儿子没有被毒死,那女子也爆露了其恶毒的本性。

天一亮,罗尚书就带着罗意青来了蔡阁老府。

蔡阁老一听罗尚书的话,心里就咯噔一下,罗尚书是他的左膀右臂,万万不能失去的,他勉强笑道:“罗兄,文蕙那丫头很喜欢你们家这个小子的,怎么会下毒害他呢。这可能是个误会,咱们都别急,听听文蕙怎么说,若真是那丫头不懂事,做出这样的事来,是打是罚,都任凭罗兄处置。”

蔡阁老给下人使了个眼色,“去把姑娘叫来。”

下人如实地讲述了书房内的情况,暗示蔡文蕙老爷的意思是不能承认。

蔡文蕙不慌不忙地整了整妆容,袅袅婷婷地来了外书房,一看见罗氏父子,就哀哀地哭了起来,“父亲,罗解元约我去天香楼雅间,没想到他竟然动手动脚,想要……,女儿虽然与他定亲,却做不来苟且之事,一时气愤,就在他的茶里放了砒|霜。”她哭得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委屈无比,似乎真的是迫不得已。

罗意青脸一下子红了,“父亲,我没有——”

罗尚书示意他不用着急。

蔡阁老万没想到女儿一来就承认了下毒之事,差点被她气死,面色涨红,尴尬地说道:“少年男女在一起,一时情热,难免有些过头的举动,罗老兄,你看,这丫头也是气急了,好在,令郎也没事,你也消消气,改日有空,我请你喝酒,替她赔罪。”他是阁老,罗尚书其实是他的手下,此番话说的很是低声下气了。

罗尚书冷笑,“蔡姑娘赴约,还随身带着砒|霜,真是准备周全啊。蔡兄,咱们两个交情,我也就不绕弯了,这两个孩子在一起也不合适,就算勉强成了亲,恐怕还会有别的事端,还是把婚退了,孩子们好聚好散,也省的咱们两个跟着生气,影响咱们的交情。”

蔡阁老还想挽留一下,蔡文蕙哭道:“退就退!父亲,这样的人,我是打死也不嫁的。”

罗意青冷冷说道:“父亲,这样的人,我是打死也不娶的!”

罗尚书无奈地看看蔡阁老,“算了,孩子们都不愿意,勉强凑到一起也是怨偶,这婚还是退了吧。”

屋里一共四个人,三个人都坚持退婚,蔡阁老骑虎难下,“罗老兄,退婚就退婚吧,只是孩子们一时糊涂做的错事,还是不要为外人道的好。”自家女儿下毒害人,传出去她以后就别想再做人了。

罗尚书点头应下,“有高僧看出两个孩子八字相冲,咱们是不得已退婚。”

罗尚书和罗意青离开阁老府,罗意青问道:“父亲,你和蔡阁老当真还要维持以前的交情吗?”

罗尚书摇摇头,“蔡阁老生性多疑,睚眦必报,这次退婚已经惹怒了他,再说,他也必然会怀疑我有二心,就算没有撕破脸,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交情了,以后,咱们要多多提防才是。”

罗尚书父子一走,蔡阁老就变了脸色,指着蔡文蕙道:“你好大的胆子,谁教你下毒杀人的?你知不知道罗尚书对我有多重要,你要杀他的嫡子,他焉能不怀恨在心!你这是逼着我的盟友成了敌人!你坏了我的大事!”

蔡文蕙早知道父亲会发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蔡阁老的腿,哭道:“父亲,那罗意青确实不是好人,他——”

“住口!”蔡阁老厉声道:“你那一套蹩脚的说辞想要糊弄谁?!带着砒|霜去赴约,亏你想的出来!你杀了罗意青,就为了不嫁给他,你看上谁了?”

他的眼中有锋利的光芒,蔡文蕙心头一跳,她此时若是说出心上人来,父亲痛失臂膀,定然要迁怒于他,“我谁也没有看上,就是不想嫁人。父亲,我不想嫁给罗意青。”

蔡阁老冷冷地看着她,若是别人毁了他和罗尚书的交情,他定要将其挫骨扬灰不成,可是,这是他的女儿,他的发妻温柔端庄,他却害得她早产,生下女儿后就去了,他对这个女儿总是有一种愧疚之意,这十几年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把她养成了这样,说起来,她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还真是像自己。

蔡阁老揉了揉额角,“禁足三个月,抄女诫一百遍。”

“多谢父亲!”蔡文蕙大喜,事情果然像她预想的那样,她和罗意青的婚事退了,父亲也不过是略微惩罚她一下罢了。虽然三个月不能见到心上人,可是,三个月后再见他,她就是没有婚约的自由身了!

蔡文蕙和罗意青悄无声息地退了亲,在京都没有引起关注,只有亲朋好友知道了此事。

会宁候夫人孟氏皱眉道:“那罗尚书的嫡子不是京都解元吗,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怎么就退婚了?”

程悦笑嘻嘻地说道:“别是表姐做了什么不守规矩的事,被罗解元发现了,所以才退婚的吧?”

“胡说!”孟氏瞪着他,“文蕙是你表姐!别人议论她就罢了,你可是她的亲人,怎么能胡乱猜测她!”

“知道了知道了。”程悦不以为然地敷衍着,表姐若是没有做错事,姨父平时那么纵容她,怎么会禁足三个月呢?

程翊垂眸默默地饮了口茶,三个月,姨父还真是纵容她,若不是那个少女飞奔过去,罗意青恐怕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到时候,罗尚书就算不敢明着和姨父作对,暗地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次两家退婚,估计罗尚书和姨父的交情也算是完了,失去了罗尚书这样的助力,对大局十分不利,姨父竟然只罚了表妹三个月禁足。

双柳胡同

徐幼珈没有关注罗意青和蔡文蕙的事,她全部的心思都被周肃之占据了。

周肃之握了她的手,又说了那样类似承诺的话,她现在一点疑虑也没有了,不再瞻前顾后,只觉得满心欢喜。

一夜好眠,徐幼珈伸了个懒腰,想到昨晚的事,将脸埋在枕头里,偷偷地笑了一会儿,直到春苗听到动静进来,她才起身。

用过早膳,她很想去外院看周肃之,穿了件樱粉色的褙子,照了照镜子,又不满意,换了件莲红色的小袄,挑个红宝的耳坠戴上,在镜子前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满意了。

春苗和春叶对视一眼,姑娘从来不在意穿戴,太太给她准备的衣服首饰都很好,她总是随便穿的,今天怎么挑剔起来了?

徐幼珈刚想出门,又犹豫了,他昨晚才刚刚拉了她的手,她今早就去找他,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主动了,不够矜持?再说,他下个月就要会试了,自己去了会不会打扰他?

春叶和春苗惊奇地看着自家姑娘在屋里转圈,她明明就是想要出门的样子,几次走到门口又绕回来,这是怎么了?

“娇娇。”外面传来周肃之的声音。

“啊,”徐幼珈的眼睛顿时亮了,“肃表哥。”

周肃之进了屋,看见徐幼珈的妆扮,黑眸中闪过一丝愉悦的笑意,他来京都五个月,还是第一见表妹特意妆扮,女为悦己者容,是因为他吗?她既然已经妆扮好了,一定也是想去找他的吧?

“一个人在外院读书很是寂寞,娇娇,你和小梨花去陪我,好不好?”周肃之很是认真地看着她。

徐幼珈一阵心喜,她正是想去又不敢去,既然周肃之都来请她了,自然是要去的,她点点头,“好啊,那我在旁边看书,不吵肃表哥。”她把越来越圆的小梨花抱在怀里,就打算出门。

“等等,娇娇,外面冷,披上斗篷再出去。”周肃之将旁边搭着的斗篷拿了过来。

“不要,”徐幼珈拒绝道:“这样就好了,我不冷。”

周肃之的手一顿,好笑地看着她,这个小丫头,平时最怕冷的,每次和自己出门都裹得圆圆的,今天为了美,连斗篷都不要了。他看了看手中的斗篷,遗憾地说道:“娇娇披上这斗篷,像只毛茸茸的小鸭子般,很是鲜嫩可爱呢。”

“哦,那就披上吧,等到了肃表哥的书房再解了。”既然他喜欢看,那当然还是披上好了,再说,外面真的很冷啊。

周肃之不用春叶和春苗,自己亲自动手,将斗篷披在她身上,修长的手指灵巧把系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认真地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嗯,这样很好,娇娇很好看。”

徐幼珈心里高兴,抿唇一笑。

周肃之把她手里胖乎乎的小梨花抱过来,笑道:“走,娇娇,咱们去外院。”

春叶和春苗刚想跟上,周肃之回头道:“你们不用跟着了,我会送你家姑娘回来的。”

春叶和春苗脚步一停,见徐幼珈高高兴兴地跟着周肃之走了,完全没有理会她们,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一种被自家姑娘抛弃了的感觉。

徐幼珈喜欢窝在罗汉床上,但是罗汉床偏硬,周肃之的书房里换成了软榻,就摆在窗下。

徐幼珈从他的大书架上挑了本游记,倚在软榻的大迎枕上,“肃表哥,我自己看书,不打扰你。”

周肃之只想让她待在身边,抬眼就能看见她,至于做什么,倒是都无所谓了,“嗯,娇娇闷了就和我说,我陪娇娇下棋或者做什么都行。”

两人都安静地看书,小梨花趾高气昂地在这个新领地巡视了一番,跳到软榻上,窝在徐幼珈的身边,懒洋洋地打起瞌睡来。

徐幼珈偷偷地瞄了一眼大书案后面端坐的周肃之,她还有些如在云端的不真实感,肃表哥这样好的人,竟然喜欢自己?她可以一辈子就这样待在肃表哥的身边?她想到自己那次梦到的和肃表哥一模一样的小孩子,抿着唇笑了起来,那个孩子梦里唤她母亲呢。她用书挡住自己的脸,只露了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出来,偷偷瞄他一眼,心里又甜又软。

周肃之早就察觉到了,含笑朝她看了一眼,徐幼珈立刻将书举高一点,将整个脸遮住,假装自己在认真读书。

周肃之也不戳穿她,她没心思看书,他又何尝不是心中激荡呢。前世一步之差错过的小姑娘,今世终于在自己身边了。虽然两人还没有正式定亲,但是,母亲答应了只要殿试时中一甲就可以向姨母提亲,姨母也有将表妹许给他的意思,娇娇自己也是愿意的,此事可说是十拿九稳。

他真恨不得时间过得更快些,快点到下个月的会试,会试完一个月才是殿试,他期盼着早日和表妹定亲,那样两人才是名正言顺。现在,他很想握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还想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可是,他却不得不忍住,两人没有定亲,这样做万一让姨母知道了,只会觉得自己轻浮孟浪,不堪托付。

徐幼珈连着两日和周肃之窝在外院书房,又兴奋又甜蜜,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才好,每次去舒雅院只是匆匆打个转就走,顾氏很快就起了疑心。

等徐幼珈离开舒雅院半个时辰后,顾氏亲自去了凝玉院,春叶和春苗都在,宝贝女儿却不在。

顾氏的脸沉了下来,“你们姑娘呢?”

春叶不敢撒谎,“姑娘在外院书房,表少爷那里。”

顾氏脚步匆匆去了明和院,长平刚想禀报一声,就被顾氏制止了。她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拐进西次间的书房,眼见周肃之端正地在大书案后面看书,娇女儿和小梨花窝在窗下的软榻上,手里也捧着本书看。

顾氏的心一下子踏踏实实地落回了胸腔内。

周肃之抬头一看,“咦,姨母来了。”他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