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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苏州一些官宦之家的姨娘也才二十两月钱,小姐们也不过五六十两,可见姜家定下的月钱是足够多的。

饶是如此,高姨娘和云姨娘还是不满,带着三姑娘姜娢四姑娘姜娣来谨兰院找许氏闹过几次。姜娢姜娣都只有七八岁,被着两个姨娘教养的粗俗不堪,极为闹腾,扯住许氏的衣袖哭诉银钱不够用,还有姨娘直接去管事处支取,现后宅已交由秦妈妈打理,她是个稳妥的,没有主子的对牌,绝支不走东西。

许氏哪儿看不出两个庶女是被姨娘教唆来闹,她又不能责罚两个庶女,省得落一个苛刻庶女的名声。

这两位姨娘和绣姨娘完全不同,出生市井之家,当初被姜老太太看中,无非是丰盈肥臀好生养,教养便有些不成。

这事儿闹腾,许氏不愿婳婳操心,瞒着没说,不过两个庶女来哭闹银钱不够用时被姜清禄听见,一声喝斥,倒也消停下来。可这还没清闲两日,王妈妈那事儿闹的满城风雨,竟都说许氏铁石心肠,贴身伺候二十年的奴仆都能说弄死就弄死,冷血没人性,许氏真是心力交瘁。

直到昨日衙门结案把东西都送来府上,许氏思忖下,打算都送去女儿的库房,她嫌不够好,又从自个库房挑了不少好物件让丫鬟们抬着送去皎月院。

“娘,您可用了早膳?”姜婳笑盈盈挽着许氏手臂到庭院的石凳上坐下,望着周遭一抬抬拢箱知晓是衙门结案送回的,苏州传言她都有所耳闻,娘亲这段时间精疲力尽,她亦知,今日正好解决了这事儿。

第18章

姜婳知满大街传闻有姜映秋一份功劳,否则惩戒一个偷盗主子家财的奴才罢了,哪能让苏州百姓津津乐道一月有余。绞刑在即,许氏这几日被骂的最惨。

许氏握着女儿嫩玉似的柔荑,“吃过早膳的,你爹也吃了不少,还在院子里打了套拳。”姜清禄身子彻底痊愈,经此一事,他似想通,不像以往整个心思都在心意上。

望着女儿越发惊艳的柔媚之姿,偏偏双目澄澈,让她艳色容颜又透着清丽,许氏简直心惊,又暗自庆幸已给女儿定下亲事,沈家那孩子是个好的,清新俊逸,才高八斗,等着秋月去京城科举,定能高中,入了官场,女儿做了官太太,也能护她一二。

许氏又道,“王妈妈的案子已结,衙署把抄出的物件都送了过来,娘想着都存到你库房去,添到你嫁妆单子上,等着明年,你和知言就要成亲,说不定还要搬去京城,到时多些嫁妆傍身也是好的。”

姜婳的嫁妆凤冠都早早备下,嫁衣因着她还在长身体,要等着成亲前几月方能缝制。

姜婳娇嗔道,“娘,女儿的嫁妆单子都是定好的,东西亦都成双成对,实在不必再添加,女儿倒是有个主意,也正好能解决眼下城中各种流言蜚语。”

许氏一愣,听见女儿继续说,“家中也不缺这些东西,兖州因天灾涌进不少灾民,女儿便想着,不如把这些物件拿去换了银钱,再添置些银两购置米粮,送往兖州给灾民果腹,此乃大功德一件,即便再有人敢拿王妈妈的案子辱骂姜家也该掂量掂量。”这样的大功德就算真有人再胡言乱语,衙署的官老爷都不敢坐视不管。

许氏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姜家不缺钱,这样得一个善名,外人亦不敢再说什么,她道,“那我回去和你爹商量下。”

许氏匆匆离开,几箱子的物件都搁在皎月院,不多时,许氏又匆忙过来,笑眯眯的同姜婳道,“你爹也觉这主意极好,还说要给袁家和柳家的也递封信,让他们也出些力。”

这两家是姜父至交,当年便是三人一块前往关外闯荡,凭着一股子蛮劲狠劲才得今日地位。两人知姜清绿痊愈,前几日来府中探望过,这三人有着真正过命交情,当年姜家出事,袁柳两家主母来姜家慰问,询问可需帮助,可到底因着是姜家的事情,许氏和姜婳又被姜映秋哄骗,拒了袁柳两家好意。

这事儿姜婳不在插手,全权由着许氏去办,三日后置办下大批米粮送往衙署,说明来意,官老爷简直喜极而泣,连连赞扬,夸姜袁柳三家大公无私,厚德载物。

此事一经宣扬出去,辱骂许氏的渐渐少了,不想三日后,姜映秋来大宅给许氏找不自在。

彼时,姜婳正捧着神医的手札坐在桃林中品茶看书,直到翡翠过来通传,“姑娘,姑太太同伯公叔公还有二老爷一块去了谨兰院。”

伯祖,叔祖?那是祖父的兄弟,姜婳立刻便知姜映秋的打算,爹和娘都无过继打算,姜映秋却不曾放弃,爹爹身子康复,她没了机会,又记恨许氏,想寻事给母亲添堵。爹爹就算没过继的想法,可人已到中年,伯祖叔祖是家中宗族长辈,他们的话,姜清禄和许氏不得不听。

姜婳眼眸微眯,起身把书合上,“我也过去瞧瞧吧。”

姜婳过去谨兰院,柳儿香儿在廊庑下守着,见着她福身问好,姜婳微微颔首,推门而入,进去正听闻姜映秋的声音,“大弟竟这般说我,想想我这是为了谁?你已三十有四,却无子嗣,等着百年后,这偌大的姜家家业该如何?不给长房留后,你又如何面对死去的爹娘,二弟家中的晔书年纪正好,性子也温和,过继来长房再好不好。”

姜清禄冷笑,“大姐,你倒不如操心操心谢家,也不见你给姐夫生个儿子,跑来管我家的闲事,吃饱了没事干不成?”

谢家只得谢妙玉一个女儿,这也算是姜映秋的心结。

“混账东西!哪有这样说长姐的!你大姐还不是为了你!”姜伯公怒了。

姜婳扬唇轻笑,进到房中唇角的笑意已隐去,进去后乖乖巧巧喊人,“婳婳见过伯祖,叔祖,姑母和二叔。”

姜伯公脸色不大好,有些迁怒姜婳,“长辈们谈话,你进来作甚?”

“这是我姜家,婳婳是我嫡长女,我这偌大家业都有她的一份,伯父说话还要客气些才是。”姜清禄疾言厉色道,他娇宠养大的闺女,怎能让外人欺负了。

姜叔公劝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婳婳也坐吧。婳婳渐渐长大,这事儿她也能听听。婳婳,叔公今日与你伯公来,是想着把你二叔家的晔书堂弟过继到长房来,到时你也有了弟弟,等着出嫁也有人给你撑腰是不?”又对姜清禄道,“清禄也不必生气,我们都是为着你好,想着晔书是你二弟次子,关系也更加亲近些,过继到你房中正好。”

姜婳低眉顺目,坐着不吭声。

姜清禄摆着一张臭脸,他可从没过继的想法,他才三十多,和妻子再生一个也不是不可。

许氏当然也不愿,闷着嘴巴不言不语。

姜伯公脾气火爆,拍了下案几,“能不能过继,你倒是说个话,不过今日我也把着话摆在这儿,我们是你的长辈,你不过继也得过继,反正你是必须给大房留个后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许氏见姜清禄眉毛直跳,担心丈夫和宗族长辈吵起来,对丈夫名声有碍,便道,“我曾与清禄说过这事儿,清禄觉得晔书年纪大了些,我们就合计着,不如从宗族哪户抱个奶娃娃回来养着,伯公叔公觉得如何?”

这也不过是拖延之计。

伯公叔公本意也是真为姜清禄着想,担心他无后,至于过继谁都成,见许氏这般说,相视一眼,“这也是成的,不知道你们看上族里哪家的孩子?”

姜映秋抿着唇不语,手指绞着帕子,她没想,这许氏又摆了她一道。

姜清嵘忍不住道,“大哥,咱两才是亲兄弟,要过继也该是过继我和三弟家中的吧。”

姜清禄瞪他,“咋的,你这是惦记我家家产?否则我过继谁家孩子不成,过继谁家的,那都是我儿子,你和三弟也该祝福。”

姜清嵘无奈,“是是是,大哥说的都是。”也不好再与他争辩,罢了罢了,爱过继谁家就过继谁家,往后啊,他不掺和这事儿呢,闹腾了两月,头疼!

“那你们是想过继哪家的孩子?”叔公又问。

姜清禄沉着脸,“伯父叔父在给我些日子,我仔细观望观望,总要挑个合眼缘的。”他赖着不挑,这些人总不能真给他塞个孩子过来,他可不愿过继,就算真生不出儿子,他还有五个闺女,婳婳许了人家,剩余四个到了年纪招个上门夫婿不就成了。

把着人打发走,姜婳留在谨兰院跟爹娘说话,“爹,娘,再过几日便是我十四岁的生辰,我想着邀亲朋好友来府中吃宴,也有些日子没见着沈大哥,也邀沈家人一块,爹娘以为如何?”

许氏笑道,“我早上还在同你爹说这事儿,你爹说是想大办,我说问问咱们婳婳的意见。”

若是大办,男客女眷便要分开,自然不成的,姜婳娇嗔,“不过是十四岁生辰,算不得大生辰,我想着只邀姑母二叔三叔姨母舅舅和沈家人来,都是亲戚,也不必分开,在主厅摆上几桌就成,爹娘觉得呢?”

娉娉袅袅的少女清喉娇啭,妩媚纤弱,夫妻两人心里头软成一片,哪儿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姜清禄笑意连连,声音都不自觉低了两分,“都听我婳婳的就是。”方才的郁气已一扫而空。

姜清禄许氏立刻把过继的事情抛在脑后,专心办起长女生辰宴。

这次邀来的都是爹娘两边的近亲,虽只有五家,拉家带口的都来,少说也二三十人。

许氏来操办此次生辰宴,哪怕不是大办,她亦想给女儿最好的,因此盯的格外严。

到了五月初三这日,宴请的客人陆陆续续上门,姜婳特意梳妆打扮过,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曲裾,袅娜纤细,眉间朱砂痣点缀着梅花钿,螓首蛾眉,玉瓒螺髻,发髻上的一根掐金丝缀珍珠金蝶,那蝶翼在晨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她一出现,便让聚在庭院的少年少女们噤了声。

这些都是亲戚家中同辈的孩子,表兄妹堂兄妹。

谢妙玉也在其中,她生的如花似玉,姜婳不出,她在这些少年少女眼中便是极美,可等着姜婳出现,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目露惊艳。

第19章

有人先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感叹道,“表妹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这是姨母家的二表哥沈珩,大表哥沈琛已成亲生子,没过来庭院,在前厅和长辈们叙旧。今日来的都是近亲,这一辈的除了大表哥沈琛,别的都未成亲,姜婳上头还有个表姐沈明月,年长她一岁,是姨母家中的孩子。

姨母家四个孩子,最年幼的小表妹幼时夭折,其余三个都比姜婳年长。

堂兄弟姐妹这边,谢妙玉年纪最大,比姜婳大上半岁。

姜婳笑盈盈道,“多表哥谬赞,实不敢当。”

沈明月才从惊艳中回神,过去搂着姜婳手臂,“表妹,你就不必谦虚,我方才都看呆了,我若是个男子,定要抢了表妹回去做媳妇,沈大哥真是好福气。”

沈知言今日也在,方才正同众人闲聊,见到姜婳迎光辉,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袅袅娜娜走来,千娇百媚,他的心跳慢上半拍,有一瞬间,他的心里充满无限欢喜,他想着,这便是他的未婚妻,将来要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未婚妻子,是他的人,幸好,幸好一切都还不迟。

“沈大哥。”谢妙玉委屈的望着他。

沈知言目光淡了下来,“妙玉,有何事吗?”

谢妙玉咬牙,心中恨不得把姜婳挫骨扬灰,她耗费多少心神才让沈知言眼中有她,原想着慢慢的劝他解除和表妹的婚约,可方才瞧见他望着姜婳的眼神,实在担心起来。这姜婳亦不知用了什么邪术,短短一个多月竟跟吸食男人精气的妖精一般,艳美夺目。

府中桃林,桃花凋零,枝头开始挂着青涩桃果,她们一众人正处在桃林旁的竹亭里,姜婳站在竹亭下望着桃树下的两人,玉树临风,清秀佳人,好一对璧人。

沈明月鄙夷望着两人,她看出谢妙玉对婳婳的未婚夫有觊觎之心,但婳婳和这位姜府的表姑娘感情深,她都不多说,怕婳婳以为她挑拨离间。

谢妙玉娇羞道,“沈大哥,我昨儿作了一首诗,想请你帮我评评。”

沈知言歉意道,“妙玉,今日怕是不成,今日是婳婳生辰,我已有些时日没见着她,想同她叙叙旧,劳烦你等等吧。”他今日总有些心慌,之前他对姜婳的感情算不得浓烈,不过是长辈之间的约定。他有心结,当年父亲纳房妩媚妾侍,母亲郁郁寡欢,丢下他撒手而去,他便对明媚妖娆的女子有些抵触。

婳婳是艳丽之姿,他心中有些抗拒,谢妙玉同婳婳正好相反,冰清玉洁,又常常缠着他,和柔温顺,对谢妙玉有好感不算意外。只是今日见着婳婳,端丽冠绝,偏双目澄澈,与她对视,没有以往的低眉顺目,唯唯诺诺,他颇为惊艳。

谢妙玉冷着脸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知言走向姜婳,低着头拥她入座,柔情惬意的与她说着什么。

沈知言正握着姜婳的手,温声说道,“婳婳,有些时日不见,之前父亲说伯父病重,因着我在先生家中读书,便耽搁下来,没曾想,来府中探望伯父时,府中已经封门不见客,后来也探过几次,婳婳你都不肯见我,不知我有多牵挂你。”

姜婳不动声色抽回手掌,娇声说,“之前爹爹生病,我亦担心受怕,实在没有旁的心情,还望沈大哥多担待些,不过两月未见,我一直记挂着沈大哥,沈大哥在先生家中学的如何?今年秋日沈大哥就要去京城赶考,相信沈大哥定能高中。”她的声音娇莺初啭,如泉水涓涓细流,带着女儿的娇憨之态。

“借婳婳吉言。”沈知言轻笑,俊秀的面庞上满是笑意,“等我高中回来娶婳婳,入了翰林院你就是官太太,婳婳,以后便由我护着你,我定不会负你。”

姜婳垂眸,这话她可不陌生,当年姜家出事他也这般说的,到现在她依旧清晰的记得他的声音,低声细语,如潺潺溪水,“婳婳不怕,以后我来护着你,等我高中入翰林院,做了官,你就是官太太,到时何人还敢欺辱你?”

攥了下拳又松开,姜婳扬唇望他,眼波潋滟,“那我等着沈大哥回来。”

有丫鬟过来通传,宴席已摆好,老爷太太邀各位去吃宴。

姜婳表堂兄弟姐妹众多,簇拥着她朝前厅走去,沈知言落后几步,谢妙玉垂着头乖巧跟在他身后,等着后头无人时才轻扯住沈知言的衣角,等到他回来,低声央求道,“沈大哥,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沈知言脸色发沉,低头望她,半晌才说,“我也正好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两人脚步慢下,走到一旁的桃林里,树影重重,遮挡住两人的身影。

入了桃林,谢妙玉楚楚可怜凝望沈知言,“沈大哥,你不喜欢我了吗?”她的唇色有些发白,“沈大哥,你之前还说会好好待我的,你,你何时同表妹说解除婚约的事情。”

“妙玉。”沈知言面色沉沉,“以前是我不好,可能让你误会,但我与婳婳两情相悦,且自幼定亲,是不会解除婚约,你也能碰见更好的男子,往后,我们不要在私下见面,我怕婳婳碰见不好。”他此刻庆幸彼此之间只赠送过一些小物件,也曾轻搂佳人入怀,庆幸还未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待今日离开,他还要寻机会把谢妙玉赠与的东西尽数奉还,也要收回他写给她的书信。

“妙玉姑娘还请保重。”沈知言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他脊背挺直,如青松挺拔,谢妙玉心里慌乱的不成,她喜欢他几载,好不容易才从姜婳手中把他抢来,如何能前功尽弃,她不会放弃他的,目露怨恨。沈知言却突然回头,目光冷冷,“还请妙玉姑娘莫要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倘若我与婳婳的姻缘出了什么问题,定然不会饶过你的。”

谢妙玉低头攥拳死死的咬牙,身子微微颤着,沈知言不再看她,转身出了桃林。

出了桃林,沈知言顺着夹道朝着走,两旁的青砖墙壁有些阴凉,他抬头望着澄澈的天空,微微皱眉,总觉今日有些心慌,好似忘记什么事情一般。

到了前厅,众人还坐在庭院说话,沈知言过去找到姜婳,轻声同她说起来。

谢妙玉随后而来,躲在姜映秋身边怨恨的望着耳鬓厮磨的两人,她不甘心!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姜婳目光轻轻撇过谢妙玉,见她目露妒恨,轻笑一声,心中惬意。

沈知言还在姜婳耳畔温言细语,“婳婳,等着高中我定会去翰林院,到时你随我一块前往京城,置办个宅子,红袖添香,我亦披荆斩棘为你谋个诰命。”

姜婳嫣然巧笑,如芙蓉花开。

有丫鬟过来给众人添茶替换掉凉的茶水,路过时,姜婳正好转身向想跟沈明月说些什么,不小心撞在丫鬟身上,丫鬟手中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全部撞在姜婳身上,里头搁着的茶盅尽数泼在她的衣袖上,好在里头是冷茶,没伤着,茶盏里的残渣却都糊在了衣袖上。

小丫鬟吓坏了,“姑,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姜婳摆摆手,“我没大碍,下去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收拾了。”

沈知言握住姜婳的手臂,担忧道,“婳婳没事吧?”

这边闹腾的,长辈们听见声响也都走了过来,姜婳伸手在袖中一摸,懊恼道,“帕子忘记带了。”抬头望沈知言,“沈大哥,你身上可带了帕子,借我一用。”

沈知言的脸色蓦地白了,还未开口,姜婳已经蹙眉依偎上去,伸手探入袖袋中,摸到一丝柔软的缎角,她的动作实在是快,沈知言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能白着脸握住她纤弱的手腕,“婳婳…”

“沈大哥,怎么了?”姜婳抬头不解。

沈知言道,“不若你回房换件衣裳可好?”

姜婳笑道,“自然是要换的,可是袖子上全是茶渣,好不舒服,我先擦一下。”她的手朝外抽去,沈知言沉沉望着她,握着她手腕的大掌有些用力,不肯放手。

“沈大哥?”姜婳的目光变的越发不解。

彼时,长辈们已走到两人面前,姜婳皱眉抽手,用了些力气,沈知言抿着嘴,眼眸微凉,到底还是松开了手,他怕闹到最后长辈们怀疑什么,如今只盼着婳婳莫要仔细看那帕子。

白缎绣青竹的手帕被抽出,姜婳握着擦掉身上的茶渣,许氏已走到身旁,“婳婳没事吧,娘陪你回去换件衣裳。”

姜婳笑道,“娘,我没事儿。”握着手帕的手忽然被握住,沈知言想抽回帕子,姜婳眼角扫到青竹上,还有帕子角上那个金丝勾成的玉字,有些眼熟,她道,“等等…”

沈知言望着她,有些祈求,“婳婳。”

姜清禄也过来,见状道,“快些送婳婳回去换衣裳,一会儿着凉怎么办。”

沈知言握紧帕子,“婳婳,我陪你回房换衣裳吧。”

姜清禄瞅他一眼,“婳婳还没过沈家的门,不用你陪,佟兰,快陪婳婳回去换身衣裳。”

姜婳脸色渐渐惨白起来,她抬头望着沈知言,又转头去看坐在姜映秋身旁无精打采的谢妙玉,喃喃道,“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待我。”

第20章

美人儿梨花带雨,哪怕衣袖上一片狼藉,也掩不住玉容之姿,她的眼睛慢慢泛红,有泪水顺着面颊滴落下来。周遭人群还不知何事,许氏更是急死了,“婳婳,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坐着的长辈们亦都渐渐围了过来。

沈知言惶恐不安,祈求道,“婳婳…”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婳婳哭了,可是看出什么?

姜婳举高被他握着的手臂,掌心中的白缎帕子已沾染上污渍,把翠生生的青竹染成暗色,她垂眸轻声问,“沈大哥,这帕子是哪儿来的?”

“婳婳,”沈知言的脸色也开始泛白,“婳婳…”他辩解不了。

姜婳抬头直直的望着他,泪水渐渐止住,“这帕子,我曾经见过的。沈大哥,你和谢妙玉什么关系?”

周遭的人倒吸一口气,仿佛明白些什么,姜清绿和许氏不可置信的去瞪沈知言,还有人去瞅谢妙玉和姜映秋,谢妙玉茫然抬头,见周围人群看她的目光带着鄙夷,“怎么了?”她喃喃道。

许氏更是如遭雷击,忽然想起丈夫还在病榻时,这位表姑娘拿走婳婳的首饰和斗篷,姑太太带着表姑娘来道歉,婳婳曾伤心的问表姑娘,“表姐可还记得去年冬日,我见表姐绣的一方帕子,上头青竹如翠玉,琪花瑶草,实在喜欢的紧,朝着表姐讨要这方帕子,表姐知我喜爱青竹,却是不肯,同我说这帕子打算送人。”

帕子上头青竹如翠玉,琪花瑶草,可不正是婳婳此刻手中紧握的那方帕子吗?表姑娘说帕子送了人,却被婳婳从沈知言袖中扯出,这其中因果关系,许氏立即看了个通透,她死死咬牙。

沈知言脸色蓦地惨白,唇色也淡了下去。

姜婳静立不动,面颊有泪,脸上也瞧不出什么表情来,缓缓说道,“这方帕子我曾在年前从谢表姐的闺房瞧见过,我喜青竹,表姐绣工了得,见着帕子实在喜欢的紧,央求表姐将帕子赠于我,表姐只道这帕子她要送与别人,我记得清清楚楚,帕角用金丝勾出的一个玉字,乃是表姐闺名。”

“沈大哥,敢问这帕子为何在你手中?”声音不在软弱,透出些凌厉和冷意。

姜清禄听完前因后果,也明了,怒形于色,抬脚就朝沈知言踹了过去,沈知言没防备,被踹倒在地,周遭一片惊呼声。

谢妙玉和姜映秋终察觉出不对劲,谢妙玉起身朝人群走来,人群自动分道,她走到中央,见着沈知言倒在地上,神情颓废,她惊道,“沈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语闭抬脚想上前扶他起身。

还是姜映秋察觉出不对劲,喊住她,“妙玉!”

谢妙玉回头不解。

姜婳把帕子递到谢妙玉面前,沉默的望着她的眼睛,谢妙玉立即认出那是她送与沈知言的帕子,那是她第一次赠与沈知言的物件,也算两人的定情信物,此刻再明白不过,姜婳发现他们之间的私情了。

谢妙玉望着帕子不语,姜清禄气的想打谢妙玉,被姜映秋拦下,“大弟…”

“大姐,你竟然也好意思拦我,瞧瞧你女儿做的这些下作勾当!”姜清禄气的双眼通红。

沈老爷也围了过去,知晓前因愧疚道,“清禄,是我教子无方,愧对婳婳。”又一脚揣在沈知言身上,喝道,“你这孽畜,还不赶紧跪下给婳婳认错。”

沈知言缓缓站起,脸色冰冷,他看着姜婳一言不发。

谢妙玉反应过来,她咬牙,噗通一声跪下扯住姜婳的衣角,“表妹,我与沈大哥是两情相悦,求你成全了我们吧,我知对不起你,可我是真的喜欢沈大哥啊,沈大哥亦曾与我许下海誓山盟,婳婳,你成全了我们吧。”

耳畔是人群的窃窃私议和辱骂声,谢妙玉被骂的面皮涨红,死死攥着拳,可她不能认输啊,这是她和沈大哥唯一的机会。

“大弟,是我家妙玉对不起婳婳啊。”姜映秋也陪着一块跪下,泣不成声。她早知女儿和沈知言的事情,沈家公子才华横溢,再过几月前往京城赶考,定能高中,她这才放任两人私交,原是打算等着沈知言自个跟姜婳解决婚约,哪里想到却成现在这般模样。

弄成这样,依然成了闹剧。

“好。”姜婳松开手,手中攥着的帕子缓缓落地,“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有定情信物,私定终生,那我便成全了你们,自此,我与沈知言的婚约解除,婚嫁各不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相见,便当做不识。”

姜清禄和许氏神色复杂,他们一直以为给女儿挑了门好姻缘,现在看来,可真是瞎了眼,委屈婳婳了,闹成这样,解除婚约也是该的,姜清禄道,“明日去把庚帖换回,自此我闺女和你们沈家再无任何关系了。”

谢妙玉低头,面露喜色。

沈老爷神色复杂,“清禄,我们多年好友,此事的确是知言不该,可这孩子他心性纯良,我只是担心他被人哄骗,要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是真心希望婳婳能做我儿媳的,要不你们听听他的说法吧。”

沈知言只是望着姜婳,半晌才哑声道,“婳婳,的确是我糊涂做错了事,我对她没有感情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倒也算是个爷们,没狡辩。

姜婳道,“这种事情还有机会可言?沈大哥,这帕子乃是去年冬日她赠与你的,已有半年之久,你戴在身边半年,此刻同我说是糊涂做错事,对她没感情?沈大哥,你这是哄骗我?还是觉得我软弱可欺?我姜婳就算真的性子软弱,也不是任由你们拿捏的面团!”

“佟兰!”姜清禄暴怒,额头青筋鼓起,“你先带婳婳会房换身衣裳,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许氏扶着姜婳离开,沈知言抬步想追,被姜清禄拦下,他痛苦喊道,“婳婳…”

姜婳回头看他,眼睫微微颤抖,扯出一抹苦笑,缓缓摇头。

姜婳转身,身后这一滩乱摊子便与她再瓜葛,爹爹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

等着姜婳和许氏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姜清禄冷着脸道,“今日的事情由着大家做个见证,是沈家人对不起我婳婳再先,我还是方才那句话,姜沈两家的婚约自此作废,沈老哥也不必再劝,就这么吧,今日闹成这样,也没了待客的心情,你们都走吧。对了,庚帖我也懒得去沈家拿,你们下午派人送过来。”

没人敢劝说什么,陆陆续续的离开,只有沈知言,姜映秋和谢妙玉还站在原地,姜映秋早扶女儿起身,面容狼狈。

地上的白瓷碎片无下人敢扫,那方帕子落在碎片之上,沾染了茶渍和泥土,脏乱不堪。

“你们也走吧。”姜清禄看向三人,面无表情。

姜映秋还想说些什么,姜清禄冷声道,“别来同我说甚对不起婳婳,我无需你们道歉,不要脸便是不要脸,往后还请大姐带着你家闺女滚远些,莫在来我家中,只当断了这门亲戚!”说罢一甩袖子,转身离开,“来人,把这三人给我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