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彻底撕破脸,不管如何,总要先让阿玉嫁到沈家。

等她离开,沈伯中去见沈知言,见他面无表情的靠在床头,气的想拿东西砸他:“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瞧瞧那谢家太太什么嘴脸,你为何非惹她家闺女,长的没有婳婳好,才识也不及她,你瞎了狗眼啊!”到底是没忍住。

沈知言木然听着,心里抽着疼。

沈伯中又骂:“那日在寺庙,你真是狗胆包天!你身边那个惯常伺候的小厮我已让人把他杖毙,这种事情他也敢帮着你做,死了也是活该,省得传出去,毁了婳婳名声不说,往后你也没法走仕途。”

见他还是要死不活,沈伯中怒道:“眼下那谢家闺女,你不娶也得娶了,她们拿你往常写给她的书信威胁。”又道:“待你伤好些能见人时,亲自去姜府给婳婳道歉吧,因着你,我与姜兄几十年的交情也散,你也是狗胆包天,竟还敢肖想婳婳…”

“如何不能?”沈知言麻木道:“婳婳本就是我的,她喜欢我,这些年的感情不会是假的,她只是在生我的气…”他还是冥顽不灵,“至于谢妙玉,谁爱娶便是谁去,与我无关。”

他始终不能相信,那个自幼软软缠着他唤她沈哥哥的婳婳会喜欢上别人,会嫁给别人。

为何非要等到失去才知珍惜。

在寺庙时,他没想过欺负她的,可瞧见她娇弱貌美的模样,心里的冲动止都止不住,他不想伤害她的,他只是太喜欢她了,他要去跟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沈伯中气道:“你去同婳婳好好道歉,此事便算揭过,往后再不得去缠着婳婳。”

他会去道歉,可是他不会放弃婳婳,他会好好的努力,等着有朝一日,爬到那高位,再把婳婳夺回来。

第35章

姜家大宅, 皎月院中的偏厅。

明安明成正在跟大姑娘汇报这几日谢沈两家的动向,“姑娘,姑太太去沈家逼沈公子娶表姑娘, 已同沈老爷闹翻, 临走时直言沈公子不肯娶表姑娘的话,便要去官府告他。”

“沈府那边,沈公子伤势好了些,奴才打听到,沈公子身边那个常用的小厮云予被沈老爷杖毙, 好像是因为这小厮做了什么吃里扒外的事儿, 另外还听说沈公子不愿意娶谢姑娘,这事情也是闹的沈府人尽皆知。”

两人只汇报谢沈两家的动向,别的不多言。

姜婳靠在太师椅上嗯了声, 心里思忖着, 沈谢两家闹成这样,沈知言要是不娶谢妙玉那岂不是太可惜, 她要瞧瞧, 这一世,再把两人捆在一起,他们可还能琴瑟和鸣,恩爱一世。

正想着, 外头传来敲门声, 珍珠搁房外轻声道:“姑娘, 姑爷在房等着您用晚膳, 特意让奴婢来问声,姑娘晚上想吃些什么。”

姜府重新定下规矩,府中主子们每餐膳食的种类减至三成,如此却也很丰盛的。每日厨房做出不少吃食,由着各房各院的主子们先挑选。

姜婳回神,抬头对两个小厮道:“你们先退下吧。”

两人退下,姜婳出偏厅,珍珠立在一侧等着她,两人回到正房,她见燕屼正陪着何氏说话:“姨母,婳婳一会儿就过来,你别着急。”

姜婳迎上去,在燕屼对面的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凳上坐下,笑盈盈的跟何氏说话:“姨母,您来啦,婳婳可想您了,都有好几日没见着姨母的,姨母晚上便留在皎月院跟我们一块用膳可好?”

何氏就笑眯眯的点头:“好的呀。”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旧锦盒递给婳婳;“这个给婳婳的。”

姜婳接过,好奇道:“姨母,这个是什么呀?”

这是一个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锦盒,上头的纹路已被摩平,她打开,里头搁着一对通透水润的白玉镯子。

燕屼见到那对镯子,眼眸微眯,眸色深沉。

何氏笑道:“这是阿屼的亲娘留给他的东西,临终前交给我,让我把这对镯子给阿屼的媳妇,前些日子你们成亲,我身子还不大好,前两日特意回了趟旧屋,把它拿了过来,幸好当初这东西藏的严实,没被那歹人一块抢去。”

临终前?姜婳暗道,燕屼的娘不是难产过世吗?细细一想,生孩子时有娘家人在场也没甚不对劲的。

姜婳望向燕屼,这东西她怕是不能收的,她与他没有夫妻之实,等到娘亲怀上身孕,他碰见合适的姑娘,两人说不定还要和离的,如何能收下这对镯子。

燕屼看清她眉目间的犹豫,亦清楚她心中所想,脸色微冷,淡声道:“既然是姨母给你的,你便收下吧。”

何氏也期待的望着姜婳,姜婳不愿老人伤心,只能暂且收下,日后再交由燕屼。

晚膳照着食单点的,丫鬟们动作麻溜,很快去厨房端着主子们要的膳食回来,鱼贯进入摆满,姜婳胃口不太好,只要了份海鲜饺子,虾仁,干贝,海参,牡蛎,淡菜调成的馅子,只稍微点了些盐巴,味道就鲜甜的不行,一口咬下去浓郁的海鲜汁液在口中爆开,她吃了小碗,胃口打开,让厨房送了大碗的过去。

她吃起东西腮帮子鼓鼓,看着便让人有食欲,三人要的分量不多,食案上的吃食很快吃完,燕屼放下碗筷望着姜婳吃饺子。第二份送上来的有些多,她勉强吃掉一半,实在吃不下,放下银筷,想让丫鬟们把食案撤下去。

燕屼却道:“不要浪费粮食。”他抬手端过姜婳面前那碗剩下的饺子,执起银筷,把剩下的都吃掉了。

姜婳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知道燕屼每次点的饭食都是适量的,食案上从不会有剩余吃食,她往常还会剩下一些,这段日子跟他养成一些习惯,饭食就只点自己能吃的完的,不会多点。

不过她偶尔会剩余一些,他从来不说的,怎地今日要把她剩余的也吃掉。

眼睁睁看着他一口一个把剩余几个饺子吃掉。

用毕,丫鬟抬着食案撤下,何氏回金禧阁,姜婳同燕屼去院子里消食,他最近倒是多了个习惯,用过晚膳后不忙着去书房,会先陪着她在院中转一圈消食儿。两人走了小会儿在石凳上坐下,姜婳问道:“那刺伤姨母的歹人可抓住了?”

她知道这几日他常去衙署询问此事。

燕屼点头道:“昨日去衙署问过,那人已经抓住,他刺伤姨母抢了银钱后跑去外地,前些日子捉拿归案,这几日跑衙署便为着此事。”当初刺伤何氏的是他们邻居的一个混子,那混子才十来岁,吃喝嫖赌整日在街上厮混,没钱就回家找老娘拿,老娘年迈,拿不出银钱供他挥霍,他便打起隔壁孤儿寡母的主意。

因着住的近,他知燕屼与何氏的作息规矩,那日见燕屼夜里要出门帮工,就起了歹意,原想着去偷,谁知被何氏发现。那些都是留着给燕屼秋闱过后去京赶考的盘缠,何氏自然不愿,扯住歹人衣角不许他离开,那人恼羞成怒,刺了何氏一刀扯过钱袋匆匆跑了。

案情不难,不过几日就破了案,只是那犯人跑去外地,让衙差追了半个多月才逮捕,前几日刚刚送回苏州,等着他的是一百大板和牢狱之灾。

姜婳听闻,也松口气,她对燕屼与何氏都有愧疚之心,盼两人都安安稳稳。

……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到七月中旬,天气炎热起来,再有半月,燕屼便要参加秋闱,姜婳也不见他紧张。

距离寺庙事情也过去半月,她的伤势已经养好,每日躲在书房看书炼香,日子过的也算挺快,她原想从神医那儿拿几本毒,药配方的手札,神医却不许她研读这些,让她把基本的医术理论看清楚再来,她蔫蔫而归,也只得应神医要求,先学皮毛。

那几味从古方中得来的古香配方,她都研制的差不多,百合香她偶尔也用,可凝神静气,荼芜香分给丫鬟们,用来驱除房中蛇虫鼠蚁甚的,有特效,久和香她也研制出,不过这是一味合欢的,具体怎么合欢她又不清楚,也不能找人实验,就存在书房的箱笼里上了锁,那味反魂香乃是迷香,她还未找人试过,都一道锁起来的。

还有驱虫粉,止血粉,夜酣粉都暂且存放起来。

姜婳这日早起去书房看了会儿医术,看的昏昏欲睡,便挪步去正房的榻上小歇片刻,半个时辰后暖洋洋的起身靠在迎枕上,珍珠听见里头的动静,晓得姑娘醒了,进来问道:“姑娘,厨房有冰镇的酸梅汤,您可要喝些。”

天气太热,房里摆着四盆冰块,姜婳这小歇片刻就出了一身汗,她唔了一声道:“我先去净房洗洗,一会儿出来再喝。”

去到净房沐浴,姜婳换了身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襦裙出来靠在榻上喝酸梅汤,喝了刚一半,外头的春蝉进来通报:“姑娘,沈家公子来了,说是想见您。”

姜婳瞬间没了胃口,把酸梅汤重重搁在案上,“他来做什么?”道歉吗?有何用,何必呢。

春蝉道:“奴婢也不知,不过是沈老爷同沈公子一块过来的。”

看来真是来道歉的,不过她心里的确有些事,需见沈知言一趟,劝劝他。

“让他们进来吧。”

春蝉出去请人,珍珠紧张道:“姑娘,可要奴婢去喊姑爷过来。”她怕那沈知言又伤害姑娘。

姜婳摆手:“不必,你在一旁陪着就好。”

沈伯中和沈知言很快随春蝉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手中捧着不少礼品,沈伯中让小厮把东西搁在一旁的案上,才挥手让他们退下,领着沈知言来到姜婳面前,见她坐在檀木半枝莲太师椅上,半垂着眸,没太多表情,沈伯中才道:“婳婳,伯父今日过来是领着这个孽畜来跟你道歉的。”

姜婳不吭声。

沈伯中道:“孽畜,还不跪下跟婳婳道歉。”他骂完又跟姜婳道:“我过去找你父亲说话,也要同他道歉才是,婳婳你怎么罚这孽畜都成,只要你开心心里舒服就好。”说罢,转身出去,过谨兰院寻姜清禄。

两人几十年的兄弟情,他也不想这么断送了。

沈知言竟真的撩起袍子跪在姜婳面前,他瘦了不少,姜婳看着他就知他为何要等半月多才来道歉,他身上的伤没好透,额头眼角带着淡淡淤青。

可见燕屼出手有多重。

他望着姜婳,声音低沉沉的:“婳婳,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那样对你的,我是真心爱慕你才失控做下那等错事,我来跟你道歉,往后不会在那样的,婳婳,你原谅我可好?”

姜婳忍着心头的恨意道:“你还是走吧,往后我们也不必见面。”

珍珠站在一旁紧张极了,深怕这禽兽会突然冲上来伤害了姑娘。

沈知言苦笑:“是啊,我做出这等事情来,你怎么恼我都是应该的。可是,婳婳,你要知道,我珍惜你都来不及,又怎会真的伤害你,我只是太难过才犯下此等错事,婳婳,对不起,你原谅我吧。”他长的一副好皮囊,是个美男子,如此跪地苦苦哀求,搁在旁的姑娘怕早就经受不住妥协。

偏只有姜婳知他不过是个伪君子,她见过他的真面目,让人作呕。

姜婳好半晌没说话,压制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我听闻姑母曾去找过你,希望你迎娶表姐,当初是你们求我成全你们,我便放手成全,可如今你为何出尔反尔,不如迎娶了表姐,往后都各自好好的过日子吧。”

说起这个,沈知言就没了好脸色,“我不会娶她的,她差点毁你容貌,我与她,根本不可能。”

姜婳劝道:“可当初你是真心喜欢她才会同她私下来往的,还是说,你这种喜欢不过就是表面,可有可无,看的不过是副皮囊?我以你真心真意,当初才解决婚约成全你们的,还望你能实现诺言,迎娶她。”

沈知言道:“婳婳,我知你还在气头上才说出这种话来的,以前是我昏了头辜负了你,我知你说的这些都是气话,她伤你容貌,你怎会让我娶她,你还在生气吧,你放心吧,我不会娶这种恶毒的女人。”他以为婳婳还在气头上才说的这种气话。

“…”姜婳一时无言,这人倒真是自恋的很。罢了,她还是找找别的法子,让他娶了谢妙玉吧,她要她们这辈子都捆在一起,生生折磨对方。

姜婳起身回内室:“珍珠,送客!”与他没什么好说的,哪怕希望他眼下就去死,却是不实际。

等珍珠把人送走,姜婳靠在榻上揉了揉额头,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中的医书,脸色冷的可怕。

谢家这段日子越发难熬,铺子快经营不下去,她们母女往常有着大宅接济,铺子每月也能赚不少,花销不少,吃穿都是最精致的,眼下却连普通开销都顾不得,姜映秋知晓这些都是大弟动的手脚,她原先不想服软,眼下却不成。

去沈府几趟,沈伯中根本不见她,更别提什么定亲的事情了。她又不能真的撕破脸皮把沈知言给告去官府,女儿是真心喜欢他,真告了,女儿都得怨她。

姜映秋叹口气,打算领着谢妙玉去跟大宅的服个软,总要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了。

去跟谢妙玉略一提这事儿,她就恼的尖叫:“不去,不去,娘还想让她看我的笑话吗?呜呜呜…我凭什么要给她道歉,要不是她嘴贱,我,我也不会去想划她的脸,再说了,我那会儿根本不晓得怎么回事,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对我下了蛊。”

“快别胡说了,她哪儿有那个本事。”姜映秋叹气:“你不去的话,你舅舅根本不会息怒,他气还没消,我们都没好果子吃,铺子这段日子亏的不成,一堆的破事儿,阿玉,咱们去服个软吧,好汉不吃眼前亏,等着家中光景好了,娘再去沈府谈你和沈公子的亲事,可好?”

谢妙玉抿着嘴唇不哭了,到底还是妥协下来。

谢府的动静,两个小厮一直守着,晓得她们打算来大宅道歉在准备礼品,就提前跟姑娘说了。

姜婳闻言,让两人退下,一人在偏厅坐了许久许久,直至暮色西沉,她同燕屼一块用过晚膳就去书房找东西。

她的书房里摆着不少书籍,乱七八糟的杂记,游记,医术,还有甚拍案惊奇,醒世恒言,喻世明言,杂七杂八的书籍,四书五经也都放着,却甚少去看。

书房燃着蜡,光线没有正房的明亮,姜婳踱到黄花梨喜鹊登梅仙鹤延年书架旁,从上头抽了一本杂记出来,坐在书案前翻看起来,这本杂记里头记录的比较杂,是个书生的所见所闻,风景,琐事,异闻逸事,有些杂乱。

这个书生是前朝人,也是个有趣的人,他不向往朝廷仕途,只喜这人间百态,志在云游四海,观人间百态。

里头有个小故事,讲的是此书生去一大户人家借住,家有个女儿名馥茉,馥茉中意一公子,公子不喜之,馥茉极伤心,其左右之人与之谋划,使其公子撞见馥茉沐浴,身子被看去,不得已,公子迎娶馥茉。婚后,公子不喜馥茉,认其城府深,阴险狡猾,两情甚差,可渐渐之,公子喜欢上馥茉,二人误会解除,过上举案齐眉,和如琴瑟之日。

末了,书生问世间人,馥茉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他说,自己亦不知,世间之事,本就无对错,端看你们是如何看待罢了。

姜婳又把这则故事读了一遍,伸手敲了敲书案,合上,把书带回正房。

回去房里,燕屼竟也在,房中的夜明珠都亮着,亮如白昼,他已梳洗过,穿着一身青衫靠在榻上看书,姜婳进去时一怔,才道:“夫君今日怎么在房中看书呀。”

她觉得这个夫君近日有些古怪,总爱帮着她把剩下饭食吃掉不说,留在房中的时候也多起来。

燕屼就抬头望她一眼,英俊的面孔很清晰的印在姜婳眼中,眼眸深邃,一室的明珠光芒为他镀上一层清辉,他淡淡道:“房中光线比较好,也比较凉快些,娘子可梳洗过?不如先去净房梳洗,梳洗过罢,身上也凉爽些。”

姜婳点点头,丫鬟们怕他们晚上歇息时太热,房中摆了五盆冰块,的确比书房凉爽的多,她不疑有他,放下杂记,让门外廊庑下的丫鬟伺候着她进去净房沐浴。

她梳洗很慢,洗头清洗身子,燕屼听着净房的动静,有些口渴,静不下心,索性把自己看的书搁在一旁起身转转,踱步到紫檀木三弯腿荷花藕节方桌前沏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又见姜婳搁在方桌上的手札,拾起翻看了两页。

这书方才应当是被她翻看过,别的书页还算崭新,翻看的应当不多,其中一页有道折痕,他扫了眼,见上头讲的馥茉与公子的小故事不由失笑起来,他觉此故事并太大的意义,若不注意,说不定还要教坏小姑娘们,当做闲书一看也无妨,又朝着前头翻看几页,都是些游记和异闻逸事。

燕屼把书搁下,并未太多在意。

第36章

姜婳从净房出来, 脚上趿拉着缀着几颗珍珠的软绸绣鞋, 如意和翡翠跟在她的身后帮她绞发, 她走到偏房, 见燕屼还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姿势闲散。有时姜婳都怀疑他真的是苏州西街那条巷子里出生的平民, 真的是燕家的孩子?他身上的气度看着不凡, 像是世家大族里出生的贵公子。

她过去挨着燕屼坐下,两丫鬟跟在她身后继续绞发,姜婳就道:“夫君, 再有半月就要秋闱了, 你担心不呀?”

燕屼放下手中书籍,望着她说:“这有何可担心的,尽人事听天命。”见她眼睛滴溜溜的四下乱看, 他轻笑起来:“娘子可希望我这次秋闱高中?”

“自然是希望夫君高中的。”姜婳软软的道, 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她也希望他能考好些,可别个都有先生教导,他往常还总去帮工, 去山中打猎, 哪儿有时间去读书。姜家虽没人科举, 但沈知言上辈子秋闱春闱她还记得,当真是严谨的很, 那会儿沈知言基本一天大半时辰都耗在书房, 有一个翰林教导的情况下, 秋闱才得二十八的名次。

对了,上辈子苏州这地儿秋闱第一的名次是谁拿下的来着?姜婳搅着头发使劲儿的想,奈何怎么都想不起。那时候爹娘都过世,她根本没有心情关注外界如何。

想了会儿,姜婳还是放弃。

燕屼就点点头,难得笑了下,“那我便听娘子的。”

姜婳嘀咕,她说他能高中便能吗?只希望放榜后他莫要太失望,万一没中,不如就跟爹爹说的,让他跟着学做生意也是好的,往后他和姨母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的。

等着绞干头发实在无趣,姜婳让翡翠帮她把方桌上的杂记拿过来翻看起来,燕屼道:“这杂记好看吗?我那里不少别的书籍,你若是想看,去书房拿便是。”

姜婳低头,搅着一缕发丝玩着,嗫嚅道:“我随意翻来瞧瞧的。”

燕屼也不多言,两人静默,小半个时辰过去,姜婳的一头青丝已绞干,她把手中的杂记合上,嘱咐两个丫鬟回去歇息,等着丫鬟退下关上房门,姜婳才道:“夫君,我困了,先去歇息,你也早些歇吧。”

“娘子去吧。”燕屼道。

姜婳披散着一头青丝趿拉着绣鞋进了内室,罩上灯罩,只余燕屼那边的光线传来,她躺在架子床上,层层纱帐被放下,光线越发的暗下,床头的软枕旁搁着那本杂记,她伸手摸了摸,面容冷冰冰,哪有还是方才那个软声细语和夫君交谈的柔弱女子。

燕屼等到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方才书籍,闭了灯,躺在贵妃榻上歇下。

两人依旧分榻而眠。

过了两日,姜婳正靠在偏厅的贵妃榻上看书,珍珠进来通传道:“姑娘,姑太太携表姑娘去谨兰院跟老爷道歉,奴婢听说老爷很恼怒,差点动了手,还让表姑娘过来跟姑娘道歉的。”

姜婳顿住,望着手中的杂记唔了声,暗暗道:总算是来了。

她放下书籍,缓缓道:“成了,我知晓的,一会儿表姑娘过来引她来这儿等我就是,我腹疼,先去如厕。”

翡翠笑道:“奴婢省得,姑娘尽管去,一会儿奴婢会跟着表姑娘,省得她又进去内室偷拿姑娘的东西。”这表姑娘手脚可不干净,当真讨厌的很。

姜婳又道:“我看的这本书一会儿莫要收了,我回来还要接着看的。”

翡翠应喏,姜婳道:“先退下吧。”

等着丫鬟退下,姜婳望着手中的杂记出神,片刻中,伸手翻到馥茉与公子的小故事那页,这一页她翻开过很多次,哪怕书本合上,随后拿起书籍翻开的便会是这一页的。

姜婳起身,低头望了眼书,抬脚出房门左拐去了茅厕。

……

姜映秋带着谢妙玉来姜宅见过大弟,姜清禄极为恼怒当场就嘲讽道:“大姐竟还有脸来?我若是你,铁定缩在房中不敢出门了。”

姜映秋垂泪:“大弟,事情都过去这般久,你也该消消气的,我知阿玉做错了事情,她那般对婳婳,当真是不知好歹,我亦教训过她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家中反省的,大弟,再给阿玉一次机会吧,也让她去跟婳婳道歉,不管你原不原谅她,她也该去婳婳说声对不起的。”

“混账玩意!”姜清禄怒不可遏:“她都快毁婳婳容貌,我还能让她去见婳婳?心肠这般歹毒,要是我闺女,我就一脚踹死她得了!”说着有些想动手,被许氏拦下,许氏也是无奈极了,总不能真让老爷打这娘两,不然有理变成无理,打出问题可怎么办,到时再请来宗族一堆人,闹腾死人。

姜映秋咬牙,拉着谢妙玉噗通跪下地上,“大弟,我真的知错,你若不满意,打我们一顿出气便是。”

谢妙玉也跟着哭:“舅舅,我知错了,当初是我鬼迷心窍,不知怎么就犯下这等滔天大错,我与表妹打小就在一块玩儿,我当真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的疼爱啊,那天我真的不知自己怎么就…”

姜清禄冷笑:“好好,不是要跟我婳婳道歉吗,铜钱,元宝!给我进来,你们亲自送表姑娘过去皎月院,看着她去跟婳婳道歉。”

两个小厮领着谢妙玉去皎月院,一路上这位表姑娘都在哭,两小厮心中不屑,做下这样的事情,怎么还有脸哭。

到了皎月院,铜钱和元宝说明来意,翡翠笑道:“劳烦两位哥哥了,姑娘有些事儿,说让奴婢引着表姑娘去房里等着。两位哥哥过去偏厅喝杯茶,等着表姑娘见过姑娘,还要劳烦哥哥们再把表姑娘领回去的。”

铜钱是个圆脸少年,看着和和气气,忙不迭的笑道:“翡翠妹妹客气,那我跟元宝就叨扰了。”

翡翠喊来小丫鬟招呼两人过去偏厅喝茶吃果子,领着谢妙玉进去姑娘的房中,谢妙玉这会儿也老实,跟在翡翠的身后一声不吭的。

进到正房的外室,翡翠道:“表姑娘坐吧,咱们姑娘腹疼,这儿去如厕,一会儿就来了。”

谢妙玉老实在椅上坐下,见旁边案上搁在一卷书,她嗓子方才哭的狠,又干又渴,抬头道:“翡翠姑娘,可否送杯茶水进来。”

翡翠翻了个白眼,匆匆到房门口小声的跟丫鬟吩咐下去:“端杯热茶过来,莫要用好茶叶,陈茶粗茶就成。”

小丫鬟得了吩咐,跑去泡茶。

谢妙玉干坐着无事可做,眼睛便瞄到案上摆着的那本杂记上,她眼睛一瞟,见上头写着:“临京一大户,诞一貌美女儿馥茉,某日偶过临京,馥老爷好客,邀某入府小住…”

“婚后,公子不喜馥茉,认其城府深,阴险狡猾,两情甚差,可渐渐之,公子喜欢上馥茉,二人误会解除,过上举案齐眉,和如琴瑟之日。”

谢妙玉心砰砰跳的将这则小故事看完,心里跳的厉害,她反反复复读了几遍,连着小丫鬟奉茶来都不曾注意到,下意识端起来茶盏喝了口,里头的茶水苦涩,显然是下人怠慢,她冷着脸,没吭声,心里也因着看着这则小故事的激动冲淡了心头的不快。

她暗暗把故事记下。

她也实在没得法子,她那般爱慕沈知言,好不容易把他从姜婳手中抢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如何能甘心?不管使什么法子,她都必须嫁给沈知言,这书上不都是说过吗?哪个男子不爱温柔似水的女子,待成亲后,她会化成绕指柔,紧紧缠着他,让他尝到自己的美好,他亦会同这故事里的公子一般,真心爱慕上她,过上举案齐眉,和如琴瑟之日。

这般一想,谢妙玉心里的不满和戾气都去掉大半,还想着一会儿真心同表妹道歉,总归是抢了她的男人的。

姜婳见时辰差不多,出来盥洗回房,廊庑下守着的小丫鬟低声道:“姑娘,表姑娘进去有些时候了,翡翠姐姐搁里头陪着她在。”

姜婳点头,推门而出,见坐在椅上的谢妙玉满面春风,姜婳知她应当已经看过那则小故事了。

这则故事本就是给她准备的,依照谢妙玉的性子,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时刻,看见一丁点的东西就会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她一定会按着故事里的一样,设计沈知言看光她的身子,强迫沈知言娶她。

可真天真,两家闹成这般,她如今名声全毁,再使用这种法子,无疑于雪上加霜,沈知言只会更加的厌恶她,何况现在自个才是沈知言心目中的白月光,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谢妙玉听见声响,抬头见姜婳走来,撞见她温润莹洁的面庞,心里有些嫉妒,又忙安慰自己,反正沈大哥都快是她的,等着沈大哥高中,她会成为官太太的。姜婳这辈子都比不上她,这辈子姜婳也只能和那个上门女婿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窝在在一亩三分地上,也是可怜的紧。

这般一想,谢妙玉心里舒畅不少,起身对姜婳道:“表妹,今日过来,我是想同你说声对不起,那日是我鬼迷心窍做下那等错事,婳婳,你原谅了我吧。”

姜婳去谢妙玉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让翡翠把对面案上的杂记递给她,她将杂记合上搁在手旁,抬头对谢妙玉说:“成了,道歉的话我也听过,你可以回去了。”

谢妙玉一愣:“婳婳可是原谅我了?”

姜婳就冷笑:“我凭甚原谅你?你要毁我容貌,还想求我原谅?当初撕破脸皮的时候我可是说的清清楚楚,从今往后恩断义绝,桥归桥路归路,你是没听懂?”

谢妙玉实在没想到姜婳的态度如此恶劣,脸色也跟着不好起来,“表妹,我今日过来是真心想要听你道歉,我亦说过那日是鬼迷心窍,不是诚心想要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