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京城,柳絮飘飘,天儿正好。

明日就要离开京城,这天夜里,杜师傅特意做了不少好吃的,等着燕屼下衙回来,两人用过饭食,他也不去忙活公务,留在房里陪她说话,“东西可都准备妥当,明日早上我送你出城。”

姜婳依偎在他怀中,“夫君明日休沐吗?”

燕屼扶着她的背,“没有,我请了天假,送你出城,记得让丫鬟们照顾妥当些,若是挂念岳父岳母,你多在苏州留一两月也无妨,不必记挂我,府中还有小厮跟齐妈妈,你也放心。”

姜婳点点头,也不言语,就这样静静的待在他的怀中,何时睡着都不知。

次日早起,用过饭食,燕屼亲自送她出城,两人都坐着马车,燕屼嘱咐她道:“回去苏州见着谢妙玉和姜映秋也莫要行事莽撞,婳婳,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任何事情都会有破绽,你可懂我说的?”

他怕她见着那两人莽撞行事,被人抓住把柄。

姜婳叹口气,“夫君放心,我都省得,不会鲁莽行事,何况爹爹信中说过,那两人如今不再苏州,应该是去别的地方求医,我不会同她们见面的。”

燕屼道:“一切小心为上。”

送姜婳出城到官道,陪着她走了好一会儿,夜里到驿站他才骑马离开。

离开前,燕屼深深望姜婳一眼,“我等你回来。”

燕屼走后,姜婳再驿站里歇息,她就是精神有些不济,胃口不太好,勉强吃了碗面,也的确没有犯恶心,这才松口气。当初来京城晕车晕船只剩半条命的事她还记得清楚。

白天赶路,夜里休息,如此走了六七日的官道终于要换水路。

姜婳不喜有人打扰,直接包了条船。回到苏州时已经四月中旬,这一路她就只是胃口不太好,别的也没甚,每日都强迫吃些东西,到苏州时除了瘦了些,别的都还不错。

姜清禄,许氏跟家中几个姐儿早得知她要回来,已在码头守候。

这日一大早带着姐儿们去码头,见一辆船舶渐渐靠岸停下,甲板上站着的不正是姜婳身边几个丫鬟,翡翠也瞧见老爷太太,使劲冲他们挥手。

船舶靠岸,翡翠去里头喊姜婳,姜婳醒来还有些懵,她这算是睡的一路,出来就见爹爹跟娘亲还有妹妹们。她眼睛也湿润起来,提起裙角过来抱住许氏,“娘,爹…”

姜清禄也有些心酸,最疼爱的闺女两年未见。

姜婳抱着许氏哭了会儿,姜清禄道:“走吧,先回去,瞧瞧你这一路瘦的,回去爹让厨房的给你做些好吃的,好好补补身子。”

姜婳用帕子擦拭泪水,转头看几个妹妹,小姜妤也长高不少,模样同姜婳有些相似,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小姜妤欢喜的抱住姜婳,脆生生道:“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我都是掰着手指数着呢,大姐姐这次回来可要多住些日子。”

姜婳笑眯眯的应声好。

嫤姐儿也上前羞怯唤道:“大姐姐。”

嫤姐儿已经出落成大姑娘,身形高挑,眉目清秀动人,别有一番少女姿态。

姜婳打趣道:“嫤姐儿还是这般害羞。”

姜嫤的头垂的更加低了。

娢姐儿娣姐儿也都跟她打过招呼,这两个庶妹这两年一直由着许氏教导,竟也把性子掰正过来,至少礼数周全,不会在撒泼打滚的闹事儿了。当初离开时因为高姨娘的事情,娢姐儿有些惧怕姜婳,现在见到人也是恭敬的很。

姜婳记得当年离开苏州时,娢姐儿还是肉呼呼的,现在竟也出落的很苗条,杏眼明媚,模样也开始变的不错。姜婳忍不住惊讶道:“娢姐儿竟然也瘦下来了。”娢姐儿爱吃,当年少给她一块糕点她都能闹上半天。

娢姐儿害羞道:“都是母亲帮我的。”当初大姐姐去京城时她只有九岁多,姨娘又被接回来,她心情甚好,整日吃喝,胖的连以往的衣裳都快穿不进来,还是许氏看不过眼,拉着她去屋里说话,“娢姐儿,你这般吃下去可不行的,再有两年你都十二岁,该要说亲,女子不容易,事事都要被钳制,母亲说话直白,你不要放在心里,我也是为着你好,你是不能这样吃下去的,从明日起,我会限制你每日的吃食。”

娢姐儿不是饭量大,就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嘴巴里总想吃些什么,就吃成个肉球。

一开始的确很难,许氏准许她早上吃多吃好,晌午只有一碗米饭,晚上就是粥类,甚至还强迫她吃完饭食出门走动。她忍不住时还哭着骂许氏狠心,看她是庶女虐待她。

许氏闻言也是伤心,可她不想让娢姐儿这样下去。女子微胖还没甚,可是娢姐儿实在太胖,在这样下去,她连姻缘都不顺利,这辈子就算毁掉,她不忍心。

这样坚持半年,娢姐儿瘦了些,也习惯这样的饮食,又过一年多,她恢复正常女子体形,望着铜镜里窈窕少女,娢姐儿都哭了,上门求亲的不少,她这才意识到许氏待她的好。

娢姐儿听闻大姐姐这话,牵着许氏的手真心道:“这都是母亲帮我的,不若我再胖下去,身体都受不住的。”

许氏感叹道:“是娢姐儿自己努力。”

许氏就算性子软弱,可她是真的好,对亲生女儿好,对庶女亦真心,希望女儿们都能好好的。姜婳微微垂目,这样好的家人她如何不珍惜,所以她从不觉自己做下的恶事有何不妥。

众人坐着马车回到姜宅,一路上姜婳跟几个妹妹说完,问她们的功课女红可有定亲,许氏笑道:“娣姐儿和妤姐儿还小,娢姐儿的亲事正在相看,亲事可是要好好相看的,事关女子一辈子。”

姜婳点头,对娢姐儿说道:“娢姐儿记住,女子嫁人,家世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和他的家人,人品若行,可有胡搅蛮缠,肆意妄为的家人都不成,一定要家庭和睦。”

娢姐儿笑道:“我都省得,那大姐夫待大姐姐可好?”

许氏湿润的眸子也望向姜婳,女儿去京城已快两载,她其实也担心姑爷待女儿好不好。

姜婳抚着趴在她腿上的小姜妤,轻笑道:“你们大姐夫待我非常的好。”这世间除了他,大概也只剩下爹娘会为她百般操心。

回到姜宅已经晌午,姜清禄早吩咐家中备筵,姜婳陪着家人吃过筵席,她这一路舟车劳顿也是辛苦,用过膳后就回皎月院歇息。她出嫁前就住在皎月院,出嫁后许氏还是把院子给她留着在,知盼她回娘家时能住在熟悉的地方,心里也能够安心。

姜婳这一觉睡到次日卯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睡的太久她都有些发懵,好一会儿才想起她已经回了娘家,她心情大好,也不喊丫鬟进来伺候,这一路她们也是辛苦,昨儿夜里都没让人守夜。她慢慢下床榻寻了衣裳穿好。苏州比京城热燥些,京城还要穿薄袄,苏州已经开始穿褙子,比甲。

她挑了身浅绿色衣裙,外头罩着一件轻罗纱褙子,看着温婉清丽,再换上双绣着缠枝花的软缎绣花鞋,上头还缀着几颗莹润珍珠,便是这样素净的装扮也已经一室生辉。

她今日要去见师父,穿的格外素净些。

穿好衣裳,推门出去,远远的高空中竟还挂着个月亮尾巴,再有片刻日出这淡淡的月牙影子就要散去。

丫鬟们还未起身,庭院里很清静,唯有墙角那片小桃园郁郁青青,挂着一树的果子。

她在庭院里坐了会儿丫鬟们才起身,见她已起来,都慌忙告罪。

姜婳难得放松心情,摆手笑道:“不必,快些端水过来梳洗,用过早饭我要去青山城看望神医。”

她用过饭食,去寻爹娘,告知他们打算去青城山一趟,姜清禄道:“这两年我也常去青城山探望神医,不过他脾气还是不太好,也不怎么见我,我都是送些东西上山,你这回来也该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的,东西我都备好,一会儿你直接带着去就成。”

姜婳道:“我都省得,爹爹放心吧。”

这趟去青山城,姜婳只带阿大一人,两人爬到半山腰的小院落前,见一位老人正在院中翻晒草药,老人背影有些佝偻,穿着一身青衫,听见声响回头看过来,见到姜婳时不由怔住。

姜婳感觉眼睛湿润起来,心里轻轻颤抖,不过离开两载,师父已经苍老成这样,他是神医,怎么可能不懂保养之道,无非心灰意冷,苟延残喘。

第121章

姜婳想哭, 胸口被紧紧的攥住, 犹如刀割,她把师父当做亲人, 犹如爹娘那般的家人,看见师父这般她如何不心疼, 她擦拭眼泪, 走到院前的栅栏门前, 轻声唤道:“师父,我回来了。”

张老神情还算冷淡镇定,淡淡的说道:“回来了啊。”那藏在衣袖下发抖的手却泄露他此刻心中的激动。

姜婳推开栅栏门, 也不言语, 接过张老手中的东西帮他整理翻动草药。

两人一时都无言, 阿大坐在院外古树下的石头凳子上等着主子。

半晌后, 草药翻动完,姜婳对张老道:“师父, 我们进屋去吧, 我带了您爱吃的醉虾醉蟹,都是用您最喜的秋露白腌渍的,还给您带了两坛秋露白过来,一会儿我在给您炒两个小菜就能吃了。”

张神医哼了声,“怎么地,去了京城连汤羹都会做了?”婳婳算是他半个闺女,姜家的掌上明珠,十指不沾阳春水, 嫁给那男人竟连菜都会炒。

也不知她在京城过的到底如何,每次信中都说过的极好,他就有些怀疑。

姜婳知师父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护短心思,笑道:“自然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从未给师父做过饭食,如今回来苏州,怕也只能待上两月,便想留在师父身边尽孝道。”她其实更希望师父同他一起去京城,这事情她会和师父慢慢说的。

两人回到屋内,姜婳把带来的美酒美食摆在桌上,又去厨房炒两个小菜。

她的确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过一些活计她还是会做的,做出来的饭食味道一般而已。

半个时辰后,姜婳煮了锅米饭,炒两个素菜,一并端到桌上,师徒两人对立而坐,姜婳望着师父枯瘦的模样,到底是没忍住,眼睛通红道:“师父明明可以好好调养身子,为何非要这样糟蹋自己身体。”

张神医抿口清酒,淡声道:“我年纪渐长,这辈子也活的够够的,如此这般就好,等到老的走不动就老死在这青城山中。”他见姜婳绷紧的神色,知晓她心中想法,“剩下半辈子我就生根在青城山,再也不去别处的,你好好的过你的日子。”

他朝着敞开的房门外看了眼,只有婳婳身边那个结实的丫鬟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啃饼子,啃的专心致志,他叹口气继续说道:“你还年轻,有些话师父不便明着对你说,只想说你要事事小心,没有绝对的把握千万不能莽撞行事去报仇。当年你爹出事,你在我门前跪了整整十日,我得知你名婳,其实我曾有个闺女,也名婳,心中触动,这才肯下山帮你医治你爹,见他是中毒,便知你们家不太平,说是让你试药,其实那些药没别的功效,就是能够帮你抵抗一些毒,药,不过对你的伤害也极大,会让你的身子寒凉,必须慢慢的调养过来。”

神医神色恍惚,手中紧紧的捏着酒杯,“你成亲三载,未能生育,也是这个原因,事到如今,我都不知让你试药是对还是错。”他想起谢妙玉毁容的事情,这是婳婳的事情,她肯定不想外人知道的,”别的事情我亦不会多问,你自个小心些吧,切记没有完全把握,不能轻易下手。”

他猜姜婳父亲中毒怕就是跟那母女有关吧,不然婳婳怎么如此针对她们,也是她们活该,反正婳婳心善,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

姜家的事情他不太想管,只要婳婳无事就好。

姜婳垂泪道:“事情虽不能跟师父明说,我却感激师父当年试药之举,如若不是,我早已不知死过几次。”

神医感叹:“竟如此,师父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以后事事你都要自己小心,可知道?别的事情师父不会多问,那些手札你若记住便全部烧掉吧,省得留着不安全。”

姜婳点头,“婳婳谨记。”

姜婳陪着神医用过饭食,下午神医指导她的医术,等到酉时她才回姜家。

之后几日她时常来青城山陪师父,惹的姜清禄都嫉妒起来,不过想起那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总归没有多说。

很快到嫤姐儿出嫁的日子,嫤姐儿说的亲事是同姜清禄有生死之交的袁父的嫡出次子,单名一个越,比嫤姐儿年长三岁多,性子冲动倔强,因此当年嫤姐儿哪怕才十二,还是说给年长她三岁多的袁越,也是希望他过三年能够长长性子。

袁越也的确不负众望,三年下来,性子竟沉淀下来,不过偶尔也会有些冲动行事。

袁越见过嫤姐儿几次,对这么个娇滴滴的娘子还是中意的。

五月初一,宜祈福,婚嫁,出行,搬家…

距离五月初一还是三日。

嫤姐儿出嫁前三日,姜家分支宗族亲戚都来道贺,姜清禄摆三天筵席宴请亲朋好友,因此这几日姜家很是忙碌,府中进进出出。姜清禄经过中毒一事,更看中府中守卫,里里外外,内院外院后院都有守卫把守,极为森严,哪怕这几日后院送菜的来都要一一盘查。

姜婳见状也是满意,府中守卫森严能够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因着嫤姐儿离出嫁还有三日,这三日府中都是闹腾腾。

头一日,府中开筵,宴请宗族那边的亲眷,女眷们坐在内院吃茶看戏,男客们是在前院。

姜婳如今是大理寺左少卿,正四品的官员夫人,哪怕暂时没有诰命加身,也依旧是众人奉承讨好的对象,她反倒有些不习惯,借机躲在皎月院偷闲,反正是嫤姐儿的亲事,内院还有娘招呼,她不担心。

快到晌午用宴时,姜婳才出门,见内院的庭院里都在窃窃私议。

“她竟还敢找上门来?也忒不要脸了吧。”

“可不是,当初京城里头她们是如何对待燕大奶奶的事儿,半个苏州城的人都已知晓,怎么还有脸面趁着嫤姐儿出嫁早上门来?”

姜婳挑眉,她们这说的是谁?

她走过去低声问旁边站着的小丫鬟,“是何人来了?”

小丫鬟轻声道:“大奶奶,是表姑娘跟姑太太上门来了,方才有位来迟的女眷瞧见的,正在门外纠缠。”

姜婳眉目冷冽两分,去寻许氏身影,见她皱眉坐在女眷当中,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瞧瞧。她走过去,俯身凑在许氏耳边轻声道:“娘不必担心,爹爹肯定会出门瞧瞧的,我也过去看看吧,娘留在内院招呼客人就是。”

那两人做下的事情足够歹毒,是想毁掉姜婳,许氏如何不知,她也担心,扯住姜婳衣袖道:“便让你爹爹去瞧着吧,你留在后院里等着。”

姜婳慢慢道:“娘别怕,我带着阿大,门口还有护卫,她们不敢怎么样的。”她只是怕爹爹心软,毕竟谢妙玉如今的模样可实在很惨的。

许氏担忧道:“那你可小心些,莫让那两人近你的身。”

“我省得。”她怎么可能让那两人近身,而且也猜出两人的来意,谢妙玉那个病是个无底洞,只怕是来讨银子的。

姜婳语毕,领着阿大和两个护卫出去,很快来到姜宅正门口,今日姜家宴请客人,遂门口也很热闹,聚着很多来讨喜气红鸡蛋的百姓们,正对着门前的两名女子指指点点,那两名女子着实狼狈,穿着一身旧衣裳,也不知几天没有梳洗,发髻松散,身上有些脏乱,正是姜映秋与谢妙玉。

姜映秋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褙子,面容苍老,犹如四五十的老妪,嘴唇干裂,连着鞋子都破个洞,看样子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的。她身边的谢妙玉也好不到何处,穿着见淡粉色刺绣褙子,用青石色的绸缎大布巾包裹着头脸,严严实实的,且低垂着头,根本看不模样,亦不敢抬头。

姜清禄早已出来,正站在门檐下,表情冷淡,吩咐管家给围观的百姓发鸡蛋和糕点。

姜映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姜婳心里冷笑,这两人为着利益连脸皮子都不要,真真是随时可以给人下跪。正想着,就听见姜映秋哭泣道:“大弟,求求你救救阿玉吧。”

“我又不是大夫,如何救她。”

姜清禄的声音颇冷。

他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婳婳,面容温和些,“婳婳怎么出来了?”

谢妙玉和姜映秋听闻此话,同时抬头,瞧见穿着翠蓝金枝绿叶百花刺绣褙子的姜婳,梳着简单的圆髻,插着一支简单的盘花镶珠金簪,面如白玉,风姿绰约。这样的容貌当真是上天偏爱,谢妙玉就这般望着,目光呆滞。

姜映秋还在暗恨着,却知如今需求人,不能露出半点不满。

姜婳看着谢妙玉抬头,瞧见她那包裹严实的脸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眼皮子上都是点点猩红和腐烂的皮肉,渗出浓水,好不可怕,似听见周围的惊呼声,谢妙玉急忙捂住脸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姜清禄也给吓着一跳,没曾想谢妙玉的病情已经这样严重,看着实在骇人。

姜映秋肝肠寸断,哭着求道:“大弟,你救救阿玉吧,当初我们变卖所有家当去外地求医,郎中太医看过无数,全都束手无策,剩下些的银两也全部当做诊费,如今我们身无分文回到苏州的,求求大弟行行好,借我些银子,我听闻荆州那边有个神医,专治皮肤病,我想领着阿玉去瞧瞧。”

她倒是没说谎,当初的确变卖所有家当去给阿玉瞧病的,那些银子有一半是给了诊费,另外一半都给人骗去,游方郎中不少,都说能够治愈,往往花费高价买回来的药膏却无半分功效。

第122章

姜清禄望着姜映秋不语, 眉头微皱。

姜映秋擦拭眼泪继续哽咽道:“大弟你帮帮你的外甥女吧,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好, 是我逼着她做下的,你瞧瞧她如今的模样,如若再治不好, 我与阿玉是真的活不下去, 大弟就当行善, 给我些银子,往后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她是心力交瘁, 却不能放弃, 阿玉的病重已极严重,姑爷几次写信催促阿玉去荆州,阿玉捧着信哭的伤心。

如若阿玉的病再治不好,只怕她会有轻生打算,阿玉那身肌肤已伤痕累累, 满身伤疤, 极为可怖。她也没有骗姜清禄,的确是想带着阿玉去荆州,姑爷也在那边,若能治好, 她们就留在荆州不走了。

不过,倘若没治好,阿玉恐也不会去见姑爷。

“婳婳,你帮我求求你爹吧, 阿玉小时候和你玩的最好,她那会儿是真心待你啊。”

谢妙玉只是低头捂着脸哭泣着。

姜婳不语,姜清禄冷声道:“我最后帮你们一次,借你五百两银票,你且离开吧。”他回头示意身后管家回去拿五百两的银票出来。

姜映秋不满足,伤心道:“大弟,这点银子哪儿够使?”

姜清禄冷笑,“既然嫌弃,那就连这五百两银票都没有的。”

“那可是五百两的银子。”围观百姓吃着糕点嗤笑道:“姜大老爷是个大善人,她们做下那么多错事,姜大老爷还肯帮她们一把,五百两银子那可是咱们一辈子也赚不来的,就这样她们还嫌弃呢。”

“可不是,五百两啊,那般多…”

众人唏嘘。

姜映秋恨的咬牙,姜清禄家财万贯,竟才肯出五百两银子帮她。可她亦清楚若在胡搅蛮缠不肯离开,怕连这五百两银子都拿不到手,遂起身谢道:“多谢大弟,我会记住大弟的恩情。”

终有一日,她要姜清禄也跪下求她!

管家很快把银票取出,姜谢两人离开。

姜清禄领着姜婳回宅,人已中年的男子挥手屏退两边的管家护卫,语重心长的对姜婳道:“你可知她们做下那等事情,爹为何还要给她们银两?”

姜婳望着父亲还算高大的背影,轻声说道:“女儿知,五百两银子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对寻常百姓来说却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巨款,给她们五百两银子无非是为打发她们,也博个好名声。”

姜清禄叹气道:“的确如此,不管如何,她们都还是明面上的亲戚,给这五百两银子既为打发她们也为博个好名声,只盼着的,她们往后不要再来,我实在不耐烦应酬这两人,你那表姐也是活该,婳婳你方才也瞧着她模样,可心疼?”

爹爹这是怕她心软吧?

姜婳苦笑,“爹爹放心,她从来都不是真心待我,我早就想的明白,同情说不上,不过有些唏嘘罢了。”

一时之间,父女两人都不言语。

两人走在青石铺成的小道上,思忖片刻,姜婳忍不住问道:“爹,当初那在关外撞你的人可捉住了?”那贼也是能逃,爹爹派人捉他两年多,还没把人逮住。

姜清禄道:“说起这个,的确有些消息传来,我让人追他好些日子,前些日子打探到他的下落,他已被官府的士兵捉拿住,他老家是梁州的,会捉他回去梁州审案,这人手上不少案子,只怕会落个斩首的下场,所以我打算等到嫤姐儿出嫁就亲自去梁州一趟,去牢房里问问那人,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得到些消息。”

姜婳松口气,“如此便好。”等爹爹知晓是姜映秋在背后下毒手,那时两家也该真正决裂。

回到前院,姜清禄继续招呼男客,姜婳顺着走廊回到内院,里头的夫人太太姑娘们瞧见她回来捉着她过去问了门外的事情,姜婳简单说了声,众人感叹,“姜大老爷的确好心,要我说,这个银子就不该给,这就是她们的报应。”

姜婳轻轻应了声,望着满庭院的女眷们鲜活的面孔,心底有些惆怅,她有些想念夫君,他此刻应该还是大理寺忙碌着吧。

很快到嫤姐儿出嫁头一日夜里,姜婳跟几个妹妹过去帮她添妆,许氏跟绣姨娘都在嫤姐儿的房间里待着,三人眼睛通红,显然是已经在屋子里说话过的。嫤姐儿的嫁妆也是一百二十台,与姜婳一样,姜清禄不差钱,不想让女儿们觉得有差别,遂给每个姑娘准备的嫁妆都是相当的。

不过他还是偏爱大闺女些,给嫤姐儿压底箱的银票就少很多。

姜婳给嫤姐儿的添妆是一对碧绿通透水润的绿翡翠镯子,还有一万两的银票,都装在花梨木镙细锦盒里,嫤姐儿打开瞧了眼,红着脸道:“大姐姐,太多了些。”

姜婳笑道:“拿着吧,往后娢姐儿娣姐儿小妤儿出嫁都是一样,你们的添妆我早早就准备着在。”

许氏也笑道:“拿着吧。”

嫤姐儿道谢,把锦盒搁在身后的床榻上,绣姨娘哽咽道:“多谢姑奶奶,姑奶奶待几个妹子最是真心,嫤姐儿能有您这样的大姐姐真真是三生有幸。”姜婳跟燕屼的亲事如今姜家都默认算她出嫁,毕竟姑爷已今非昔比,如何还能做姜家的上门女婿,遂姜婳这次回娘家,姜家人都是按照出嫁姑娘的称呼唤她的。

姜婳无奈道:“绣姨娘莫要在哭,嫤姐儿嫁到袁家那是好事儿,袁二哥哥也是个有心人,定会好好待嫤妹妹的。”绣姨娘还是那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柔弱性子。

绣姨娘闻言,果然擦了泪,“是是,姑奶奶说的对,妾身只是太欢喜了些。”

底下几个姐妹说了会儿话,许氏还有事情要交代嫤姐儿,让姜婳领着下头的妹妹们先回去,然后把绣姨娘也请出去,结结巴巴的跟庶女说了嫁人后为人妇的生活,还有洞房夜该做的事儿,当年婳婳出嫁,她也嫌害羞,没同婳婳交代清楚,剩下几个女儿自然会告诉她们的。

嫤姐儿也听得满脸通红,低头不住的道:“女儿谨记,女儿多谢母亲。”

次日,姜婳也起个大早,姜家所有的庭院都是张灯结彩,好一番喜气洋洋的,亲自去嫤姐儿房间陪着她,看喜婆帮她梳妆打扮,一身的红嫁衣,娇羞动人,红盖头盖上,嫤姐儿乖巧安静的坐在床沿上等着,姜婳陪着,等到吉时,袁越来结亲,喜婆高喊道:“吉时到,送新娘上花轿喽。”

喜婆背着嫤姐儿出门,姜家人跟着身后,到了正门口,八抬的花轿早已等着,袁越长的帅气英勇,穿着大红色锦衣,傻乎乎的笑着,从喜婆手中接过新娘子,高声对着姜家人道:“岳父岳母放心,往后我会对嫤儿好,不会欺负她半分的,若有违誓言,定教我天打雷劈!”

惹的众人轻笑起来,姜清禄笑骂道:“你这小子,莫要说浑话,赶紧启程吧。”

袁越嘿嘿一笑,翻身上马,领着迎亲队伍慢慢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