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刑部几个月白干了?他各种套路都玩的溜,人脉也有,这何正元本来屁股底下就有屎,这一查更不得了,那边迅速挖出一个大案,把人给逮进去了。

收到消息的邵锦淑直接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何正元出身好又会办事,妻子也娶的好,岳家有助力,在户部积累已有多年,哪都熟络,年底必要往上提一提的……竟然这么靠不住么!

她更担心裴明榛有没有受到牵连,他是她看好的未来,可不能有错的!

于是她又大着胆子,从傍晚到入夜,忍着被蚊子咬了无数个包的痛苦,终于再次成功制造一个‘偶遇’,拦住了裴明榛。

“听说户部何正元出了事……表哥可还好,可有受到牵连?”

她漂亮的眸底闪动着担忧与焦急,有心的人都会动容。

裴明榛眼梢微眯,没说话,却也没走。

完全不像上次那么无情!

邵锦淑心中暗喜,以为自己终于能特殊一点了,脸颊微红,声音也更柔更轻:“我知道不合适,只是太担心表哥,太想问一个平安,这才等了很久……”

裴明榛眸色如冰:“何正元不过是一个小吏,你一内宅女子怎会知道?”

邵锦淑并没有看到,还在害羞:“因为我同他妹妹交好……”

裴明榛:“纵使如此,你为什么会怀疑牵连到我?我同他并不认识,也无交往。”

邵锦淑这下有些慌了:“我……”

裴明榛冷笑:“因为你私自托付银钱,请他照顾于我。”

邵锦淑骤然咬唇,他知道了?

可她想帮忙,却不是帮倒忙!如果事情顺利,她当然要想办法广而告之,事情失败,她反而不想让裴明榛知道,失些钱财而已,比不过眼前的人重要!

如今这个场面是所有结果里最差的,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浮上心头上,邵锦淑心内气的不行。可对方已经知道了,推诿狡辩反而会引的对方观感更差……

邵锦淑迅速思量,立刻定了计策,眼泪刷的落下来,声音更加娇弱可怜:“我就是,就是想帮忙……大表哥总是孤身一人,到哪里都无亲无故,无人提携,初到新部门听说处处受人冷落,我心下不忍,这才……我只是心疼,心疼……”

似乎后面的话太难以启齿,太让人害羞,纵心中有千番情意万分爱恋,她也说不出来,干脆深深垂了头。

真是好一出我见犹怜。

裴明榛脸色越发冷静。

小姑娘的泪总能勾动他心底最深的柔软,这个人,只叫他觉得恶心。

“我虽是好心,但好像办了错事,对不起,大表哥你怎么罚我我都认的……”邵锦淑认错认得十分干脆。

裴明榛:“罚你?”

“是,我都认的。”

邵锦淑抬起头,十分期待,像罚阮苓苓一样罚我吧,我不像她,绝对能忍住不发脾气的!

裴明榛:“你想的美。”

邵锦淑:……

“自以为是指手画脚,你竟以为帮了忙,”裴明榛声音极为残忍,“我对听不懂人话的人,没那么多耐心。”

邵锦淑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你可知因为你多事,浪费了我多长时间?”

本来一入职,遇到各处刁难,各种被推诿过来的难题,裴明榛就可以立刻发现问题,然后风驰电掣解决,因为邵锦淑这一托付,四处无事发生,没有头绪可抓,没有大事历练,他怎么了解户部最深的关窍所在?

裴明榛声音凉薄:“我认可的,才是帮助。”

话语无情,尖锐又扎心,连眼神都是说不出的冰凉,没一丝情意。

邵锦淑羞臊又嫉妒,什么阮苓苓做什么都可以,她做什么都是错?

“大表哥你不公平,阮妹妹从未想帮你,每每惹祸还要你帮忙收拾,总在拖后腿——”

裴明榛:“我甘之如饴的,不叫拖后腿。”

邵锦淑整个人僵住,被这句话劈头盖脸的打过来,一时不能呼吸。

“不被她需要,我才没有价值。”

裴明榛越过邵锦淑,月光从他肩膀落下,碎了一地。

他的高大,他的伟岸,他的强大,有多让人痴迷,这一刻就多让人绝望。

邵锦淑这次是真哭了:“你不可以这样的,不可以的……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可以不认?”

“邵锦淑,你记住一点,”裴明榛并没有回头,只冷声道,“我今日之所以同你说这么多,不追究问责,是因为我知道,何正元胸襟不大,颇为记仇,知道这一场牢狱之灾是因我而起,不可能罢休,他不能奈我何,你猜会不会恨你?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风暴吧。”

好好明白明白,外面的事,不是她一个自以为是的内宅女子想当然就能影响做到的。

既然一定会有人不会善罢甘休,裴明榛懒得跟这女人纠缠,无趣,没意义,浪费时间,他太忙太忙。

有这闲工夫,不如逗逗小姑娘。

邵锦淑果然急了,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她没心思再纠缠裴明榛,草草收场,第二天一早,就带着礼物去了何家,各种维护和小姐妹的关系,一时没精力看别处。

阮苓苓这边就清静的很了。

心头大事解决,她现在十分清闲,整天无聊的托着下巴看树上的蝉,邵锦淑‘偶遇’裴明榛的事,自然也听到了。

还闲的……没法不多思多想,心里在意。大猪蹄子就是风骚的别致,性感的与众不同,惯会招蜂引蝶!

而她阮苓苓,竟然为被他背了这件事耿耿于怀,为这些‘男女勾搭的风流韵事’淡淡不开心,太难看也太难堪了!

他亲了她的脚……还帮了她大忙……

阮苓苓理不清心里的想法,各种焦躁,不知道怎么面对裴明榛才好,本来别人帮了大忙,她应该非常感谢的,也决定了要好好对待,好好报答他,可不知道为什么,临了就是有些抗拒,总感觉自己被占了便宜。

“啊啊啊啊好烦——”她暴躁的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也许是蝉鸣太吵,也许是热风太闹,炎热的夏天根本不能让人安静思考,阮苓苓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歪念头。

那天睡着,半梦半醒中,似乎听到裴明榛说在他那里,她可以更大胆一些——

虽然大猪蹄子脾性奇怪说出的话不可信,但想想以往,不远,就前几天,她那么作裴明榛都忍了没生气,他对她似乎很有些纵容,那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再大胆一些?

试一试吧,就试一试。

心里似乎有道声音在鼓励,试一试又不会死,怕什么?

阮苓苓渐渐直起上身,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

也不干什么事关性命的大事,要对方做生死抉择,就无关紧要的,比如作个妖撒个娇要个貂……

想法一跳出来阮苓苓就脸发热,各种心慌气短忐忑的不行,可都已经有想法了,退缩多怂,阮苓苓一咬牙一狠心,干了!

她的第一次小尝试,是让人给裴明榛带了话,说天太热不想动,又实在馋西街王记的鸭头,问大表哥能不能回来的时候帮忙带一份?

一直到傍晚,裴明榛那边都没有任何回音。

阮苓苓坐在水榭边一个劲儿叹气,完了完了,今天大佬回来怕是要虐她了,一定会狠狠教育她不准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准不规矩瞎骚扰,人上班有正事呢。

可一回院子,就看到了裴明榛,带着鸭头的裴明榛。

“你真给我带了!”阮苓苓看着裴明榛的样子就像看到了鬼。

裴明榛让南莲拿了个碟子把鸭头移过去,递了双筷子给小姑娘,小姑娘却仍然呆呆看着他,没接。

“不是说很馋这个?”怎么不吃?

阮苓苓后知后觉的接过筷子:“你没传话回来说给我买……”

“若没时间买,自会使人告诉你。”

裴明榛眉目淡淡,话说得十分自然,一脸‘大惊小怪,这点小事还值得传话’。

阮苓苓:……

精神恍惚中。

鸭头很辣,吃完一层薄汗,精神也回来了,阮苓苓秉着认真计划落实实施的精神,继续作妖:“明天还是不想出门,但之前在刘记珠宝看上了一枚镶着南珠的点翠发钗,大表哥能帮我买么?”

路边随便的东西能买,贵的呢?只有富人女眷出入的珠宝行呢?

裴明榛眼梢微垂,放下筷子:“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第二天傍晚,他不但带回了那只镶南珠的点翠发钗,还有整套头面,以及隔壁绸缎庄新上的漂亮衣料,整整两大箱!

阮苓苓很难才忍住不发出土拨鼠尖叫。

这品味,这眼光,完全是女孩子会喜欢,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

直到这时,阮苓苓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以往她的衣服首饰似乎都是裴明榛操心的,这点事做惯了的,自然不会觉得别扭。

心情突然有些复杂,她抬着眼睛小心翼翼看裴明榛:“那我想买什么,你都给买么?”

小姑娘眼里的期待让裴明榛心尖发酸,恨不得给她更多,更多的安全感,天上的星星月亮,他的所有,都可以毫无保留的给她。

“你是我表妹,问我要东西,我买给你,不是应该?”

裴明榛坐在阮苓苓对面,眼角一滑,看到窗台上摆着的,公主府送来的小玩意,哼了一声,“要别人的像什么话,你想让别人笑话你表哥穷么?”

阮苓苓:“那……房子呢?房子也给买么?”

“不喜欢住在府里?”裴明榛倒茶的手顿一顿,“也是,天天对着一个院子,看多了都会看烦,给你买个西山的庄子吧,那边山上有温泉,冬天的梅花很好看,夏天的竹林很凉爽。”

若他也得闲,正好能陪小姑娘散散心。

说着就做,裴明榛叫了向英:“我记得赵大人致仕还乡,在处理手上的田产庄子,正好有处西山别院,你去办了……”

三下五除二,竟然真给了!还特别划得点,地契写阮苓苓的名字!

阮苓苓吓的脸都白了:“别——大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开玩笑的!”

西山的温泉庄子她知道,非常贵的!她只是想试试他的容忍度,并不是真的要东西,还那么贵!

“你在跟我开玩笑?”裴明榛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想要我给的东西?”

那想要谁给的?

阮苓苓一看这气氛不对,不敢再作,赶紧收住:“要要要,只要表哥的,表哥最好了!”

裴明榛这才哼了一声,继续喝茶。

要东西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谁知道大佬会怎么抽风,万一再给了不得的东西,她是不敢要了,阮苓苓想了想,这个不行,要不撒个娇试试?

酝酿了一会情绪,在练字时间开启,裴明榛整理笔墨纸砚的时候,阮苓苓实在不想练字,就提了要求:“大表哥,我想听故事。”

有时裴明榛会从《资治通鉴》和《世说新语》这类书里节选某个片段讲给她,半是讲道理半是训斥——是的,大佬训人姿势也非常清奇。

但阮苓苓一般把这称为讲故事,也挺爱听,裴明榛看待事情的角度和她不一样,有时候特别有意思。

裴明榛不喜欢计划变动,整理笔墨纸砚的手没停:“先练字。”

阮苓苓想了想,悄悄蹭过去,拉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可是我想先听故事么……”

裴明榛动作一顿。

阮苓苓咬咬牙,摇袖子幅度更大:“好不好么,表哥……”

声音腻歪的,她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脸也跟着羞耻的红了。

至于反应……

大佬好像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放下了笔墨纸砚,拿来世说新语:“但是稍后必须得练字。”

失败了?

阮苓苓看着裴明榛面无表情的脸,好吧,大佬好像不吃这一套。不喜欢就算了,她也就没想再坚持,恢复正经样子。

等故事讲完,裴明榛面无表情的要求阮苓苓练字,并且各种厉言指导,屡屡看袖子,阮苓苓被他骂的头疼,突然看到他看袖子的动作,灵光一闪:“手好累,不想写……”

她巴巴抬眼看着裴明榛,还戳了戳他袖子。

裴明榛一顿。

她便又继续,拉住那片袖角晃了晃,声音拉长,又软又绵:“今天不写了好不好?”

裴明榛真就把纸笔收了起来:“那明天不可以偷懒。”

阮苓苓:……

我去——

所以不是不吃,是太吃这一套了,大佬还想要还想要!

阮苓苓风中凌乱,早知道大佬性子别扭,很多时候靠哄的,没想到爱好这么直男,竟然喜欢别人撒娇的!

可是意外的,并不讨厌。

阮苓苓有点不敢看裴明榛,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快,想要认识裴明榛更多。

他的内心深处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开心时会想什么,难过时会去哪里,他会坐在花枝深处喝一壶酒,还是在雨声涟涟里点一盏灯,捧书夜读?

那时他的指尖,是什么温度呢?

第59章 你可别后悔

阮苓苓开始对裴明榛好奇。

发现他对她果然容忍度很高后,她更加放飞自我,多角度试探,不再有那么多的害怕和犹豫。

她发现裴明榛很喜欢她提要求,喜欢她撒娇,可若她冲别人提要求,冲别人撒娇,他就会很生气很生气。

大佬竟然是个妹控?

阮苓苓下意识忽略自己的脸红心跳,抗拒着内心感受,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她应该为成为这个被控的妹妹开心吗?

反正不管什么控吧,结论就是,她根本不必在裴明榛面前如此小心翼翼,因为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大佬似乎已经被她攻略了,好感度非常高!

阮苓苓神清气爽,既然这样,我就要适当当个坏女人,挑拨离间了……

她逮着一个时机,认真和裴明榛说:“邵姑娘不大好,你不许喜欢她。”

裴明榛眼梢微扬:“不许?”

小姑娘醋了?

“表妹原来这般在意我。”

阮苓苓哼哼:“你们男人就是爱胡思乱想,我就是想起来要提醒提醒你,言尽于此,反正你听不听吧!”

裴明榛:“我听如何,不听又如何?”

阮苓苓睁大眼睛:“我只是一个提醒,你听不听的,还想要我如何?”

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点!

“以后要吃了亏,别指望我安慰你!”

阮苓苓不想在谈这个话题,好像她是个专门喜欢背后告状的恶毒女人似的,看到裴明榛脸侧有些暗,像是不知道在哪里沾了点灰,干脆取下自己帕子,踮起脚尖给他擦去:“别动,这里脏了。”

小姑娘擦的很认真,没半点暧昧,但她气息靠近,裴明榛就有点受不了。

浓如鸦翅的睫羽,近在咫尺的面庞,淡淡樱粉的唇,每一样每一样都勾的他蠢蠢欲动。

在小姑娘面前,他根本坚持不了几息,就会溃不成军。

疯狂欲念只为她而起,坚守多年的规矩只为她而破,所有所有,不能是别人,只能是她。

他的生命里,不可以没有这个人。

裴明榛想,他真是疯了。

没办法再犹豫,没办法再克制,他必须要做出这个决定了,只能做出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