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明榛想了想,道:“那我大概会编个谎,说曾经有个意中人什么的。”

阮苓苓:“谁?你会选谁编故事?”

“不知道,”裴明榛摇了摇头,“也随便了,谁合适就选谁。”

阮苓苓瞬间明白。

她没穿过来之前,死去的前身最合适。

死人不会暴露秘密,前身又全家死光无处可查,再加一些似有似无的联系……她不合适谁合适?

原来她一直找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答案。

阮苓苓心中顿时一轻,也一空。

这一刻她明白了,其实她要的也不是真正的坦诚,世间也没有绝对的坦诚,所有都要事无巨细的说给对方知道,日子还过不过了?如果别人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办?

她想要的,其实只是安全感,是信任。

豆豆这个名字从最开始就是她心中的阴霾,让她不安,触之即痛,一旦这个人出现,她就会立刻竖起牢牢的城防,所以她才会误会,以为自己想要坦诚……

其实不是。

她只想这个男人是她的,她想要他的一辈子。

“以后你不准走!”想通了,心里也晴朗了,阮苓苓凶巴巴的命令裴明榛,“不管我开不开心,作不作妖,你都不准走!”

仿佛觉得自己气势不够,她还双手搭着裴明榛的肩膀,还住了他的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得时刻记得,你是我的男人,知道么?”

裴明榛不知道小姑娘怎么就转回来了,但过程不重要,他想要的也只是这个结果。

小姑娘凶巴巴,一双杏眼里全部是他的倒影,他一个人。

她命令他呆在她身边,不准离开。

她说他是她的男人,圈住了,占定了,不准走。

裴明榛哪还顶的住?当即就倾身,吻住了她。

“对我凶一点——嗯?”

“我这辈子都会听你的,为你死都愿意。”

第98章 一个约定

今夜很长,月朗星稀,灯火漫漫,是个属于有情人的日子。

有多少话,都可以慢慢讲。

裴明榛拥着小姑娘:“关于木禾……我很抱歉。”

阮苓苓哼了一声,终于说到这件事了!

不管别的,他小气还是她小气,反正吵架大家都有错,但这件事她真的十分计较了!

让别人知道就是不让她知道,什么意思,谁才是你最亲密的人?

见小姑娘脸别向一边,显而易见的不高兴,裴明榛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

“画画一事,本只是兴趣爱好,用作消遣,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抱歉,我那时没想到未来有一天会心悦于你,或者,已经对你有了好感却不自知。”

阮苓苓脸有点红,手不自觉的推了裴明榛一下。

说话就说话,别这么撩。

裴明榛拳抵唇前清咳了下:“我那时与其说同你较劲,其实是在跟自己较劲,一天比一天更想看到你,想把你扣在身边哪里都不要去,一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一边又控制不了……不是没考虑过告诉你,可每每提到木禾两个字,你就一脸开心,眼底都是向往,对木禾各种夸赞……我有点高兴,也有点吃醋,然后就更不想说了。”

“你一定会生气。任何人被瞒骗了这么久,都会生气。就像滚雪球,起初不注意,后来越滚越大,越滚越控制不了,直到现在。”

说着说着,裴明榛突然笑了。

阮苓苓问:“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裴明榛撩开小姑娘耳边发丝,修长指尖似有似无在她耳畔拂过,“从未想过,我竟也有优柔寡断的一天。”

本以为这四个字,一辈子都会与他无关,可碰到小姑娘,很多可能变成了不可能,很多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

人生真的很有趣。

阮苓苓瞪了他一眼。

心里还是有小小的不舒服,她那么那么喜欢木禾,却被瞒了这么久,可换位思考,她其实很理解裴明榛的行为。

人家好好披着马甲,圈地自萌不想招摇,谁都不想告诉,凭什么她那么特殊,一开始就要告诉?她写话本也没有主动告诉他啊。后来大家熟了,他不是没有想说的念头,每回提起她就一脸迷妹模样,真说出来怕不会被她打。

慢慢的从不想说,变成不能说,变成只有沉默……

阮苓苓想,其实裴明榛心里也很不好过。

“花铃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当年正是我最压抑迷茫的时候,下意识拿起画笔勾勾画画,落了木禾的款,她看到了。”裴明榛顿了顿,眉心微皱,“她对字画不感兴趣,大约也没当一回事,与我从未说起这些事,那天在你面前突然提起——该是故意的。”

原来是这样。阮苓苓就懂了。

马甲并非裴明榛主动暴露,只是一个意外。花铃和裴明榛一样,知道什么样的秘密是底线,不能往外说,那天说出来,除了认为这件事无伤大雅,并不存在什么深切伤痛外,也是对她太好奇,想要试试她的反应。

裴明榛想想就很气,那女人这么爱拆他的台:“该问她父亲多要点好处的。”

阮苓苓忍不住笑着拍拍男人的背:“好啦,我知道啦,其实也没那么生气……”

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嫉妒花铃知道,只是……遗憾那个时候陪伴在裴明榛身边的不是自己。

她很想抱抱当年那个少年。

可花铃说的对,这个男人太要强,恐怕不大想把所有狼狈暴露给枕边人,如果当时她在他身侧,或许……她和他就走不到这一天了。

阮苓苓很珍惜,这是上苍送给她的礼物,她来到这里,为的是幸福,和这个男人一起。

心里最后一点点不甘,也淡去了。

只要这个男人在她身边,其它所有,都不重要。

她轻轻靠在裴明榛肩上,看夜色遥遥,看月光融融,时光仿佛就此静好。

良久,裴明榛吻了吻她发顶,轻轻打了下她的手:“你明明知道何庸不对劲,怎么就敢那么大胆,将计就计深入虎穴,不怕我生气?”

阮苓苓身体一僵。

得,这是误会解开了,要开始算账。

她有点怂,抬着眼睛,可怜巴巴小心翼翼的看向裴明榛:“那你……生气了么?”

裴明榛面沉如水,不动声色:“你说呢?”

阮苓苓十分心虚,手被捏的有点疼,可她不敢挣扎,动一下都不敢。

裴明榛肯定生气了,换成她她也会生气。这男人那么小气,占有欲控制欲那么强,才不会让保护在羽翼之下的人随便涉险,换做别的时候,她想这么作绝对不可能,他强摁也能把她摁回去,可这回她在生气,他就……

她肯定惹火了他,他当时一定特别难堪,愤怒,想把她抓起来打一顿,可又不能,还得为了迁就她还得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心里一定很难受。

阮苓苓垂下头,耷拉着眉眼认错:“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裴明榛是真的被她气的恨不得马上摁住狠狠打一顿屁股,可看到她这样子,心里又酸酸软软,就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疼一疼。

怕小姑娘害羞跑掉,他只能克制自己不要过火,告诉自己,反正快要成亲了……

到时候,看他怎么好好教训她!一定要把她训到哭!

裴明榛抱紧了小姑娘:“你看,我知道你在什么时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知道你想怎么应对,也知道怎么接应你。你了解我的性格手段,知道我遇事会有怎样的计划想法,明白只要我出现,最安全的方位在哪里……这样,算不算是默契与信任?”

阮苓苓无比心虚,任他抱着,乖乖点头:“嗯。”

裴明榛:“那既然这个事实已经被证明,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要再这样试了好不好?”

阮苓苓:……

“我真的怕了。”裴明榛握着小姑娘的手贴到自己左胸,眼神深邃,似埋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就算所有事情尽在掌握,也可能会发生意外,我担心,最后没能保护好你。”

害怕小姑娘受伤,害怕失去小姑娘,害怕很多……

裴明榛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软弱,有些话太羞耻,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可又一想,小姑娘因为他的不坦诚跟他闹了这么大别扭——

“我——”

一个字刚说出口,嘴就被阮苓苓捂住了。

“不要说……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她脸红红,眼里雾雾的,感觉自己这样实在不像话,干脆头撇向一边,声音硬硬的有点凶:“虽然我有点过于敏感,渴望安全感,巴不得知道你所有的事,但人生那么长,我要非得样样计较事事知悉,你岂不得说个几年?而且我也……”

她声音低下去:“也不是没有小秘密瞒着你的。”

穿越这件事,她从来没想过要说出去。

不管哪种时代,这种事都太特殊,而且从原本世界离开来到这里,相当于是被动的抛弃了一切,从头来过,所有羁绊消失不复存在,也没必要说。

但这一刻,认真反思了自己之前行为后,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全部说出来。

“其实我也不是大家想象或期待的阮苓苓,我是……”

这一次,裴明榛握住了她的手。

“嘘——我知道。”

他将小姑娘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我都懂。”

阮苓苓十分震惊:“你真的知道?”

这男人到底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裴明榛微微垂头,修眉微敛,狭长眼眸里映着月光,却比月光还温柔。

就像……世界上没有月光找不到的地方,也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阮苓苓听到他低沉思风吟的声音:“我们做个约定如何?对于过去的事,偶尔不想说的小秘密,只要对方不问,没有因此产生任何烦恼,就不说,如果对方问起,就必须切实回答,好不好?”

她差一点溺死在这样的温柔眼神里,愣愣的点了点头:“好。”

两个不安的人,最需要的是信任和慰藉,彼此空间独立,又可以随时融合,这样,大概是最完美的爱情了。

裴明榛微微倾身,轻柔的吻落在她脸颊:“以后我疼你,你也疼我好不好?”

阮苓苓的脸一点一点红了:“好。”

有灿烂烟火在他们头顶的夜空绽放。

火树银花不夜天,是别人的,也是她们的。

……

回去的路上,阮苓苓想起一件事,问裴明榛:“那个欺负花铃……的地方,后来怎么样了?”

裴明榛拉着小姑娘的手,脚步走得很慢:“她爹那么厉害,自然灭了个干净。”

托这一家子的福,那几年从京城到地方,各处都干净了不少。

也因为目睹了这些肮脏,他很讨厌这种地方,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洁癖,不想被女人接近……但换了小姑娘,就不一样了。

她似乎能治愈他,安抚他所有的坏脾气,也能轻易撩起他内心的野望。

但这话不能跟小姑娘说。

阮苓苓慢腾腾开口:“所以你那日去青楼,是故意的?”

裴明榛很大方的认了:“请你上去,是让你看看,我很规矩,并没在做坏事,没想到花铃也会来。”

阮苓苓:“你同她不是合作?难道没约好?”

“她一个女人,又遭遇过不好的事,怎会喜欢那种地方?”裴明榛捏着小姑娘软软的手,“我没约她,没想到她来了。”

花铃是个很坚强的女人。

阮苓苓又想:“她故意跟我杠,其实也是在帮你忙吧?”

裴明榛颌首:“是。何庸并不好骗,我想让他知道我‘盛名之下其实难负’,是个不懂事的,就得装的像,你们的确帮了忙。”

阮苓苓皱了皱鼻子:“那时就算计人家了。”

裴明榛非常骄傲的认了:“是。”

阮苓苓:“那花铃身边的那个人呢?你说很特殊的那个?”

这一次裴明榛没立刻回答,再开口时有些谨慎:“我此前见到过她,有些眼熟,但她似乎并不记得我。”

阮苓苓:“在哪里?”

裴明榛:“有陇家的小宴上。”

阮苓苓一怔。

京城里每年大大小小的小宴不计其数,有时半个月就得赶好几场,裴明榛不是说话随便的人,‘有陇家’三个字绝不是随意出口,说了,几乎就是确定,这人是陇家的。

而裴家,年前娶进门的新妇,就是姓陇。

所以这中间可有什么微妙的联系?

再想到这边任上的事,阮苓苓几乎立时皱了眉:“她们可是要对你不利?”

不仅任上,还有家里!

裴明榛微微摇头:“目前还不清楚。花铃说,这个下人不是最近才到她身边的,是两年前。”

可陇青梅却是才嫁过来没多久……裴明榛外放到此,更是时机到了突然决定,如果是针对裴明榛,应该不会那么早?

阮苓苓眉梢挑的更高:“那她和何庸是不是有勾结?”

裴明榛顿了一下,笑了:“不愧是我的人,真聪明。”

阮苓苓脸红的打了他一下:“说正事呢!”

裴明榛任她打,笑的像个坏透了的大尾巴狼:“二人联系非常隐秘,看不出太多目的,只粮食渠道似乎有些敏感,我还在查。”

阮苓苓:“所以信息还是不足……”

裴明榛:“嗯。”

“那你没杀了他吧?”阮苓苓看裴明榛,“我那天听到了他的惨叫。”

裴明榛:“怎么会?他还有用,我已计划用他钓鱼,只等后头的人咬钩了。”

阮苓苓:“为什么这么着急?遇到这样的事,不是打草惊蛇顺藤摸瓜比较好么?”

是因为……她吗?

因为她胡闹,坏了他的第一安排吗?

“想什么呢,”裴明榛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我像是不顾一切很冲动的人?诚然,类似情况不打草惊蛇是一条不错的路,但在别人认为你知道的非常少时,必定会努力藏起一切,打草惊蛇反而是一种突破……”

政治上的事阮苓苓不懂,裴明榛也不好一一解释给她听,工程量太大,她干脆也不问了,反正大佬聪明能干,怎么做局都不会错,也一定会成功。

“那你万事要小心,别伤到了自己。”

裴明榛点头:“有人这么记挂我,我当然不能辜负,放心吧小丫头,我好又快又好的处理完一切,回去娶你的。”

“谁,谁催你娶了!”

阮苓苓急的都有点结巴了,大佬就是这点不好,总是想着占便宜!

裴明榛笑了一阵,才问小姑娘:“为什么要问他?”

阮苓苓低头想了想:“我有些疑问……能见一见他么?”

裴明榛:“可以,我陪你。”

月色融融,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长长,长长,慢慢的,融成一个,怎么都分不开。

第二天,裴明榛陪阮苓苓到了关押何庸的地方。

陪小姑娘进了门,裴明榛就没再继续,站在暗处,任她一个人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