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汉走后,薛老爷子站了一会儿,也往家里去了。

刚进家门,站在院子里的薛青山就问道:“爹,堂伯叫你过去作甚?”

薛老爷子看了儿子一眼,也没说话,就进了正房。

薛青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想问问老三这是咋了。这时,灶房里的周氏叫着吃饭,屋里的人都出来了,这话自然也没说成。

吃晚饭的时候,薛老爷子的脸色一直不好。

自打薛庭儴能下床后,就不在自己屋里吃了,而是和大家一起吃。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好,连惯喜欢在饭桌上闹腾的毛蛋,今儿都不敢闹。

饭罢,周氏和薛桃儿收捡桌子,又去洗碗。

其他人正打算离开,却被薛老爷子叫住了。

“老大老大媳妇留下,我有话跟你们说,狗子也留下,其他人都回屋。”

第十章

听到这话,招儿当即止了脚步,笑着道:“爷,有啥事还不能让我们知道的。狗儿既然留下了,我也留下听听呗。”

薛老爷子看了她一眼,一改平时的秉性,口气有些不好:“你个妇道人家留在这里作甚,男人说话,有你听的份儿?!”

招儿也不恼,只是有些委屈道:“那大伯母怎么能留下,她不是妇道人家?再说了,狗儿不会说话,我不看着些我怕他说了什么话惹怒了阿爷。”

其实她的潜意词不过是想说怕人欺负了薛庭儴,在场之人谁听不出来。

薛老爷子瞪着她,他现在真怀疑这一切都是这个丫头片子弄出来。狗儿那孩子他知道,是个闷葫芦,怎么早不去坟前哭诉晚不去,偏偏赶着这个时候去。

想着以前这丫头做出种种的忤逆事情,薛老爷子心中阵阵厌恶感。可他也清楚现在不是迁怒的时候,而是该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你既然想听着,那就听着。”口气与以往没差别,可任谁都听出了其声音中的不满。

招儿浑当听不出来,在一旁站下。

见此,孙氏也忙拽着薛青槐不走了。

“既然招儿都留下了,咱们也留下听听吧。”她陪着笑。

薛老爷子顿时被气得不轻:“既然想听,就留下来听。”

于是所有人都留下了,包括四岁的毛蛋,甚至灶房里忙着的周氏,也借着擦桌子的幌子,留下没走了。

偌大的堂屋,只方桌上点了一盏油灯。灯芯跳跃,影影绰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薛老爷子。可他却突然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他目光沉沉地在所有人的脸上环视了一下,最后落在薛庭儴的脸上。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说说前阵子老大说要送孩子去镇上学馆的事。”

招儿莫名有些紧张,忍不住看了一眼薛庭儴,又去看薛老爷子。

大房两口子心中一喜,他们就知道会是这件事,也不枉他们忍气吞声多日。

薛青山面上难掩喜色,他目光悲天怜悯地看了薛庭儴一眼,又去看了看其他人,最终还是落在薛庭儴的身上。

“狗儿啊,别气馁。你比你俊才哥还是要差了不少,跟着大伯再学两年,到时候家里也送你去镇上念书。”

这种口气在这种时候实在有些太刺人了,招儿嘴角挂着冷笑,就想说些什么,哪知却被薛庭儴拉了一把。

薛青山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中暗讽,这丫头片子再难缠又怎样,也就只能在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上给人为难,逢上大事还是什么作用也不起。他皮笑肉不笑的,又对招儿道:“招儿啊,你也别气,大伯知道你是个心气儿高的,可心气儿高也不能当饭吃,你说是不是?”

屋里没人做声。

就在这时,薛老爷子突然气急败坏道:“老大,你说什么!”

薛青山不以为然:“爹,我这不是在劝狗儿别灰心丧气……”

薛老爷子的胡子都气抖了,拿着烟锅指着他:“用得着你劝,要去镇上念书的不是俊才,是狗子!”

这话一出,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屋里先是寂静了一瞬,很快赵氏略微有些尖的声音就打破了安静。

“老头子,你说啥呢,什么叫做要去镇上念书的不是俊才?”

薛青山也道:“爹,你是不是糊涂说错人了。”

“你爹没老糊涂,也没说错话,去镇上念书的是狗子,不是俊才!”

说完这句话,薛老爷子仿若失去了所有精神气儿一般,就再也不说话了,一屋子人的眼神来回不停地在薛庭儴和薛俊才脸上看着,满脸都是讶异。

薛青山的笑容崩裂,杨氏一脸惊疑。

薛俊才涨红了俊秀的脸蛋,“阿爷……”

薛老爷子疲惫地挥挥手:“好了,都回屋去。”

话都说成这般模样,大家也就只能走了,倒是大房一家人还是留着没走。

众人刚走出正房,就听里面吵了起来。

“老头子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要去镇上念书的是狗子,不是我俊才!”

是赵氏的声音。

还有薛青山,其中夹杂着杨氏的委屈而尖锐的哭声,及薛老爷子充满疲惫的解释声。

一个屋檐下,哪里藏得住什么秘密,所以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

次日一大早,该起的都起了。

不过精神都不怎么好,看得出是夜里都没怎么睡。尤其是杨氏,眼睛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哭的。

薛青山眼里也充满了红血丝,时不时看向招儿和薛庭儴的眼神阴测测的,却又不知为何什么也没说。

气氛十分压抑,没有人说话,明明所有人都在,也都有条不紊地在做着手里的事,院子里却出奇的安静。

吃罢早饭,薛老爷子就拿了锄头打算下地,薛青柏和薛青槐也没敢耽误,一个去把牛牵了出来,一个扛起铁犁,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薛青山也没再家里待着,随后也出了门,却不知去哪儿了。

不同于薛家其他人,招儿可是十分高兴。

打从昨晚上她从薛庭儴口中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就陷入不可抑制的兴奋之中。别说她幸灾乐祸,在她心里本该就是小男人去,她正为了手里没钱发愁着,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无异于天降大喜。

知道去学馆里念书的学童都特别讲究,她特意把一块儿压箱底许久的蓝布找了出来。这还是裘氏当年的嫁妆,裘氏给了招儿让她做衣裳,可惜她一直舍不得,如今拿来给薛庭儴做书囊正好。

她把布裁了,就穿针引线开始缝着,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和薛庭儴说话。就在这时,门帘子突然被人掀了开。

是大房的二小子薛有才。

薛有才今年才七岁,却是生得胖墩墩的,看得出是个被宠坏了的。他进来后就对薛庭儴骂道:“就你这样的,还跟我大哥抢东西,跟狗用一样的名字的,你也没比狗聪明到哪儿去。”

这孩子说话嘴可真毒,也是被大房两口子惯的,又素来在家里是个小霸王,浑得人神共愤。早几年就见了苗头,可惜杨氏一直护着,说他还小不懂事,这两年倒是长大了,可惜依旧不懂事。

招儿可不吃他这套,若论这家里谁揍过薛有才,那就非她莫属了。薛有才怕她,却又记恨她,她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还不待她说话,薛有才突然将手里的一包东西砸了过来。劈头盖脸的,砸得人生疼,其中还散发着奇怪的臭味。

招儿被砸了两下,下意识去躲,又想着炕上的薛庭儴,背过身去护他。薛庭儴没有防备,被她抱了个正着,明明不合时宜,他却又觉得脸红心跳。

好不容易等这一波过去,招儿这才松开手,薛有才已经跑了,而被他用来砸他们的东西竟然是晒干了的牛屎。

招儿被恶心得不轻,拔脚就追了出去。

她在院门口拦下薛有才,二话没说拽住他衣领子,抄起旁边墙角的一根树枝往他身上抽。

“三天不打你,你都敢上房子揭瓦了……”

薛有才挣着想跑没跑掉,被招儿抽得生疼。他嘴里哭喊着,一面就往地上坐去,顺势躺倒在地上。

这一看就是幼童们惯用耍赖皮的姿势。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屋里的人都被惊了出来。

赵氏一见着薛有才被招儿打,就炸了:“谁让你打我孙子的,快住手!”

招儿不理她,骂道:“以后还敢不敢了?什么不学你学人扔牛屎!话倒是说得挺恶毒,哪个教你这么说话的,今儿不把话说清楚,我不光打你,我等会儿还带你上河里去洗洗嘴……”

杨氏也出来了,她尖叫一声:“王招儿,你疯了,你竟然敢打俊才!”

“大伯母你怎么不看看他到底干了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学那有的妇人口出污言秽语,还往人身上扔牛屎。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二哥有名字,叫薛庭儴,以后再敢给我说狗不狗的,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薛有才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可惜没有一个人能上来救他。赵氏气得直跳脚,杨氏倒想上来制止招儿,却被黑子给拦住了。

这黑子你平时看它蔫头耷脑的,一点儿都不精神,往人面前一拦,嗓子发出低吼警告,锋利的牙齿也露了出来,杨氏并不怀疑她若是敢上前,这狗会扑上来给她一口。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诧异声:“你们这是在做甚?”

却是薛青山从外面回来了,与其一同的不光有薛族长和郑里正,另还有五六个年过半百的村民。

见家里闹成这样,薛青山先是诧异,旋即露出一抹苦笑,对身旁的人道:“外面人如何说是道非且就不提了,只说刻薄狗子这一样,却是万万没谁敢这么做的。这丫头素来是个泼辣的,动不动就在家里闹腾,若真有人刻薄,还不是早就闹得不可开交。”

这话说得可就让人莫名其妙了,不过招儿可不是任人污蔑的主儿,当即反驳回去:“大伯,你这话说得可就有些污蔑人了。我寻常在家中可从来尊敬长辈,没有什么闹腾不闹腾之言。今天打这小子,也是有原因的,他竟然骂……”

话说到这里,被杨氏打断。

她一副着急心疼的模样走过来,从招儿手里抢过薛有才抱着哭道:“他才多大,你多大了?他这年纪正是不懂事的时候,你还和他计较了……”

杨氏呜呜的哭着,一副包含委屈无奈的样子,薛青山也在旁边长吁短叹,招儿再不知这两口子在演什么,该完了。

她小脸急得通红正想再解释,这时从屋里出来的薛庭儴一把将她拉住。

他往前两步,站到招儿身前,先恭恭敬敬的唤了薛族长、郑里正以及那几位村民。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作为一个晚辈,这些都是他的长辈。

应有的礼数走过后,他才对杨氏解释道:“还望大伯母莫生气,招儿也是一时冲动,她是见才小子骂我与狗同名,又往我身上扔了很多牛粪,才会一时气急打了才小子。”

薛庭儴这一番行举,首先就给了人很好的印象。读书人嘛,就该温文有礼。再来也借用道歉的空档,将事情来龙去脉用两句话点明。

招儿并不傻,她错就错在急于想解释清楚一切,不免赘言,而薛庭儴却是只说重点,其他不提。

且说话极有方式,稚童顽皮乃属正常,可顽皮到侮辱人是狗,那就值得酌量了,更不用说还往薛庭儴这个做兄长的身上扔牛屎。同时也是替招儿解释了,她为何会如此冲动打了才小子。

果然,薛族长这些人听了这话,再见薛庭儴消瘦的脸上隐忍的表情,就不免偏向了他这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大房准备出啥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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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小仙女的雷,太破费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薛青山的脸色有些难看,同时心中也有些诧异。

他这侄儿从来寡言少语,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他就是算准了二房这两个小的性子,才会演了这么一出。

不过他到底比薛庭儴活得年长,自然不会忘了做表面功夫。

他叹了一口气:“才小子被他娘宠坏了,也是我这做大伯的管教无方,大伯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薛庭儴忙避让开,道:“大伯快别这么说,庭儿乃是晚辈,受之不起。”

“庭儿?没想到你倒是给自己取了个名字。”薛青山失笑,也是想点出薛庭儴其名不正,没有表面上如此懂事知礼。

一般名字都是长者赐,而不该是小辈儿自己随便取一个,若是普通村民也就罢,可薛庭儴乃是读书人,读书人自该懂礼守礼,是礼都不守,这书也白读了。

薛庭儴心中通透至极,明白大伯这是何意,他哂笑一下,道:“当年爹还在世时,便求阿爷和大伯帮我取一名,大伯以贱名方才好养活拒之。如今庭儿也十四了,哪能一直用乳名,遂自己胡乱取了一个。”

此言一出,薛青山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薛庭儴这明显就是在说,他一个做大伯的竟不愿为之取名,有刻意贬低之意。毕竟既已蒙学,可万万不该没有名字,

他笑得勉强,解释道:“大伯这不是见你身子骨素来不好,想待你成年再为你取名。你即不能理解这片苦心,若不大伯现在替你取一个?”

说着,他不待薛庭儴答允,便长吁短叹地做惆怅模样,道:“你打小生下来就体弱,你爹在世时希望你能多福多寿,大伯便为你取名福寿,你看如何?”

这名取得可真是随意,一点都对不起薛青山这余庆村唯一的童生之名。

薛庭儴犹豫了一下,才拒道:“还是不了大伯,庭儿的名字已经定下,之前也去坟前告知了爹娘,万万没有再改之礼。”

此话也是点明了他为何不年不节的去了趟坟地,打从薛庭儴见薛青山请了这么多人来,又闹了这么一场,就心知对方定有所图。

且不论他图什么,他只管将可能会被对方拿来做文章的路都堵死了,剩下且静观其变。

果然,旁边薛族长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之前他一直以为此事乃是二房这孩子故意为之,就是为了与俊才争抢去清河学馆读书的机会。这趟而来见这少年温文有礼,不卑不亢,薛族长虽没有功名在身,但也是识的几个字,又当族长多年,看人的眼光自然不差。

他十分诧异,因为狗子这孩子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但对其印象并不深刻,仅有的观感就是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少年。如今看来,此子倒是成长得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可再出乎意料,薛族长也没忘自己这趟而来是做什么。

仅只是一面的好感,还不足以让他动摇已经做下的决定。俊才那孩子他曾托人考验过,学问上超过他家两个孙子许多,若说余庆村下一个童生会是何人,薛族长觉得薛俊才可能性最大。

说不定不止是童生,而是秀才。

两个未来的秀才苗子,和一个还不知深浅的少年,薛族长自然知道这选择题该如何做。

不过之前打算在一旁帮腔的念头却是打消了,若是薛青山连个小孩子都应付不了,也不值得他对其看重。

薛青山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薛族长心思。在他眼里,这个老不死的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受着他给族里带来的好处,却从不知给他点好。

哪个宗族若是有个族学,族中不补贴一二的。反倒是他成天白干活儿,每次都是族里某家随便拎一些粮食来,族长就把他叫过去,让把人给收下。

慷他人之慨,费别姓之财,于人为不情,于己甚无谓乎!

薛青山心里冷笑,面上却做恭请状,将薛族长郑里正等一众人都请进了屋。

薛族长和郑里正盘膝坐在炕上,一左一右,其他人则是坐在下面的凳子上。杨氏和周氏忙里忙外倒茶,连薛桃儿都被使去叫薛老爷子赶紧家来。

薛族长和郑里正都有抽旱烟的习惯,坐下就把旱烟袋拿了出来。

薛青山忙从他娘赵氏手里接过一袋烟叶,边给两位上烟,边道:“这是我爹自己种的,平时可宝贝了,堂伯和里正叔尝尝。”

“你爹种的烟丝是好,就是太少了。”点着后,郑里正深吸了一口,笑着说道。

薛青山答:“若是里正叔喜欢,待会儿走时我跟您装一些,您别嫌弃就成。”

这都是客套话,大家彼此心里都有数,郑里正笑着点点头,就直奔主题:“山子这趟请我们几个老家伙过来,是打算作甚?”

看着郑里正含笑的脸,薛青山在心里骂了两句老狐狸。

事情会闹成这样,这姓郑的要在里面没做什么,他是万万不信的。可恰恰是如此,今日他才会连郑里正都请了来,毕竟他是余庆村的里正,又姓郑,也免得被人说是包庇。

包括今日在场的几个村民,薛青山都是琢磨着请的,郑姓的有,薛姓的也有,还有两个是村里杂姓的人家,但都是在村里人缘好的。

“是有一件事需要几位长辈做主,还是等一下我爹,他在地里,马上就回了。”

正说着薛老爷子,他人就回来了,进来后又是一阵寒暄,才坐下来切入正题。

“这事说起来也惭愧,最近我家的一些事让大家都见笑了。”

一听是这话开头,除了薛族长和郑里正,在座之人不免都有些局促,毕竟这都是别人的家事,虽然这家事闹到人面上来了,可私底下议论,和拿到台面上讲是两码事。

“其实说白了,都是穷给闹的。换着咱家以前的光景,咋都不至于这样,送了一个娃儿,另一个娃儿不送。”

一个也是姓薛的,和薛老爷子是同辈人,名叫薛连合的老汉,叹了一口气:“连兴,别这么说,你家也是难。”

薛老爷子苦笑着叹了一口气:“难啊,谁人不难,这光堂都是表面上的。可再难,想娃儿有出息就得供,可供谁不供谁,不就成了一个难题了。”

他哆嗦着手从腰间摸出旱烟袋,点燃了吸了一口,才又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了哪一个都让我心疼。其实这事去年就说上了,我一直拖着没办,就是怕娃儿心里难受。咱这种庄户人家供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家里好不容易把山子给供了出来,虽他不争气考了几次都没考上,可到底还是为村里为咱们大伙儿做了些事的。

“这么些年咱家在村里为人处事,大伙儿都是看在眼里的,远的就不提,就说山子那私塾,只要是村里人,家里不宽裕,束脩迟点甚至少点儿,咱家从来不提。为啥?就是因为咱乡下人讨生活不易,脸朝黄土背朝天,老天爷稍微不给脸,一家老小就闹饥荒,累了一年到头儿有些连税子都不够交。

“其实说了不怕几位老哥老弟们笑,我当年拼了命供山子念书,就是想着若是真能考中了,给家里免点儿税子都行。”

这一番话点到即止,看似都是轻飘飘的说了几句,就没有再深入了,却是说得众人心里五味杂全。

薛老爷子说得都是实话,还是切合人实际的实话,就是如此才格外让人复杂。

终于有人站出来为之前那事说话了,“连兴老哥,你快别说了,你的为人咱还信不过?村里有人乱传的时候,咱就跟家里孩子都说了,连兴老哥不是那种人。当爷爷的,还有不疼孙儿的。”

“是啊是啊,都能理解的,谁不难呢。”

眼见都在附和薛老爷子说话,只有郑姓的还没吱声,郑里正目光闪了闪,笑着道:“山子为咱村里做出的贡献,村里大伙儿都看着呢,都晓得山子仁义,人也本分为大伙儿着想。只是有一句话,不知我这当长辈的该不该讲。”

“里正叔,你是咱们村的里正,没有什么不当讲的。”

郑里正点了点头:“按理说,这是你家的事,不该我这个外人插嘴的。可连兴之前也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忽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山子,你别忘了你家老二咋没的,咱们在座的都能理解,是因为咱们活了几十年,一辈子风风雨雨啥没见过,就怕外人不能理解啊。”

这话让薛青山面色当场难看起来,可他既然能安排这一场,就不是没有应对之策。

他当即道:“里正叔说得有理,所以我跟我爹商量了一下,打算给两个娃儿一个机会。让两人比一场,优者入学,不成的再跟我在家里学两年,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