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她承认背着招儿怂恿着侄儿出头,让带着她家做买卖是她不对。可既然开了这个口,孙氏就没打算半途而废,昨儿她想了一晚上,还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没人嫌银子扎手,种地能赚几个钱,她还想送毛蛋去念书,念书有多花钱,薛俊才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说完后便紧紧盯着招儿看。

招儿的脸色很严肃,孙氏心想莫怕这事成不了,这开头就不怎么顺遂,哪知招儿却是点点头,道:“行,等中午四叔从地里回来了,你让他来找我。”

明明招儿是晚辈,自己还是长辈,孙氏却是点头如捣蒜,浑然没觉得招儿说让薛青槐来找她有什么不对。

*

招儿一大早起来,就把昨儿买的的猪蹄给剁了。

蹄髈拿来红烧,先焯水捞出用水冲掉上面的血沫,油锅放糖用小火把糖炒成糖浆,下蹄髈翻炒,加酒加酱油上色,再放上葱姜蒜等佐料翻炒几下,加水漫过蹄髈小火焖着。

剔出来的猪腿骨也让她炖上了,炖之前把骨头砸开,丢几片大姜和葱,再放俩八角桂皮。

用瓦锅炖,香!

这两个菜都是耗时间的,所以招儿把灶膛的火捅成小火,就丢在那里没管了。

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招儿才去厨房炒了两个素菜。

她还是像昨天那样,给正房那边送了些。

也不多,就够老两口吃的样子。招儿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不过如今毕竟还在一处吃饭,又没分开住,当小辈的背地里开小灶,不给长辈送总是说不过去。

饭菜都在炕桌上摆好了,招儿早就看见薛青槐回来了,和孙氏关在屋里也不知说啥。她隔着窗子往外招呼了声孙氏,不多时薛青槐就收拾干净过来了。

人刚进屋,就在说这事就当没提过。薛青槐之前跟孙氏在屋里吵了几句,不是招儿这边还等着,恐怕这会儿还没完。

“四叔你坐,咱们先吃着,边吃边说。”

“四叔哪有脸吃你家的饭,你们别听你四婶的,她这人掉进钱眼里就出不来了。”

“还是先坐下吃吧,难道我和狗儿留四叔吃顿饭还留不住?”

见此,薛青槐只能在炕上坐了下来。

整个薛家若论灶上功夫最好的,还当是招儿。薛家公认的好,尤其在做菜上,不过招儿平时很少下厨。

招儿还准备了酒,薛青槐夹了筷子焖得又软又烂的蹄髈,又咂了口酒,才道:“招儿这蹄髈做得地道,酥烂不肥腻。”

招儿笑了笑,也给薛庭儴夹了一筷子,让他多吃些,这些本来就是做了给他补身子的。

“还是那话,你的买卖四叔不搀和,瞅着侄儿侄女做点买卖赚了钱,就仗着情分往里头搀一脚。这叫什么了?你们别理你四婶,她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尽喜欢胡乱插嘴。”

招儿抿嘴笑着听薛青槐说,直到他不说了,她才道:“其实四叔,我答应这事还真不是碍着情分,不过是我有些别的想法,可只凭着我和姜武,人手实在不充足。你也知道我这生意的来历,钱是很好挣,但做不了长久。这几日在外面四处跑的时候,我就寻思着,既然咱们卖这种衣裳能挣钱,那能不能自己进了布匹做成成衣四处兜售?”

“自己做?”

招儿点点头:“当铺的这些衣裳毕竟数量有限,可咱们自己做就不一样了。我算了笔账,一匹普通的染色棉布按市价折算300文左右,一匹布大约能做五身衣裳,也就说一身衣裳大约得50、60文不等。可这是市价,实际上咱们如果多进一些布料,价格会比市价低三成左右的样子。进的越多,价钱越便宜,而咱们从中能赚取的差价也就越多。”

这种简单的账薛青槐也会算,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问:“可是买了布回来还加工成衣,这其中得算工钱,另外找谁做?尺寸如何?这些都是酌量的。”

一听这话,招儿笑了笑道:“我这阵子在外面跑也不是白跑的,咱们所穿的衣裳本就宽大,大一些小一些都能穿,只要不是相差太多。女子的体格左不过不会超出一个范围,咱们可以在这个范围中选两个适合的尺寸。至于男子就要多挑几个尺寸了,一般这种买回去,就算的大了,自己改改也不算麻烦。”

“可你那衣裳好卖,就是因为布料不是普通货,如果换成普通货,大抵很多人就不会考虑买成衣,而是自己买布回家做了。”这就是一般穷苦人家极少买成衣,而都是买了布回去做的主要原因所在。

“所以咱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便宜布源,以量取胜,让我们的成衣一定比大伙儿自己做了便宜,才会有人来买我们的。我觉得这其中可利用的地方太多了,获利也很大,就是需方方面面都计算到。至于人工就更容易了,咱们村哪家妇人不会做衣裳?出一些微薄的工钱,多的是人愿意给咱们做。”这些招儿早在之前从绣坊找了布,分下去找人做荷包的时候就知道。

薛青槐没有再说话,一小口一小口的砸着碗里的酒,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才道:“行,你打算怎么做?本钱多的出不了,几两还是有的。另外你四叔还有一把子力气,都能帮上忙。”

招儿要的正是这些,不过关于薛青槐,她还另有想法。

之后她将每次去各村卖衣裳,总是换到粮食鸡蛋之类的物什说了一遍。又道:“四叔,你应该知道我以前做过收菜往镇上卖的活儿,其实我那时候就有一个想法。咱们这镇上富户人家也不少,更不用说还有些酒楼、酒肆之类,这种卖吃食的铺子了。这些地方都需要各种吃食,而吃食从哪里来,不外乎这附近各个村子里。当然再稀罕的一些吃食,那就要从外面运过来,可到底普通吃食占了多数。

“咱们都是乡下人,知道乡下人进一趟镇不容易,平时还有那么多农活,一点子东西去一趟镇上也不划算。我之前就想,若是哪天我手里有了本钱有了人手,就专门干这种从各村收东西往镇上往县里卖的活计,一定能挣大钱。”

若说做成衣,薛青槐还是个门外汉,听起来说起来都有些犹犹豫豫的,不外乎是因为不懂,也不确定。可说起这些,薛青槐可是门清。

他眼睛当即亮了起来,道:“招儿啊,你说你这脑袋是咋想的,什么东西都能让你想出些不一样的路数。若说做成衣,四叔还有些犹豫,可若说做这个,四叔觉得这个可以做!”

招儿笑了起来:“四叔也觉得能做?咱们现在手里本钱到底太少,做成衣本钱大,小打小闹可不成。所以我就想先做这个,至于成衣可以捎带着慢慢来,先积累一些本钱,然后咱们再来笔大的。”

之后,两人边吃边谈其中的一些补充细节,因为还缺了最重要的一环,只能说好晚上把姜武叫过来再细说。

薛庭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在招儿和姜武之间安插个人,竟会发展成这样。

果然有些事情总是逃不过他应有的轨迹,诚如他进学读书,诚如在那梦里招儿做生意。

不过比起梦里的那个他,倔强、霸道、敏感,不懂得退让容忍,只是一味的不想让招儿做生意,不想招儿和姜武接触,觉得她做生意损坏了自己的颜面,让自己为人所嘲笑。现在的他学会了迂回和按捺,同时也因为心境不同,他看得比梦里的那个他更为清晰一些。

招儿也许爱财,可她爱得更多却是这其中的乐趣。

他能看出当她谈论到这一切时,眼中的光芒,那是出现在他梦里最多的光芒。灿若星子,绚丽夺目,惑人心魂。

他想起那个梦里,两人曾爆发出来最激烈的那次争吵。

为了不让弘儿有个做商人的娘,她选择了隐退,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他用尽办法也没能让她开心,又多思多疑以为她是不是还想着姜武,刚好正赶上他进京赶考,两人就此别离。

自此天人永隔,而那副模样成了她在他记忆中最后的画像,甚至成为他之后夜夜摆脱不掉的梦魇。

也许,他不该为了世俗眼光,为了他可笑的自尊心,扼杀她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五点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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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小仙女的雷,么么哒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晚上, 招儿做了一桌好菜, 招待姜武和薛青槐。

因为是谈正事,孙氏和毛蛋并没有来,而是在正房那边吃饭。

饭桌上, 赵氏瞅了瞅孙氏, 道:“老四这中午晚上都钻在二房屋里作甚,饭都不吃了?”

孙氏笑着遮掩:“还不是招儿说要谢谢姜武, 想请他吃顿饭。可二房又没有能陪着喝酒的人, 就叫了他四叔过去陪着。”

“一个长辈陪晚辈喝酒?”杨氏插了一句。孙氏能骗得过被人骗不过她,肯定有什么猫腻。

“哎哟,瞧瞧大嫂这说的, 咱家里又不是规矩大的人家,不过是吃顿饭应付下场面, 咋就扯到长辈陪晚辈喝酒了?姜武给二房帮了多大的忙, 狗儿这来来回回从镇上到村里,还不提平常其他时候了,请人家来吃顿饭也是应该的啊。”

杨氏不甘心道:“就算请也应该摆到正房来, 不把咱爹咱娘, 还有咱这一大家子人放眼里了?!”

孙氏心里很烦杨氏的追问不休,若说以前她还忌惮杨氏几分,但如今分了家, 她可就没那么多忌惮了。

她撇着嘴冷笑:“咱家又不是没留过姜武吃饭, 他几次答应过?姜家人为啥不留咱家吃饭, 大哥大嫂心里没数?再说了, 大嫂愿意掏钱买肉买酒请人吃饭?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这就去叫姜武和槐哥回来!”

这话说得可戳心窝子,自打姜海和薛青山大闹过一次,两家人便生分了。姜家本来看的就是老二薛青松的交情,自那以后姜家人就不怎么来薛家了,顶多姜武偶尔来一来。每次薛老爷子留饭,他也从来不应。

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不说破罢了。更不用说孙氏还拿话塞杨氏,让她掏钱买肉买酒,杨氏敢接这茬才出了鬼。

之前中午吃饭的时候,薛俊才跟家里说学馆的先生马上要过寿,按规矩做学生理应前去贺寿。他跟同窗打听过,先生不收贺礼只收贺仪,一两起步,多少看心意。

都多少看心意了,还说一两起步,也就是说至少要送一两银子。

大房两口子还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哪怕是当初薛青山也顶多是送送节礼什么的,如今这学馆里的先生都学会拿做寿来捞银子了。可又不敢说真不给,不把先生哄好,若是先生给薛俊才穿小鞋怎么办?多的银子都出了,这些小钱可省不得。过寿嘛,顶多就这一次,难道还能过几次寿不成?

大房两口子手里可没钱,只能找老两口。这不,赵氏听说后,骂那先生死要钱,本来大房两口子还想背着人,这下全家人都知道了。

别说杨氏手里没钱,就算有钱她也不敢说拿出来买肉买酒,这不是明摆着坑老两口的钱,自己的银子攒那里不花。

杨氏被堵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想走不敢走,想留下不来台,幸好赵氏给她解了围。

“吵什么吵,还吃不吃饭了!”

当即,都不说话了,只是埋头吃饭。

*

与此同时,二房屋里酒菜正酣。

余庆村这地方冷,过冬的时候难免靠酒取暖,所以男女老少都能喝点儿,就看喝多少。

姜武劝了几句,招儿就给自己碗里斟了些酒,也就小半碗的样子。

三人一面说话,一面吃菜喝酒。其实也就薛青槐和姜武喝得多,招儿顶多也就是啜个一两口。而薛庭儴吃完饭,就下了桌,说是去炕上看书,实则注意力都放在这边。

一顿饭吃完,事情也商量的差不多了。

初步商议是三家各出些银子算搭伙儿,生意都一起做,另外合伙出的银子再买一辆骡车。

这买骡车是薛庭儴建议的,本来车就要买,做他们这种买卖车时必备之物,如果仅仅是一辆骡车四处跑,也用不着搭伙儿了。

骡车里头最贵的就是牲口,一头成年的骡子差不多得二十多两,做车厢还得钱,所以初步三人估算的是入伙三十两银子。

招儿手里能拿出十五两,姜武出十两,剩下的五两由薛青槐出。这买卖毕竟是招儿牵头的,多出些银子也是应当。

至于盈利分配也商谈好了,从当铺里拿成衣卖是招儿的路子,做生意的法子也是她想来的,她占五成,剩下五成姜武占三成,薛青槐占两成。

本来薛青槐不打算要两成的,毕竟买卖路子都是别人的,人家做的正好,他插了进来,本钱他也出的最少。后来还是招儿说他十里八乡到处跑,认识的人面广,各村的情况都熟悉。姜武家里免不了有事,她还得照顾薛庭儴,以后出大力气的是他,理应多得一些,他才答应了下来。

薛青槐回了屋,招儿把姜武送出大门。

姜武因为喝了些酒,脸红彤彤的,眼睛也很亮。不知是喝酒的原因,还是月亮太亮的缘故。

“招儿……”

“姜武哥,你路上慢些走。若不,我让黑子送你回去?”姜武的酒量好,打猎的人酒量都好,因为寒冬腊月里若是进了山,猫在哪个山坳坳里等着猎物上钩,就得全靠酒扛着才不至于冻僵。

今晚姜武没喝多少,招儿也清楚他的酒量,所以才没打算送他。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他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她:“招儿我看你头上戴了根新簪子,啥时候买的,我咋没见过?”

招儿没料到姜武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笑着道:“是庭儿给买的,他最近抄书挣了些钱,不懂事瞎糟蹋钱拿去买了根簪子。”

姜武原本以为莫是招儿自己买的,她虽平时大大咧咧的,到底是个姑娘家,谁曾想竟是薛庭儴那小子买的。

他才多大,就能知道花钱给女人买簪子了?

姜武脸上的笑当即就僵住了,手忍不住伸进怀里,摸了摸那根他藏在怀里很久都没鼓起勇气拿出来的簪子。

簪子是银制的,花了姜武好几两银子。他知道簪子上的每一条花纹,搁在手心里摩挲过很多次,却总是犹犹豫豫不敢送出去,怕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抗拒,怕……

却没想到竟然被人抢了个先。

“庭儴都会给你买簪子戴了。”

“是啊,他现在懂事了很多。”

姜武看着她脸上的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他才挣几个钱啊,真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有那些钱攒着拿来买书多好。”

招儿嘴角不禁地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忍不住辩解道:“家里也不指望他挣钱,他好好读书就行了,就是一份心。”

那你刚才说人家不懂事瞎糟蹋钱?

其实招儿的这种心态很好理解,那大概就是自家的怎么说都可以,可换成别人就不准挑。

姜武知道招儿护薛庭儴,所以没敢再说,闭了嘴。

“那我回去了,明儿一早再来”

“嗯,谢谢你了姜武哥。”

因为中间插了这么一段,招儿也没再说送不送的话。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回了院子。而站在院中阴影处的薛庭儴,早就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回了屋。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姜武就赶着车来了。

吃过早饭,他和招儿、薛青槐一同将薛庭儴送去了学馆。

之后,他们则转头去买骡车。

作者有话要说:汗,临时有事要出门,所以这一章有点短。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毛八斗憋了整整一个上午。

期间, 孟先生在上面讲经义, 坐在旁边的他直拿眼睛瞅薛庭儴。直到钟响后先生离开,他忙就凑了过来。

“你快跟我说说……”

李大田从旁边扯了他一下,看了看四周道:“有什么事回号舍再说。”

毛八斗拽起薛庭儴就走, 李大田无奈地叹了口气, 帮着把条案收拾了下,又把自己的东西也收拾了, 叫陈坚一同回号舍。

两人进门时, 就听见毛八斗迫不及待的声音:“快,你快跟我说说,那天来的那人就是你的小未婚妻?”

薛庭儴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原来你匆忙将我拉出,就是为了问这个!”

“你不知我回去整整想了一日, 你那未婚妻为何穿了身男人衣裳, 跟她一同来接你的那男人是谁?我见那天你脸色不对?难道说——”

毛八斗面色惊恐起来,估计他那看过无数话本子的脑袋,已经根据仅有的所知, 编出了许多的故事。

薛庭儴又哪里知道他有这种本事, 还在想怎么说,就听他道:“难道说其实她不是你未婚妻,而是你嫂子, 那人是你哥, 你竟然……”

薛庭儴的脸当场就黑了, 毛八斗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也不知他想到什么了,竟是面带唏嘘之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到底有违伦常,你可千万要忍住啊,大兄弟。”

“去去去,你到底胡乱想些什么!那人是我们村里的,他爹跟我爹要好,招儿做买卖没有帮手,就找了他帮忙……”

无奈之下,薛庭儴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下。

他本是不想说太多,可这事情一环套一环实在太复杂,拔其萝卜带起泥,最后只能将自己的身世和招儿做买卖的一些事都和盘托出。

其实他也没想瞒毛八斗几人,长年累月下来,总会让他们知道的。

而毛八斗也跟着他的诉说,一面骂一面感慨薛青山两口子不是东西。

“这么说来,这个叫姜武的喜欢招儿姐,可招儿姐不知道。你也喜欢招儿姐,但招儿姐却拿你当弟弟看待?”

这大抵是薛庭儴平生最窘迫的时刻了,他僵着脸没有说话。

毛八斗一下接一下的砸着嘴。薛庭儴还是第一次这么想暴打一个人,恨不得将他扔出去。

“哎呀,我还当多大事呢。这事交给我,我保准从今以后招儿姐眼里只有你,看不进那叫劳什子姜武。”

薛庭儴用怀疑的眼神瞅他。

毛八斗激动起来:“你可别瞧不起我,我可是阅遍市面上所有话本子的人。说做学问我不中,但说起男女之情嘛……”他猥琐地嘿嘿笑了几声,拍了拍胸脯:“我绝对比你在行。”

“行了行了,庭儴你别听他瞎扯谈。”这时,李大田走过来:“他就是传说中那种说起来天下无敌,干起来有心无力的人。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因为邻家小草妹妹搬家了,半夜躲在被窝里哭鼻子的。”老实人李大田又说老实话了。

毛八斗被激得一蹦三尺高,面红耳赤,一副要跟李大田割袍断义的模样。

“好你个李大田,竟然瞧不起我,你们给我等着,我去去就来。”说完,他就宛如龙卷风似的跑了。

这一等就等到三人吃罢午饭,回号舍小憩了一刻钟,又起来读了两刻钟的书,毛八斗才从外面回来。

也不知他上哪儿去,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本就圆胖的身子凭空胖了一圈。若不是三人与他同号舍,还真察觉不出来。

他气喘吁吁,刚站定就端起方桌上的茶壶灌了两口,然后就开始解衣裳。

忠厚老实的李大田斥道:“枉你是个读书人,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竟然脱衣裳。”

“我呸你个李大田,你今天总跟我作对,我就脱,我就脱……”

就见这活宝三下两下把外衫扒了,还有一件外衫继续脱,最后才露出里面用乱七八糟布条绑在胸前和腰腹上的几册书。

怪不得说这小子凭空圆了些,原来竟是夹带了东西。

毛八斗开始从身上往外拽书,盘膝坐在条案后的几人就见一本两本三四本,毛八斗竟是足足从身上解下了十二本册子。

他拿手在那摞书上拍了拍,才把身上的布条扯下来扔在地上,一面穿着衣裳,一面道:“这可是我的珍藏版,从来不外借的。庭儴,这是看咱俩兄弟情深,就借你一观。”

薛庭儴被他这一出弄糊涂了,还是李大田给他解了惑:“八斗,你不要命了,竟把这么多话本子夹带进来,你忘了馆主是怎么跟你说的!”

毛八斗浑不在意挥挥手:“没啥,这号舍就咱们四个,你不说我不说都不说,谁能知道!”

就在这时,外面响了钟。

毛八斗抱起话本子,爬上铺往柜子里塞。可他柜子里实在太乱了,穿过的足袜和衣裳堆了一堆,最后只能塞进其他三人的柜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