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坑人
林初彤似乎也被蒋笑灵这突然直上的“一千两”惊讶到，一时间竟是沉默起来，如同在思索着什么。
见状，蒋笑灵总算是暗自松了口气，只当林初彤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更多银子，所以不敢再开口叫价。
想到自己总算能出口恶气，她便忍不住得意地催促道：“怎么样，一千两银子你还跟不跟我争？价高者得，这是你说的，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林初彤见状，倒也没半点不悦，反倒略显些无奈地看了看身旁的宛如。
“真没想到，这样一套头面竟然开到一千两的高价，你说到底到底还要不要呢？”
她的声音不算太大，却足够让众人都听入耳中。
宛如没来得及回应，蒋笑灵便径直笑起来。
“装模做样，买不起便买不起，用得着跟个奴婢商量？”她毫不客气地嘲讽，心中憋足了的恶气可算是有了发泄之处。
但林初彤依然淡定得紧，既不回应亦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自是继续自顾自地朝宛如说道：“你若实在喜欢，我便继续叫价，贵点便贵点。”
这语气说得很平实，但话中的意思却相当霸气，再贵也无妨，她没有买不买得起的顾忌，只看喜欢不喜欢。
宛如却比旁人听出了更多的真相，到了这个份上，小姐摆明了是挖完坑准备抽身而退。
价格抬到这个程度的确差不多了，一千两银子应该是那女人的极限，她们又不傻，自然不会再加。
哈哈，宛如心中暗爽无比，自家小姐就是聪明，三两下便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主拐到了坑里，对方到现在非但一点都没察觉，还自以为打压到了她们，想想都傻得可爱！
“奴婢知道小姐待我好，东西我的确喜欢，可要是花近十倍的价格那就太不值当。奴婢不要了，多谢小姐。”宛如也是一脸镇定地接过话，坦然表态。
林初彤听罢很是随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这个就不要了，等过几天得空时，再帮你挑套更好的作为补偿。”
“奴婢谢小姐赏！”宛如欢喜谢恩，一脸的喜气洋洋全然发自心底。
主仆两众目睽睽下三两言敲定了结果，全然不在意旁人做何想。
而琳琅阁的那名伙计则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大声宣布那一套梅花款的红宝石头面最终由蒋笑灵以一千两的价格买下，再无争议。
所有人却终于恍然大悟，关注的重点并不是谁抢赢了谁，而是林初彤想买那套头面，仅仅只是用来赏给贴身婢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云三少的表妹最终岂不是花了一千两银子跟个奴婢争东西，输赢都是个笑话呀！
“荒唐！”
蒋笑灵此刻已然恼羞成怒，全然没有半点争赢的喜悦，她大声的朝林初彤斥责道：“输了便找这样的借口推说东西原是要买给区区一名奴婢的，你是想用个贱婢来羞辱我吗？”
她终于醒悟过来，自己明显是被这对主仆给耍了。
她们故意把价抬高坑她买下，最后还要狠狠地打她的脸，告诉她费尽心思只不过是在跟个奴才争东西罢了。
“咦，你又想多了，我家小姐可从来就没说过这套头面买下是给她自个用的，更没逼着你跟我们争抢！一切不都是你自己强行要求的吗？”
宛如理直气壮地回驳：“况且，我家小姐身上随便一件首饰便比那一整套不知贵多少，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普通成色的红宝石头面？我家小姐待我们下人向来宽厚，见我喜欢便打算买给我，不过我也不跟你争，现在一千两银子东西归你了。”
蒋笑灵被呛得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出，而琳琅阁里围观之人则忍不住偷笑起来。
那青衣少女身上的首饰的的确确都不是凡品，照这般看来的确是不可能自降身份用那般普通成色的红宝石饰物。
啧啧，这反转真是够戏剧化，莫说蒋笑灵，就连云允梁的脸都跟着被丢了个干净。
“没错，先前这位小姐的确有问过她的婢女喜不喜欢那套头面，说喜欢便买下就是。当时我正好在边上听到了。这家婢女有福气呀，跟了个这么大方的主子。”
还有人感慨地补刀，声音不大却让琳琅阁里看热闹的一众人等都听了个清楚。
蒋笑灵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般，血气上涌险些一口气栽倒下去。
这对该死的主仆分明就是故意设局坑她，把她当成猴子一般耍得团团转，真是岂有此理！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般羞辱我、坑害我？”
她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一时间整个人都快要崩溃掉。
但她压根就没想过，所有的一切本就是她挑起来的，自己作死旁人当真拦都拦不住。
“够了，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好意思胡乱责怪别人？”
云允梁终于忍无可忍，朝着已然不可理喻地蒋笑灵警告道：“既然东西买下了，便莫再胡闹，否则这一千两银子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蒋笑灵颜面扫地，但听说这一千两不必她出，纵然再悲愤却也只得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暂时不敢再惹火云允梁。
不论表哥是出于什么心理，既然愿意替她付银子便说明是在意她的，之所以当众斥责于她，兴许只是怕她太过失态，不想影响到云家颜面，做给外人看看罢了。
想到这，她的心多多少少好受了一点，但却更加将所有憎恨全都归结到林初彤的身上。
“这位姑娘，实在抱歉，都怪在下表妹任性才会给你们惹来这些麻烦。”
很快，云允梁便再次看向林初彤：“为表歉意，还请姑娘的婢女重新挑选一套喜欢的头面，算是在下代表妹做出的补偿，还请姑娘见谅。”
“补偿不必，我不缺那点银子。”林初彤的目光淡漠地扫过云允梁：“公子倒是得好好管束一下令表妹，毕竟这京城里头并不是谁都跟我一般好说话。”
第三十九章 死心榻地
扔下那句话后，林初彤再没半点兴致逗留，径直带着宛如转身离去。
眼见林初彤连云三少这样的少年英才都毫不放在心上，众人自是嘘唏不已各有所思。
直到那道背景彻底消失不见，云允梁这才回过神来。
对于刚才青衣少女的疏离与漠视，他竟一点都不生气，反倒因为连对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一时间心中若有所失。
他下意识地想要追出去，却被人给拉住。
“表哥…”
蒋笑灵一脸小心翼翼地轻唤着，似乎生怕云允梁就这般扔下她自个走了。
这会冷静下来，她亦不由得冷汗直冒，反悔不已。
被人算计狠狠坑了一把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激动之中全然忘了形，只怕已经极大的影响到云允梁对她的印象。
“你回去吧，再有下次，我是不会再理的！”
云允梁心中生出一股厌恶，冷着脸甩开了蒋笑灵拉扯的手。
若非今日答应了蒋笑灵可任由她在这琳琅阁里挑一样做为生日礼物，同时又不想让这个女人拖累了云府的名声，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背下一千两当这冤大头。
银钱还算小事，最主要的是这个女人着实让他觉得丢尽颜面，除了一张脸还过得去，没想到竟是半点脑子都没有，唯独平日在他面前倒是挺会演戏。
交代仆从留下处理善后，云允梁也没再逗留，更没理会蒋笑灵，径直抬步走人。
只可惜，等他快步行至大街上时，林初彤主仆早就人去车空，半丝踪迹都没处可寻。
无精打采地回到云府，云允梁一进门便直接被他的母亲派人叫了过去。
“梁儿，三天后林家那个小丫头会去镇江寺替她祖母进香祈福，到时你也去一趟借这个机会让她认识你。”
云大奶奶端坐在那，朝着最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交代道：“长顺见过那林初彤，到时他会做你的贴身小厮帮你认人、安排好一切。”
听到这话，云允梁顿时拉下了脸，极为不悦地说道：“母亲，儿子为何非得娶林家的女儿？她的情况我早让人打听清楚，不过是个长得漂亮点的草包，其他根本一无是处，哪里配得上我正妻之名！”
无怪云允梁心头不快，他是京城公认的天之骄子，去年便高中举人，如此年轻从出身到才貌皆无可挑剔，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
偏偏父母亲不知为何就是认定了林家那一无是处的草包，甚至都不顾对方打小已经订了门婚约的事实，硬是要让他主动出马将人拿捏住，将来还必须把人娶回来。
一想到要娶个那样不堪的女人成为自己一生的污点，云允梁更加对那从不曾见过的林初彤厌恶到了极点。
“梁儿，母亲知道让你娶这么个女人牺牲的确太大，可这是你父亲亲自决定的，事关重大我也没有办法改变。”
云大奶奶安抚道：“那林初彤当然配不上我儿，让你娶她也不过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以而为之，不然就凭她哪有资格进我云家之门。”
“总之我儿就算是为了云家委屈这一回，好好照吩咐去做，莫要坏了你父亲的大事。日后把人娶过门后，平妻也好纳妾也罢都由着你，将来事情了结报，那林初彤你是休是弃也都无妨。”
这话当真是无耻至极，只不过云允梁却不觉得对林初彤有何不公，而是自己太过屈辱。
又想到今日遇到的那位惊艳绝伦的青衣少女，更是觉得极为不甘。
京城虽大，但凭他的能耐，只要费些功夫必定能够找到那名少女。
那样出众的女子才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成为他云允梁的妻子，而林家那个一无是处的草包简直是对他的污辱。
“母亲，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通融？或者随便找个云家子侄人去娶也足够了。”
想到青衣少女出身应该不低，云允梁觉得还是应该再替自己争取一下。
不然他要是真娶了林家女的话，便很难再有机会得到真正的佳人。
“当然不行，那林初彤的确入不得流，但她牵扯到的某些东西对我云家而言却是极为重要，容不得半点差错。”
云大奶奶的神情顿时严肃无比，不容置疑道：“总之到了合适的时候，你父亲自会将咱们云家的那些隐密悉数告知于你。咱们云家这一代，除了你，旁人绝无资格染指。如今你虽不得不付出正妻之名娶个配不上你的女子，但将来云家所有的基业甚至更多的好处都是你的，这点舍弃又算得了什么？”
眼见母亲如此态度，云允梁心知事情已成定局，又想到将来自己终究要继续父亲以及云家所有的一切，倒也没法再说什么。
毕竟，取与舍他向来比谁都清楚。
眼见儿子不再有异议，云大奶奶这才缓和了些表情，夸赞道：“我儿如此人才，等那林初彤见到你后必定对你一见钟情，到时你再稍微示点好给她点甜头，她一准对你死心榻地，今生非你不嫁。”
只要搞定林初彤，林初彤那死鬼娘亲打小替其订下的那门连未婚夫都不见了的婚事自然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一切水到渠成。
从母亲那儿出来后，云允梁便径直回了自己的书房。
一柱香后，书房内终于有了些动静。
他唤来小厮吩咐道：“你去跑一趟宋国公府找宋大公子，就说三天后我请他去镇江寺游玩吃素斋，一起聚聚当做为他回京接风。”
既然打定了主意，云允梁自然不打无准备的仗，一次性解决掉麻烦。
正如母亲所言，凭他亲自出马，要俘获林家那个草包小姐的芳心定然再简单不过，而他要做的仅仅是让一切发生得更加真实自然罢了。
“是！”小厮领命而出，没一会书房内便再次寂静无声。
而另一头，林初彤也已回到了林家。
只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打发了宛如先回，自己则独自拎着顺路买的蟹黄豆径直去找四哥林永宁。
第四十章 差事
“四哥，你住的地方未免也太小了些，位置也不好，里头这些摆设也不称。你要不要换个住处？”
林初彤还是头一回来林永宁住的屋子，与她那边简直没法比，唯一的优点估计也就只剩下清静了。
“不用，反正很快我就会搬出去住。”林永宁腾了自己坐的一半地方出来给林初彤，他这儿平日根本没人来，自是没那么讲究。
“搬出去住？搬去哪？什么时候搬？二叔二婶知道吗？”
地方不大，两人挨得颇近，林初彤好奇地问着，顺手将一大包蟹黄豆打开来，直接就捧到了林永宁跟前。
蟹黄豆的香味伴着林初彤身上独有的清香一并充斥在林永宁四周，让他的思维竟无意识的中断了片刻。
“你今日，心情好像特别的好？”很快，他便恢复正常，也没急着回答小丫头一连串的问题，接过那包蟹黄豆后问了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林初彤没察觉到异常，睁着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林永宁反问道：“四哥瞧出来了？有这么明显吗？”
“嗯。”林永宁唇角微微弯了弯，挑了颗蟹黄豆熟练地剥着：“这个点跑过来找我只是特意送包蟹黄豆，不是心情好还能是什么。”
“还是四哥了解我。我今日想明白了一些事，大彻大悟了心情自然极好。”
她丝毫没回避，兴致勃勃地主动攀谈：“而且我还出手教训了两个恶心的家伙，不但坑了他们银子，还让他们丢足了颜面，想想都觉得痛快。”
“对了，前几天秦姑姑那边我去过了，没想到她看上去那么年轻漂亮。虽然说话很直甚至不怎么好听，可性子一点都不像宫里的那些嬷嬷管这管那的，算是极好相处的。”
“秦姑姑听我弹了琴后，让我以后再也不必碰琴了，说是勉强跟她学着下下棋就行。嗯嗯，这样的安排挺好，其实从小到大我一点都不喜欢弹琴，琴棋书画歌舞女红那都是别人的长项，咱不跟她们争那才女之名。”
说话的功夫，林永宁那纤长灵巧的手指已然剥干净好几颗蟹黄豆，却并不往嘴里送，反倒是放进边上干净的小碟里一并装着。
林初彤突然觉得他这四哥剥蟹黄豆的样子分外好看，那剥好的豆豆一颗颗落进碟子滚到一起时说不出来的有趣。
她知道林永宁喜欢吃蟹黄豆，这是前几天宛如无意中得知的，所以回府的途中看到后便让陆远过去买了一包。
至于她自己，谈不上多喜欢也不讨厌。
但此刻看着那原本空着的小碟子正被剥好的蟹黄豆一颗一颗的填满，心中竟是莫名的觉得味道一定极好，很想抓几颗放到嘴里尝尝。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名声那东西有时还不如一碟剥好的蟹黄豆实在。”
林永宁边说边将那装着剥好的蟹黄豆碟子塞到了林初彤的手中：“这个也一样，想吃便吃，口水都掉下来了。”
林初彤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抹嘴角，却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猛的反应过来这是被四哥给骗了。
刚才她一个劲地盯着蟹黄豆，估计看上去一定很傻很馋很好笑。
不过她丝毫都不生气，反倒开心地笑了起来，捧着碟子当下便拎了个放进嘴里。
“真好吃！”微眯着眼，她一点一点细细品尝着，好像此时吃的并不是蟹黄豆，而是这世上最好吃的美味。
四哥说得没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吃什么便吃什么，那些虚幻的东西还不如一碟真正握在手中、吃在嘴里的蟹黄豆实在。
看着林初彤那极其享受的模样，林永宁嘴角的笑意不经意的加深了几许。
他也没再说话，依然不急不慢地剥着，自己也不吃，一颗颗继续放进小丫头捧着的碟子里。
一连吃了十几颗，林初彤这才发现林永宁一直在剥却不曾吃过，顿时怪不好意思的。
“四哥你也吃，味道真的很好，我以前都不觉得这东西还这般好吃。”
她也没多想，连忙拿了一颗剥好的送到林永宁嘴边，算是借花献佛。
林永宁似乎没想到林初彤会突然喂他，深幽的眸子盯着那颗蟹黄豆有些怔住。
但很快，他便极其自然地将到了嘴边的吃了进去。
唇角不可避免地碰触到林初彤白皙柔软的指尖，沾染上淡淡的暖意。
“好吃吗？”林初彤全然没察觉到那些，反倒是一脸期待地追问。
“嗯。”看着那双无比澄明期盼地眼睛，林永宁点了点头。
“那四哥多吃点，下次看到了我再买。”林初彤很是满意地说着。
同时她将碟子往林永宁面前推了推，示意别光顾着剥，大家一起吃。
林永宁再次应了一声，顺手自己拿了一个放入嘴里，却发现味道并不如先前的那般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