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希望我怎么做?既然这是最后一次,那从此后林家不论再遇到什么麻烦,我都不会再理,希望到时祖母与父亲莫要责怪初彤冷血无情。”

  林初彤平静得有些吓人,沉声说道:“话都已经说开了,还请祖母与父亲将你们心中真正的打算一并都说出来吧,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仅仅只是让我按着林初霞的说法将嫁妆交出来就能完事。”

  她心中十分清楚,林初霞背后之人真正所图的便是母亲留给她的那些陪嫁,但此事落在林庆涛与林老夫人眼中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毕竟,对林家人而言,林实霞手中的东西是可以直接将整个林家拉下水的。

  任是谁有那样的本事将那些个把柄证据拿捏到手中,也不可能仅仅只是打这么些财物的主意。

  是以,在林庆涛与林老夫人眼中,操纵林初霞的背后之人必定是想一点一点的榨干林家,甚至让林家一败涂地,而这次索要她的那些陪嫁不过才开始罢了。

  正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母亲留给她的那批陪嫁的特殊性,所以他们难免会想得更多。

  以他们的精明,肯定不会放任着这样的把柄留在旁人手中不断用来威胁,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借机一次性查出林初霞幕后之人,将东西销毁,将隐患彻底的清除。

  果然,听到她最后所说的话后,林老夫人与林庆涛不由得相视而望。

  不得不说,在他们眼中林初彤的确太过聪明,聪明到他们在这个晚辈面前竟是无法遁形,聪明到之前想好的那些对策竟是完全用不上,反倒是早就被别人掌握了主动。

  不过,倒也无所谓,反正最终能够达成目的就行。

  “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最终,林庆涛出声了。

  他一改先前种种,反倒是真正坦诚起来。

  没办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还装这装那,只会让他在女儿面前显得更加没有脸面。

  林老夫人见状,也没反对,默默地坐在那儿不再多言。

  “彤姐儿,为父也不想再瞒你,霞姐儿背后到底是谁,我与你祖母并不清楚,但我清楚那人是绝对不可能这般轻易的放过我,放过林家。”

  林庆涛语气低沉,带着几分凌厉:“这次他们只是要你的那一部分嫁妆,下次不知道又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再下次,再再下次会没完没了。所以,我特意先假意应下了霞姐儿的条件,答应三天之内必定说服你同意她的要求,以此拖延时间。”

  “为父希望在这三天之内,能够彻底将霞姐儿背后主使揪出来,将那危害到林家的不利把柄彻底抹去,如此一来,此事才算是真正的善了。”

  “但想必你也看得清楚,霞姐儿背后之人必定不是那般简单,根本不是为父或者林家之力所能够解决,所以这一次,为父希望你能够出面帮忙,彻底解决此事。”

  林庆涛本也不是傻子,再说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多少还是有些算计,这会说出来的这番话倒总算是有了几分真正为官者的样子。

  说起来,也幸亏他并不知道霞姐儿背后的主使是谁,不清楚霞姐儿指名要的那批陪妆的重要性与特殊性,不明白那些人的最终目的还真的只是那批嫁妆。

  否则的话,只怕根本想都不想,直接便抢着让林初彤将东西按人要求送出息事宁人。

  林初彤哪里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既然林家人并不清楚那批嫁妆的特殊性,那她自然也不会去提。

  免得让云家人知道她早就已经掌握了某些先机,那是纯粹自己找麻烦。

  诚如林庆涛所言,只要三天之内能够彻底将那些所谓的把柄解决掉,那么对方自然也没办法再来敲诈她的嫁妆。

  可问题是,林庆涛为何如此笃定,她这个女儿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彻底解决麻烦?

  反正她是真觉得自己没那本事在三天内将云家人手里握有的那些把柄给直接销毁掉。

  “父亲说的这些,女儿倒是听明白了。只不过,这样的事连父亲都没办法,我又怎么可能有三天内找出那幕后之人,将那些不利于林家的把柄彻底处置掉?”

  她毫不犹豫地将问题反推了回去,而她之前的那些猜测倒也果真八、九不离十。

  “彤姐儿,为父自然知道你没有办法处理好此事,但有一个人却绝对可以,只要他愿意,倒是能够帮为父彻底解决掉这次的麻烦。”

  林庆涛看着自己的女儿,说出了最后真正的心思。

  “这个人是谁?难不曾与我有关?”林初彤面色依旧,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自然,你与他不仅认识,而且还极熟。”

  林庆涛见状,也没再卖关子,径直解答道:“那人便是你曾经的四哥,如今的大理寺少卿——程永宁!”

  “他?”林初彤眉头一皱,当下反问道:“他不是与我林家再无关系了吗?父亲不记得当初的那些话了?”

  “彤姐儿,不论他现在与林家有没有关系,总之他曾受过你的救助,你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我知道,即使他现在与林家再无半点关系,却是并没有与你断绝来往,这说明他还是承你这份恩情。”

  林庆涛丝毫没有掩饰:“所以,为父希望你能出面求他帮忙,此事只要他肯点头,这次的麻烦必定可以彻底消除。”

  “父亲,即使如你所言,他还记着当初我救助过了的恩情,即使他真的愿意答应我帮这个忙,可他如今也不过是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少卿,父亲凭什么笃定他有那样的能耐可以在三日内便彻底解决掉你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林初彤心里很不是滋味,语气也明显比之前要更加清冷。

  弄了半天,林庆涛最终还是将主意打到了宁哥哥身上。

  “彤姐儿,你那四哥背后肯定是有极了不得的背景后台,而且这个背景势力远比咱们能想到的还要厉害。不然他也不可能如此小的年纪便在区区几个月内由大理寺司直快速升到大理寺少卿这样的要职。

  所以为父相信,凭他的能耐,只要有心,定当能够帮到我们!”

  同朝为官,林庆涛自然清楚程永宁的情况。

  更别说,程永宁当初还在林家养了那么多年,就算不想关注都难。

  从最开始一入官场便入职大理寺心司直,到短短几个月便升迁到大理寺少卿,这样的升官速度足当真是绝无仅有。

  能将一个少年一步提升到大理寺少卿这样的位置,可想而知那背后的后台又当是何等了不得的存在。

  对方特意警告林家不得再去打扰程永宁,无非就是怕林家借此缠上,以免给程永宁带来各种各样不必要的麻烦。

  但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出了这样的大事,也算是到了林家生死存亡之际,林庆涛能够想到的出路便只有这么一条。

  更何况,他只是让林初彤出面,而林初彤在程永宁面前与一般的林家人是绝对不同的,只要程永宁看在林初彤的面子上自个愿意帮忙,他相信那个神秘人也应是不会因此而找上林家的麻烦。

  “所以父亲其实一早便算准了这一步?一早就打算好了让我拿那份恩情去求他帮忙?”

  林初彤听后,不免显露嘲讽之色:“既如此,为何一开始不直接说,反倒是让祖母拿那我母亲的嫁妆说了半天的事?”

  “…”

  林庆涛顿时被嘲讽得面红耳赤,却还是忍了下来,只当做没听到一般开口道:“彤姐儿,此事为父希望你能够好生去求他出面帮忙,毕竟事关整个林家。你也是林家女,哪怕将来嫁出去后,林家亦是你的娘家,是你永远的后盾。

  林家好,你也好,林家不好,你身为林家女儿自然也免不得要受牵连,所以这事不仅是帮为父,帮林家,同样也是在帮你自己。你可明白?”

  “是呀彤姐儿,你父亲说得没错,不论如何,咱们这个家总归是得护住护好,否则家都没了,这家里的每一个人又能落得了什么好?”

  林老夫人见状,自然也出声帮着劝说:“你订了亲,婚期也没多久了,若是林家出了事,你那婚事自然也会受影响。就算是为了你自己考虑,你也得好生去请他帮忙,依他对你的情分,但凡你开口,必定不会不管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在林老夫人与林庆涛看来,他们的这些话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真真正正最能够打动林初彤的。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做到了,只不过并非是打动了林初彤,而是让她彻底的下定决心,了解这次之事,还清林家对她的生养之恩。

  从此之后,她与林家不过是陌路。

  “你们都不必再说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答应你们,会尽力一试,但他会不会同意帮忙,能不能帮到,我无法保证。”

  最终,林初彤开了腔,也没有再给林家母女过多说道的机会,一口气径直说道:“暂时不要急着给林初霞肯定的答复,等三天后她询问结果时再告诉她我答应了她的要求。只不过因为那批嫁妆都还在我外祖家由我大舅舅替我看管着,所以还要再多等上几天才能将东西送来。

  待那批嫁妆送到京城后,让她将用手中拿捏的那些把柄来换这些东西。同时务必要态度明确的表明,此事了结后,她再也不是林家人,此生不得再踏入林家半步!

  利用这些天,我会尽全力请求四哥帮忙彻底摆平那些不利证据,在这其间祖母与父亲应该知道如何配合,争取时间而不置于让林初霞以及她背后的主谋察觉出异样。”

  “好好好,彤姐儿说得极是,你放心,我与你父亲都明白的,绝不会坏了你的安排。府里你只管放心,一切有我与你父亲挡着,你就全心全力请你四哥尽快出手帮着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便可。”

  林老夫人见林初彤总处给了确切的答复,一颗心顿时安心了不少,连连点头表示知道应该怎么做。

  就连林庆涛也点头表示明白,面色缓和了不少。

  “父亲,此次我会尽最在的努力帮你一回,但这也是最后一回,还望父亲今后为官多加修正已身,莫要再留下什么把柄给人随意拿捏。”

  临走之前,林初彤最后看了林庆涛一眼,算是给其最后的警告。

  为官不正做出那么些贪墨之事,本就是罪有应得,偏重还没那样的本身自行善后,如若不改,就算这一次能够脱过去,日后迟早也会出事。

  所以,她这话真正算是良言。

  只可惜,听到林庆涛耳中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对林庆涛来说,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嘲笑与轻视,比着直接打他的脸还要让他难堪。

  这让他对这个女儿打心底更加的憎恨与厌恶,若非此时还得靠着这个女儿来化解危机,真是恨不得活活将这个逆女打死都好

  林初彤自然听不到林庆涛的内心话,但踏出长春园后却依然能够感受到来自背后深深的寒意。

  她不由得露出一抹嘲讽之笑,看来自己果然又是烂好心,最后的良言警告只怕在屋内人的耳中完全成了反话。

  罢了罢了,她应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这次以后,这林家将来会如何又与她何干?

  回到自己的屋子,林初彤坐下后长长吐了口浊气。

  休息片刻后,便起身行到书桌旁,提笔写了封信。

  “墨言,把这封信送到宁哥哥手中,记得莫要让人看到。”信写好后,林初彤直接将信交给了墨言。

  她并没打处这会便直接去见程永宁,而是在信中将今日之事以及她的一些安排一一写下来让人送去给程永宁。

  待程永宁看过之有了决定后,事情才能确定如何继续。

  如今林初霞就在府上,而躲在林初霞背后的人必定也在暗处时刻注意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这两天她自然得在府中好好呆着,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还在认真而纠结地考虑着是否让步,是否将母亲留给她的那批嫁妆换给林初霞。

  一个时辰之后,程永宁刚出大理寺不久便接到了墨玉特意送来的信。

  找了处安静的地方,他快速拆了信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程永宁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却是阴沉无比。

  “告诉小姐,她说的事情我都记下了,等入夜后,我会亲自过去一趟,到时再跟她具体商量。”

  他很快朝一旁等着的墨言叮嘱道:“让她不必担心,不会让人察觉的。”

  “是!”墨言得了准信,很快便回去复命。

  而程永宁将林初彤给他的亲笔信贴身收好后,又朝着一旁的玄青吩咐道:“我先去一趟刑部,你不必跟着,回本部抽调蓝田前来待令!”

  “是!”玄青得了令,也不耽误,径直转身便先行离去。

  …

  林初彤并不知道程永宁在收到自己的信后便已经开始行动。

  等墨言回来后,得知晚上程永宁会悄悄过来找她商量具体事宜,心中便油然温暖。

  其实,她并不想自己一遇到麻烦便去找程永宁,毕竟人家并不欠自己,相反是自己欠了对方很多很多。

  可她又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人帮忙,反正都已经欠了那么多,债多了脸皮也厚了,一起记着便是。

  毕竟,这一次她真正要做的并不仅仅是替林庆涛解决麻烦,更为主要的是,她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将那批一直给她招祸不断的嫁妆彻底解决掉!

  而要做到这些,凭她个人的力量实在没法办法,除了程永宁外,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可以帮得到她。

  入夜后,她早早便将院子里服侍的下人打发回去休息了,而屋子里亦只留了墨言侍候着。

  抓了本书无聊的靠在卧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心里却不时的计算着时辰,等着程永宁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困意涌上之际,身旁却是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

  她猛地睁开眼,却是一下子对上那双如海般深邃的眼眸。

  “宁哥哥,你来了?”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坐好,林初彤先前那些睡意顿时消散一空。

  “困了?要不要喝点茶提提神?”

  程永宁麻利地脱了鞋,拉着欲起身的林初彤一并继续窝回了睡榻上,还伸手替其将毯子拢了拢。

  “不用喝茶,这会没睡意了。”林初彤顺从地由着程永宁挨着自己坐下,发现墨言早不在屋内了。

  感觉得到从程永宁身上散发了来的阵阵寒气,她连忙将自己身上盖着的毯子拉了一部分过去,一并将两人同时都盖住。

  “外头很冷吧,快盖好别凉到了。”她觉得有些心疼。

  程永宁衣着并不厚实,甚至连披风都没有,一看就知道颇是行色匆匆。

  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连她这屋子晚上睡觉时都会烧个炭盆,却是为了她的事还得劳累人家冒着寒风跑来跑去。

  “还好,我打小习武底子好,没那么容易凉到。”

  程永宁看到小丫头一脸的关心,甚至毫不避嫌的拉着毯子与自己窝在一块盖在一起,心里比什么都要暖和受用。

  原本就是怕身上的寒气过到小丫头身上,所以刚才进来后还特意在炭盆处呆了一下靠近榻边,却是没想到残留的凉意还是引来了小丫头的关注。

  “打小习武底子好?没那么容易凉到?那当初是谁在徐阳发烧成那个样子?”

  林初彤见程永宁一点都不将身体放在身上,当下便忍不住白了一眼,抱怨道:“你又不是铁打的,还真当自己不会生病不成?这么冷的天大晚上出门也不知道多穿点,骑马风那么大竟然连披风也不系一件,宁哥哥怎么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我错了,初彤说得对,是我大意了,以后出门一定会记得穿多点,记得带个披风好不好?”

  见小丫头似乎有些生气,程永宁想都没想便直接认了错。

  他伸手将抓起林初彤的一双小手握住,笑着说道:“你看,这会手都已经不凉了,多亏了你好心分宁哥哥一半毯子,肯定不会着凉的。”

  程永宁的手很大,手掌间有茧显得有些粗糙,但握着她的手时却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心之感。

  感觉到他的手的温度果然还算正常,林初彤倒也没再唠叨。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程永宁一张嘴便主动认错的态度实在让她无法挑剔。

  “宁哥哥记着就好,身子是自己的,不论如何咱得爱惜不是?”

  她笑了笑,随后问道:“你晚上用了饭吗?要不要给你来杯热茶?”

  “别忙活了,我晚上吃了饭,这会也不用喝茶,还是先说正事吧。”

  程永宁摇了遥头,适时松开了小丫头已经有了些小动作的手,示意林初彤不必忙活那些,安安稳稳坐在他身旁便可。

  提及正事,林初彤自是没再有其他动作,注意力也很快集中起来。

  “宁哥哥,这次的事情本不应该麻烦你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是被程永宁直接打断了。

  “不麻烦我,那你打算去麻烦谁?”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地反问道:“你这是要跟我生分吗?都碰到这样的事你还不找我的话,我还真怀疑你有没有将我当成最信任最重要的人!”

  这可是小丫头自己曾亲口说过的话,他是她最信任亦是最重要的人!

  所以,听到林初彤竟然生分地与他提“麻烦”两字时,他心中的确是极为不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