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别贫了,回吧。”林初彤收回了目光,不再说笑,转身往杨府大门走去。

  虽然刚才自己那般说,但事实上她心里还是极为清醒的,杨诚今日能够如此爽快主动的答应帮忙,为的可绝不仅仅是因为她投了老人家的好。

  事实上,林初彤这会回想起来多少还是觉得杨老对她的毫无防备与亲近来得有些莫名,打一开始就没有将她当成上门有事相求的陌生人,而更像是早就认识的晚辈一般。

  “墨言,你家公子在朝中与杨大人的关系如何?”

  马车上,林初彤调整了个最舒服的姿式窝着,随口问了一句。

  她仔仔细细想了半天,却还是十分肯定自己与杨家并无任何关联,所以人家这么好说话给面子,主要原因肯定不是看在她的份上。

  除此之外,她能想到的便只有自家那位与杨诚同朝为官的夫君了。

  “公子与杨大人所司之职全然不同,平日里也基本上没啥交集,想来最多也就是普通的认识罢了。”

  墨言认真回想过后,将自己的想法如实道了出来。

  “那私底下呢?”林初彤看向墨言,又追问了一句:“私底下你觉得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交情?”

  “夫人的意思是,杨大人很有可能是冲着公子的面子,所以才会这般爽快的应下帮忙?”

  墨言眼珠子一转,很快摇了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毕竟公子的私事我们做下属的是无权探听的。您得自个去问公子,只要您问,等公子回来后,若真有什么特殊之处,公子定然会如实告诉您。”

  说着,她话锋一转,笑得颇是得意:“不过,依我看说不定杨大人与公子也许根本就没任何特别的私交,无非就是清流一般的杨大人格外欣赏咱们公子这样公正严明的好官!归根结底是因为咱们公子本身人品好呗!”

  与旁人不同,墨言可是自家公子最坚定的崇拜者,所以理所当然觉得杨诚那样的人,定然也是真正欣赏公子的,否则不欣赏她们公子,还能欣赏谁?

  听到这么一通脸不红心不跳的夸赞,林初彤噗的一声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她家夫君果然驭下有方,虽然她也承认墨言的话有一定道理,永宁也的确有那样的本事入得了杨诚这种清流的眼。

  不过,亲耳听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当面这般理直气壮、舍我其谁般地夸赞自己的夫君,多少还是让她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

  “行啦,等你家公子回来后,我一定在他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总是不能让你白夸了他的。”

  她止住了笑,但脸上笑意依旧,莫名的觉得自己突然很想很想程永宁了。

  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胡思乱想,所幸不论到底是什么原因,总之杨诚这种人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便一定会做到,如此一来外头那些不利于自己与永宁的谣言也就不足为虑。

  如此一来,林初彤的心情更是轻快起来,心思也飞马行空起来,寻思着抽空是不是将女红捡起来练练,再给永宁绣个香囊之类的小东西当礼物。

  …

  杨诚那边的动作极快,次日便有消息传开。

  据说杨大学士将在两天后带着几名爱徒亲临望月楼,但凡在那天能够现场通过他考核的学子,皆能成为他的门下。

第三百零三章 宠坏了

  消息一经传出,顿时便引来热议,学子们纷纷口耳相传,无一不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碰碰运气。

  一时间,望月楼里头的那些读书人热议的焦点明显开始有了转移,以至于杨诚还并没有正式出面,先前的那些谣言便已然有了下滑的趋势。

  当然,也有不少人已然敏锐的意识到杨诚此次的举动绝对是与这些天望月楼里传出来的那些流言有关,看这样子,约莫是有意弄出这么一出,想要正面回应或者说是澄清些什么。

  这般一来,大多数理智的读书人已然开始偏向于相信那事应该不像传言那般,毕竟杨大学士的品性摆在那儿,细想之下其中指不定有什么误会或者旁的问题。

  不然的话,杨诚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在望月楼这种地言露面,而且还明着摆出要当众考核收生的阵势来。

  想清楚这一层后,不少人倒是没有了最先听闻消息后的激动,毕竟他们心中都清楚杨诚择生的要求有多高多严,完全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

  所以但凡有自知之明的学子,倒是很快歇了中好事的心思,转而更加倾向于到时去凑个热闹,亲眼目睹一番杨大学士的尊容与风采,同时也想看看杨大学士会不会当众将传言一事解释清楚。

  不论怎么想,总之提前去望月楼订位的人简直多得无法形容。

  可惜望月楼再如何也就那么大的二层楼,大多数人根本订不到位子,哪怕老板在收到消息后便立马聪明的增加了不少座位。

  好在,望月楼的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不但已然提前请人将大门外的空地圈了出来,同时准备安排专门之人将里头大学士的举动言行一一传达,好让那些没机会进去里头亲眼见证的其他学子,也能够即时清楚里头都发生了些什么。

  “老爷子这个点子当真极好,这次他也算是舍了一身清高来帮咱们了!”

  墨言将这些事情一一详细的禀告给林初彤,同时感慨道:“等事情完好了结掉,夫人可得再好生感谢杨大人才行。”

  “墨言姐姐这话在理,不过杨大人这样的人物不能用普通俗物去敷衍,依我看,夫人倒不如替杨大人挑上两盆上品的茶花,如此既投了他的喜好,咱们也算真正用心。”

  宛如在一旁帮着出主意,觉得自己这个点子当真不错。

  那日她虽然没有跟着夫人一并去杨府,并不曾亲眼见到杨诚,但从墨言同她的描述中便看得出那绝对是个大好人。

  嗯,必须是大好人。

  反正对于宛如而言,好人的标准十分明确,其中最重要的一条那便是对她家夫人与公子心怀善意才行!

  “想法是不错,但现在可不是茶花的花季,上品的茶花我去哪里找呀?”

  林初彤喝了口茶,心道连老爷子自个也仅是准备栽种茶树:“再说,六七月的天真能开花的话,那绝对是价值连城,凭老爷的性子,你觉得他会收那么贵重的礼?”

  “说得也是,那…要不咱们就寻些品种特别些的好苗送去也行呀,总归得让人深刻的体会到咱们的诚意就好。”

  宛如脑子转得快,心思也细腻,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倒是一副定要将此事促成的模样。

  见状,林初彤倒也不好打消这姑娘的积极性,笑着说道:“看你这么积极,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夫人放心,小的一定把这差事给办得妥妥当当!”温宛的宛如偶尔也有俏皮之际,见自家夫人同意了她的提议,脸上都快笑成了一朵花。

  林初彤看着两个姑娘在边上积极无比的商讨着,顿时又有些莫名的担忧。

  一个墨言今年已经十八了,一个宛如小上一岁如今却也满了十七,两个家伙天天替她操碎了心,却对自个的婚事一点都不上心,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向她表明没有想要嫁人的打算,真是让她这个主子不免要愁白头。

  她也并不是觉得一定要逼着这两人嫁人不可,只不过却是真心希望将来她们能够寻到一个对她们好的人相伴一生,而不是一直守着她这个主子全然没有自个的生活。

  其实,她觉得永宁手底下当真有几个极为不错的儿郎,如玄青、黄四等人,不管相貌还是本事都是百里挑一,况且知根知底的,人品也摆在那儿一清二楚。

  可惜的是,她身旁这两个姑娘平日里也没少跟玄青、黄四等人打交道,却偏偏硬是没有擦出半点的火花来。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缘份未到?

  “宛如、墨言,你们跟我说说到底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这样的话我也好比照着帮你们留意。”

  林初彤轻咳一下,出声打断了那两姑娘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睁着大眼睛满是期许看向这两人。

  “…”墨言与宛如同时禁声,而后快速的彼此对视了一眼。

  “夫人,我想到哪里可能寻到特别品种的山茶苗了,我这就亲自去办,免得下头的人耽误事。”

  宛如几乎想都没想便直接拿差事当借口,甩下话后扭头便走了,一副生怕后头有什么东西会追着她咬似的模样。

  而墨言则是更加直接,待宛如出去后干笑一声,朝着林初彤说道:“夫人,这事咱们真说不到一块去,不如还是讲讲后天望月楼的事吧。”

  林初彤见状,当真有些无语。

  看来她平日里还真是将这两个姑娘给宠坏了,瞧这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样,一看就知道不是让人省心的。

  时间过得飞快,宛如那头的山茶苗还没有着落,转眼望月楼的盛事已然开始。

  这一天,林初彤倒是没有去跟地些学子读书人挤,而是挑了望月楼对面的茶舍单独要了个二楼的包间看那边的热闹。

  她此时坐着品茶的地方价格颇贵,并不是一般学子所能够承担,是以倒是并没有受到对面人潮太多的影响,也不用担心连这里都是人挤人。

第三百零四章 巧遇

  没多大会儿,望月楼那边便掀起了第一轮小高潮。

  杨诚今日不仅将张家姐夫带去了望月楼,同时还有其他两名颇是心仪且在众学子间极富名望的弟子。

  众人看到这师徒几人同时露面,一个个便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无比,而望月楼里的气氛也一度比一度高涨。

  而实际上,杨诚丝打露面起便毫没有提及谣言一事,而仅仅只是比照着往昔筛选学生的过程一板一眼的将那套考核方法用到了此处,如同当真是来挑选人才。

  当然,因为场地与人数众多的关系,考核内容多少有些小的调整,却并不会影响到难易程度,且全都是亮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进行,便显得更加透明,也没任何人表示质疑与异议。

  同时,杨诚派出了张家姐夫做为第一轮筛选者,也就是说但凡报名参与者,至少得羸过杨诚的学识或者得其欣赏,才能够有资格再让杨诚最终考较。

  原先杨诚考核时也是先被如今的师兄为难过的,这样的规矩一向都有,大多数心中也清楚,同时更加明白杨诚敢让张家姐夫上场,无非就是要用事实证明张家姐夫的真才实学。

  如此一来,效果当真好得不能再好,等众人当见识到张家姐夫出众的才学后,却也着实很难违心的相信传言所说的那仅仅是一个靠权势、关系,强行被塞到杨诚名下的弟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而望月楼那边对于杨诚师徒几人的拥护赞赏之声越来越高,效果好得不好再好。

  尽管杨诚还没有主动开口澄清一个字,但原先那些在望月楼学子之间传来传去的谣言却已然渐渐成为了一个笑话,不足为惧。

  对面望月楼的情况一点一滴半分不差的陆续传到林初彤耳中,看着那边连外面大门都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林初彤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厚起来。

  “夫人,听说今日参加现场考核的学子里头还真有个极为出色的,若是能够通过杨大人的亲自考较的话,杨大人这种一言九鼎的人定然会当众收归门下,如此那人也算是时来运转了。”

  墨言再次从包间外头回来,继续禀告道:“不过这会那人正在现场按杨大人所出之题做文呢,估计一时半会没那么快有结果。”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谣言已然不攻自破,墨言全然不再担心,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看热闹上来,继续感慨道:“这杨大人的学生还真不好当,没想到那么多聚集过来的读书人,竟然就这么一个才有机会通过第一轮考核,而且最后也不一定能够过杨大人的亲自考较!”

  林初彤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解释道:“如今即将开考的不过是秋闱乡试,所以聚焦过来的大多都只是顺天府的学子,学问能够与四姐夫看齐的很难。今日有那么一个进入第二轮的指不定也是因为化解谣言需要,所以才额外放了点水,不然我估计那一个都难出来。

  等到二月春闱会试时,整个东云参考的举子都将齐聚京城,那时候才叫做真正的藏龙卧虎。不过,想要成为老爷子的学生,光是学问好还不够,这心性与人品才是老爷子最为看重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一个个都那么菜呢!”

  墨言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些过来。

  这倒也怪不得她,成为夫人贴身护卫前她一江湖儿女整天最多的便是舞刀弄剑,成为夫人贴身护卫后,关注的全都是与夫人有关的,至于这些读书人的事,她还真不怎么清楚。

  “宛如,不如咱们打个赌,看看今日那人最后到底能不能成为杨大人的门生学徒?”片刻后,墨言突然来了兴致,主动提议来个赌局助助兴。

  原本她也想拉夫人入赌局的,不过话到嘴边还是老实的将夫人给省了过去,免得夫人心血来潮,突然想起拿她的终身大事做赌注,那可就太不美妙。

  “赌什么?”宛如一听也来了劲,与墨言呆久了总归有些性子不受影响都难。

  两个姑娘见林初彤似乎对她们打赌一事并无不悦,当下便兴致勃勃的讨论了起来,也算是让这等待的时光变得不那么枯燥无趣。

  正讨论得火热,包间外头却是响起了敲门声。

  墨言与宛如很快止了话,只当是茶楼小二进来添开水之类的,便径直过去开门。

  结果打开门一看,却发现来人是前些天才见过的蓝衣公子——赵远之。

  赵远之今日依然还是一身蓝衣,不过款式略有不同,墨言快速打量了一番,暗暗判断此人定然是极喜蓝色。

  “赵公子?”她唤了一声,也不多言,只是用眼睛询问对方来意。

  赵远之的视线绕过墨言往里看,倒是正好瞧见这会坐在窗户边上的林初彤。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几乎上下意识的都露出一抹微笑,算是打了个照面。

  “墨言,请赵公子进来说话。”人都看到了,林初彤也不好意思让赵远之站在门口说话,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

  墨言得了吩咐,自是侧身让开,同时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程夫人,不过不必麻烦了。”赵远之上前了两步站定,朝着林初彤再次点头示意了一下,却并没更进一步的打算。

  他看着林初彤,目光温润如玉,极为和气地解释道:“在下今日与朋友在此小聚,先前正好看到夫人身旁服侍的墨言姑娘,才知夫人也在隔壁品茶,所以特意过来打个招呼。上回之事多得夫人相助,若是夫人不嫌弃的话,今日夫人在此的开销便由在下一并结算聊表心意。”

  眼见赵远之并无废话直入主题,单纯的就是因为在此碰上了她们,便想要顺便请客还了上回欠她的人情,林初彤倒也没有不同意的理。

  像这种君子之风者,一般都是不愿意欠人人情,哪怕对方不过是举手之劳。

  “赵公子有心了,如此今日便劳赵公子破费。”她爽快的应了下来,成人之美做得极为娴熟。

第三百零五章 鬼都不信

  见林初彤爽快应下,赵远之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温暖:“不算破费,夫人客气了。如此,在下便不打扰夫人品茶,告辞。”

  抬手施了一礼,赵远之没有逗留,很快便退出了包间。

  “哎,这赵远之还挺有意思的。”墨言关上门重新回到自家夫人身边,评价道:“知恩图报且进退有度,倒也称得上一声君子。”

  若是个借机便想与自家夫人多搭话的人,墨言当然不会有半点的好脸色,但见对方如此识趣,仅仅在门口将事情说清后便主动离去,也非无事找事,如此反倒是让她多了几分好感。

  “墨言姐姐不会是瞧上人家了吧?”

  宛如挑了挑眉,笑着打趣了起来。

  她并不清楚赵远之的身份,只当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子弟,毕竟在京城这种官员多如狗,钱多如花草的地方,这样的公子哥更是多如牛毛。

  而且在宛如的心中,她家墨言姐姐哪哪都好,足以配得上任何人,所以好不容易亲耳听到墨言头一回当面这般夸赞一个男人,实在是觉得新奇。

  “呆一边去,胡说八道什么。”

  墨言直接便怼了回去:“这种皇室子弟,我可没那兴趣高攀,往后可别乱开这种玩笑,否则小心祸从哪降的都不清楚。”

  最后一句,墨言还真不是单纯的吓唬,虽然赵远之不受景王待见,但再如何也是正宗的皇室子弟,岂是她们这些身份的人能够拿来打趣的。

  “皇室子弟?”宛如明显怔了怔,当下也不敢再乱开玩笑,疑惑地问道:“他到底是谁呀?”

  “景王府大公子,还是原配发妻生的那种嫡长子,只不过生母早亡,从小到大都被景王嫌弃冷落,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不过是庶长子罢了。”

  墨言一句话便将赵远之的情况简单与宛如概括了一通,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转而看向一旁的林初彤道:“对了夫人,这两天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与赵远之有关的事,您要听吗?”

  这回倒是比上次聪明多了,她先问过自家夫人的意见再决定是否把赵远之有关的一些消息讲给夫人听。

  免得到时,夫人还以为她又有什么别的意思。

  “有趣吗?”林初彤不置可否,反倒是问墨言要讲的内容有没有意思,明显是将其当成打发时间的八卦来听。

  “还成吧,反正望月楼那边还没那么快结束,要不我就给您讲讲,全当解闷打发时辰?”墨言话是这般说,但自个倒是真起了兴致,谁让今日正好就在这里又碰上了赵远之呢。

  人的心理便是如此,若是不知道没想起便不觉得有什么,碰上了想到了而不能拿出来与身边亲近的人议论探讨一番,总觉得憋得慌。

  “说吧说吧,反正也没其他事,是吧夫人?”宛如早就坐好,手里摸了把花生替自家夫人剥着,明显一副听戏的八卦模样。

  林初彤见状,不由得失笑,随即点了点头,算是成全了这两姑娘说长论短的心思。

  得了准许,墨言可算是如鱼得水,立马将景王给赵远之订亲以及女方的情况一五一实道了出来。

  说起来,这事她还真没有通过公子手中的情报网,而是无意中听府中管家与程婆子闲聊时提及知晓的。正因为如此,所以墨言才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不然也不会特意跟自家夫人说道。

  说奇怪,并不是订亲本身,也不是那家底差得离谱的女方情况,而是这件事以及女方的丑事原本应该是刻意捂得极紧的,谁知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被人给挖了个底朝天,并且传得连他们程府的下人都知道了。

  要说此事的宣扬没人在后头推波助澜的话,那她还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