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不过是被轩哥儿打碎了一串碧玺手串,她都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林海如随便出手就是一套头面,看那宝石的成色都很罕见,换十串的碧玺手串都有余。更别说那两只可怜的玉镯子,相比之下就该拿出去扔了。

要说林海如这不是专程来打她脸的,她信都不信!

别说陈氏了,就连宜宁看到都吃惊。早知道继母林海如财大气粗,她却没有想到她居然财大气粗到这个份上。看到旁边陈氏的脸色难看,宜宁心里啼笑皆非。难怪林海如今天来得迟,恐怕就是等这边送了什么东西传过去,她知道后再找好十倍的过来。

林海如拿着宜宁的手一看,笑道:“眉姐儿,这玉镯你戴着也好看。就是成色差了些,你要是想要,我那里还有些不常戴的冰种翡翠手镯,一会儿回头再送给你。”

陈氏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了。

宜宁立刻顺杆而上,小声道:“母亲,这是大伯母送给我的…”

林海如似乎才明白过来,打了打嘴说:“原来是大嫂送的…您可别往心里去,我也不知道那是您送来的。是我说错了!我这人笨嘴拙舌的,也不如大嫂能言善辩,大嫂可要原谅我。”

陈氏几乎是咬着牙说了声没事,不一会儿就带着罗宜玉告辞。

罗老太太看到陈氏走之后,那两母女笑作一团,也翘起嘴角道:“就你敢这么明晃晃地来打你大嫂的脸,你也收敛一些才是!”

林海如却说:“我就是见不得她们欺负宜宁。”又宠溺地看着宜宁问她,“宜宁,你说刚才好不好玩?”

宜宁笑着点点头。她这位继母林海如,也是个十分护短的人啊。

第31章

雪枝端着盘切好的西瓜给宜宁吃。宜宁边咬着西瓜,边看着罗老太太和林海如说话。

罗老太太却拉着林海如的手走到一旁坐下,问她最近与罗成章如何。

提起罗成章,林海如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虽说她是正室,但是罗成章与乔姨娘有旧情,他总是更怜惜乔姨娘多一些。

罗老太太看到林海如的神色,也明白究竟是什么个光景。别说现在的林海如斗不过乔姨娘,当年顾明澜也不是整日被乔姨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罗老太太劝林海如要忍住,跟她说起顾明澜,也就是宜宁生母的事。

宜宁也对这位生母很好奇,支着耳朵仔细听罗老太太说当年的事。

乔姨娘是落魄官家之后,这是罗成章认定的官方说法。反正是不是也只有罗成章才知道,就当乔姨娘的确是落魄官家之后吧。

她十四岁的时候,被卖到扬州一个大户人家里教养,罗成章见女孩被主人责骂,哭得十分可怜,便把她买了下来。那个时候只是把乔姨娘当侍女的,但乔姨娘长相清丽柔婉,豆蔻少女。罗成章养在身边一日日就生了异样的感情,等罗成章把乔姨娘带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三月余的身孕。

罗老太太还记得那天,顾明澜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回不过神来。

她和罗成章是从小定下的亲事,她一直孝顺老太太,伺候丈夫。怎么会不喜欢罗成章呢?但是看到罗成章牵着乔月蝉的手,乔月蝉那个时候才十六岁,如晨时荷花上的露珠,又美又怯弱。顾明澜只觉得刺目,那天顾明澜来找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后来乔月蝉的身孕有异样,说是胎像不稳。

乔月蝉身边的侍女明里暗里提起,是吃了二太太送的汤之后,乔姨娘才开始不舒服的。罗成章便生了一些疑心,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语上也提及了。

顾明澜又如何忍受得了这样的怀疑。

她自小长大,都被人说是温和谦恭的性子,就是乔姨娘怀着丈夫的孩子,她也是能照顾就照顾着。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仁至义尽,竟然还有这样污秽的话传出来。

她就主动提出要避去寺庙住,免得扰了乔月蝉的胎。

罗老太太那时候还很生气,哪个正妻有被妾室逼出去的道理?她坚决不同意。

直到乔姨娘有一次上台阶的时候踩滑,差点又出了事。顾明澜面对着罗成章的目光,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还是搬去了寺庙住,说是等乔姨娘生产之后再回来。

就是顾明澜的主动避让,反倒让乔姨娘占尽了先机。乔姨娘生下罗宜怜之后更得罗成章喜欢,顾明澜看着更是不舒服,人也没有原来爱笑了。再后来勉强生了宜宁,却也郁郁成疾,撒手人寰了。

林海如听了之后想了很久。

连一旁的宜宁也啧啧称奇,乔姨娘的上位史还是很传奇的。没点手腕心机是不可能的。

罗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幸好你不是个多心的性子。明澜就是太多心,别人无心的一句话,她也要琢磨许久。反倒让自己落了心病。”

罗老太太又接着说:“如今你受制于乔姨娘,多半还是因为没有个孩子。都好几年了你那肚子还是没有动静,那只有想别的办法了。”她声音一低,“我原本是想让轩哥儿养到你那里,他还小,总会跟你亲近的。也能让乔姨娘乖巧些。”

林海如想到轩哥儿就觉得不舒服,她有些不愿意地道:“乔姨娘毕竟是轩哥儿的生母,我再如何养他,只要有他生母在,他又怎么和我亲近得起来。”

罗老太太早知道林海如不愿意,她又没有那个胸襟忍得下教养乔姨娘的孩子。罗老太太看了看宜宁,继续跟说:“那便只剩下一个法子,把慎远记到你名下去。让他做这个嫡出。”

林海如吓了一跳。

别说林海如了,宜宁都被老太太给惊住了。

常见有庶出的孩子记到嫡母名下,但一般都是年幼的孩子才能这般,可是三哥已经快十六了。

林海如也觉得不妥,再说她平时都没怎么注意过罗慎远。罗慎远虽然是庶长子,但却是被嬷嬷养大的,最多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她请安。而且他都这么大了。

罗老太太继续道:“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还没有跟老二说过。但这主意是可以的,慎远如今就要参加乡试了,他若是过了乡试,你就是举人的娘了。以后有慎远在,你和宜宁也算是有个依靠。”

林海如出生商贾之家,家里有人中了秀才都要烧高香的那种。她被罗老太太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砸得晕头转向,有点不可置信:“老太太,这…这举人是说能中便能的吗?慎远那孩子,平日看着倒也…倒也不出众啊!”

罗老太太睁开眼,有些浑浊的眼色却是一片清明。

“宜宁年幼,没有胞弟扶持,你如今又无子,我不放心。”罗老太太说,“此事你先考虑着,我倒也不是要你立刻答应。但我思来想去却觉得是最好的。”

林海如还是有些不安,宜宁心里却安定了下来,罗老太太这么安排肯定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而且想来这的确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罗慎远如果记到了林海如名下,那三哥的身份也会更高,当作嫡出教养,在罗府的地位就能和大哥二哥平起平坐了。

而且罗老太太也是在为她和林海如考虑。

以罗慎远的能力,想护着她和林海如是轻而易举的事。

宜宁心里有些激动,她恨不得林海如能立刻答应下来。但是林海如却面露犹豫,罗慎远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阿猫阿狗,说归她就归她了。再说她平日跟罗慎远也不怎么熟啊。

宜宁就下了罗汉床,趿拉了走到林海如旁边,拉着她的手说:“母亲,这样很好的,你答应下来吧。日后三哥还能孝顺您,给您养老呢!”

罗老太太说这些话没有刻意避着宜宁,本也是想让她也听听。看到她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跑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海如回头看着宜宁有些期待的表情。想了想才坚决说:“说起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十个我都顶不过一个乔姨娘的。您怎么也比我多活了几十年,我听您的算了!什么举人的娘我不敢想,能有个记名的孩子也好。”

宜宁听了差点想笑。

不止是举人的娘,以后林海如还能是进士的娘,首辅的娘。只愿以后林海如别被自己的身份给吓到就是了。

林海如做这个决定完全是因为罗老太太和宜宁都希望她这么做,同意了之后她就一脸思索的表情。罗老太太看她还没有回过神,干脆让她先回去了。

第二天,罗老太太找了罗成章和罗慎远过来,跟他们商量这件事。

罗成章听了之后也很惊讶,随即皱眉思索。

见过收养庶子的,但是罗慎远都这么大了,怎么突然就要记到林海如名下去了。老太太的心思他猜不透,这个举动完全是想抬举罗慎远,但她不是一向不喜欢罗慎远吗…

罗慎远听到之后,却看向了坐在堂上的罗老太太。

宜宁被雪枝牵着站在旁边,分明看到这两个一个老谋深算,一个天生心机深沉的在相互质询。看了片刻之后,罗慎远就收回了目光,平静地站着不说话。

他们俩究竟交流出什么了?

宜宁很想知道,但是她又不可能去问。她又看向罗成章。

这位爹可能是除了林海如之外在场人中最糊涂的,他坐了下来,喝了口茶说:“母亲,您可否是突如奇想。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不是能随意决定的。”

罗老太太平缓地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了,有什么突如奇想的。海如没有子嗣,便让慎远记到她名下。再者慎远也要去参加乡试了,若是中了举,说起来算是咱们罗家嫡出的,身份也不会差。”

罗成章听到罗老太太的话就皱眉。

他的庶长子平静地站在堂中,一句话没有说。

罗成章从来没想过罗慎远会中举,有几个能在十五六岁就中举的?程琅是神童,很早之前就已经名满北直隶,再说他还是陆嘉学的外甥,谁都毫不怀疑他会中举。但是家中三个人,罗怀远是天资最高的,也是到现在都没有中举。罗慎远毫不出众,他一次就能中了?

罗成章觉得老太太这是在找借口。

“母亲,您要是真的这么打算,我也没有话说。”罗成章看了罗慎远一眼,并不在意,淡淡道,“但您总得把理由说明白了。”

罗老太太冷笑道:“你要是不愿意让慎远记到海如名下,那就记轩哥儿,二房的嫡出总归不能再空着了。”

罗成章咳嗽了一声,要说记轩哥儿,他就更加不愿意了。

他还打算好好的培养教导轩哥儿读书,跟着林海如岂不是毁了他吗?

罗成章看旁边的林海如也一直没有说过话,就问:“你也同意了?”

林海如看到罗慎远,还是有点坐立不安。总觉得这个庶子身上有种淡淡的压迫感。她点了点头,说:“嗯,母亲找我商量过了,我还是同意的。”

林海如既然也同意了,那罗成章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何况这是二房的事,还用不着跟大房商量。他让管事去找族谱来,当即就要改了。

宜宁看到那支笔落在族谱上,心里一阵激动。她下意识地看向罗慎远,发现他也看着那支笔。

他的目光那一瞬间竟然有些凌厉。

第32章

那日晚上记了族谱之后,罗老太太叫罗慎远去了书房。

宜宁被雪枝伺候着洗漱干净,换了一件清凉的绸布衫,她坐在罗汉床上,松枝教她打络子玩。宜宁抬起头,开着的槅扇能听到夏夜的虫鸣传来,阵阵凉快的风吹进来。

但是她听不到书房里的声音。

宜宁想到罗慎远刚才凌厉的眼神,总还有些心悸。

她似乎第一次意识到,罗慎远不仅是那个温和平稳的三哥,他还是未来首辅罗慎远。而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放下了手中的络子,跟雪枝说她要喝酸梅汤。

罗老太太的书房里一片寂静,却连虫鸣都听不到。

烛火下罗慎远的身影显得十分高大,他的侧脸甚至是冷峻,眼神中有种毫不掩饰的冰冷。

事实上他并不喜欢罗老太太,这么多年他沉默隐忍,就算是块石头都该焐热了。但是罗老太太对他的忌惮从来没有改变过,要不是因为宜宁,恐怕她对他还是会多番打压。

他站在罗老太太面前,问她:“祖母,你究竟想做什么?”

罗老太太抚着手里冰凉的珠子,她很久没有看到过罗慎远以这个冷漠的样子面对她了。若是记起来,还是上次他救了宜宁之后,她罚他跪祠堂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跪在地上,听到她的话之后抬起头,看自己的眼神就是这般冷漠。

“你和宜宁一样,自小没有母亲。”罗老太太慢慢说,“不过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你无人照料,她却有我疼爱。其实我知道,你小的时候是很喜欢宜宁的。你觉得你和这个妹妹都没有母亲,应该会亲近一些才是。但是宜宁却一点都不喜欢你,甚至是憎恶你。”

罗慎远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捏紧。

“你百般忍耐宜宁,直到那日宜宁落水——”

罗老太太的声音微微一顿:“我当然也知道,你怎么会害她落水呢,好歹是你想疼爱的妹妹。就连她伤了你的手,耽误你第一次乡试的时候你都没有怪她。但是那次你看到她掉进池子里,你犹豫了,你想要不要救她。如果不救的话,这个妹妹就再也不存在了。”

罗慎远看向罗老太太,手捏得更紧了,指甲几乎刺进肉里。

“你看到宜宁在水里挣扎,还是把她救了起来。但是你却没有想到,宜宁落水之后再醒来,对你却不一样了。你虽然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是高兴的。你越发的宠爱宜宁,毕竟这世上也只有宜宁一个人对你这么好…别人又有哪个是真心对你的呢。”

“可是宜宁却不知道,她的三哥在她落水的时候,是曾想过见死不救的。”

罗老太太微微一笑:“罗慎远,我说的对不对?”

罗慎远沉默了片刻,他还是缓缓地笑了:“祖母明察秋毫,的确是如此。这罗府里的所有人都让我厌恶,”他声音略低了一些,“除了宜宁之外,你们哪个是真的喜欢我的。我是庶出,生母又是那样歹毒之人。祖母你可知道,我从小是听着什么样恶毒的话长大的?”

罗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她望着罗慎远平静的面容,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从不暂露头角,也是明哲保身之举。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不论罗慎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希望罗慎远能够立刻强大起来。

“别人都说你天资平平,就连你父亲也是这般认为。”罗老太太说,“你应该不会想一辈子这么下去吧?”

罗慎远眼睛微眯,淡淡道:“父亲才干平庸,若是没有您和大伯的扶持,恐怕在官场上根本坐不稳。他看我如何,我并不在意。”

“那宜宁呢,你在不在意?”

罗慎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罗老太太。

“你能忍得住这么些年,说你没有野心,就连我自己都不信。”罗老太太微笑着说,“慎远,我迟早是要去的。你觉得以你继母林海如的性子,她护得住宜宁吗?”

罗慎远背手走到罗老太太面前,他沉思了片刻,手拂过正堂上摆的香炉下,飘落的一点香灰。

“祖母的香炉太小了,可以换个略大的。”罗慎远说,“我心中早已有决定,您且看着吧。”说完之后他向她告退,就要离开书房。

罗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又不禁想苦笑。她可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这么跟一个少年说话。

罗慎远走出书房了,脚步却又顿住,低声说:“落水那事,祖母不要告诉宜宁。”

罗老太太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再看罗慎远已经走远了。

等罗老太太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宜宁已经在碧纱橱里睡着了,雪枝在旁边守着她给她打扇。罗老太太看她睡得正熟,才放心回了内室休息。

罗慎远被收为嫡出,不出两天罗家上下都知道了。

陈氏听到之后有些疑惑,罗慎远她平日不怎么注意,居然来得这么突然。

二房一直没有嫡出,她还以为罗老太太会把轩哥儿给林海如养,罗老太太却选了罗慎远。

陈氏思量了一番,觉得选罗慎远知道比选轩哥儿好,罗慎远没有生母,而且已经长大了,难道还能和林氏亲近得起来吗。

想到最近每日去罗老太太那里请安,罗老太太面对她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她偏偏还不能说什么,只能赔着笑哄她老太太高兴。陈氏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

她把伺候自己的妈妈叫进来,跟她说:“把罗慎远记成嫡出不可能是二爷的主意。应该是老太太的意思。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为了哄她高兴,但咱们也不可不表示。”

陈氏决定送两个丫头给罗慎远。

她听说罗慎远房里是没有丫头伺候的,而且放两个人在罗慎远身边,也免得以后发生什么她都不知道。老太太突然抬举罗慎远,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陈氏思来想去觉得送丫头真是个极佳的主意,立刻就让伺候的妈妈去挑了两个长得好看的准备送过去。

罗慎远搬离了那个偏小的院子,住进了风谢塘里。

林海如又从自己手下挑了几个婆子过去伺候他。同时她也有些犹豫,该不该送丫头过去。

伺候罗慎远的人都是小厮和婆子,但是哪会有丫头伺候得好。只是罗慎远已快成年了,派丫头去伺候多有不便。罗怀远倒是有两个长得花般娇美的丫头伺候,已经是他的通房丫头了。

她去请教罗老太太,结果却看到罗慎远正在教宜宁读书,罗慎远喊了她一声母亲,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才答应。

再过几天罗慎远就要去保定府的贡院参加乡试了,其余两位哥哥都在苦读,他反而不急了,来监督宜宁背书。罗宜秀来找宜宁去玩宜宁都不敢去,罗慎远让她背诗经,她背得磕磕巴巴的。

罗慎远手里拿着一本讲金石评鉴的书看,听到宜宁背错了就重复一遍正确的,让宜宁跟着重背。

宜宁背了小半个下午。看到林海如的时候她挺高兴的,笑眯眯地让林海如坐,她去小佛堂找祖母过来。

罗慎远却抬头对宜宁说:“你过来坐下继续背,让雪枝去找。”

不管是前世的宜宁,还是这世的小宜宁,都不太喜欢读书。也许真是没有天赋的缘故,宜宁也并不强求自己没有天赋的事,她以长补短,把精力放在女红这类事上,尽量做出柔顺谦和的样子,还能博得原先那位祖母的几分喜欢。

现在的确应该趁机会多读些书。宜宁坐下继续背书,心想人家有头悬念锥刺股,她有三哥监督她读书,倒也差不多。

雪枝出门去找罗老太太。

宜宁念到‘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的时候罗老太太回来了。罗老太太看她捧着书,乖乖地盘坐在罗汉床上,包子一样软软白生生的脸,像个瓷娃娃般。罗慎远在一旁看自己的书,只有林海如坐在那里,什么都听不明白,坐得又不舒服,有点百无聊赖。

罗老太太扶着徐妈妈的手走过去,问林海如来找她做什么。

罗慎远本人在场,林海如又怎么好说。

她示意罗老太太去内室说话,罗老太太却喝了口茶道:“两个都是你的孩子,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说就是了。”

林海如看了罗慎远一眼,心想按照罗老太太的说法,以后是要考举人的。她才说:“慎远迁居风谢塘,我是想拨一些人过去伺候他。今时不同往日,他既然已经是嫡出了,排场也不一样。”

罗老太太点头道:“这是好事,你去做就是了,不用来问我。”

“话虽是这么说,只不过派什么样的人过去,我还拿不定主意。”林海如犹豫了一下说,“慎远今年虚岁十六,我听嬷嬷说府里大少爷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房里是有丫头伺候的…”

宜宁听到这里就明白林海如究竟是为什么而来的。

罗老太太嘴唇微抿,没想到林海如是找她来说这事的。她原来还没有考虑过这事。

罗老太太还没有说话,罗慎远就看着书说:“母亲,这倒是不用了,大伯母已经给我送了两个丫头。”

林海如一愣:“你说你大伯母送了两个丫头给你?”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跟她说过!而她也丝毫不知情。

罗慎远抬起头看着林海如,慢悠悠地问:“母亲竟然不知道吗?”

林海如不由觉得有点紧张。她看了罗老太太一眼,发现罗老太太也看着她。陈氏一个隔房的大伯母,居然送了两个丫头给罗慎远,她以前何曾注意过罗慎远半分!陈氏又是什么意思。

“昨晚大伯母差人送过来的,我就收下了。”罗慎远淡淡地说,“所以你便不用送了。”他早知道这位继母没什么心机,今天却的确有个新估计。这事发生在她眼皮底下,她居然都不知道。想来别处发生了什么她就更不知道了。

难怪罗老太太不放心她来庇护宜宁。

宜宁看到罗慎远平静的神色,却想起罗老太太讲过的,被恶犬咬死的丫头。当时除了罗老太太,没有人知道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她看到她三哥右手握着书,卷曲得有些不自然。突然想起原来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战场上有个瘸腿的将军,作战十分勇猛,手段也比常人凶狠。听说有些缺陷的人,会格外的狠心一些…

可惜大伯母并不知道那件事。

罗老太太这才回过神,点点头对林海如说:“既然你大嫂已经送了,你就不要再管了。”她又对罗慎远说,“明日你父亲会带着你大哥、二哥去见宋督学,你也一起去吧。宋督学虽不主持乡试,却和派下来监考的张翰林是好友,你到时候多请教请教他。”

罗慎远站起来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