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宜慧心疼妹妹,但是英国公府的事她实在是不能干涉太多。毕竟这是宜宁的家,不是她的。但是看到宜宁刚才答应了,她心里也是一阵宽慰。此事虽然有赵明珠的原因,但是的确不能全怪她。算起来宜宁身边的丫头、那沈玉才是罪魁祸首。若真的是牵强责怪了,魏老太太也根本放不下赵明珠。宜宁宽恕了赵明珠,而赵明珠以表小姐的身份存在于英国公府,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意义却再也不同了。

她安抚了宜宁几句,便要告辞离开。钰哥儿晚上离不得她的。

宜宁折腾这么久也累了,加之本来就病重。她也无暇再去应付别的人了,让魏凌抱回了东园去休息。魏凌照顾她的病,到半夜才离开。

明珠跟在魏老太太后面回了静安居的住处。

魏老太太走得很快,快了明珠一截。

眼看着到了门口,赵明珠勉强地笑了笑,跟魏老太太说:“外祖母,今天多亏了您…”

她话还没有说完,魏老太太就回过身来,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赵明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魏老太太打过,这一巴掌实在是凌厉极了!她一时捂着脸,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魏老太太道:“这一巴掌是为宜宁打的。”她又说,“有没有包藏祸心,你自己最清楚。以后要是再有犯,就绝对不是一个巴掌的事了。我这次保下你…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赵明珠站在台阶下,身子微微地颤抖。眼泪如断线珠子般地掉下来。

始终还是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之所以还叫女主罗宜宁,是因为她本身就是罗宜宁。

第99章

宜宁这晚并没有睡好。

将要入夏了,凌晨的时候迎来一场暴雨,狂风摇曳庭中大树的树冠,暴雨夹杂着滚动的闷雷声。她被雷声吵醒了。

松枝本来是进来灭一盏蜡烛的,却看到宜宁还睁着眼睛。她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就醒了?”

宜宁让她把蜡烛留着,反正她也睡不着了。她披了件外衣,低头就看到自己手腕上显眼的红痕…皮肤还是太娇气了,稍微用力就能留下痕迹。

松枝出去通传,青渠就端着药进来了。她进来的时候看到宜宁正靠着窗,茫然地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尚未亮起的天色中,庭院里满是雨水吹打下来的残枝枯叶。她的小脸宛如莹莹的白玉,在灰暗的天色中透出淡淡光辉。

青渠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精致好看的小孩,跟农庄的孩子完全不一样。她是很想逗一逗她,跟她亲近的,却被告知这位是七小姐,碰也碰不得一下。那个粉嫩小团子日渐的长大了,明明就该是娇贵的,却被那混账东西给欺负了去…看着这么可怜。

她把药碗放下了,低声跟宜宁说:“要是国公爷那一拳没废了他,奴婢也要帮您废了他…”

宜宁这才回过神来。任是哪个女子遭遇这种事都是怕的,她怕倒也是怕,不过她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如今也已经缓过来了。她笑了笑问:“你要怎么废了他?”

青渠又说:“等他走到小巷子里,就套了麻袋来一通闷棍。别说是废了他,打残也是能的!国公爷只是废他子孙根,我看还是便宜他了。”

其实这是魏凌的顾虑而已,要真是伤及沈玉的性命,这件事就纸不包火。所以魏凌为了她的名节考虑,是肯定不会对沈玉下杀手的…宜宁明白魏凌的心思,她甚至也明白魏老太太为什么维护赵明珠。但她还是不由得对赵明珠厌倦。

她抬头,突然发现珍珠没有在屋内:“珍珠昨晚没有回来?”

松枝与青渠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窗外的瓢泼大雨一直没有停过。

宜宁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魏凌,不会真的要了珍珠的性命吧?

她叫了玳瑁进来,赶紧让她去魏凌的那里看看。

魏凌其实也没有睡下。他把那些知道此事的丫头婆子都处理了,心腹的自然不说,别的不是的就变卖发配。那两个在门口伺候的小丫头,更是被活活打死拖了出去。他怕这些动静吓到了宜宁,自己就在堂里吩咐了。魏老太太那边的人手连夜就被换过新的,都是他的人。最后他才把珍珠找进来…此时天都快亮了。

熬了一夜了,他眼睛里也有淡淡的血丝,告诉珍珠说:“这次我不罚你。”

珍珠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的,听了魏凌的话突然抬起头。

“宜宁为你求了情。”魏凌继续说,“以后你这条命就是她的…怎么处置就是她的事了。”

珍珠紧绷的身子这才软了,死里逃生,她给魏凌磕了两个头,魏凌挥了挥手让她先回去。外面还有军营的人在等着他。

等珍珠回到宜宁那里的时候,宜宁正在梳头。

珍珠从玳瑁手里接过篦子,按照往常那般给宜宁梳头。梳着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最后突然抱着宜宁大哭不止。

宜宁叹了口气,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

庭哥儿跨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哭声,他朝宜宁这里奔过来:“珍珠姐姐,你这是在哭什么啊?”他昨晚早早地被佟妈妈哄着睡了,根本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他看到珍珠拉着宜宁的手,又问,“你拉着姐姐做什么,姐姐你快起来吧,我还想跟你下棋!”

珍珠这才擦了擦眼泪,站起身道:“庭少爷,小姐生病了,今天不能陪你下棋了。”

庭哥儿睁大了眼睛。小短腿两下就翻上了罗汉床,凑到宜宁身边仔细看她,发现她的脸色的确很差。

宜宁把他的小脸推开了些说:“小心我过了病气给你…自己跟小丫头去玩吧!”

庭哥儿却在她身边盘坐下来,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说:“你好像哭过。”

他一副颇为认真的样子,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眼睛,“佟妈妈跟我说,哭过第二天起来,眼睛就肿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要告诉我,我是你的弟弟,以后要保护你的。”

宜宁摸了摸他的头:“没有人欺负我,你要是不去玩,我就让珍珠拿了字帖给你练…”

庭哥儿听到这里连连说要出去玩,一翻身就下了床。屋子里的丫头总算被他逗笑了。

庭哥儿跑到门外的廊柱那里等了好久,终于看到珍珠过来了。他把珍珠拉到一旁,小声地问:“珍珠,姐姐究竟怎么啦?”

珍珠犹豫了一下,轻声把事情的经过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了他。

不过一会儿,魏老太太带了赵明珠过来看她。

经过一夜他她似乎也憔悴了不少,站在魏老太太身边话都不敢说一句。宜宁与魏老太太说话总显得有些冷淡,魏老太太就拉着宜宁的手叹了口气,“…宜宁,我知道你会怪我。但是她…她家里的情况实在是太遭,送她回去跟杀了她也没有区别啊。”

宜宁抬起头看着魏老太太,轻声说:“宜宁未在您身边长大,您可怜您养大的明珠姐姐是应该的。您曾经跟宜宁说孔融让梨的道理,我想想倒也是如此。我答应留下她,不是因为我心肠好,而是因为您想留下她。”

魏老太太听了眼眶就泛红:“什么孔融让梨的,是我说的不好!是我不好!祖母再也不会跟你说这些话了…”

她想要摸一摸宜宁的头,宜宁却避开了她的手,叹了口气说:“祖母,我头疼想休息一会儿。”

魏老太太一愣。赵明珠在旁看到,立刻就拿了她带过来的糕点给宜宁:“宜宁妹妹,这个是今年新做的羊乳酥酪…你肯定没有尝过吧?”

门外却传来庭哥儿的声音:“姐姐!我的七巧板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赵明珠看到庭哥儿进来了。想到往日庭哥儿对她的亲近,原是她没有好好顾着他。手里也拿了点心递给他说:“庭哥儿,倒是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你最近也都不来找明珠姐姐玩…要不是到宜宁妹妹这里来,恐怕还看不到你呢!”

谁知庭哥儿走到她面前却停住了脚步,孩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有些不解地问道:“明珠姐姐,你不是跟我说过,要是跟宜宁姐姐太近的话,宜宁姐姐就会把我的东西抢走,要我不能跟宜宁姐姐太亲近吗。怎么…明珠姐姐不怕你的东西被抢走吗?”

庭哥儿这句话一出,魏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宜宁也有些惊讶,看向庭哥儿。

赵明珠一时慌乱,手上的点心都掉到了地上。庭哥儿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立刻说:“庭哥儿…我…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啊!你小小年纪可不要胡说!”

庭哥儿却无辜地赖到魏老太太怀里,扯着魏老太太的衣袖说:“祖母您从小教导庭哥儿不要撒谎,我从来都不撒谎的!”他说,“我怕就像明珠姐姐说的那样,所以我一直都不敢亲近姐姐…”

魏老太太气得手都发抖起来,她说道:“好,我知道。我们庭哥儿是从来都不说谎的!”

她突然站起来,对宜宁说:“…今日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吧。”似乎多看一眼都觉得愧疚,径直地往外走。

赵明珠咬了咬唇,连忙跟在她身后。

她刚走了两步要追上魏老太太了,魏老太太就突然停下来。冷冷地看着她说:“我是娇惯你,纵容你。但从来没教过你害人,教唆别人。你居然还教唆庭哥儿不亲近宜宁?你究竟长得是什么心肠?你还做过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赵明珠根本无从辩驳,急得边哭边说:“外祖母…那些我都知道错了啊…我都知道了!求您饶了我吧!”

魏老太太一把挥开她的手,扶着宋妈妈就上了软轿,冷冷地道:“起轿吧。”

赵明珠跟在魏老太太的轿子后面边哭边追,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瘫软在路上。

没有人敢去扶她,满英国公府都知道,这位如今是表小姐了。刚被英国公厌弃,如今又被魏老太太厌弃。留在英国公府也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

伺候她的那些丫头十有八九都被魏凌发卖了,唯有素喜等几个留着,但也不敢去扶。

如今怎么对这位明珠表小姐,恐怕都要看着魏凌和宜宁的脸色才是了。毕竟那才是正经的主子,而这个已经不是了。

屋子里,宜宁把庭哥儿拉过来,问他:“刚才那些话…是你自己想的?”她发现这个弟弟果然不愧是魏凌的儿子,弯弯肠子也不少。

庭哥儿却说:“我知道她欺负你…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原来就是这么说的。她欺负你生病了,我也欺负她…”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语气却很坚定,“反正我只有你一个姐姐。”

宜宁听了就笑了笑,抱着他亲了口。

“姐姐喜欢庭哥儿。”宜宁跟他说,“以后咱们庭哥儿长大了,肯定是个威震四方的将军。”

小屁孩的小脸一红,扭扭捏捏的坐在她的怀里,又受不得她亲般别过头。然后挣脱了她的怀抱,又跑出去跟小丫头玩了,反正他是坐不住的。

魏凌从珍珠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差点把茶杯给捏碎了。他缓缓地吐了口气说:“以后告诉她身边的人,表小姐的言行举止都写了册子,交给你过目。但凡有不妥的,立刻给我赶出去!”

珍珠屈身应喏,去赵明珠那里吩咐了。

魏老太太听说的时候正在念佛,给老英国公祈福。她闭上眼叹了口气说:“…随魏凌去吧。”

第100章

如是两天,宜宁手腕上的红痕才消去,她也听说了沈玉请封世子的折子被撤下来的事。

等再见到沈玉的时候,还是忠勤伯带着他来赔礼道歉。

他瘦了很多,整个人的脸色都透出一股不正常的苍白。站在台阶下远远地看到她,欲言又止。

宜宁看着他就想起那日的情景,扶着青渠的手微微地后退了一步。

沈玉的声音却很低:“宜宁妹妹…是我错了,我鬼迷了心窍才那般对你。”他半跪了下来说,“世子的位置让给了三弟,我…我本来不能来的,但我还是想跟你道歉。所以求了父亲带我过来…国公爷只允我跟你说两句话,我说完了就走。”

那日回去他受伤很重,忠勤伯夫人搂着他哭,忠勤伯训斥了他一顿,他才渐渐地清醒了。“原是我混蛋,你怎么怪我都是应该的。我受惩罚也是该的,不如你亲自来打我几下,你打了我就舒坦了。”

宜宁看着他身上穿着那件蓝色的程子衣,想起那日他想送自己香袋的情景…她忍了忍道:“你走吧,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她是根本不想再看到沈玉,因此转身就朝魏凌的书房走去。打他又能如何?事情难道就能弥补了吗。

沈玉还想跟她多说几句,偏被东园的护卫拦住寸步不得上前,只能看着她走远。

魏凌却正在书房里跟人说话,宜宁刚通传了进去,就看到坐在魏凌对面的人竟然是陆嘉学。他听到了声音,正回过头看她。

她心里暗暗道苦,怎么到哪儿都没得个清净,又微微一屈身喊了两人说:“父亲既然又客人在,那我先退下了。”

魏凌却笑了笑道:“先别急着走,你义父难得过来。”

宜宁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她还是感觉得到陆嘉学看着她,缓缓地回头问:“父亲还有吩咐?”

“我刚才让小厮给你义父沏了新的汉阳雾茶,你去给你义父端过来吧。”魏凌说。

宜宁未动,陆嘉学看了就笑笑说:“不必了,我坐会儿就走。”

“义父来者是客。”宜宁只是说,虽然不知道魏凌怎么突然让她给陆嘉学端茶,但是宜宁还是出了书房。

下过暴雨之后接连出了两天的日头,曲折的走廊尽头就是茶房。魏凌的这个院子也修得很大,走廊旁遍植绿柳,如今正是万条垂下碧丝绦的时候,阳光透过树叶照到身上,倒是很暖和。几个茶房伺候的丫头见到她过来,忙屈身喊了小姐。宜宁让她们不要多礼,问道:“新沏的汉阳雾茶在哪里?”

她端了茶过来,杯中渗出一股沁人的茶香。珍珠等人跟着她身后也不敢搭手。她走到门外,听到屋内陆嘉学说话的声音:“瓦刺部骁勇善战,在边界马市上烧杀抢掠,龙门卫指挥使根本就顶不住。唯有你去我才能放心一些…本来年前就该去了,要不是因为皇上登基的时候耽搁了,你现在就应该加封宣府总兵了。”

宜宁听到这里脚步一顿。她知道魏凌常年在外征战,恐怕迟早有一日还会出去。却没料到会来得这么早。

她又听到魏凌说:“皇上刚登基不久就有瓦刺作乱,又是在新开的马市上。此时瓦刺部落必定强势,怕是我也难顶得住。”

陆嘉学听了就笑了笑:“你我征战多年,当年北元想要恢复旧疆的时候,也是你我打回去的。如今我暂时离不得京城,也只能让你先去了。”

宜宁听到这里才端着茶走进去,她看到魏凌没有说话,就把茶杯放在了陆嘉学手边。

低头的时候看到陆嘉学的腰带上用的是狮纹,他端起茶杯的时候手上骨关节微微有些突出,这是练家子的手。宜宁以前总是在想,她怎么就没发现陆嘉学会武功呢,明明就是这么明显的事。她这么一走神,抬头才发现陆嘉学看着她,但是片刻就收回了目光。

宜宁肯定不知道,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淡粉色的烟罗锦,衬得出那股子少女的清媚,倒是越来越明显了。

陆嘉学的手握紧茶杯,低头喝了一口说:“你茶艺还不错。”

宜宁心里暗道,又不是她沏的茶,不过是跑个腿而已。想当年给他沏过这么多次茶,怎么一句夸奖都没有听到过。多半是嫌弃的“水凉了”“茶叶放多了”“你加茶叶的顺序不对…”把她弄得不高兴了,就挑眉问他:“茶叶能有什么顺序?”他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能有什么意见!

陆嘉学就一本正经地说:“这茶梗和茶叶的滋味不同,那能够囫囵地倒下去。我跟别人在醉仙楼喝茶的时候,看到…”说到一半看到她脸色不好,才笑了笑说,“好好,你随便沏。反正都是我喝就行了,别人也不会喝了你的茶去!”

多年之后得他一句夸奖,倒是难得了。

魏凌看到陆嘉学向他使了眼神,这才说:“…宜宁,你先下去吧。”

宜宁平静地收了方漆托盘,退了出去。

陆嘉学看到宜宁出去了,放了茶杯说,“我知道你如今不愿意去宣府。不过我已经请旨了,皇上的旨意应该没多久就要下来…如今朝中大局刚稳,你维稳宣府必然少不了好处,还是不要推辞得好。”

魏凌谈完之后送陆嘉学离开,回来发现宜宁在书房里等他。

他的表情本来不太好看,看到她还是笑着问:“怎么了?在我这里不回去啊。”

宜宁看着他问:“父亲,您要任宣府总兵了吗?”

宜宁知道蒙古瓦刺部落,三番四次的攻陷了边境,甚至朝廷有好几元大将丧生于此。她对以后会发生的事知道的并不全面,但她还是知道瓦刺有一次差点攻入了龙门。在她知道的以后里面,魏凌应该是不会有事的。但是他后来跟陆嘉学渐渐疏远了,究竟魏凌会怎么样她并不清楚。

魏凌摸了摸她的头:“行军打仗我是习惯了的。不过是你在家中,所以我才多逗留了几个月。对了,我听说你原来那个继母搬到京城来住了。你可想回去看看她?不如我叫你三哥明日来接你去玩几日。”

宜宁想到陆嘉学和魏凌刚才说的那些话,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才不管魏凌说了什么,握了握魏凌的手说:“父亲,您是不是不愿意去?我听说那一带边关很凶险,不如您回绝了皇上的旨意吧。什么宣府总兵的也没有性命来得重要啊。”

陆嘉学绝对不是一个好人。魏凌深知这一点,对于他来说,什么都没有利益来得重要。

且陆嘉学已经向皇上请命了,他自然就不能推辞。更何况他本该继续任宣府总兵的,不过是有了个女儿之后,突然就贪生怕死了起来了而已。其实他早也预感到这次要去的,所以他指导的军营操练也比平日要严格许多。

魏凌笑了笑说:“这哪能说回绝就回绝的。倒也没有这么危险,我原来就驻守宣府那一带的,对他们的习性倒也熟悉。”

其实倒也是知道他不能回绝的。宜宁抿了抿唇说:“那您会什么时候走?”

“龙门卫指挥使孙皓告急,恐怕是没几日就要走的。”魏凌看着女孩儿的目光,安慰她说,“我是没事的。倒是你留在京城里我放心不下——”想到最近发生的事,魏凌就觉得心冷。要是他不在英国公府里,宜宁发生了什么意外呢?虽然他能派护卫保护她,但护卫毕竟只是个武力。母亲跟明珠那边又不清不楚的,倒不如让她三哥接她过去住。

罗慎远倒是个非常靠谱的人。至于陆嘉学…他是根本信不过的。只希望他看在宜宁是他义女的份上,能庇护她一番罢了。

宜宁听了他的话,就苦笑说:“我这么大的人了,您有什么担心的。您放心吧,府里我帮您管着就是了。”

魏凌可没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反正把宜宁放在英国公府里他不放心。

他带着宜宁去拜见了魏老太太,跟她说了宣府总兵的事。

魏老太太倒也习惯儿子时不时的出征了,虽然不舍,但也还算平静。她也不过就是儿子出门在外的时候,每天多拜一次佛而已。

果然没几日圣旨就下来了,加封魏凌为宣府总兵。魏凌接了旨回来,第二天就吩咐下人去准备了。

宜宁从魏老太太那里拜了佛回来,居然看到三哥坐在她院子里喝茶。

罗慎远可能是刚下朝。宜宁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穿官服,绯红色的官袍衬得他的身形格外修长,官服用的是云雁纹的补子。看上去非常的端正严肃,因为他眉毛浓郁,越发的凛然俊朗。不知道别人看着他什么感觉,宜宁看着他的确是想喊罗大人的。

“三哥,你怎么过来了?”她有点惊喜地朝他走过去。

罗慎远转过头看她。

“你父亲让我来接你过去。”罗慎远跟她说,“我在西坊胡同有个院子,母亲不久后也要来,她倒是很想你。你过去住几天吧?”

魏凌怎么还是让三哥过来了?

想到的确很久没有见到林海如了,宜宁倒是也很想见她。

“你近日不忙吗?”宜宁让丫头去收拾东西,也坐了下来。她听说罗慎远最近刚接了个棘手的案宗,如今他刚做了大理寺少卿,满朝文武都看着他,万不能行差踏错了。

“抽空过来接你还是有时间的。”罗慎远说,“正好路上与程大人遇到了,就一并过来了。他去拜见魏老太太了。”

听到罗慎远提起程琅,宜宁就不由得想起那日的事。

程琅看到了也没有管她,要不是最后和罗慎远说了,恐怕她现在也不会好好地坐在这里了…

她把这个孩子养大一场…如今这般情分,却也算是尽了吧。

其实本来就应该尽了的,她当自己跟前世是不同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尽不尽的了。程琅的做法不妥,但她又不能说他一句,只能痛心他真的变得无比冷漠而已。宜宁回过神说:“那你先等等吧,我去跟父亲说一声。”

等程琅从魏老太太那里过来之后,才发现院子里没有人。

他这几日一直忙着没空过来,本来是想给这个小丫头赔礼道歉的。当初那事的确也有他的不是,宜宁最后被罗慎远抱出来也的确可怜。但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只有几个丫头在清扫庭院,看到他就恭敬地屈身喊了表少爷。

程琅嗯了一声。没看到那就她就算了吧,这小丫头恐怕也不想见到他。他还有要事要去处理,改日再来吧。

程琅刚跨出屋子,挂在屋檐下的凤头鹦鹉就看到了他。

没有被主人一起带走,它显得有点不开心。但是看到程琅的时候却高兴了些,在鹦鹉架上走了两步,突然叫道:“阿琅,阿琅!”

程琅的脚步突然挺住了。

他慢慢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鹦鹉学舌很巧妙,腔调都学得这么像。他突然想起自己那日醒来的时候,看到她在逗弄鹦鹉。昏暗的光线里,她笑着问说:“表哥,你是不是梦到什么了?”

他是梦到了什么,他梦到她又回到自己身边了,哄他说:“阿琅睡吧,我在这里,没事的。”

鹦鹉发现他不理自己,又歪了歪脑袋叫道:“阿琅,阿琅!”

程琅回过头,完全没有了笑容。

他走进院子中,叫了个丫头问:“宜宁呢?她去哪里了?”

丫头没看到过他这般的表情,愣了愣道:“表少爷…”

“她去哪里了?”程琅突然就克制不住,想到那个可能性,他浑身都在战栗。他揪住了那丫头的衣服,“你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