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兰林林总总这样想着,可是不敢跟娘娘说,她是知道娘娘的性子,这些话说了不抵是叫主子心里不痛快,主子定然是要说怎的昭阳宫上上下下都是些冒天下大不讳的人,怎的将这样不道德不伦理之事视为理所当然。

尔兰猜想着自家主子的心事性子,然穆清这回所想真不如尔兰料着那般,这回她真是暂且放下了她和五皇子身份的顾忌,也暂且放下了人伦纲常的束缚,她只是习惯了谋定而后动,也习惯了万事合乎自己的思虑。她知这个孩子留不得,暂且不说旁的,就单是过几月肚子大起来要怎办,皇上随时都要招她侍寝要怎办,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有记录的,有孕之人的吃穿用度就算再藏着掖着也是叫别个人一眼就能瞧出端倪来的,。先不说五皇子日后要怎样,就单说眼下,眼下皇上还在位,皇上在位她就是后妃,她是后妃她就无论如何不能像民间女子一样找出任何由头出宫避着,且宫里后妃这样多,若是叫别个人发现那真是还不如眼下她自己处理了的好,种种总总,尔兰也好,缉熙也好,都未曾想过眼下境地,尔兰过于相信五皇子,缉熙也不知是怎个安排,她知他是个有本事的,只是皇上还在,他又有那些个要命的举动,可她总也不想多生事,在这后宫她能瞒过谁生下个孩子?

孩子是越快掉越好的,可是这些时日缉熙每每来了都兴高采烈,她就总也犹豫,穆清坐在榻上看着自己手背,青白青白的手背,不健康的很,怕是生出来孩子也要不健康的,也不知孩子长什么样儿,是男是女,性子像谁?

一想到这里,穆清蓦地连气都透不上来了,喝令自己打住这些,这几日她总是避免她过多的想起肚里的孩子,兴许是缉熙的心情感染了,今日她怎的有了这些想法?

“走吧,出去透透气。”再是在殿里待不住,穆清站起来往殿外走,尔兰自然要跟上的,付荣生绿竹明月明茗见状都跟了出去,甚至连檐下的两个侍卫都悄悄走了出去,昭阳宫上下知道主子是孕身子的人少,可是主子出行跟着许多人却是这几日的惯例。

穆清见状也不言语,她真是很好奇缉熙是怎个手段将这些大小奴才弄得这样服帖,竟是连后宫这样多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听他的,太后皇后贵妃们一个个都只说五皇子忠厚木讷,谁也未曾提说过五皇子这样好手段,贵妃也未曾提说过五皇子这样,穆清便知在这后宫里,五皇子真是将奴才们治的服帖的很。宫里最多是奴才,信儿也是奴才传给主子,若是奴才们都这样听话,兴许这宫里还真能掩住不少事儿,只是,她怕了万一,前头文氏一家给她提了醒儿,再不敢奢求这天下有别人不能知道的事儿。

一路就这样心事重重走走停停,穆清是专挑了人少的道走,可还是遇上了旁人。

远远的静心亭里,一片金黄的辇子,穆清眯眼一瞧,看见了皇后身边的大掌事雪歌,这时候避也避不得,遂也就迎着走上去,近了才见皇后连同四五个后妃坐着给池子里的锦鲤扔鱼食儿说话儿,温昭仪也在。

“嫔妾见过皇后,见过几位姐姐。”穆清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给众人问安。

“日头足的很,静妃赶紧进来吧。”皇后温语道。

“这几日听闻静妃得了热伤,可是好些了?”

“嫔妾好多了,几日闷着,今日刚出来透会气,却不料扰了娘娘安。”

看见宫里女人攒堆儿,穆清总是下意识的绷着,上回不知是谁将萧家和她的信儿透给那文氏,她知文氏只是叫别人撺掇当枪头使才叫她娘家生事的,眼下连那撺掇之人都没找出来,穆清知得了那天大信儿的人是宫里的哪一个,于是对于每一个后妃都谨慎着,这时候自然恭敬回话,只是暗恼身后跟着着的这一堆奴才,怕是又叫人有说头儿了。

果然,挨了不长时间不咸不淡说了几句话儿,皇后就道“静妃眼下比不得旁人,皇上时常念着呢,身边的人儿倒是再要拨上几个,瞅瞅身边统共就这么些人,都出来殿里也没个主事的。雪歌,回头将延庆宫的拨两个去昭阳宫。”

雪歌自然是应了,穆清却是不能应的,连忙拒了皇后的话儿,只说皇后平日里为皇上分忧她却是个闲的,延庆宫的人哪里能来昭阳宫。

穆清既是拒了,皇后也不再多说,叫静妃知道她这排场比皇后大就行了。穆清不能贸然离开只又坐着说了些话儿,好容易挨了大半个时辰,脸色着实不好,推说怕将病气过给几位就被恩准回去了。

兴许是那静心亭靠水的缘故,将将回殿穆清脸色白的吓人,肚子也有些个不稳,骇的尔兰绿竹连忙去端药,谁知药刚端上来后脚就传温昭仪在殿外。

穆清也就放下药碗等着人进来。

“我瞅着你在那亭子里脸色不好的很,放心不下,秉了皇后就过来瞧瞧。”温淑慎一进殿就这样说,坐到榻子上还摸摸穆清的手,暗自惊讶这手的热度。

穆清脸色不很好,白煞煞的,按理那手是不应当热的,如此真是一派病象。

“太医都说我身子无大碍,修养几日便是,还牢姐姐担心了。”穆清说话间就端起药碗一气儿喝了那汤药,帕子抿了嘴之后忍了苦意,再抬眼却见昭仪盯着那药碗。

“姐姐?”

听见穆清声儿,温淑慎自然转回脸,又同穆清亲亲热热说了些话儿,天快黑的时候缉熙进来这昭仪才走。

眼下缉熙指给昭阳宫,缉熙来昭阳宫也是正常,昭仪见了皇子自然是要行礼的,五皇子也是缩着膀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结果等昭仪走后这人两三步奔过来手就摸上穆清肚子。

穆清见状真是对五皇子这样变脸速度叹为观止,然只是沉默让这人摸着她肚子,她心知下一回这人摸的时候肚里孩子就真的永远长不大了。

这孩子真是留不得了,今日连奴才跟着皇后都说了,往后若真留孩子哪里不是能叫人说的?

穆清听着缉熙说孩子出生以后如何如何,恍恍惚惚应着,真下了决心之后垂眼看身前蹲着的人,两手摸上这人的头,穆清知道他知道了是要伤心的,至于她?先前一直当她是主母的时候她还有可能选择伤心,自从进宫当了后妃她就连伤心都选择不得,穆清心想,只将自己一只手放在腹上那只大手手背叠了叠。

晚些时候,萧府。

萧铎都已经躺在床上,门外管家说宫里传信儿了,萧铎直觉不好,匆忙穿了衣服,结果见着传信儿的是緑萼,一时险些栽地上去。上一回见着緑萼的时候是穆清叫他连夜收集文氏一门的罪证,务必要雷霆之速将文家致死,罪不至死也要拿出罪名让他死。萧铎上一回一夜未睡筹谋了这件事,事后才知左侍郎上折子一事,今日不知又是为何。

结果待得了信儿,萧铎真是踉跄几步,脸色青白,宫里着緑萼问他要一匕川芎。

川芎活血祛瘀,几近能逐一切血瘀,素有血中风药之称,萧铎当然清楚,当朝有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几乎所有读书人都通些许医理,这时候宫里着人要一匕川芎这是要作甚么?宫里什么药没有?这时候还要了这样一剂药这是…这是,等一忽儿萧铎喝问緑萼之后,真是半天动弹不得。

緑萼说小姐有身子了,是五皇子的。

这是穆清叫緑萼在迫不得已情况下告知萧铎的,緑萼便如实说了,萧铎真觉天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 今天下午本来打算逃一节课写完第一卷。。最后没忍心逃。。。原因是老师点名了。。。那就明天结束好了 ╮(╯▽╰)╭ 都服死我了

59伤心欲绝

穆清进宫业已半年,半年来总也是报喜不报忧,萧铎虽说担着心,可朝中上下近来事务实在繁多,加之左右之人总要周旋,太子和六皇子还有几个小的皇子现都在拉拢各自势力,皇上对于国事已力不从心,天下竟是一片纷乱迹象。种种迹象让萧铎忙的安稳觉都不曾有过,却不料宫里竟然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緑萼是贵妃找了门路放在采办处的,且自幼习得些功夫,遂在初初进宫的时候就被悄悄插在采办处。这采办处不同于宫里别个地儿,因了主子娘娘们的吃穿用度皇上的吃穿用度皆都要最好,吃食须得精致,时令蔬菜更是要随时采办,且备不住哪位娘娘临时用什么东西,遂采办处的需时时在宫里出进,緑萼这才能时时出宫传信儿。

且说萧铎得了这么个信儿之后心尖子上的血都要熬干,来回踱步想要进宫去,可大半夜没有官家旨意他哪里能进去,于是一口血闷在喉咙里直到夜半送走緑萼才喷出来,立时整个萧家烛火都亮了起来。

寅时昭阳宫。

穆清还清醒着,睁眼躺在床里侧,缉熙躺在她身边鼻息规律,就着外殿一点点打更的火息儿穆清睁眼看了缉熙大半夜,从这人的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来来回回看了好些遍,末了就只是一番感叹,真是造化弄人啊,这才多少光景,她和个皇子竟然成了这样,现今还叫个皇子躺在她的身边。

自打穆清怀孕之后缉熙这是头一回留在昭阳宫里,昨晚这人来了之后就赖唧唧一直不很愿意走,穆清说了两三遍也就不做声了,她这几日越发注意宫里的种种,真是发现这人来来回回总是悄没声儿的,侍卫们也沉默,奴才们也沉默,于是想着这人也不知何时日将宫里整治成这样一番模样,想来她进宫之前恐宫里就是这模样了。即是没人知道,缉熙赖着她也就没撵走,等这人小心翼翼在她腹上寻摸一番之后夜深也就睡着了,真是全然不设防的模样。

穆清看着缉熙这样睡得不设防的样子大半夜,心下烦乱,这时眼睛已干涩不已,遂闭上眼睛。

穆清将将闭上眼睛,缉熙便醒来了,他该收拾上朝了。只是这人睁开眼睛,侧眼瞧瞧身边躺着的女人,看了几眼便自然伸手往那腹部摸去,顺便在穆清脸上啾啾了好几下。觉得他这样身边躺着个她真是好哇,他一点都没有不习惯,反倒觉得她就应该躺在他边儿上,于是就很高兴。

“我着人收拾,你多睡会。”

穆清睡着还是清醒缉熙自然是可以看见的,鼻息深且不规律他当然知道穆清已经醒了,他还当是他醒了扰了她,压根不知这女人一夜未睡,遂这时候悄声说完话人就已经在帐子外了。

方才这一幕,若是发生在寻常百姓家不知该有多少女儿家羡慕,可是这是宫里,于是就只是徒劳的让人伤心。

緑萼是在晌午头来昭阳宫的,尔兰知道緑萼可能是娘娘留来有用的,只是五皇子也并未说娘娘事事须得同他说,只让看好肚里的孩子,遂尔兰也就未曾将緑萼来昭阳宫的事有个其他想法。

中午正是宫里人走动的时候,缉熙是不会来的,他一般是下午或晚上来昭阳宫,结果午时过后不久,穆清就进了帐子午睡,申时半刻也还未见起来。

尔兰想着有身子的人是该贪睡可都这个时辰了再睡晚上就要睡不着了,遂在帐子外小声叫了几声,未得到回应就上前轻掀开帐子,随即手里的帐子就攥也攥不住了,床上娘娘脸色煞白额上黄豆大的汗珠子还未消侧脸已厥过去,身下一片血红,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尔兰立时脸色死白,浑身发软。

倦勤殿里。

缉熙正问严五儿说小孩多少时间能长多大的事儿,被自家奴才毫不留情嗤笑说他不会养孩子生出来做什么时缉熙勃然大怒,狠命踢了严五儿这不知进退的老奴才几脚,真是气的要死,他的孩子不能叫别人这么说,谁说他不会养孩子,他会!

正在严五儿抱着膀子缩在角落里忍受殿下的拳打脚踢之时,殿外的凝香说是有女使在外面,神色间颇为奇怪。

缉熙见着凝香也就收了在严五儿面前的那一套,板着脸色出殿,他还是不爱别人来倦勤殿里,眯眼朝外一看,檐下苑子门口倚着的人甚是眼熟,只是此刻脸色很是苍白。缉熙眉心一皱,脸立时就沉了下来。

“殿下…殿下…娘娘…”尔兰恐的话都说不出来。

“说。”

“娘娘…落子了。”说罢尔兰已经抖着膀子等着一死。

随后跟出来的严五儿听见尔兰这样说脸色也是一白,这几日殿下来来回回跟他说的无非就是孩子的事,见了沈头领也是这些个事儿,甚至连老舅爷都告知了,足见殿下对这孩子的期待,可是现今竟然没了,殿下指不定要发疯。

缉熙听罢尔兰的话也不言声,走过去一脚踢开还跪着的人,脸都有些发白,也不怕大白日的叫别人看见,提脚踩着树枝低空掠,先去了太医院夹着院首往昭阳宫走,整个人都处在一团白雾中,觉得日头都要晒得人天旋地转起来了。

终于进了昭阳宫,殿外一切都平静如昔,缉熙甚至有种那奴才在说谎子的感觉,然夹着院首的胳膊连青筋都蹦出来来,大踏步进了殿,就见常见的那宫使跪在地上只是哭。

“滚开!”缉熙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就已经欺近床前。

绿竹早就吓的魂飞魄散,她被尔兰叫进去看见床上的这一番情景捂了嘴才没有尖叫出来,等尔兰出去之后她就只能小心翼翼擦去娘娘脸上的汗珠子,旁的她就一点都不敢动弹。娘娘有孕的事,落子的事,这是不能叫太医知道的,这时候只能期望五皇子快快来,要不然娘娘可真要一身的血要流干。

缉熙在来的路上整个人俨然要气的发疯,他不敢相信,这宫里还有能害了昭阳宫那位?难道真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事?一路上走来缉熙上下牙咬的死紧,想着若真有谁敢害了他的孩子,他定是要叫那人求死都不能。

及至看见床榻上卧在血泊里的人,这人神智都有些混了。探手朝脸色死白的女人鼻前一探,随即便回头喝道“还不过来瞧人?”

险些被五皇子勒出个好歹的清丰也气得不轻,这五皇子每每都是说也不说一句只囫囵夹了他走,不舒服不说,他还得担着掉脑袋的风险,若不是人命关天这时他便要甩袖就走。清丰从刚进殿看见床榻上情景时候就知道元胎早就没了,只是不知躺着的大人还能否有救,亦或说眼前的这位要不要让他救人。

侧了身子叫太医上前,缉熙咬牙,方才他以为她死了呢,若是死了,若是死了…若是死了怎办?黄泉路上他也要追人回来,缉熙咬着牙花子在心里嗑出个血印子这样想道。

悄悄伸手捏了撮穆清耳侧已经被汗水湿透的头发,缉熙垂眼不言语,只死死盯着清丰。

清丰对于五皇子的盯视像是无所觉,抬眼看见五皇子手指捏着一缕头发搓动的模样,他便知殿下真是对这静妃不一样,于是也不言语,只抽了金针挑静妃周身几处大穴扎进去,先止了血再说。

“殿下,元胎早陨了。”清丰这话是对着盯他的人说的。话音未落便看见五皇子瞳仁颤抖几颤抖,随即皇子便垂下眼皮,整个人再无动作,只是就那么直挺挺站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赶在缉熙身后到昭阳宫的严五儿深怕殿下在外面发疯没人对付得了,放心不下也来了昭阳宫,这会刚到不久。他站在外殿将将好能看见内殿床榻的粉色貉子上垂着的流苏,流苏旁边站着他的殿下,殿下瘦高,站着像一杆标枪。也不知里面谁说了什么话,严五儿突然就看见殿下浑身一震,末了就垂眼盯着地面了,整个人绷得越发死紧,那杆标枪像是有一丝丝小风儿来就能给刮折了一样,就那么浑身的筋肉都拉紧站了半晌,严五儿分明瞧见自家殿下再抬头时像是噎住了一样难受的抻了抻脖子,喉结上下很缓慢的滑动了一下,然后便再没了动作,只嘴唇动着像是说了句什么。严五儿掐着自己的忍耐下那股子疼,他几乎伺候大了的殿下方才可能哭了,虽然没人瞧见那眼泪,可是严五儿知道主子难受几欲发疯。

“没了?”

“嗯。”

“治好她,没了就没了吧。”缉熙麻木一样的说。

于是清丰就着宫使们去收拾所需东西,热水,上好止血药等等一应。

过半晌。

“殿下,卑职须得问问娘娘身边之人几句。”清丰不知见过后妃落子几回,这样的景儿见得多,心下也约莫清楚这元胎是怎么掉的,看那一片红他就能知道定是服了不洁之品,只是五皇子这样眼珠子一样守着昭阳宫,谁还能动昭阳宫的心思?

“嗯。”缉熙木木站着,应了一声儿。

过会子昭阳宫的奴才们跪了一地,清丰招了脸色煞白的尔兰问话,自是问的穆清这一日的吃食用度及干了什么事儿,听罢尔兰的一番话清丰心下便有了个底,吃食用度专人看着,也未曾出国殿,睡前还好好儿的,一个时辰之后胎儿掉了,这八成是静妃自己的意思,就不知五皇子要怎样处置了。

“殿下,娘娘应是误食了活血逐瘀之药,这时候胎元本就不稳,活血竣猛之品半匕就足以造成如此境地。”

缉熙身子一动,高瘦的竹竿子一样的身子险些那么凌空劈到地上去,只是他终是站稳了,随即扔了句话便面无表情出了内殿。

“治好她我就饶了你的命。”

一刻之后,緑萼跪在昭阳宫外殿。

此时申时要过,日头还在,只是昭阳宫外连鸟儿都不落了,连洒扫的使女都不见了,只余下一班班比往日里还要勤快些的侍卫,此时后宫里,俨然有道罩子将昭阳宫罩起来了。五皇子在昭阳宫要杀人去地下伺候他未出世的孩子了。

穆清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周身都是洁净的,被褥也是松软被香薰过的,于是就觉得一切还可能是先前的样子,她未曾吃了那一匕川芎,也未曾疼得死去活来感受腿心间一股股的热流往出涌动。于是手下意识的放在自己腹部,然后觉得空了,真是空了,浑身都泛冷的空,鼻间隐约都能闻见那股子炙热的腥气,侧头张嘴无声的撕心裂肺,她终于手上连自己孩子的血都沾上了。

穆清将将醒来,大脑还未真正清醒过来,等那股子疼疼到骨髓里去的时候,她也就疼醒了,然后终于听见殿外的声音。

“去将萧铎带进宫来。”一道阴冷的像是前世听过的声音这样道。

穆清软软掀开帐子,挣扎探出半个身子随后险些呕出来,不远处地上瘫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脸朝她这方,她也就因而能看清那张脸的模样,那是緑萼的脸。

咬牙撑起身子下地,浑身疲软的一丝丝力气都没有了,穆清知道,缉熙在殿里。

穆清从内殿走出来的时候,外殿的场景真是清清楚楚的了,昭阳宫所有奴才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殿门口站着两排侍卫,地上的血都将案几腿淹了半寸高,缉熙正满身满脸的血动手,竟是徒手在撕扯緑萼身上的肉。

“你在干什么?”穆清惊问,眼前这样的景象不抵是修罗地狱里的场景,她顿觉喉间翻滚厉害,可是更是骇怕还有惊痛,缉熙在活生生的撕碎她的使女,整个人完全没有人的模样。

她觉得她的声音可能很大,可她因了失血过多,拼尽全力喊出的声音也不若她平日里说话的七分,于是缉熙便毫不在意抬眼看了穆清一眼,随即道“将她撕小了伺候我的孩子。”

穆清眼前一黑,踉跄险些倒地,被这殿里唯一清醒的严五儿凑上来扶着。

“都是我干的,是我叫娘娘吃药的…”显然这话重复了不下一次而是一直在重复,緑萼整个人早已神智昏迷只有嘴唇在这样动。

穆清忍过了那阵子眩晕,然后就听见全身只有头脸还完整的緑萼这样道,一时再是忍不住,扑上去抓此刻浑身是血的人“住手!不要这样,是我要吃药的,是我不想要孩子的,你放过她。”

真正眼见了这样的场景你才能知道什么是杀人不眨眼,什么叫兽性,穆清大脑眩晕,看见緑萼这样说,只悔恨要死,喊出这样的话便看见原本撕扯緑萼小腿肉的人动作一顿,随即便转回身。

“是你不想要孩子的?”语调无一丝起伏。

“是,是我不想要孩子的。”穆清哭喊,捧着緑萼的脸冀望着汗水血水一身的人能睁开眼,她真是造出了大孽,谁能知道几个时辰之前还鲜活的人这会就被撕扯成这样七零八落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窝滴神啊、、、窝头痛欲裂的睁眼写了几个字 下午补上这一章 多余的字数当赔罪~~~

星期五:现补上这些 剩下的明天再补上 多余的字数当赔罪~~ (有人扔臭鸡蛋就扔吧,我挨着!!!)我跟大家说下我的生活是嘛样子的啊,每天闭眼之前是更文关电脑,睁眼之后是上课,上完课就是码字 每次下课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哎,XX路新开了个主题餐厅,下课咱一起吧。\食堂有新的XX,要不要去吃\下课洗澡去,要不要一起(诸如此类)”我都会说“我去不了,要去自习室。” 然后回去开始码字,码字的时候各种自我折磨 。。。。每天都是这样,每天都是这样~~~~~~瓦想下课之后不码字想的发疯!!! 啊!!! 好了以上都是借口,大家扔臭鸡蛋的扔吧 一二三,开始!!

60必须看

整个殿里突然就安静无比,只能听见细小的滴答声还有液体无声蔓延的簌簌感,殿里充斥着血腥气还有浓烈的野兽气息,时间静止了一般,缉熙还是维持着那个侧身看穆清的动作,穆清虚弱不堪趴在地上流泪擦着緑萼脸上脖子上溅上的血点子。终于最靠近缉熙的一个使女顶不住这殿里的气氛,身子一歪厥过去这才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缉熙动动眼珠子朝那厥过去的使女看过去,站在边儿上的严五儿立即动了,招手让也已经麻木的侍卫将人拖下去。那使女都被拖下去好长时间,缉熙还是侧头看着那位置。严五儿只看见那一角的奴才们膀子抖得若筛糠面皮惨白唇无血色,眼看着再这样下去这殿里非得活活吓死几个不可,侧眼一瞄这会唯一敢发出声音的人,严五儿立时觉得这殿里的人被吓死的数目应该再加上几个。

穆清这会的抽泣声是这殿里唯一的声音了,那会刚从床榻下来的时候本就身子弱得很,哭也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只是眼泪珠子掉,这会在地上趴了半天,再加上越是近越是看着残缺的緑萼心疼,惊惧交加,哪里还忍得住。她一心趴在緑萼身边,看都不看缉熙一眼,这样儿的静妃看在严五儿眼里直恨不得上前扳过静妃的头让她看看殿下同殿下说说话,他知殿下如今这样发疯一则是那胎儿,另一则则是因了静妃身下的那一大滩血还有静妃惨白的脸。

“是你不要的?”缉熙转头看着先前的地儿,又说了那么一句。

这时候穆清也顾不上管缉熙说的话,她实是觉着眼前这一幕过于匪夷所思且她从心底难以接受五皇子原暴戾血腥残忍成这样,虽说是她先掉了胎儿,可是这人这样轻易的用这样的手段活生生将好好儿一个人弄成这副样子她甚至都恨上了缉熙,遂吭也未吭一声。

缉熙等了半天也未见穆清回个话,蓦地就回身一脚将已经残破不堪的緑萼踢出好远,直直撞上对过的黑漆嵌螺钿翘头案然后滑落下来,穆清眼睁睁看着缉熙做出如此举动,不敢相信这人怎能泯灭人性至此,她且害了想要害她的人都难以心安良久,这人竟然视人命如草芥成这般,如此看来那胎儿真是掉的极是,孩子生下来有个这样的皇父该是孩子的罪孽。

一时怕怒,咬牙抬眼迎上站着宛若修罗的人,看见一身血的人看着自己,身子微微朝她的方向倾着,像是带着些期待一样,可是就在她点头的瞬间身子站直了,只是无情无心的人一样就那么定定看了她半晌。

毛骨悚然,被猛兽大禽盯上的感觉,那双细长的眼睛是真的一丝波澜都没有了,只能看见内里的瞳孔缩成一个针尖大小的样子,穆清忍不住冷汗和着眼泪一起流,五皇子不是人,不是个人的模样,她要死了,脑里就只剩下这样的念头。

死一样的沉寂之后。

“殿下!”严五儿惊呼。

穆清身子一顿,低头看去,自己左肩下一双铁铸成的手正搭在上头,半晌过后,那手指搭着的地方慢慢被濡湿了,她甚至感觉不到疼,只是怕。

这会子,缉熙也没问为什么,也没说旁的,他的心里什么都没想,就只是全然的愤恨,对穆清的愤恨和难以理解。他已经将她当成最最亲近的人,他已经觉得她是他的了,她决计也没可能伤他害他,可是这会这女人眼里是全然的恐惧和憎恨还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他看着她板着的样子也觉欢喜,看着她稍稍对他有个好颜色就觉满足,他相信她,甚至恋慕她,她是他的母妃,他愿意叫的母妃,眼睛里怎么能有这样的东西,啊?

“殿下,住手,快住手!!”

穆清一点点动作都没有了,只是低头看了自己胸前一眼,再看缉熙一眼,想着这人既是这样看重那胎儿的命,那就一命抵了一命吧,这宫里真是教人要活不下去的,于是她很平静了现在,甚至觉得现在野兽一样的缉熙有些可怜,没有人性的人怎么不可怜?

现在能出声儿的也只有严五儿了,昭阳宫的奴才们几乎所有都已经厥过去了,只有一两个还跪着,严五儿明明知道这会说什么殿下也是听不进去的,然他也要说,他知这会的殿下一点点理智都没有了,整个人已经失控,可是静妃若是这样死了,殿下理智恢复之后定然要再发一次疯。他可以不管静妃的死活,甚至满殿的人死了都和他半点干系没有,只是殿下每发一次疯性子就差一截,若是常年发疯,那简直不能想象好好的一个主子要变成什么模样。遂严五儿扑上去试图拉住殿下的手,只是他将手刚搭上去,人也飞出去了。

缉熙看都不看严五儿一眼,只是牢牢盯着穆清的脸,两个人挨得很近,这人突然连脸都扭曲了,因一只白的能看见血管的手放在了他手背上。

穆清也不知是在何时日看过一本讲才子佳人的缱绻小画本,那是她早些年时候不经意间看见的,草草翻过之后就被教习嬷嬷收走了,那是她唯一看过不归于正经习学里面的小画本。里面的故事她早已忘记,只是她记着里面讲过肌肤与肌肤的互相碰触是世间最最奇妙最最能叫人安心的举止,这时见缉熙脸色扭曲瞳孔却是稍稍放大了些,穆清真的怜悯缉熙了,这人怎的这样可怜,像是从来未被人摸过一样,她甚至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了。

“缉熙,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穆清低声说,勉力抬起另一只手放在缉熙脸上,她觉着她要死了,也生不出憎恶的心思了,她下去也就能陪着緑萼和那未及见面的孩子了。

脸上是一只冰凉的手,手背上也是一只冰凉的手,缉熙脸色越来越扭曲,像是餍住了一样甚至额上都挣出汗珠子。

“我不想要你了。”缉熙说,然后将自己的手拿开,同时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一双无力的手从他身上滑落,也看着没了他支撑的人侧身躺到地上,然后他看着那五个血点子,和他的手指尖一样大小的血点子早就比原来蕴的更大,慢慢就变成了张牙舞爪的红色符咒。

也无嚎叫也无其他动作,一身血的人往殿门口走去,临到出殿门的时候又侧了侧脸,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的样子,然后打开紧闭的殿门,立时快要落山的日头争先恐后从门外钻进来,殿里的血腥气一股股往外涌,新鲜的气息往殿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