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服气:“你要真有这个能耐,我、我就……”

“你就怎样?”

当时懵懂,不过是听多了班上女生同男生打赌时惯用的说法,便脱口而出,“那我就跟你姓!”

“一言为定。”

后来,听说他真的秘密训练了一只小狗……

很显然,她现在还叫周星辰,而不是傅星辰,足以说明他的训练是以失败告终的。

手机“叮”的一声,收进一条延迟消息,来自小舅阮明辉的——

“人不在南陵市,签名让助理送过去了。”

此时还差十分钟满六点,但周星辰知道小舅肯定已经醒了,他保持每天凌晨四点整醒来的习惯已有十多年,这清静的几个小时,他通常都会用来写曲子或者练琴。

她回复:小舅早上好。

那边很快回了条语音,一点开,空灵的旋律流了出来,她闭着眼听了三遍后,惊喜极了:“小舅,这是你写的新曲子吗?”

之前从来没有听过。

“好听吗?”

“嗯,很独特,很好听。”

“喜欢就好。”

曲子确实是新写出来的,但作曲者却另有其人。

两人闲聊了十分钟左右,周星辰终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小舅,音乐会上……那个女生,就是傅衡光的表姐梅玖,你知道吗?”

阮明辉那么聪明,自然一下就猜到:“她找过你了。”

哪怕不在眼前,她也能想象小舅发这句话时,眼神和表情一定都是平静如水,心底难免生出一阵迟钝的心虚来:“小舅,那晚在南岸酒店,我不是故意让你一个人……”

“没事。”他心中有数,这一看是傅衡光的手笔。

周星辰松口气,正斟酌着委婉些的话把梅玖想知道的事问清楚,没想到几百里外的小舅仿佛能隔空看穿她心思般,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方便的话,帮我转告她,三年内我都不会考虑感情问题。”

好了,这下什么都不用问了。

不过,她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中午十一点多,周星辰顺利从小舅助理那儿拿到了一个档案袋,由于密封着,她也没拆开来看,直接交到冯婷婷手中。

冯婷婷先是疑惑,打开来看清了里面的东西,狠狠倒吸一口冷气,又不敢相信地把它从里面抽出来,“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在客厅里蹦来跳去,一把将周星辰抱住,“亲爱的,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周星辰看清她手里的东西,人也愣了一瞬,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签名,没想到居然……是一张签了名的专辑。

这是小舅唯一出过的协奏曲专辑,如今市面上已经绝了版,有价无市,也难怪她反应这么大。

冯婷婷又问:“这真是大师的亲笔签名吗?”

传说中他从来不给别人签名的啊。

如果是真的,高原肯定乐坏了吧,一想到接下来几个月他任由自己欺压的情景,做梦都得笑醒过来!

周星辰点头,“确实是亲签。”

冯婷婷敏感地从她语气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伸手过来就要挠她痒,周星辰哪里受得住这攻势,被放倒在沙发上,还笑出了泪,连忙举双手投降。

“阮明辉……他是我小舅。”

“什么!?”

冯婷婷大吃一惊,深深吐息缓解,胸前刺激出一片波涛汹涌,“好你个周星辰,藏得挺深的啊,上次的音乐会竟然连一丝端倪都没露……”

“不对,”她慢慢冷静下来,“我听高原提起过,这位大师只有一个姐姐,叫阮……阮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她连忙打开手机搜索:“阮眠,知名的超现实主义画家,她丈夫是Rm基金会的创始人齐俨。”

终于问到最关键的问题了:“你说自己是阮大师的外甥女,可你既不姓齐,也不姓阮……”

周星辰被她认真得不行的表情逗笑,半晌都顺不过气来。

关于她的姓氏问题,小时候也闹过一场笑话。

一家三口,三个姓氏。

傅衡光就抓住这点糊弄她,说她不是爸妈亲生,而是从垃圾桶捡来的,她难过得不行,眼泪汪汪地向爸妈求证,结果——

原来自己是跟爷爷周光南姓。

妈妈告诉她,爸爸年轻时和爷爷之间产生误会,自作主张改跟奶奶齐如嫣姓,后来爸爸给她取回“周”姓,是代表着他们父子俩冰释前嫌。

而且据爸爸说,她出生在子夜时分,当时窗外繁星满天。

所以,周星辰这个名字,意义独特。

冯婷婷理清当中的缘由,也跟着发笑,不过她随后想到另一件更值得开心的事,“我得赶紧跟高原邀功去!”

顾不上穿鞋就往门口跑,她又跑回来,给了周星辰一个大大的熊抱,“谢谢亲爱的!爱死你了!”

周星辰在她身后说:“记得帮我保密啊。”

“没问题!”

不到半个小时,冯婷婷就带回了好消息,高原晚上要请她们宿舍的人吃饭,地点就选在本市最高档的金陵酒店。

坐在沙发上,她的嘴巴就没个停,光顾着笑了:“星辰你知道吗?高原一直追问我那张绝版专辑是不是真的,签名是不是真的,问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要不是你说保密,我真想把你和阮大师的关系说出来,好期待他的反应!哈哈哈哈……”

不过,他到底是内行人。就算没办法辨别签名真假,但那张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绝版专辑,这点毋庸置疑。

先前不知花了多少心力寻觅,次次都无功而返,本来都想放弃了……这个礼物真是送到了心坎里,于是,心甘情愿地送上去让她们宰一顿。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吃完饭,冯婷婷和高原还要继续腻歪着去看电影,周星辰夏天这两盏电灯泡就主动熄灭,打算先回学校了。

两人站在路边,几分钟后,一辆红色车子缓缓在她们前面停下。

周星辰这次比较有经验了,她把食指放在感应器上,“叮”一下后,车门成功开启。

依然是那彬彬有礼的男声:“美丽的女士,您好。我是Rbdr096,很高兴为您服务。”

“等一下!”

夏天突然出声。

“怎么了?”

“嘿哟,”夏天轻哼,“想不到你这个小小的人工智能,居然还自带歧视!”

周星辰一头雾水。

夏天直接用行动解释给她看:取消之前的指纹识别,重新录入自己的指纹,接着,就听到系统出声:“尊敬的女士,您好。我是Rbdr096……”

“听出来了吗?你是美丽的女士,而我是尊敬的女士。”

居然还真的是。

周星辰有些哭笑不得。

“请输入您要前往的地址。”

夏天故意学他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请问去你心里的路怎么走?”

“抱歉,没有搜索到去、你、心、里、的、路。请检查您的地址是否有误。”

夏天继续调戏:“叫声美丽的女士来听听。”

“抱歉,我无法识别您的指令……”

这时,周星辰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屏幕浮现“傅衡光”三个字。

她接通,听了一会,“啊,什么东西?”

她怎么不记得有什么东西落他那儿了。

“我们明天见个面吧,”他说,“我送过去给你。”

小剧场

明辉小舅:“方便的话,帮我转告她,三年内我都不会考虑感情问题。”

美酒:“方便的话,也帮我转告他,反抗得越厉害越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噢!”

最后,千方百计约见面什么的,都是套路!

第十章

结束和傅衡光的通话后,周星辰还暗地纳闷,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重要到他非要亲自跑一趟不可?

还不等她深想,夏天挨了上来,盯着她看了又看,笑得贼兮兮的,“有情况!”

“快,从实招来!”她和冯婷婷一样,“逼供”总喜欢采取挠痒的方式,偏偏周星辰最怕痒了,边笑边躲开,“哈哈哈,夏天,别闹了……”

“腰真软哎,”夏天忍不住又摸了摸,“星辰,你这样可不行噢,腰软耳根软,还怕痒,女生怕痒疼老公,将来啊,你一定被你老公吃得死死的。”

压根就没影儿的事,被她说得煞有其事,周星辰微微脸热地戳开她的手,眸底盛满先前止不住的笑,路边的灯光透窗扑闪而过,那笑意就像晕开了般,浅浅深深。

“不过,”夏天继续笑道:“将来能娶到你的那个男人也很有福气就是了。”

看样子,她是要在这个问题上不依不饶了。

周星辰以为她接下来的重点会围绕“如何有福气展开”,没想到她却不说话了,只是定定地看过来,周星辰循着她视线低头,落在自己胸前,红晕一下爬上脸颊,“夏天你这个……女流氓!”

“哈哈哈!”

宿舍里的三人身材各有千秋。冯婷婷有着傲人的胸围,是典型的大波霸,哪怕胳膊腿儿都不粗,但还是会给人一种略丰满的感觉;夏天呢,个子小,人又瘦,胸口那儿自然挂不了几两肉,平时穿宽松点的衣服,侧面看去,身前背后几乎成两条平行线。

周星辰身材匀称,各部分的比例分配得恰到好处,尤其是那鼓鼓的某处,虽比不上冯婷婷的壮观,但胜在形状优美……

夏天笑得不能自已之际,笑声里突然多了一道冷静的声音:“已锁定‘女流氓’具体位置,请问需要报警吗?”

这下,轮到周星辰“噗”的一下笑了,她靠在夏天肩上,“不用不用,我们只是在开玩笑。”

她话声刚落,车内一阵红光闪烁,似乎是在检测什么,不出一分钟红光就消失了,Rbdr096再次出声:“危险信号解除。”

“星辰,”夏天咬牙切齿,“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去研究反人工智能。”

“嗯嗯,”周星辰忍着笑,轻拍两下她手背,“有志者,事竟成。”

Rbdr096安静如鸡。

夏天拿出手机,搜索页面涌出一大片“反人工智能”相关的信息,她逐条点进去看,发现大部分都只是提出这种理论的危害性——

比尔·盖茨:人工智能或毁灭人类。

史蒂芬·霍金:人工智能一旦发展完全将终结人类这一物种,尤其是人类被缓慢的生物进化所束缚不能与之对抗就会被取而代之。

光是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她叹息一声,退出浏览器,又觉得有些无聊,准备去南大论坛灌灌水。

论坛首页又凭空多了一座高楼,主题栏上赫然写着:傅衡光这是要……复出了吗?

楼主:“先放张男神美照镇楼。”

楼主:“众所周知,最近大热的电影《裂锦风华》片尾曲就是傅衡光的新作品,词、曲作者和演唱者都是他,那么大家一定很好奇了,这是要打响复出的第一炮了吗?下面,我们先来前情回顾一下他当年退圈的二三事……”

红烧排骨:前排围观。

青青河边草:一大波吃瓜群众正在涌来。

夏天从上面翻到底部:“要是他真的复出了,那某位男歌手岂不是打脸啪啪响?”

好激动是怎么回事?!

周星辰看身侧的人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息,又眼冒亮光的,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夏天印象中周星辰是不追星的,可此时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倾诉,不管了,先说为敬。

花了几分钟时间把前情后果简单提了一遍,夏天深吸一口气总结:“就算我只是一只路人粉,但我打心眼里希望他复出!”

周星辰耐心听完,若有所思,“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

这个问题她问过傅衡光。

他也正面给了回复:“不会。”但好像听说明年会有一场正式的告别演出,在某种意义上,也算弥补了当年那场太生涩而匆忙的告别的遗憾。

夏天沉浸在自己情绪中,依稀听见她在说话,但没听清是什么,自顾自地乐着:“我以前买过他的专辑,可惜买到的是盗版……好气噢!想给他送钱都没法送。”

周星辰听得唇角扬起,摸了摸她翘起来的几根发尾,心里默想:我藏了十张他的正版专辑,可我一张都舍不得送给别人啊。

要是夏天想要别的东西,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满足她的。

翌日,离和傅衡光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周星辰准备先回宿舍换身衣服,没想到刚走出研究所的门,又被徐教授一个电话叫回去了。他在美国留学时的好友,也是从事天文学研究的一位教授,刚好要从南陵市机场转机,徐教授见缝插针要了他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和学生们做个简单交流。

天文学研究这块,前沿领域的新信息太关键了,当然,交流会不会谈及和国家利益相关的保密内容,但对这些保持着旺盛好奇心、“嗷嗷待哺”的研究生来说,所谓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绝对不是夸张之词。

机会难得,周星辰也只好选择放傅衡光的鸽子了。

交流会结束后,她忙着整理会议记录、上传到研究所的共享邮箱,一直忙到半夜。第二天又要早起,打车到校本部去监考。

入冬的校园,因期末的到来,各个系陆续放假,看起来比以往清冷了不少。

脚踩落叶,“沙沙”轻响。

走在晴好阳光下,很容易让人滋生睡意,周星辰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呵欠。

她拿着一叠密封的试卷走进教室,扫视讲台下一张张年轻飞扬的面孔,仿佛和以前的那个自己打了个照面。

四年前,她从这个教室的前门出去,四年后,她又从同样一扇门进来。

“大家好,我是你们这次大学数学(A)期末考试的监考老师周星辰……”

第一排穿鲜绿色外套的男生说:“老师,你看起来好年轻啊。”

他身后又冒出一句粤语:“还生得好正喔!”

“老师,你有男朋友了吗?”

监考名单上有她的相关信息,也难怪这些本科生们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周星辰清清喉咙:“私事私底下说,现在,我们开始考试。”

她把试卷分发下去,在教室走一圈,又回到讲台上。

这是南大有名的“诚信考场”,所以监考任务还是挺轻松的。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不知不觉,考试就结束了。

周星辰点好收上来的试卷,重新收进档案袋,一抬头,猛然发现自己被好几个男生团团围住了。

她以为他们真的要来聊私事,没想到画风突然变了样……

还是那鲜绿外套男生:“师姐,我春节后想买一台天文望远镜,你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吗?”

称呼一变,感觉距离都拉近了不少。

周星辰说:“这个要看你的预算。”

男生说了自己的心理价位。

她想了想:“这个价位主要有两种选择,如果你想观测深空天体的话,那么推荐多布森望远镜或装有赤道仪基座的8英寸反射望远镜;如果你想观测月亮和行星,4英寸折射望远镜也是不错的选择。”

男生点头:“我大概有底了。”

又有人问:“师姐,你是保研的吗?”

“师姐,你将来打算继续读博士吗?会不会留校任教,还是去天文台?”

“师姐,你有男朋友吗?要不要考虑一下小鲜肉?”

“师姐,你觉得会有外星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