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原本以为,古承远会带她去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或者是大排档,但是她错了——古承远带她去到了酒吧。

市中心内,很热闹的一间酒吧。

“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在酒吧门口,悠然不肯再往里面走。

“里面除了卖酒,也有吃的东西。”古承远环过悠然的肩膀:“走吧,你已经长到可以进这些地方的年纪了……已经可以了。”

古承远说这话时,语气中带有一种模糊的异样,像是等待许久的东西,终于到来。

而此刻的悠然,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她只能跟随者古承远,走进了那间酒吧。

这是悠然第一次进这样地方,里面的灯光,是绚丽而神秘的,带着烟雾般的迷离。

时值深夜,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舞台上,一个穿着皮靴皮裤的艳丽女郎正随着音乐起舞,她摇摆着卷曲的黑发,将疯狂融入血液,将释放的气息带给这里的每一个人。

旁边的DJ也是疯狂而肆意的,滚动的音乐在他的灵巧的手下流溢而出,每一个音符都催动着人们的激情。

一走进这里,平日生活的平静就彻底被恣意给覆盖,所有的客人,都在舞池中热舞,摇摆着身体的每个毛孔。

悠然被震耳的音乐给蒙晕了头,被眼前疯狂的舞姿给炫花了眼,她感觉自己像是迷了路,来到一个从未到过的世界。

悠然感到了一丝对未知的惶惑,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古承远的手,她害怕他将自己一个人留下。

古承远没有放开她,他径直带着悠然来到了酒吧内的包房中,那里,已经坐了他的许多朋友。

悠然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是看着古承远和他们熟悉的模样,悠然忽然有种感觉——今夜的古承远,是陌生的。

古承远的爷爷是地方军长,他父亲也是部队干部,自然,没有任何选择,他考上了军事院校。

可是从军事院校毕业后,古承远并没有到部队参加工作,而是自己在外面做起了生意。

靠着父辈的人脉,古承远一帆风顺,而这些朋友,大多便是他生意上认识的酒肉朋友。

基本上每个朋友的身边,都抱着一个女人,大多是妖艳成熟类型。

悠然低头看看自己的T恤,牛仔裤,帆布鞋和马尾,觉得手脚似乎多长出了一点,开始没地放了。

与众不同的悠然自然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笑问古承远:“承远,你口味怎么这么特别,喜欢小妹妹?”

悠然脸一红,只等着古承远的解释。

但是古承远没说话,只是微笑。

“难怪以前说给你介绍女朋友你都不怎么热心,原来是喜欢这种小妹妹?”旁边的朋友也开始调笑起来。

见古承远还是没有解释的意思,悠然忍不住,开口了:“其实,我是他的……”

妹妹,同母异父的妹妹。

但是悠然的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因为古承远接过了她的话:“她是我女朋友。”

边说,古承远的手搂得悠然更紧,更亲密。

悠然惊讶地看着古承远,但他神色如常,眼眸被玻璃杯中的洋酒给氤氲晃动着。

那群朋友起哄了:“诶诶,这还是古承远第一次带女朋友来见我们呢,难得难得,来来来,一人敬他一杯。”

出来,任何的理由都可以成为灌酒的关键。

古承远没有推让,这么多杯下去,居然连脸也没有红一下,看上去,似乎是经常在外面玩的。

悠然这天晚上第二次觉得,自己对古承远的了解,是很少的。

这些朋友似乎平时是随便惯了的,所以在古承远喝完之后,他们又想出了新的玩法:“来来,承远,和小妹妹亲一口我们看看。”

悠然觉得,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她期望着古承远会在这时将事情真相说出来。

她以为他会,但是古承远没有。

悠然再也坐不下去,也不顾是否失礼,慌地蹭一下站起来,想要逃出去,逃出这个陌生的酒吧,逃出这个陌生的夜,逃离这个陌生的古承远。

可是就在她站立起的那一刻,古承远长臂一挥,瞬间就将悠然的腰给环住,一拉,由于惯性,悠然重重地撞进了古承远的怀中。

就连痛都来不及叫一声,悠然便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触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悠然睁开眼,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古承远。

他在吻她。

悠然觉得自己的魂魄彷佛瞬间脱离了躯体,在那幽暗的包房的上空旋转着,震惊地看着沙发上两个人做着不该的事情。

悠然想要阻止,想要尖叫推开他,但是她的魂魄,已经出了身体……她无能为力。

悠然觉得她的嘴唇正在被世间最灼热的火给焚烧着,每一根神经都在融化当中。

但是,那只是她的温度……古承远的唇,感觉不到温度,就算是他在吻她,悠然你还是感觉不到温度。

可那灼热的很快就被熄灭,因为紧接着,古承远便用舌撬开悠然的雪齿,一股香醇的冰凉就这么顺着流入她的食道,灌入了她的胃里。

就刚一下肚,悠然柑橘脑袋开始发晕,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蒙了一层纱,不是清晰的了。

周围的人,为古承远的合作开始鼓掌叫好,那掌声,在悠然听来也是朦朦胧胧,像是从隔壁的包房传来似地。

古承远的唇,暂时远离了悠然的。

在黝黯的灯光下,半醉的悠然看着古承远,轻声问了一句话:“为什么?”

同样黝黯的灯光下,清醒的古承远看着悠然,轻声地回答了一句话:“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是妹妹。”

尽管很轻,但这句话,是认真的,任何都听不出玩笑的意味。

悠然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用棒子给敲打了后脑勺,不痛,但懵了,什么都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

悠然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是古承远一直握着她的手,她逃不开。

所以,悠然拿起了酒杯,她开始独自喝起了酒。

她想要醉,醉了,什么都不记得,醉了,什么都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

悠然求仁得仁,几杯酒之后,她真真正正地醉了,就这么沉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像是颈子上长了两个脑袋,重得不行,而太阳穴,突突地痛,像是有一把钝刀子在不断地削动着脑组织,痛不可当。

然而在悠然睁眼看清眼前的一切时,所有的疼痛都被震惊给蒸发得烟消云散。

悠然看见,她躺在床上,穿着睡衣,而身边,则睡着赤裸着上身的古承远。

此刻的悠然觉得自己即使堕入了阿鼻地狱中,也比现在的状况好。

她半躺在床上,继续着昨晚的昏懵,可惜的是,现在已经没有了酒。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悠然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正在悠然六神无主之际,一直手抚摸上了她的背脊,手指彷佛带着电,酥麻了她的全部。

“放心,昨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古承远的声音,从悠然的身后传来。

悠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住,以飞快的速度奔下床,缩在角落中,惶惶地看着床上的古承远。

陌生的古承远。

“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古承远问。

他下了床,捡起地上的衬衣,边穿边向着悠然走来。

“昨天晚上,我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悠然还是缩在角落中,手上,则抱着被单。

古承远将衬衣讨好,但并没有系上纽扣,一片蜜色的胸肌就这么露了出来,衬托着洁净的白衬衣。

他蹲下身子,双手撑在悠然身体两侧的墙上,那时种掌控的姿势:“我以为,只有快乐才是应该的,悠然,你和我在一起,快乐吗?”

悠然没有回答,但是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是的,快乐,很快乐。

“记得我昨晚说过的话吗?那时真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我的妹妹……从第一次和你见面的那天起就没有。”古承远道。

“可是,”悠然将脸蒙在被单中,声音低低的:“我们是兄妹,我们有血缘关系。”

“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古承远伸手,将悠然拉入自己的怀中,像催眠般,不停地重复:“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边说,他边在悠然的发顶留下了一个吻。

黑色的却是诱惑的吻。

悠然不晓得自己应该怎么做,从小到大,古承远在她心目中都是完美的,是不会犯错的。

不管是数学题,还是其他,古承远都是不会错的。

悠然已经习惯于听从他的,而这次,也是一样。

他们开始了一种全新的关系,在悠然即将升上的高中的那一年。

不是兄妹,也不是情侣,他们的关系,只能在黑暗之中生存,见了阳光,就会灭亡。

古承远还是和过去一样,每个月都到悠然家一两次,但是私底下,他会避开人的眼目,在悠然放学之后,悄悄带她出去玩。

古承远很了解悠然,他知道她喜欢吃的东西,知道她喜欢的颜色,知道她喜欢做的事情,他知道她的一切,他满足她的一切。

他宠着她,他捧着她,他让悠然觉得当时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唯一的忧郁,就是这段关系的是禁忌的,是不可告人的。

但是古承远永远会安抚悠然,他说没关系,这些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们的快乐。

悠然听他的话,她尽量不去想以后会发生什么,避免让自己的快乐打折。

那段日子,真的很美。

萦绕着禁忌气息的美丽。

悠然睁开眼。

醒了,梦就不见了。

过去的事情是不应该多想的,悠然这么告诉自己。

窗外还是黑幽幽的,树影映在墙上,微微摇晃着,看上去像是骨节嶙峋的鬼爪,在青色的夜里,特别吓人。

可是和另一件事比起来,悠然觉得这简直就是小儿科。

所谓的另一件事,就是——她和屈云失去了联络。

屈云的号码只储存哎手机上,而悠然在几天前将手机给毁灭得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也就是说,她遗失了屈云的手机号。

悠然开始时并不着急,毕竟屈云是辅导员,知道他号码的人应该是很多的。

但接连打给几个同学,都说自己那恰好没有屈云的号码,理由是各种各样以及千奇百怪的——

“哎呀,我昨天正好把他的电话给删除了,悠然你问别人吧。”

“糟糕,我昨天上厕所时太投入不小心把手机掉马桶中,里面的东西都报销了,悠然你问别人吧。”

“什么?我们的辅导员是屈云吗?我怎么忘记了?悠然你问别人吧。”

一个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悠然再怎么迟钝,也明白某个地方不对了。

所以当打给第四个人时,悠然开门见山:“给我屈云的电话号码,否则绝交,并且我还会诅咒你长胖十斤。”

这一招狠毒的,也应该是有效的,但那位同学咬牙沉默了一分钟,最终道:“我真的没有,悠然,你还是去问别人吧。”

真是见鬼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愿意告诉自己屈云的号码?

悠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位受到诅咒的同学叹口气,道:“悠然,冤冤相报何时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就别和辅导员斗了。”

悠然这才明白,大家害怕她要屈云的号码是为了报复,如果给了,那就是帮凶。

悠然不管怎么威逼利诱,都问不出来。更憋屈的是,还不能正大光明地告诉他们自己要号码是为了联络自己的男友。

这条路不通,悠然乐观地想,或许屈云会像上次那样,打电话到她家来。

但是设想是美好的,现实是秀逗的。

第二天,白苓就告诉悠然,家中的电话号码在她回来前一个星期就变更了。

也就是说,屈云就算主动打来,悠然也是不知道的。

就这么过了两天,这天晚上,悠然实在是憋不住了,再不听到屈云的声音,她是要疯的。

幸好,悠然经常和屈云通话,记得他手机的前五位和后三位,所以,悠然决定将那三位组合起来,挨个拨打。

白天父母都在,悠然不好打,所以便只能趁着晚上父母睡下了,提着四肢静悄悄地来到客厅,拿起电话,在复杂的号码中,寻找她的郎君。

因为提前大范围调查了那数百个手机号码所在归属地,最终筛出了九十多个号码,工作量减轻不少。

轻手轻脚地拿起电话,悠然开始了自己人海寻男友的艰难过程。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那人似乎在睡觉,生硬蒙蒙的,悠然也听不真切,只能问道:“请问,是屈云吗?”

那人停顿片刻,给出了个彪悍的答案“我是你爹!”

悠然半夜骚扰,本来就有不对,所以也就原谅了这人的恶言。

刚送走一个自称是爹的,悠然的亲爹就打开卧室门,出来。

悠然做贼心虚,忙将电话推开三尺远,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但深更半夜,就算是她端正地坐着毛 泽 东诗集那也是一件诡异的事情,所以悠然她爹李明宇开口了:“悠然,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干嘛呢?”

悠然搬出刚想好的借口:“我刚上完厕所,在沙发上休息下。”

李明宇信了她的话,道:“你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去睡吧,这么年轻,患上失眠可不好。”

再坐下去铁定会让老爹生疑,悠然只能听话地站起,回到自家房间。

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五分钟,确定老爹已经走进卧室睡觉了,悠然像只潜伏的大耗子,再次于黑暗之中出动了。

这次,悠然的动作更轻,甚至连微尘都没惊动一下。

第二个电话打出去,那边接通了,却没有说话,悠然耗不住了轻声问道:“请问,是屈云吗?”

“是。”那人道:“你是谁?”

才第二次尝试就找到了?悠然觉得自己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就像是头顶戴着光圈一样。

过分的激动让她忽视了那边生硬和平时的屈云有些差异,一厢情愿地以为那是屈云刚睡醒,嗓子低哑,也没过多的思考,当即就狂喜着标明自己的身份:“屈云,我是悠然啊,告诉你,我手机坏了,所以这些天才没有和你联络,你不会生气吧?”

“我很生气,”电话那头的人接着诡异而色 情地一笑,道:“除非你告诉我你的罩杯,还有三围。”

悠然这才明白,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屈云,而是个比屈云更变态的猥琐男。

悠然默默挂上电话,在纸上将他的号码用红线划上,准备得空了将其输入同性恋网站中,再配上超级诱受的照片,让他被无数同性恋意淫骚扰。

刚挂上电话,李明宇打开门,出来,虽然是黑暗中,但悠然还是直觉地观察到,老爹的脸色,似乎比刚才黑了不少。

这次,不待老爹询问,悠然自动报告:“我是出来上厕所的。”

老爹不吃这套了:“那怎么不去厕所,反而坐在这里?”

“因为,”悠然不慌不忙:“我还在酝酿。”

结果自然是被老爹给撵回房间歇息。

为了听见屈云的声音,悠然不屈不饶,勇往直前,像只大壁虎般爬在门上有等待了五分钟,听见老爹重回房间了,又重新溜出门,拿起了电话。

第三个电话打出去,为了避免像上次一样被调戏,待那边的人接起电话悠然说出了密语:“你还记得……当年超市中的牛腩番茄方便面吗?”

那边:“……”

在被骂了一句神经病后,悠然无奈地挂断,准备再接再厉,拨打第四个。

但是来不及了,老爹第三次出来,并且那张脸,比包公还黑。

没找到屈云,悠然本身就是一肚子气,再看见老爹的臭脸,更是冒火:“爸,你就好好睡觉吧,干嘛没事就出来。”

“那你干嘛没事就坐在沙发上装失眠?”老头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