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算我当得住,那你呢?你又乐的是哪一出?”

  雷一鸣把脸上的微笑收了收,又清了清喉咙,正色答道:“我也是个爱和平的人啊!”

  虞天佐向他一踢腿,笑着骂道:“我去你妈的。”

  雷一鸣和虞天

  佐谈笑了片刻,等虞天佐走了,他那脸上还残留着一点笑容的余影。他方才并没有对虞天佐扯谎,他是真的爱和平——胜利了,和平了,大家才能坐下来瓜分胜利果实,才能分赃不均,才能再打起来。先前那一仗,他们还都有着共同的敌人和信念,如今再开战,可就没有那么漂亮的宗旨了。弯腰揉了揉自己的左小腿,左小腿的骨头长结实了,然而时不时就要隐隐作痛,走起路来也不那么得力。就因为这条腿,他想自己有朝一日若是东山再起了,就该再要去张嘉田的半条命。

  但是,他不要了。

  张嘉田被他杀了两次,两次都是斩草除根、赶尽杀绝。可饶是如此,他还能从张嘉田那里嗅到感情的气味。所以张嘉田是世上第一人,终于通过了他的考验。

  所以他不会再杀他了,他要珍惜他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东北的少帅果然发表全国通电,宣布效忠南京中央政府。社会各界纷纷庆祝,虞天佐也花了一笔钱,将全军的五色旗都换成了青天白日旗。

  虞天佐忙虞天佐的,雷一鸣忙雷一鸣的——他这几天找到了陈运基。

  陈运基当时在战场上受了突袭,落败而逃,躲进了山中。及至后来他出山回城了,眼看雷一鸣大势已去,又想起自己曾经痛揍过张嘉田,便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继续躲着去。悄悄的回了老家,他这几个月来一直心惊胆战

  ,随时预备着召集人马去当土匪——如果张嘉田带兵来找他报仇的话。

  结果等来等去,他没等到张嘉田的人,反倒是等来了雷一鸣的消息。雷一鸣对陈运基有一点了解,又一直没得到他的死讯,故而派了个人到他家乡去,打算碰碰运气,哪知道一找就把他找着了。

  陈运基除了打仗,别的全不会,性情又暴戾,急了眼就要杀人,有了钱也不能安安分分的当小老百姓。雷一鸣对他比较了解,他对自己也有个清醒的认识,故而在听闻雷一鸣还打算东山再起之后,他想都没想,直接就来了承德。

  雷一鸣每天除了敷衍虞天佐之外,余下时间都是在和陈运基长谈——陈运基从肉身到灵魂,都不符合雷一鸣的喜好,雷一鸣没看上他,故而也就不肯花心思去考验他,对他有一说一,双方反倒谈得轻松明白。如此过了几天,陈运基不声不响的离了承德,而他刚走,苏秉君便回了来。

  苏秉君在北平住了好一阵子,这次回来见了雷一鸣,便说道:“大帅——”

  雷一鸣登时皱着眉毛看了他一眼——这是虞家,不是雷家,虞家只有一位大帅,就是虞天佐。他这么个寄人篱下的光杆司令,也大模大样的充大帅,未免有点不识时务。

  苏秉君立刻改了口:“大爷,事情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最迟是在过年前,款子就能到手。”

  雷一鸣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想要东山再起,单是有人还不行,人都长着嘴呢,为了喂饱这些人的肚皮,他还得有钱。他手里有一笔老本,可不到紧要关头绝不能动,除此之外,他倒是明确的知道自己曾经投资过一家大游艺场,股份应该是值钱的。

  凡是和商业投资有关的文件合同,他手里一份都没有,只能派苏秉君又去向林子枫索要,这回林子枫倒是没再刁难他,一要就给。于是苏秉君在北平天津之间来回奔波了好些天,总算把雷一鸣名下的股份尽数卖掉了。

  雷一鸣对于钱这个东西,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它是好的,尽量的搂就是。值钱的股份全贱卖了,他也完全不心疼,反正是只要钱。挥手示意苏秉君退出去,他在房内又转了几个圈,然后穿衣戴帽,想去找虞天佐说几句话。

  窗外是个天寒地冻的世界,他总有点信不过自己的左腿,故而还是提了一根手杖,带着个小勤务兵往外走。出了院子拐了个弯,他踩着满地白雪走出了十几米,忽然停了下来,感觉这北风实在是厉害,简直是一瞬间就吹透了自己的层层衣裤。他想回去,可又不甘心,也不肯承认自己羸弱至此,竟会在冬天出不得门。

  穿过一条长长的夹道,他进了一座空旷院子,院内的大雪没有及时清扫,又经了人的踩踏,结成了一层光滑坚硬的冰壳子。雷一鸣走得一步一滑,有心不走了,可已

  经到了院子中央,想要回去,依然还是得一步一滑。

  他又冷又累,同时就觉得气息不够用,喘得发昏。偏在这时,后方又来了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显然也在害冷,一边咝咝哈哈的把手放在嘴边呵气,一边迈着小步向前跑,跑到雷一鸣身边时,她脚下一滑,惊叫一声倒向了雷一鸣。而雷一鸣猝不及防的受了她这一撞,当即摔了个仰面朝天,手杖飞出去了十几米,后脑勺磕在冰上,帽子也滚出了老远去。小丫头慌忙爬了起来,和那小勤务兵一起过来瞧他,就见他双目紧闭,人事不省,竟是一跤摔晕过去了。

  雷一鸣昏迷了半个多小时,悠悠醒转之时,发现自己身在一张大床上,床尾站着一位穿白衣的医生,床前椅子上坐着虞天佐。

  虞天佐圆睁二目,一直在紧盯着他,忽见他睁了眼睛,他当即长出了一口气:“我的兄弟,总算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雷一鸣瞬间回忆起了前因后果,登时胸中生出一团怒火,一挺身就坐了起来:“虞天佐,你这日子是怎么过的?家里的事你还管不管了?”

  虞天佐听了这话,目瞪口呆的站了起来:“啊?”

  “啊什么啊!你把你家弄得像溜冰场似的,是怕我能走过来找你吗?”

  虞天佐又长出了一口气:“哎哟我的老天爷,你又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让我前头死的那个老婆上身了呢。”

  雷一鸣不再理

  他,抬手去摸后脑勺,结果摸到了一个火热的大包。这时房门开了,有人飞快的向内探头看了一眼。雷一鸣没在意,继续对虞天佐说道:“我有事要找你。”

  虞天佐坐回到了椅子上:“你说。”

  “我忘了!”

  “摔的?”

  “可不就是摔的!”

  这时候,房门又开了,雷一鸣抬头一瞧,不由得愣了愣——门外走进来了个大美人。

  美人穿着一身红旗袍,细身量水蛇腰,袅袅娜娜,满头乌云似的长发都披在肩上,显出一张红扑扑的鹅蛋脸。手里端着一只小托盘,她扭头对着虞天佐说道:“我给雷先生端了热汤过来。”

  她这样侧过脸,显出了笔直的高鼻梁,和虞天佐那个鼻子是一个款式,雷一鸣看在眼里,便问道:“老虞,这位小姐是……”

  虞天佐答道:“我老妹子,你没见过?”

  雷一鸣摇摇头:“没见过。”

  那美人把托盘交到了虞天佐手里,然后走到床边,向雷一鸣伸出了一只手:“虞碧英。”

  雷一鸣一看她这副做派,就知道这是个西洋式的摩登女郎。抬手和虞碧英握了握,他刚要开口,然而虞碧英抽出手来,一转身走回虞天佐面前,接过托盘又回了来,笑盈盈的说道:“接下来,我要向雷将军赔罪了。”

  雷一鸣问道:“这话是从何说起?”

  虞碧英答道:“因为把雷将军撞倒的人,就是我房里的小丫头,我作为她的主人,自然是

  要负起责任来的。”

  说完这话,她把托盘放到桌上,端起那一碗热汤送到了雷一鸣面前:“天太冷了,请喝点儿热的吧。”

  雷一鸣道了声谢,接过小碗喝了一口,因尝出是参汤,便又把小碗送回了虞碧英的手中:“多谢,虞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虞碧英睁大了眼睛:“是太烫了?还是味道不对?”

  雷一鸣微笑了一下:“都不是,是我一喝参汤,就要流鼻血。”

  然后他挣扎着伸腿下床,对虞天佐说道:“既然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那句话,就等到想起来了再和你说吧!走了。”

  虞碧英这时说道:“哥你送他。”

  虞天佐没说什么,披上大衣跟着雷一鸣走了出去,刚一出门,他就对雷一鸣说道:“你这个漂亮脑袋,还真是没白收拾。”

  雷一鸣在呼呼的北风声中没听清楚,扭头大声问道:“什么?”

  虞天佐摇摇头:“没事,走吧!”

第一百九十章 佳人

  雷一鸣坐在炕上逗妞儿,妞儿正叽叽嘎嘎的笑,门外忽然来了一位客人,这客人也不要主人迎接,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就自己走进来了。雷一鸣先是听见了个清脆的声音,觉着陌生,抬头一瞧,就见一位女郎掀帘子走了进来,正是虞碧英。

  虞碧英披着一头芬芳乌亮的卷发,细身量窄肩膀,松松的披了一件大红斗篷,肩膀上落着一层雪花,身后跟着个小丫头。斗篷随着她的步伐波动,依稀可见里面也是热热闹闹的颜色。进门之后,她在门口停了脚步,对着雷一鸣笑道:“雷将军,恕我失礼,这样的不请自来。实不相瞒,我是走到半路了,才想起应该提前给您打个电话的。”

  雷一鸣盘腿坐在炕上,屋子热,他上身只穿了衬衫马甲,一件薄呢子的西装上衣披在了肩膀上。双手各拿着一只布老虎,他本来打算对着妞儿发出一声虎啸,此刻面对了虞碧英,他愣了愣,同时把将要出口的一声“嗷呜”咽了回去:“虞小姐?”

  他随即放下了老虎:“这么冷的天,让虞小姐亲自过来,真是不敢当。”

  他这边话音落下,妞儿也回了头:“妈!”

  虞碧英“哟”了一声,明显是一惊。雷一鸣连忙把外间的奶妈子叫了进来,让她把妞儿抱走。而虞碧英见他是要下炕,便向前迈了一步,笑道:“雷将军请不要为我张罗,我这一趟过来,是想瞧瞧您

  头上的伤好些了没有。”

  雷一鸣因她是虞天佐的妹妹,并且还是个最受宠的、说不嫁人就不嫁人的“老”妹妹,所以不便怠慢,含笑答道:“多谢惦记着,没事,已经好了。”然后他正要说“请坐”,虞碧英却是老实不客气,自己已然在椅子上坐了下去,又道:“还有,您不是说您一喝参汤就流鼻血吗?我听人讲,这是脾胃虚弱的关系,所以就煮了这个汤——”她对着旁边的小丫头做了个手势,小丫头将提着的一只小暖壶放到了桌上,虞碧英继续说道:“这汤的方子,我也记不清楚,似乎是有黄芪,还有红枣,还有几样别的什么,总之是香香甜甜的,您就拿它当茶喝吧,多喝几天,自然会有效果。”

  说完这话,她忽闪着一双眼睛去看雷一鸣。雷一鸣垂头一笑,随即抬头答道:“多谢。”

  说完这句话,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自己挪到了炕边垂下腿去。一名小勤务兵先跑进来了,蹲下去给他穿鞋,随即又进来了一名勤务兵,送进了一壶热茶。虞碧英见雷一鸣已经站了起来,便笑道:“我说了不让您为我张罗的,您怎么不听呀!”

  雷一鸣答道:“虞小姐为了我走这一趟,顶风冒雪,已经是很辛苦了,我若是连身都不起,未免太不恭敬,心里也不安。”隔着那张桌子,他也坐了下来:“虞小姐近来都是在家的么?”

  虞

  碧英见他坐了,竟亲自起身提起那只小暖壶,倒了一茶杯的热汤出来。将茶杯推到了雷一鸣手边,她笑道:“您尝尝吧,汤不是我煮的,里面的糖却是我亲手加的。”

  雷一鸣料想她应该不会奉了她哥哥的命来毒杀自己,故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答道:“不错,甜得正好。”

  虞碧英欣然一笑:“这一年处处打仗,我哪里也没有去,一直是在家里的。只不过我向来不认识我哥哥的那些朋友,所以您在我家里住了这么久,我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雷一鸣把披在身上的西装上衣穿了起来,然后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这样说起来,我们那天也算是巧遇。”

  “巧虽巧,可也让您摔了一大跤呢。那份疼,也就把这个巧抵消了。”

  雷一鸣一边喝茶,一边摇了摇头,其实不是很有闲心敷衍这位虞小姐。虞小姐虽然是个美人,但他自认不是好色之徒。

  他当然也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可生平唯一一次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还是当初他第一次见到玛丽冯时。后来有了叶春好,他觉得叶春好的相貌也很好,秀美端庄,像尊温暖的小菩萨,可是头脑不再发昏,心中总存了一份理智。也正是因为他是用理智去分析过叶春好的,所以直到如今,他还是觉得她好,是个合乎他理想的妻子。

  想到叶春好,他微微的有点出神,忽然发觉虞碧英正在和自己

  说话,他连忙把心神强拉了回来,点头附和了几声。

  虞碧英又坐了三五分钟,觉得他像是有点冷淡,也像是有点疲倦,便起身告辞。而等她回到自己院子里时,她发现虞天佐不知何时进了自己的屋子,正把脸贴到了玻璃窗上向外看。

  她不爱让哥哥进自己这香喷喷的闺房,故而进门之后便道:“你沐浴更衣净手焚香了吗?就往我的屋子里闯?”

  虞天佐问道:“你是不是去往宇霆那儿去了?”

  虞碧英解开斗篷脱下来,径自走到穿衣镜前端详自己:“去了,问问他头上的伤好没好。”

  “好了吗?”

  “好了。”

  “那你以后不许再去了!”

  虞碧英立刻一回头:“凭什么啊?”

  虞天佐压低声音道:“英啊,你说你都快三十了,还这么——”

  虞碧英当场打断了他的话:“谁快三十了?我才二十八!再说我真三十了又怎么样?你嫌我吃了你的用了你的,心疼啦?”

  “胡说八道,我能心疼吗?我敢心疼吗?咱们虞家从上到下,谁敢惹你?”

  虞碧英从鼻子里向外哼出了一股子凉气:“那不就得了。”

  “你不愿意嫁人,我不管——”

  虞碧英又回了头:“你管得了吗?我不嫁人怎么了?伤天害理啦?我娘家有钱,够我花的,我干嘛要嫁到别人家里,一辈子只伺候一个男人,还得管他的娘老子叫爹娘?我啊,没那个吃亏受气的瘾!”

  “你能不能让

  我把话说完?我是说,你不愿意嫁人,我不管;你这些年见一个爱一个的,我也不管。可你找谁都成,唯独不能找宇霆。”

  “他怎么啦?”

  “他离过两次婚了。离婚,两次,都是他太太提出来的。他那人要是没毛病,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

  虞碧英用手指一绺一绺理着卷发,这回不言语了。虞天佐又道:“再说,他也就比我小个四五岁,也是奔四十的人了。你这么好的大姑娘,找哪个小伙子不行,非得找他?你不嫌吃亏吗?”

  虞碧英的声音低了一个调门,对着镜子咕哝道:“看着倒是挺年轻的。”

  “他那人特别招娘们儿,你可别糊里糊涂的陷进去。”

  虞碧英低头“扑哧”一笑,然后转过身来:“哥,你这话就有问题了,你方才还说他和两任太太离婚,一定是有毛病,现在又说他那人特别招女人,那他到底是有毛病还是没毛病呀?”

  虞天佐一时哑然,而虞碧英上前推了他一把:“你放心吧,谁的陷阱都坑不了我的。他有毛病没毛病,和我也没关系,我又不要做他第三任太太。走吧走吧,一身的烟臭。”

  虞天佐被她驱逐出境,而她关起门,自己倒是发了会儿呆。如果虞天佐不来说这一番话,她对雷一鸣也无非只是好奇而已,可听了哥哥那一篇逆耳忠言之后,她的好奇心蓬勃起来,恨不得立时再回到雷一鸣身边,好好的观察

  观察这个人。

  虞家兄妹是各怀心事了,雷一鸣对此则是一无所知。坐在窗前盘算着心事,他听见身后房门一响,是叶文健走了进来。

  叶文健坐到了雷一鸣身边,唤了一声“姐夫”。雷一鸣没理他,只把手中剩下的大半杯热汤推到了他跟前——虞碧英往里面加了太多的糖,甜得腻人。

  叶文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感觉还挺好喝。雷一鸣说道:“壶里还有,都是你的。”

  然后,他听见叶文健问自己:“姐夫,今天来的那个姐姐,是谁啊?”

  “老虞的妹妹。”

  “他妹妹可真时髦。”

  雷一鸣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她明天还来吗?”

  雷一鸣这回转向了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她挺关心你的。”

  雷一鸣移开目光,继续往窗外看。

  叶文健沉默片刻,试试探探的问道:“你喜欢她来吗?”

  “是你姐姐一定要和我离婚,不是我要和她离婚。当时我不同意,还差点儿被张嘉田掐死。”

  说到这里,他望向叶文健,同时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叶文健垂下了头:“你要是娶了新的太太,是不是……就不是我姐夫了?”

  雷一鸣又望向了窗外去:“不娶了,够了。”

  翌日上午,雷一鸣正独自在房内躺着,虞碧英带着个小丫头,小丫头抱着个小暖壶,又来了。

  虞碧英一来,雷一鸣就得起身待客,陪着虞碧英谈谈闲话。

  虞碧英也不久坐,片刻之后便告了辞。雷一鸣送她出了门去,吸了几口冷空气,回来之后便微微的咳嗽,不严重,但是没完没了。

  他正咳嗽着,虞天佐来了。虞天佐是不必让他特别招待的,而虞天佐在那暖炕上一躺,先打了个大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累啊!”

  然后他把那只紫檀盒子推到了雷一鸣面前,又问:“我妹子今天是不是又来了?”

  雷一鸣盘腿坐在一旁,打开盒子取出烟具,同时一点头。

  虞天佐一拍他的膝盖:“你别理她,听见没有?”

  雷一鸣点燃了烟灯,然后在虞天佐身旁歪了下去,一边烧烟,一边说道:“等过了年,我大概能凑出一个师的队伍。”

  虞天佐登时扭头望向了他。

  雷一鸣全神贯注的盯着烟泡:“想向你租块地方,安置他们。”

  虞天佐乐了:“租块地方?在我这儿弄个租界啊?”

  雷一鸣也笑了:“放心,我按月交租,不赖账。”

  说完这话,他把烟枪送到了虞天佐面前,虞天佐扶着烟枪,很从容的吸了一会儿,忽然见雷一鸣也在凝神的深呼吸,便问道:“干嘛呢?”

  “这两天闹咳嗽,所以蹭你点儿烟。”

  虞天佐当即欠身要给他让地方:“你直接来两口不就得了?”

  雷一鸣把他摁了下去:“不必,咱们继续说刚才的话,你同不同意?我不久租,最多半年。”

  “那倒没什么不行的。”虞天佐思索着回答:“这都好商量。但我也有一个要求,你务必要同意。”

  “你说。”

  “我给你搬个家吧。”

  雷一鸣一边烧烟,一边笑:“烦我了?”

  “屁,我另给你找个更好的地方,离我这儿就隔了一条胡同,有院有景,三十多间屋子,足够你住的。”

  “我住哪儿都行,那没关系。只是你怎么想起来让我搬家了?”

  “你装什么傻。”

  雷一鸣停了动作,抬头说道:“老虞,你放心。”

  然后他继续烧烟,虞天佐在鸦片烟的烟雾中咽了口唾沫:“咱俩还是做兄弟好,千万别结亲家。在男女这点儿事上,你,和我妹妹,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俩要是闹掰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还得找你算账。真要是把你揍出个好歹的,那不伤了咱俩的感情?”

  “让你放心你就放心,我是不会再娶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寒冷的世界(一)

  新年前夕,在叶文健喝那黄芪红枣汤喝腻了的时候,雷一鸣搬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