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明明他都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刘光还说,并不是发生了什么差错,而是江无波突然就改报了云大,他的心揪成一团,很想打电话去问无波,明明都说要一起去京城,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可他不敢,生怕她说,是因为要躲开他的关系……随后他又自嘲地笑了,无波分明不知道他的心意,又怎么会为了躲开他就自毁前程呢?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唉,天意弄人啊。

受打击的不只是樊陆伟,还有傅聚澜。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无波问他的意见,他已经尽量抹去了自己的意图,努力地用最客观的评价回答了她,而他事后也打电话问过她的班主任,说她的意见大约也是在清华和北大之间,怎么到了最后竟然是云大?为什么不出去闯闯,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事情已成定局,再不解也不能改变什么了,他不接受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通知书到了,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了,无波很开心地回家帮外公种菜,又跟着傅元行去别的村子踢馆,还帮傅明俭搬了家。

单位的宿舍是单人房,不适合举家居住,因着无波的关系,傅明俭就在云大周边选了一个安静的小区,租了三室两厅的房子。

新房子的不管是布局还是朝向,跟之前的房子都很像,加上傅明俭请搬家公司帮忙的,家具都搬来了,不用再去购买,因而收拾起来很快。

无波的房间跟之前的差别就挺大的。

她本来想按照之前一样收拾的,傅成芳就对她说:“反正靖以回来也只住那么几天,一年到头都是你在住,你就按照你的喜好来布置吧,靖以的东西,你打包起来放好就可以了。”

无波看着那一大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发呆,这要怎么打包啊?发邮件去问傅靖以,傅靖以直接就回了“自己看着办”这五个字。

书,肯定是不能丢的,继续放在书架好了;衣服……肯定是穿不上的,她就挑了几套留着,其他的都洗干净晒干后打包去捐了;玩具嘛,她喜欢的就摆出来,不喜欢的收起来放床底。

收拾东西,难免要翻到傅靖以的那堆笔记本,大部分都是一些医案的辨证,有一本比较特别。翻开前两页的时候,无波还以为是傅靖以的日记,正打算合上给他放好,结果却看到后面都是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翻开。

厚厚的本子,画了很多,有人,有动物,有风景,还有一些武术动作的分析图。

无波不禁惊叹,她都不知道傅靖以的铅笔画画得这儿好,看着看着,她就愣住了,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穿着宽大的校服,扎着两条小辫子,趴在书桌上伸手去逗窗边的麻雀……

翻了几页,又是一个穿着校服,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一手伸展,一手拿着花枪,跟人比武,对手只画了一个侧身——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跟外人比赛的事,那时候比得就是枪。

又过了两三幅画,居然就是他们第一次去东归山的事,傅靖以直接把那张照片画出来了。

后面还有几张她的画,这家伙什么时候画的?无波纳闷着又重新从最开始翻起,终于找到关于她的第一幅画,背景是黑的,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并列跪着,两个人双掌合十,似乎正在拜什么,而两个人的手上似乎还有一根线绑着。小女孩很显然是她,而小男孩,看那副样子,肯定是傅靖以他自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无波挠挠头,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真奇怪。

收拾好后,无波立刻打开电脑给傅靖以发视频,然后给他炫耀房间新的布局:“怎么样?把你的东西收拾好后,房间是不是很空很宽?”

傅靖以随意看了一眼,说:“这房间本来就比之前的宽。”

无波瞪了他一眼:“眼神不要那么犀利好吗?给我一点说话的空间。”

这么简单的事还要照顾她的感想,他又不是慈善家。“都安顿好了吗?我爷爷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听说附近有一家的很大的花鸟市场,你爷爷和我约好了,明天要去转转,到时候看要不要买只宠物回来。”无波高兴道,“你喜欢什么宠物啊?”

“不要狗不要猫不要兔子不要蛇不要仓鼠不要蜘蛛不要刺猬不要鹦鹉……景观鱼就不错,乌龟也行。”傅靖以果断地说道。

无波双手托腮,若有所思道:“你这是……有多讨厌宠物啊?还是,你不喜欢有宠物跟你争宠?”

“争什么宠?”傅靖以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无波笑道:“争你爷爷的宠啊。”

傅靖以冷笑:“如果我介意宠物争宠,那我为什么不把你赶走?”

“跟我有什么关系?”无波反问道。

“要说争宠,你才是我最大的敌人吧?你看,我爷爷变成你爷爷了,我爸疼你比疼我多了,我妈还直接叫你把我东西收起来,让你随意布置,你说……”

无波一想,好像还真是啊,顿时只好呵呵地干笑起来。

傅靖以懒得理她,嘱咐道:“记住,景观鱼和乌龟就好了。”

到时候八外公要买,她也阻止不了,无波嘀咕道。

“你们什么时候开学?”傅靖以又问道。

“九月七号,要去军训半个月,到时候我要跟宿舍的其他人一起去,通知书上面说要带白衬衣,你说军训的时候怎么会用到白衬衣呢?”

“我又没军训过。”傅靖以奇怪地问道,“我不是说让你不住校么?你怎么还申请了宿舍?”

无波笑了:“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国内的大学很多都是要住校的,你可以不住,但宿舍是一定会给你安排的。”

“意思就是,人可以不住,但钱是一定要交的。”傅靖以点头道,然后用过来人的口气说道,“不过,你还是不要住校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就算你们还不是女人,估计小摩擦也不会少,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琐事上,还不如抓紧时间做自己的事。”

“大学不是跟高中不一样嘛,大家选课很多都不同,如果不跟宿舍的人打好交道,那我大学四年就没办法交到朋友了。”

“你看着办吧。”

无波想了想,又问:“那你跟现在的室友处得怎么样?”

傅靖以听了,莫名地闭了闭眼,然后指了指后面。

无波睁大眼睛,不明所以。

然后,一个高大的白人突然走进画面里,弯下腰来对她说了一声“Hi”之后又急又快地说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话,英语听力考试满分的无波表示,她只听到了一句“IamBryan”,其他的一句都没听懂,她茫然地看向傅靖以。

“他叫布莱恩,对你很是久仰。”傅靖以言简意赅地翻译。

布莱恩又说了一句,傅靖以回了一句,两人似乎有些小争执,最后傅靖以无奈道:“你随便给他来个招式,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无波奇怪道:“招式你也会啊,你干嘛不直接做给他看?”

“问题是他就是想要看你做的。”傅靖以无奈道。

无波想了想,问:“我不会表演啊,你就说一个,我来做就好了。”

“你就随便弄,对,你不是有双节棍吗?耍一段给他看。”

“我又不是玩杂耍的。”无波嘀咕道,但还是起身去取了双节棍,然后选了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把双节棍从左边耍到右边,从前面耍到后面,简单来了饶了一圈。

布莱恩激动的直鼓掌。

“你室友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吧?这种程度普通人练上一段时间完全可以做到啊。”无波不解。

“主要是,在老外眼里,你看来大概只有一十二岁,所以他们才这么震惊。”傅靖以说道。

无波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在他们眼里也才十一二岁吗?”

这回轮到傅靖以沉默了。

“对了,我看了你的画。”无波坦诚道,然后问出她的疑惑,“第一幅啊,就两个人跪在那里拜着什么的,手上还绑着线的,是你和我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傅靖以挑眉,嘴角一扬:“你真的不记得了?”

傅靖以现在的表情让无波有一种危机感,她努力地挖掘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真的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便迟疑道:“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旁边的人拿手机在看韩剧,我瞄了两眼,忽然发现这对主角不就是我在微博上经常看到的亮瞎单身狗的动图吗?回来一查,原来是《healer》……躺床上看了一集,发觉池昌旭有颜值有演技有身材……突然有了看韩剧的冲动了……

131同命

“我倒是记得很清楚,毕竟那个晚上是我人生第一次被人打了耳光。”傅靖以平静地说道。

无波长大嘴,指指傅靖以,又指指自己:“我打你那次?”

“原来你记忆还没差到无可救药。”傅靖以哼了一声。

无波不理会傅靖以的阴阳怪气,努力回忆着傅靖以失踪那晚她跑到山洞找他的事,她就记得两个人大打了一架,然后天亮就回家了,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无波摇摇头:“你记错了吧?我没做过这样的事!”

“你当然不记得,你这个人睡着了就跟猪一样。”傅靖以讥笑道。

无波惊讶极了:“我睡着了?”

“你不是一直追问我为什么脾气这么坏?”傅靖以伸了个懒腰,慢慢道,“我就跟你说了我的事,被父母抛弃,算命说活不过五岁什么的,你听着听着就要睡着了……”

“喂,江无波,你什么意思,居然敢给我睡着了!”年幼的傅靖以推了一把靠在洞壁就快要睡着的无波,手电筒直接照在无波的脸上。

无波立刻捂着眼睛,嘟囔道:“你在干嘛?”

“我的悲剧就这么无聊?让你听着就睡着了?”傅靖以把手电筒一丢,伸手去掐无波的脸。

“痛痛痛!”无波拍掉傅靖以的手,摸着自己的脸。

“你这点痛跟我比起来算什么?”傅靖以板着脸道。

“哎哟,你来来回回就说那么两回事,你命苦啊,亲生父母不要你啊,活不过五岁啊,可我觉得你爷爷疼你疼得不得了,又一直给你找大夫调理,看你刚才打我那狠劲,比老虎还猛呢,怎么看都不是短命的样子。”

“好话谁不会说?”

无波想了想,说:“家人是不能分给你了,命我可以分一半啊,一个人可以活一百岁,那我争取可以活一百二岁,这样加上你的五岁,就一百二十五岁,一个人或六十二岁也够了。”

“分我一半,怎么分?”傅靖以问。

“就那个啊,电视上不是演了吗?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吗?我们就去下面的庙里拜一下吧。”无波提议道。

傅靖以不屑道:“要是你比我早死,那我不是亏了?”

“我都没嫌弃你呢。”无波拽着傅靖以站起来,捡起手电筒,拉着他往外走,“我记得下山走两步就到庙,就去那里吧。”

傅靖以一脸不情愿:“那是城隍庙,好吗?”

城隍庙?拜的不就是管地狱的官吗?无波高兴道:“那正好啊,我们求的不正是同年同月死嘛,拜城隍庙正好啊。”

这家伙是说真的啊?傅靖以看了无波一眼,可惜黑夜之中完全看不清她的脸。

“咦?门正好开着。”无波兴奋地推开门,拉着傅靖以跨进庙里,径自走到蒲团前跪下,合手正要拜,转头看到傅靖以还站着,便拉他跪下来。

“庙君在上,我江无波,”无波说着,捅了捅旁边的傅靖以,傅靖以不理,她继续捅,傅靖以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说了“我傅靖以”几个字,无波才高兴地继续道,“我们,怎么说来着,不管了,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庙君一定要答应我们啊。”

“你说得也太随便了点吧。”傅靖以质疑,重点“义结金兰”这四个字居然没说。

“随便吗?”无波想了想,啊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昨天在庙会里买的红绳,她本来想拿来串珠子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那就用红绳绑一起吧,你看,不是说无名指是连着心脏的吗?就把无名指绑一起好了。”说着把用红绳把她左手的无名指和傅靖以右手的无名指绑在了一起,然后拜了一拜。

“好了。”无波拍拍傅靖以的肩膀,“绑在一起了,放心了吧?”

傅靖以用手电筒照了照自己手上的红绳,认真看了片刻,摇摇头:“这根东西有什么用?还给你。”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无波的回答,转身一照,人居然直接就躺地上睡着了,傅靖以无语:“你是猪吗?”

回忆完毕,无波呆呆地看着傅靖以,然后慢慢举起自己的手,难以置信道:“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废话!”傅靖以失笑道,“你会梦游啊。”

“什么?梦游?”这件事比之前的事更让她震惊!无波直接就站起来了,眼睛瞪得老大,“我什么时候会梦游?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

“好像你只要情绪特别激动就会梦游。”傅靖以说道,“算上那次的话,我就遇到三次了,一次是半夜我跟你去我爸房间偷东西那次,下半夜你睡着之后就梦游了,在我床边走来走去,一直在说‘啊,傅靖以,我好丢脸啊,啊,傅靖以,明天我怎么见人啊’,我安慰你的话还被你反驳了。”

“那第三次呢。”无波激动道。

“猜都猜出来了,”傅靖以撇嘴,“我们跟陈方同见面那天晚上,哇,简直受不了,你就一直拉着我,问,啊,傅靖以,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要是陈叔叔明天发现了来抓我们怎么办?”

无波捂着嘴,差点就哭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上次回去不是给你做了针灸,又给开了药了吗?”傅靖以理所当然道,“应该差不多好了,下次回去我再看一下。”

“怎么看?”无波好奇道。

“吓一吓你晚上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无波立刻摇头:“不用了,我肯定好了的,你那么厉害,肯定是药到病除了,我肯定好了,以后都不会再梦游了。”

“你对我很有自信嘛。”傅靖以似笑非笑。

无波赶紧转了个话题,举着自己的手指,问:“所以,我们两个现在算是同命了?”

“你说算就算了,反正是你要拜的。”

无波还是觉得整件事都好不真实,不管是拜城隍庙还是梦游,可傅靖以又没有必要对她说谎。

“难道你不觉得害怕吗?我居然会梦游啊。”无波疑惑道,“要是我梦游的时候对你下手,你不就完了。”

“啧。”傅靖以鄙视道,“你要是知道你梦游的德性,就不会这么说了。”

无波一点儿也不想问她究竟是什么德性,反正百分之百不是很好听的,赶紧关了视频。

这人是越来越会逃避现实了,傅靖以心想。

终于开学了,无波背着一个小背包,拖着一个行李箱轻轻松松地走进了云大的校园,在新生报到处很快就找到了计算机学院的牌子。

“同学,你是来报到的吗?”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带着笑意看着她。

无波点头,从背包中拿出录取通知书,递给对方,对方接过,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把通知书还给她,然后从新生报到名单上找到了她的名字,让她签名。

女生看了看无波的身后,问道:“你是一个人过来报到的吗?”

“是啊,因为我家亲戚就住在附近。”无波解释道。

“那走吧,我先带你去宿舍放好东西,安顿好之后你再根据这个表格去办理入学手续。有什么不懂的,见到学姐学长都可以问问,大家都会热情回答的。”

无波点头。

两人一路上聊了很多,到了宿舍后,那位丁学姐又转回去帮忙了,走之前丁雪姐想跟无波交换手机号码,无波不好意思地告诉对方自己还没办手机,对方便留了手机号码给她,让她以后有事可以打电话,不用客气。

“真热情啊。”无波喃喃道。

整理好床铺后,无波就根据丁雪姐给的指引图去交了学费、办了饭卡,弄好了保险等等事宜,因为报到的人实在很多,等她全部都弄好,一天的时间都差不多过去了,她差点就赶不上吃晚饭。

“室友怎么样?都好相处吗?”傅成芳问道。

“还没见到呢,我上午过去的时候她们都还没到。”

傅清栋直接道:“不好相处也没关系,住不习惯就不住了,回家住。”

无波嘟嘟嘴,傅靖以说的真没错,八外公真的是越来越疼她了,感觉就要赶上傅靖以一样的待遇了,会把她宠坏的唉。

第二天无波到了学校,见到了三个室友,一个叫余苗,一个叫白薇,一个叫陈莹雪,其中余苗是北方人,白薇是西南的,陈莹雪是云城本地人。

相互认识后,余苗就转达了学院的通知,明天九点半到广场集合,要去大礼堂开新生大会。

“听说新生大会开完之后就要去军训了,太那个了吧,”白薇接话道,“我连老师都没看到,到时候有什么问题,我们该找谁啊?”

陈莹雪显然准备比较充分:“明天我们的辅导员应该会来,到时候军训辅导员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军营训练的。”

“去军营?”余苗睁大了眼睛,“不是在学校训练吗?”

“云大的传统就是去进营训练的,从来没在学校军训过。”陈莹雪解释道。

“太可怕了。”余苗郁闷极了。

无波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有人敲门,丁学姐走进来:“江无波,罗……老师找你。”

“找我?”无波奇怪道,“什么事?”

“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你跟我过去吧。”丁佳慧说着跟其他三个学妹打了招呼。

无波虽然不解,但还是跟丁佳慧一起去了。

她们刚走,剩下的三个就讨论起来了,余苗小声道:“你们猜老师找江无波有什么事呢?”

“难道她是什么大人物?”白薇也发挥了自己的想象。

陈莹雪失笑:“没那么扯,肯定是为了新生大会的新生代表发言。”

“你怎么知道!”余苗和白薇异口同声道。

“我们这届的辅导员姓刘,刚才学姐说是罗老师找,那就只能是罗书记了,能让书记亲自来找人,又是全年纪入学成绩最高分的江无波,肯定是为了新生代表发言这件事。”陈莹雪说得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