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冬侧脸去看机动车道,大车小车挤在一起,频频摁喇叭。

而他们的小摩托正好擦肩而过,轻轻巧巧的向右拐弯。

不一会儿就到了街口,南珍伸长脖子瞭望,见阿彬等待店门口。

则冬慢慢将车停下,踢下脚撑后车身微微向一边倾斜,南珍这才敢从车上下来,揉了揉两条腿。

阿彬嘴上没个把门的,张口就说:“则冬哥你学的真快,一点都不像新手!”

南珍耳朵尖,本来跨进店里的脚收回来,看着则冬。

则冬低头玩着手里的安全帽,不肯抬头。

南珍问阿彬:“他跟谁学的?”

阿彬骄傲挺胸:“我呀!我把我妈妈**的车借给则冬哥练了好几天呢!”

南珍又问:“他摔跤没有?”

阿彬又骄傲了:“没有呢,则冬哥腿长,要摔的时候用腿蹬一下就稳住了。”

则冬从车上下来,小心的将车锁在店门口,南珍差不多要竣工的咖啡店还是蓝白色调,她的新车车是粉红色的。

一切都是鲜活的颜色。

***

“南珍姐,这是你的车吗?”阿彬好奇的东摸摸西瞧瞧。

“好看吧!”

阿彬点点头,“真好看,你会骑吗?”

南珍说不会。

“那让则冬哥教你吧!”

南珍装作看吊顶,没应声。

则冬也没应声,蹲下来看墙角线。

两人都沉默,阿彬想了想:“我教你也行啊!则冬哥都是我教会的!只是他个子比较高,可以在后面护着你不摔倒。”

南珍拉着工头往后厨走,说要看看布线。

则冬跟着进去,查看水管。

没人理的阿彬蹲在地上哼哼:“这两人怎么了?”

夏天时游客都喜欢在海边的小道上骑双人单车,现在天冷了,路上没什么人,正好用来学车。

南珍要推车过去,则冬拉开她,轻松地扶着车走,一个大男人配着粉红色,却有说不出的好看。

到了地方,南珍坐上去,两脚堪堪够着地面,可是女孩子平衡感不好,还没启动就有些摇摇晃晃。

倏地被人从后面半拥住,则冬的手覆盖她的手握住把手,他的脚撑在地上,瞬间就变得很稳妥。

南珍嘀咕:“你别撒手啊,我不想摔倒。”

则冬点点头,无意见蹭着她的颈侧,但很快便隔开了一些距离。

南珍顿时感到颈侧空凉凉的。

启动,稍稍加油门,慢慢前行。

好像并不难,南珍咬着唇全神贯注,竟然能溜上一小段。

她开心坏了,赶则冬下去,要自己骑。

则冬随她去,只是半步不离的跟在车后面,怕她有个意外。

果然不出所料,南珍前面骑得还挺好,可到了后段不知怎么的忽然慌乱起来,想停又去加油门,顿时失了平衡感眼看要摔倒。

她惊呼:“啊啊啊,则冬救我!”

则冬当然要救她。

他快步追上,两手稳住了车身,拍掉南珍加油门的那只手。

车子停了下来,南珍坐在上面咻咻喘气,有汗从安全帽里淌下来。

***

“吓死我了。”南珍要哭不哭,因为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海堤,如果摔下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则冬像是圈着她,倾身过去脸与她挨得很近,眼里的意思是:别怕。

南珍往后仰想拉开距离,却重心不稳地整个向后摔,则冬两手将她揽在胸前带走,粉红小摩托砰地砸在地上。

南珍踩着了则冬的脚,可却一动不敢动,她的鼻尖点在则冬胸口,因为他抱得太紧,鼻子都快压扁了。

虽然感觉到怀中人的推拒,但则冬并未松手。

他单手揽着南珍的腰不让她跑,食指点点自己再点点南珍,最后放在嘴边。

他在用手语告诉她,我喜欢你。

姜维告诉他,“你讨厌别人接近她,你见不到她会想她,她难过你的难过,她生病了你会担心,她笑了,你也会很开心,这就是喜欢。”

是的,他喜欢她。

南珍却看不懂。

她笑说:“什么?你嫌我笨不要教我了?那好,换阿彬过来吧。”

则冬带着笑意摇摇头,才不要换阿彬。

南珍说要再来一遍,则冬坐在她身后,宽阔胸怀如一堵墙,只要她稍稍放松就能依靠上去。

他又从后面欺上来,握住她的手保持平衡,下颚若有似无地垫在南珍的肩窝里,鼻尖触到她的发丝。

他加油门,车子调头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南珍的心乱糟糟的。

***

下午,南珍在店里算账,这时接到宋福七的电话。

山上通讯不方便,他们一向是一周通话一次,这次宋福七跟南珍说今年是两百年来最好的一个年,要跟大师多学习几个月。

意思是让南珍给他打钱。

南珍问:“爸,钱打到你卡上你怎么取?”

宋福七说山上的弟子每个月会固定下山一次,可以拜托人家帮忙。

南珍很好说话,一口答应下来。

宋福七挺高兴的,让她要照顾好自己。

南珍说:“我挺好的,你们别担心。”

挂了电话她又重新算了一笔账,虽然咖啡店重新装修,店里停业没有进项,她住了一次院买了一辆小摩托,只出未进,但宋福七的这通电话却让她轻松不少。

花钱是小事,她只希望能利用这段时间多跟那些人套套交情,把阿宝的事办下来。

想着就要去做,南珍借了由头跑去街道办事处发卡,说新店开张全场优惠。

她送的不是打折卡而是储蓄卡。

南珍学东西很快,几天后便能驾着小摩托去菜场买菜,顺便带回一本黄历,要挑个好日子重新开张。

店里还有淡淡的味道,这几天都开着门窗,南珍在选日子,则冬和阿彬在打扫卫生。

南珍问:“后天怎么样?宜开市。”

则冬踱步过来看,再往下翻了翻,大后天是周五,也是个好日子。

他点在上面,说大后天日头比较好。

南珍琢磨着:“为什么你连黄历都很懂?”

则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上下几千年,他知道几乎所有的秘闻。

***

星期五是个好天,一早起来南珍就看见窗台上立着只喜鹊,她咬着牙刷冲去则冬房间,则冬正弯腰叠被子,被她拉出来看喜鹊。

南珍怕说话声大了惊着喜鸟儿,在他身边小声嘀咕:“看,好事上门!”

则冬本着严谨的态度跟她普及:“喜鹊不只报喜,还报凶。”

才说完,南珍就瞪大了眼睛。

“你是要触我霉头对不对?”说话时白色泡沫都挂到嘴边,看起来年纪很小又调皮。

则冬替她擦了擦,南珍一脸古怪。

“现在是早晨九点,九点时的喜鹊啼鸣是好事,主有喜事,临门大吉。”则冬说。

说坏的南珍不肯信,说好的南珍一定信。

她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的模样特别可爱。

则冬拿了一碗水放在窗台上,从他开窗,递碗,到收回手,那只鸟一直稳稳的立在上面,一点也不怕不惊。

则冬的食指敲了敲桌沿,鸟儿好像听懂了似的,低头喝水,然后伸长脖子啼鸣。

南珍正在洗脸,又听见鸟叫,根本来不及擦脸就跑出来看,看见鸟儿神奇地在则冬面前叫唤,则冬回身看南珍,那只鸟就懂事的展翅飞走。

“什么时候喜鹊叫是坏事?”在去咖啡店的路上,南珍问。

“下午五点到七点,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则冬告诉南珍。

“这是迷信吧?”南珍说。

则冬点点头,“但存在即合理,老祖宗都是这么遵循的。”

“这又是你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不记得了。”则冬说。

新店开张得请神,放炮,唱戏,同一条街上的商户都来讨糖吃,南珍穿一身红来来回回的忙,她喜欢忙忙碌碌的日子,喜欢踏踏实实赚钱的生活。

则冬的小院还在,特地让人给腾出来的,他几天前就去买了花苗花种回来育苗,今天正好可以移栽。

阿彬在前面忙着端茶倒水,店开了,他又有了能工作的地方,他也很开心。

***

南珍送出去的储蓄卡不是白送的,早晨开店热闹后,就有人登门了,街道办事处的几个领导来买蛋糕当早点,南珍悄悄留住里面一个姓冯的阿姨。

两人坐在窗明几净的咖啡店里,原木小桌上是热腾腾的咖啡,南珍搓着手小声问:“冯阿姨,我想跟你打听个事。”

冯阿姨抬抬手:“南珍啊,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南珍点点头,她早就放出风声,知道也是正常。

冯阿姨喝了一口咖啡,南珍紧着问:“要不要加糖?还是再来一块蛋糕?冯阿姨我这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招待不周了。”

冯阿姨挺喜欢南珍的,会做人不说,还挺有礼貌。

她说;“这事我帮你问问看,但不一定能办成,你还是不要有太大的期待才好。”

南珍当然顺着人家的话说,她说:“我也是想努力一下,也了了一桩心事,陈阿婆一直对我很好,我不忍心让她唯一的小外孙在孤儿院里长大。”

南珍还特别聪明,低声说道:“规矩我都知道的,冯阿姨,您别顾着我这些,只要能办成,我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您才好。”

冯阿姨点点头,要了南珍手机号,说明天给她消息。

南珍把人送菩萨一样送到街口,还专门打了一辆车,争着抢着付了车费。

阿彬多多少少听见了,问南珍:“能行么?她只是个街道办事处大妈,跟居委会没啥区别吧?”

南珍哼哼两声,她都打听过了,这个冯阿姨的老公是民政局的!

其实居委会,办事处这些才是藏龙卧虎一个都不能小瞧的地方,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得有门路才能在这种轻松又安定还能拿钱的地方工作。

别看那里的大妈各个膀大腰圆,其实各个背景都不得了。

南珍这回讨好这个冯阿姨,不是她老公的官比别人大,她打听过了,居委会里比冯阿姨老公官大的大有人在,可就这么巧,南珍只需要在民政局找门路,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对冯阿姨特别献殷勤,给别人一张卡就给冯阿姨留三张。

人都是爱面子的,人都是吃人嘴软的,中年妇女都是还好八卦的。

冯阿姨听说了南珍的事情,一股热血沸腾起来,表示可以帮忙。

南珍松了口气,总算这一路走来,没有白费心思。

***

她做的一切并没有对则冬说过,所以当则冬听说南珍这一番部署后,挑了挑眉。

阿彬琢磨不透他则冬哥挑眉是个什么意思。

南珍小霸王样骂道:“废话,当然是觉得我聪明绝顶!”

阿彬转回去看则冬,则冬点了点头。

因为是周五,下午南珍去学校接阿宝,阿宝从咖啡店被烧毁后就没见过南珍,一下就从孩子堆里蹦出来,扒着南珍的腿一个劲的喊南珍姨。

南珍觉得阿宝瘦了不少,问他是不是挑食不吃饭。

阿宝说:“没有,只是想南珍姨了。”

南珍的车还在修理厂复原,这次是骑了小摩托来接的阿宝,阿宝特别新奇,围着看了又看,最后被南珍抱上车。

南珍怕他摔下去,就用一件外套缠在两人腰上绑的紧紧的,阿宝两手圈住南珍的腰,小脸贴在南珍后背上,轻轻哼起了歌。

南珍心情也很好,她有预感,这事能成。

到了店里,阿宝简直忙的没时间休息,一下看看前面,一下看看后厨,一下看看他大哥哥的花园,最后坐在椅子上撑着脸,笑眯眯。

则冬翻开阿宝的作业本,上面都是数学题,阿宝就跟他大哥哥嘀咕:我们姜老师说要让我学五年级的数学呢,他还说有奥数比赛,要让我去。

则冬随手写了一串公式,阿宝看不懂,觉得跟外星文一样。

那串公式留在阿宝数学作业本的背面,隔天被姜维发现。

饶是姜维这个数学老师一开始也没弄懂这到底是个什么公式,他们学数学的都有一股子蛮劲,遇到解不开的题就浑身不舒服,非要弄个明白才甘心。

姜维不知道是谁在阿宝的本子背后留下这一串数字,抄下来后回家与姜父一起商讨,姜父是个已经退休了的数学老师,虽然人老了,但还是喜欢动脑筋,与姜维两人想到错过晚饭时间,终于是睡觉前弄明白。

其实很简单,只是要取巧,用一般的方法解不出来。

姜父评价道:“是个聪明的人。”

姜维整晚没睡,第二天把阿宝招到办公室询问,才知道是则冬写下的。

则冬……是他……

他早知道他不简单。

姜维在作业本的背面写下了答案,让阿宝下个礼拜五一定要拿去给他大哥哥看。

阿宝有点伤自尊啊,你们写的我都看不懂为什么要写在我作业本上呢?

但他还是乖乖的拿去给则冬看了。

则冬没有再出题难为这个数学老师。虽然他写的是正确答案,但答题太慢,脑子太死,在则冬看来,姜维不及格。

***

姜维没有等到回题,特地跑来店里找则冬,南珍还以为是来找她的,就板着脸跟姜维说:“姜老师虽然你救了我和则冬的命,但我实在没办法喜欢你,你再这样我就不对你客气了啊!”

姜维笑了,“南珍,这回我不是来找你的。”

南珍红了脸,则冬一脸闲闲的看着她。她叉腰问:“那你找谁!”

姜维指了指则冬。

阿彬一直在偷听,听到这里爆出一句:“我靠~”

南珍回头看则冬,这家伙居然抢走了姜老师的心~她南珍居然比不过一个男人!

越说越离谱了,则冬摇摇头,忽视南珍和阿彬的眼神。

姜维说:“你有空吗?我跟你说点事。”

多么熟悉啊,南珍抹泪,这句话姜维以前常常对她说的。

阿彬过来安慰他老板,“南珍姐你挺住,天涯何处无芳草。”

南珍倍受打击,与阿彬说:“晚上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则冬没工夫跟姜维浪费时间,说什么也不再出题了。

姜维没办法,想留下一个题让则冬解解看,没想到最后一个数字还没写则冬居然就报出了最后答案。

南珍和阿彬两个学渣根本不明白吧台边上那两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只觉得越看越像内什么。

姜维一个劲的追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心算到底有多快?”

则冬来找南珍,让他老板把姜维赶走。

姜维被南珍轰出去,南珍在店门口安慰他:“哎呀你别伤心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姜维哭笑不得,推了推眼镜说:“南珍,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南珍告诉姜维,收养阿宝的事情有眉目了。

姜维也替她高兴,忙说:“阿宝我也很喜欢的,为了孩子的将来着想,你还是得接受我,我们一起将阿宝养大。”

南珍满头黑线:“你不是喜欢我家伙计吗?”

姜维又见到了如此调皮的南珍,心中很开心。

他笑着摇头:“只是探讨一个问题,你别误会。”

“探讨?则冬?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