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贴着他身边坐下,侧过脸专注的盯着他,越靠越近。

林易不着痕迹的退后一点,撑在沙发垫上的手越握越紧,结巴道:“你,干嘛?”

“宝贝。”

晨曦垮下脸,可怜兮兮的抱住林易往他肩膀上小狗似的来回蹭:“你变了,都不是我那个小跟班了,你是要自立门户了吗?”

林易乍一听到自己那雷死人不偿命的小名时脑门上青筋直跳,再听到晨曦后面一句话顿时无奈的望着屋顶翻白眼:“厉晨曦,你没断奶是不是,都21岁的人了还撒娇。”

晨曦哼了哼,依旧靠在他肩膀上没动弹。

林易叹了口气,反正现在事情都结束了,告诉晨曦也没关系,也不算违反规定吧?

他转身把挂在身上的软骨虫扒拉下来,慢慢说道:“我只是帮刘队他们一个忙,那伙人他们盯了很久,要找个生面孔年纪小的混进去,他们来学校找人的时候就找的我。”

晨曦挑起眉:“现实版,无间道?”

林易点了点头,继而嫌弃的看了厉晨曦一眼:“你是白痴吗?我上警校你忘了。”

晨曦当即就炸了,大声说:“我怎么知道,一看到摄像头那边出现的竟然是你,我哪还有时间想那么多!还有,你、你……卧底的时候到底有没有……”

林易被他反常的样子给弄得有些糊涂,皱眉看着他:“你结巴什么?”

“你真和男人裸那什么了?”晨曦担忧的看着他,虽然知道是假的,可是林易得真枪上阵啊,他就不能脑补林易和别人那什么的场景,一想就脑子冒白烟。

换了是谁也扛不住啊,自己最好的哥们和男人这个那个——

林易很没形象的翻眼皮,无奈道:“没有!你是第一个,就是等着现场抓个正着呢,之前都没人上当!”

“哦,那就好。”

晨曦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哪里不对,等林易已经走回餐桌前他才猛然顿悟,怒道:“我-操,林易!你是在说我傻吗?”

林易端着牛奶慢慢喝着,冲他举了举杯,笑着说:“谢谢你贡献的那四千块钱,要不我这会还窝那出租屋里发愁呢。”

晨曦蹦他面前咧着嘴,龇牙狠狠咬了口吐司:“不、用、谢!”

林易笑了笑,忍住抬手给他顺毛的冲动,低头吃东西:“等过两天刘队他们会联系你去把钱拿回来。”

晨曦不置可否,两个人安静的吃着早餐,过了会林易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喂。”

“说。”

“你喜欢男人?”

“噗——”晨曦抓过桌上的抽纸捂住嘴,眼睛逞圆的看着林易,莫名其妙的问,“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易镇定的又喝了口牛奶才说:“正常男人裸-聊不都该找女人吗?你找男人做什么。”

晨曦不知道的是,在他看到林易震惊的同时,林易也因为他那句“小爷喜欢男人,你们有吗?”而震惊,即使知道那不一定是真的……

晨曦交叠的大长腿在桌子下边来回晃悠,吊儿郎当的冲林易抛了个媚眼:“我那是诳他们呢,谁知道还真给我找了个男人。”

林易没说话,一直低垂着眼机械的吃早餐,答案早就在预料之中,为什么还要问出口呢?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自己比谁都清楚。

“这世界上哪那么多gay啊,你蹲守了仨月不是才碰上一个吗?”晨曦自顾自说着,继而没心没肺的转头冲林易露出一口白牙,乐道,“还是个假的。”

林易忽然没了胃口,抽了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吃完放桌上就行,我起来再收拾,昨晚一宿没睡,我去眯会。”

晨曦拧着眉看他,没有接话。

林易也没再等他回应,直接进了卧室。

晨曦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异样,终于明白这小子到底哪里不一样了——眼神。

他以前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近乎……忧郁的样子?

两人五岁认识,这三个月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林易平时话不多,总是跟在他身边小尾巴似的。

长大之后两个人更是天天腻一块,林易的事他差不多全知道,两人好的连体婴似的,就连内裤都穿成一样儿。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易似乎越来越沉默了,和他在一起也极少说话,就连笑……看起来都有些敷衍。

晨曦把餐桌收拾干净,又把餐具都洗好擦干,打开冰箱帮着把过期的食物都清理了,再悄悄进卧室看了眼林易。

林易睡觉很安静,躺下去什么姿势几乎能保持到一觉醒来,刘海干净清爽的搭在额头上,侧脸柔和。

晨曦靠在门框上看了他一会,走过去帮他把窗户关小了,目光掠过林易时,看到了床头的相框,他们十六岁的样子,傻乎乎的笑脸,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

晨曦不自觉的跟着相片上的男孩扬起唇角,拿起桌子上的便签纸,写了几个字贴在相框上,然后起身带上房门。

******

林易睡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躺了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住的小公寓,外边很安静,晨曦应该早就走了,起身时看到了贴在相框上的便签,不自觉的楞了下。

“现在的你傻死了,还是小时候可爱。”

十六岁的事,厉晨曦你还记得多少呢?林易拉开抽屉把那张蓝色便签纸扔进去,面无表情的转身。

进了客厅,意料中的看到了餐桌上摆好了两菜一汤。

林易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没有直接走过去,打开冰箱拿苏打水,冰箱满满当当塞满了新鲜食物,鲜肉、酸奶、水果……

就连酸奶的口味都是林易喜欢的。

林易抬手捂住眼睛,眼眶酸涩,胸口更是闷闷的难受到了极点,这时候手机短促的震了下,晨曦的短信就像收到感应似的适时发了过来。

“起床了么?饭菜微波炉里热一下,林易,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哥有种离你越来越远的感觉。”

手机屏幕明亮的光源很刺眼,林易手指按在删除键上,犹豫了几秒把手机重新收回口袋里。

不记得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听起来很矫情,却让林易第一次正视了自己和晨曦之间横亘的阻碍。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是直男我是gay.

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岂是他努力就能靠近的——

 

不得不说的那点事

林易第二天决定回趟家,三个月没跟家里联系愣是把他妈急得够呛,刚开机就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唠叨。

老妈抽抽嗒嗒一个劲儿抱怨自个儿子大了,翅膀硬了,干这么危险的活儿也不给她吱一声,要是被骗人骗色了她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儿去。

林易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她呢,他妈忽然又一脸兴奋的接着问:“这裸-聊有男的看男的嘛?肯定有吧、有吧?”

林易眼角一跳,对于他妈这种间歇性抽一抽、二一二还是有些难以招架,无奈的按着额角低声警告道:“妈,您能有点当妈的样嘛——”

他妈顿时就不太高兴,刚刚激动起来的小火苗被他无情地一盆凉水给浇得透透的,悻悻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不说拉倒,周末记着回家啊,三月不见妈都想死你了。”

“哦。”

林易面无表情的应了声就赶紧把电话挂了,他这人不爱说话,性子冷,其实全是被他那不靠谱的妈给折腾的。

******

林易他妈结婚的时候年纪小,一早就怀了他,于是可劲儿的折腾儿子,尽把他当闺女养了,没事就突发奇想给他买条小裙子,梳个小辫啥的。

林易当时小,也不懂得据理力争,当然他也还没那意识。

等长大一点的时候就特烦他妈这样,身边的小男孩老是奇奇怪怪的看他,偶尔伸出小手拽着林小易的辫子研究。

“哎,林宝贝,你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留辫子呀?”

林易那时候还不叫林易,他妈管他起名叫林宝贝,听听这让人连形容词都想不出的名字,就这还是他爸顽强斗争之后的结果。

据说他妈原本准备给他取名叫林英俊的。

林易一想到自己差点有个那么雷人的名字,简直是心有余悸,他要真叫那名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幼儿园中班的时候,林易就觉出不对了。

林宝贝这名怎么听怎么暧昧,怎么听怎么像个小姑娘名,老师每次分组都把他分到女孩堆里,待遇福利也是和女孩一样一样的。

他那时候长得漂亮,眼睫毛跟粉刷匠的小刷子似的,层层叠叠,又长又密,放学时遇着家长来接孩子,见着他了都会跟他妈感叹:“哟,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比小闺女都招人疼。”

林小易当时就甩脸子了。

可是人大人哪看得出来啊,还是每次见,每次夸,愣把林小易给夸麻木了。

班上老师还有那些小姑娘还都特别喜欢林易,六一演出的时候,老师特

意指名让他演舞台剧的白雪公主。

林易那时候才明白,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啊,他又不是小女生,演什么白雪公主啊?都怨这么女气的名字!

于是林小易回家就跟他妈闹。

那时候他还小,性格也没这么冷,四岁的小破孩懂啥啊,倒在地板上就来回滚,滚得地板上那一小块亮噌噌的。

他爸在一边指着他妈就训开了:“你看看,让你当闺女养,现在竟然开始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了!”

他妈蹲林小易边上看着打滚的儿子,心疼坏了,伸手就去捞:“小兔崽子,地板都快让你滚坏了,给我起来,不就改个名嘛,准了。”

于是老妈小短胳膊一挥,林小易终于摆脱了“林宝贝”这么个娘们兮兮的名字。

可是赶巧了,他妈那会刚怀上二胎,一点也不想费劲给他起个好名字,偷工减料就把老公和自己的姓加一块。

往户籍室的民警那报了“林易”这个名字。

林易想着,只要改了名字,把那小辫绞了,他也是一纯小爷们,叫个这么烂大街的名字也没啥大不了的。

于是林小易跟着同班的小厉晨曦上蹿下跳来回干坏事,好像干坏事才能证明自己是一小男孩似的。

被老师罚站的时候,林小易童鞋开心极了,觉着自己终于爷们了一回,再也不会被老师划拉到小姑娘那一群里了。

要说林小易吧,和小厉晨曦有段不得不说的浪漫往事。

两人挺有缘分,在成为幼稚园同班之前,有一次老妈带林小易去逛商场,林小易被他那不负责人的老妈扔在儿童游乐区就自个儿逛街去了。

林小易看着他妈走远了,转身在人堆里一眼就看见了闪闪发光的小厉晨曦。

为什么说闪闪发光呢?

因为小厉晨曦当时穿得特板正,一身英伦格子小西服,还打个小领结,衬衫一丝不苟扣得可严实了。

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

林小易看到他时就想着,这小孩品味多好呀,比他妈给他买那些花花绿绿印着小人的衣服好看多了。

林小易深谙“近朱者赤”的道理,觉着和这么有品位的小孩做朋友自个儿也能变得格调高雅起来,以后就可以彻底挣脱老妈买来的那些女孩玩意儿了!

小厉晨曦混在一堆鼻涕口水娃里真是格外耀眼。

林小易蹭啊蹭的就朝着他旁边挪过去了,小厉晨曦看了他一眼,眉尾一挑:“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林小易往他旁边一坐,扭了扭身子:“我觉着咱俩可以成为朋友,别的小孩我看

不上。”

小厉晨曦显然觉得林小易这话说的有拍马屁的嫌疑,当即就被拍得轻飘飘的,拿出自己的PSP和林小易头对头玩了起来。

那天林易他妈又犯二了,回到家才一拍大腿想起来,儿子给落商场游戏区了!连忙屁颠儿屁颠儿开着车回去找。

当时林小易和小厉晨曦玩得正高兴呢,他妈来了他还有些不乐意走,临走时回头看了眼小厉晨曦。

发现小孩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对他笑。

当时林小易就想,他要是能把小厉晨曦带回家养大就好了。

不过小孩子的想法总是特别容易变的,等过了大半年,林小易就把小厉晨曦给忘干净了。所以在幼稚园又看到这小孩时,他的嘴张的有鸡蛋,不,得有鸭蛋那么大。

小厉晨曦得意的走过去,往林小易身边一坐,主动伸出手对林小易说:“又见面了,我叫厉晨曦,既然这么有缘分,咱以后就做好哥们吧。”

林小易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早晨的阳光就像晨曦的名字一样,有一大片金黄色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了他身后。

把他的笑容照耀得格外温暖,一路蔓延到了林小易心里去。

厉晨曦的那句“好哥们”把两人绑在了一起,一直相伴成长了十六年。

******

两个人幼稚园小学都在一块,同级同班,天天打打闹闹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好,初中那会身边的男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在感情上也开始有了情窦初开的趋势。

林易算是比较晚熟那一类,或者说他心思没在那上边,除了每天跟着厉晨曦厮混,其余精力都花在了学习上。

厉晨曦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那人比较贪玩,但是不爱和女人混一块,他有个发小,也是和林易他们一块折腾大的,叫顾晓。

顾晓他爸和厉晨曦他爸是铁子,所以顾晓老是追着厉晨曦跑,但是厉晨曦嫌顾晓麻烦,事儿精,老是不待见她,见天的欺负顾晓。

偏偏小姑娘心气高,越挫越勇,跟在他们身后打架、爬树、摸鱼啥都干。

于是晨曦越发觉得女孩不好招惹,一旦黏上了就怎么甩都甩不掉,所以他的朋友圈子一直挺简单,一水儿都是男孩儿。

班上的男生开始和女生情愫暗涌的时候,林易和厉晨曦还在游戏厅里玩捕鱼玩得正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