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把你的充电器拿进来。”

她红着脸点点头,坐着没动,看着他出去。

他笑了笑,门关上,舒秦才意识到腿间有点不适,心里咯噔一声,撑着双臂从洗手台上下来。

禹明到外面找到舒秦的背包,拉开拉链取出充电器,回转时发现浴室门关着。

他费解:“舒秦。”

“等一会。”

“怎么了?”

她声音闷闷的:“我好像来大姨妈了。”

禹明露出雷劈的表情,愣在了浴室外。

然而算算日期,一个月前,在全国年会上,舒秦因为来大姨妈出不了门,他到楼下给她买了一条新裙子。

如今过去一个月,她也的确该来大姨妈了。

他掩不住满心的懊丧,可又怕她不方便,隔着门说:“我下去给你买东西。”

“楼下就有便利店,我用app买吧。” 舒秦拉开一条门缝,“充电器给我,我给妈妈打电话。”

禹明递给她,欲|望慢慢退却,他终于可以思考问题了。

浴室里舒秦在温声说话,应该是在跟家里打电话,过片刻花洒的声音落下来,看样子她要洗澡了。

他到厨房煮了热水,盛了满满一杯,然后给她晾到床头柜上。

她还在洗澡,他打开电脑,一边整理文档,一边等她。

没多久门铃响了,快递员送了几包日用品上来。

禹明拿着东西走到浴室门口,敲敲门,本来要一股脑递给舒秦,但是她只接过了其中一包,软声说:“剩下的放到床头柜里。”

他笑着应了,把东西放进去,关上抽屉,本来要走了,回过头,又拉开看了一眼,家里就这么有了她的东西,他一个人的地盘慢慢变成了两个人共有的家,这感觉真奇妙。

舒秦在里头收拾好,穿了禹明的睡衣出来。禹明对她说:“等我一会,我洗了澡过来。”

舒秦嗯了一声,抱着他的笔记上床,坐在床头,慢慢拉高被子。

被褥很松软,她捧着笔记看了几页,左右看看,不知是不是错觉,虽然是才换的床单,到处都有他身上的干净味道。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扭头看见床头柜的热水,猜是禹明倒的,端起来抿一口,尽管没有味道,仍觉得像掺了蜜。

禹明洗澡时没拿手机,笔记本亮着,舒秦无意中一掠,屏幕上是他重新申请下乡挂钩的申请表。

电脑边上的电话响了,舒秦倾身看了看,是罗主任,忙跳下床将手机送到浴室外:“罗主任的电话。”

水声停了,禹明打开门,擦擦毛巾接过手机。舒秦目光一落,发现他腰间系了浴巾。

真够快的。她回到床上躺着,抱着笔记看了一会,抬头望禹明,他没有回避她的打算,就在房中接电话。

不知罗主任说了什么,禹明本来还用毛巾擦头上的水珠,慢慢便停了下来,直到眉心的水珠滚落下来,才再一次想起来擦。

舒秦想到最近学习班和中级干部竞聘的事,不安地望着禹明。

过了一会禹明才说:“那我明天早点到科里,主任你也早点睡吧。”

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舒秦说:“怎么了。”

禹明掀开被子上床:“中级干部竞聘,罗主任让我帮他筹备点东西。”

他一靠拢热气便袭来,舒秦仍不太习惯这份亲昵,往边上挪了挪。

“罗主任竞聘副院长,章副主任是竞聘科室的正职还是副职?”

“正职,罗主任除了竞聘副院长,也竞聘科主任。”

舒秦总觉得借着这次中层干部选拔,科里两股对立力量会重新洗牌。

罗主任像在铺陈什么,章副主任也动作频出。

她一个学生,所看到的层面与科室管理层并不一致,禹明所在的位置,也使得他接触的东西与她大有不同。

可她从一进科就已经注定是罗派,内心又极其护短。

禹明见她出神,拨开她的头发,这么晚了,难得共处,他不想跟舒秦谈论这些事。

他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埋头在她颈间嗅嗅,抬头看她:“你用的我的沐浴露?”

舒秦显然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刻往下追问,垂眸笑:“不然呢。”

“我怎么觉得不一样。”

舒秦低头闻闻自己,又揪过他的衣领嗅嗅:“哪有,明明一样的味道。”

禹明说:“可是你比我香。”

舒秦埋头在他怀里,伸手到处摸索,突然抬头看他:“禹明。”

他捉住她的手,声音低哑:“怎么了。”

“让我看看你的纹身。”

禹明默了一会才说:“你以前就知道我有纹身?”

“我当然知道。”

他抵住她的额头,声音很低:“都初中的事了,你不会很早以前就关注我了吧。”

“才不是,我是后来听说的,谁叫你是济仁的名人,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他笑,逼她表态:“哦,才听人说一遍就记住了?”

“谁叫我记性好。”

“真够嘴硬的。”

“不给看就算了。”

“上次你没看到?”

舒秦垂下长长的睫毛:“很多地方没仔细看。”

禹明内心挣扎了一会,躺平:“那你找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也有红包

第69章 第69章

禹明上床时随便套了睡衣睡裤,这时翻过身来, 大剌剌在舒秦眼前躺成个“大”字型。

舒秦起身坐到他胳膊边, 早看过禹明的上半身,胸膛和背部都没有纹身, 但她怕之前自己漏看了,决定从头到脚仔细看一遍。

她解开他睡衣的扣子,认真看他的前胸。

灯光亮滑如缎, 照亮他每一寸肌理。

禹明将两只胳膊枕在脑袋下面, 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舒秦没反应,他眼睛没睁开, 笑着说:“要检查多久啊。”

舒秦用力搬动他的身体:“让我看看你的背。”

禹明很配合, 顺势翻了个身, 舒秦视线缓缓在他背上滑动。起初,她的注意力全在他隆起的肩胛骨和漂亮的肌肉线条上, 必须承认这人有副好皮囊, 肌肉和筋骨出众, 背部皮肤也没有瑕疵。

找了一会没找到纹身,她伸手往下摸到禹明腰上,要解他的裤带,可她的手指一碰到他的皮肤,他的肌肉便绷住。

他屏着呼吸说:“没在那。”

舒秦:“?”

禹明翻过身望着她:“一定要看?”

舒秦点头。

禹明躺平,往下指指自己右边的小腹:“在这。”

舒秦有些吃惊, 两人之前亲热时她不是没看过, 无非因为第一次亲热太害羞, 她没好意思盯着看,可印象中那地方没有纹身。

她解开禹明的裤带,将他的裤子往下褪了一点,然后借由灯光仔细观察。

第一眼还是没看到,再看才发现痕迹,就在靠近右边腹外横肌处,俗称人鱼线的顶端,只要将裤子褪两公分就能看到。

她将头发挽到一边耳朵后,俯身打量那图案,是个普普通通的雄鹰,还蛮中二的。纹身经过很多次清洗,轮廓已经很淡了,难怪乍眼看去并不显眼。

“为什么要纹这个。”她轻声问他。

禹明神色有点不自在:“好玩。”

舒秦没再追问,倘若纹到别的显眼处,禹明的爸爸妈妈很快就能发现儿子有纹身,只有纹到这种地方,才够隐秘又刺激。

而不知为了什么,禹明事后将它视作耻辱的痕迹,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清洗。

舒秦轻轻抚碰那一块皮肤,动作无限温柔。

禹明闭着眼睛忍耐了一会,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脸色越来越差。

终于他仓促地捉住她的手,勉强笑道:“看够了没?”

舒秦瞥见他的脸色,歉然缩回手,窝到他身边:“嗯。”

禹明静静躺了一会,低头吻吻她的发顶:“困了吧?”

舒秦往他怀里钻了钻:“有点。”

他翻了个身,变成跟舒秦面对面躺着:“睡吧,我看着你睡。”

舒秦:“你不睡?”

禹明帮她将头发拨到一边:“我明天要去科教科,想重新整理下乡计划。”

舒秦抬头看向床头柜上的时钟,才十一点:“那我也要看书。”

禹明笑了:“跟屁虫啊你。”

“谁跟屁虫了?我要准备考试好不好。”

禹明翻身坐起,把笔记递给舒秦,自己将电脑搁在膝盖上,靠着床头编辑文档。

舒秦挨着他坐着,也许因为禹明在身边,今晚效率奇高,她看了一页又看一页,直到啃完小半本笔记才有了困意。

她舍不得躺下,在心里默默盘算,普胸和产科的笔记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再用米勒教材上的基础内容进行巩固一遍即可,就是不知道第二次理论考试考什么范围。

这么想着,她抱着那本笔记,挨着他肩膀打起了瞌睡,禹明转脸看看她,将笔记本搁回床头,极轻地帮她躺平。

舒秦一挨到枕头就哼唧一声,然后扯着被角,要往一边滚。

禹明怕她滚到床底下,一把将她捞回来。

“睡相真不好。”他观察她一会,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脖子,极低地批评她。

舒秦显然睡踏实了,一动也不动。

禹明重新翻身坐起,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舒秦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半夜似乎听到电话铃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禹明在接电话,因为声音太低,她只听到“曹教授”三个字。

这么晚了谁打电话?她实在太困,翻了个身,又再睡去。

醒来时六点多了,屋子里一片朦胧幽谧的光线。

天亮了,但亮得不彻底。

舒秦转头看身侧,禹明半边脸埋在枕头里,睡得正香。

她回想昨晚半夜打来的电话,只觉得满腹疑团,悄悄下了床,到浴室洗漱。

出来时禹明已经起来了,走到浴室,在舒秦身后说:“怎么没叫我。”

“想让你多睡一会。”舒秦听他声音沙哑,不知是累的还是感冒了,扭头看他,“感冒了?”

禹明感受了一下:“没有,就半夜接了个电话,睡得晚了点。”

“学习班的事?”

禹明情绪比平时稍显沉郁:“科研科的吴主任打来的,项目的事。”

舒秦说:“出什么问题了吗。”

禹明看出她担心,笑了笑:“没事,下乡计划,他们希望我们这边有高年资的医生到试点医院进行技术指导,还在沟通。”

他扭头看她:“别发呆,要迟到了。”

舒秦只得出来换衣服。

收拾了出门,还在半路便陆陆续续有各科室给禹明打电话,会诊的、临时安排急诊手术的、申请调整择期手术次序的。

短短十分钟的路程,禹明接了四五个电话。

路过早餐店,禹明停下来,边接电话,边给舒秦买早餐。

豆浆装得太满,舒秦尝了口就递给他,怕打扰他打电话,悄声说:“你喝吧。”

禹明二话不说就喝完剩下的,舒秦拿出纸巾,眯眯笑着给他擦了嘴。

到综合大楼时还早,两人一前一后拉开了距离。不少医院职工跟禹明打招呼,舒秦不想被人看出什么,有意坐另一台电梯。

科里寥寥几个学生,大部分同事还没来,舒秦到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时罗主任已经来了。

早会时的重点仍然是这次心脏麻醉学习班。

罗主任说周目前各项筹备工作都进行得有条不紊,禹明和曹教授的能力有目共睹,不管是昨天去会场帮忙的学生们,还是留在手术室加班的职工们,罗主任一律提出表扬。

刚交完班,禹明就出去了,不知道是去卫健委还是科教科。

舒秦上午在24间做产科麻醉,脑海中想起禹明的项目,一上午都有些担心。

忙到中午,她正要去吃饭,吴教授过来找她:“科里印发的学习班资料和光盘到了,你们几个到楼下来帮忙。”

舒秦到了楼下,路过走廊,正好看见科教科的吴主任过来,此外还有几个医务部的人。

盛一南在医生办公室里分发东西,抬头瞥见舒秦:“舒秦,快来快来。”

舒秦正要进去,禹明从主任办公室出来,走廊上看到她,走近递给她笔记本和一片钥匙:“帮我锁到抽屉里。”

舒秦接了,看看禹明身后,主任办公室的门大敞着,里面的人不知在商量什么,章副主任声音洪亮。

舒秦点点头说:“好。”等禹明回屋,她到医生办公室,打开禹明的抽屉,刚要把笔记本放进去,就看在里头躺着一个全新的手机。

她拿起手机盒,外面的塑封都没拆,旁边放着张发|票,时间日期正好是今天。

她手机电池最近总出问题,难道是禹明上午出去办事时顺便买的?

她心跳稍稍加快,懵了一会,因为不确定是不是给她买的,仍将盒子重新放回原位。

那边吴墨他们已经叫了好几轮了:“舒秦,快来帮忙。”

舒秦锁好抽屉跑过去。

吴教授让学生们一排站好,负着手布置任务:“资料和光盘都堆在主任办公室,学习班会给每一个注册学员发放布袋 光盘 学习资料,你们去把东西搬出来,然后分门别类放好,一个袋子里有两样东西,千万别放错了。”

大家忙说好,跟在吴教授后面进主任办公室。

门敞着,里面的人却不少,舒秦抬目一扫,大部分都认识,剩下几个面生的中年人,她猜是学校别的部门的。

东西在里屋资料室,她进去搬了一堆东西出来,就听见章副主任说:“禹明这个癌痛中美合作计划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要是就这么中途夭折,实在有点可惜,既然上级单位提出先由高年资的教授先去试点单位驻扎三个月,完全可以从对癌痛研究有建树的教授们中选出合适的人选,比如曹文秋曹教授,他癌痛方面的研究做了了很多年,业务扎实,年龄和职称来说也都合适。”

他微笑看向罗主任:“罗主任,我们当年也都去过试点单位,要带领基层单位创立一个全新的科室非常不容易,需要业务能力,也需要管理能力,更需要吃苦耐劳的精神,比起我们那时候,曹教授如今各方面还要成熟许多,由曹教授亲自去试点,想必会克服种种困难,最终试点成功。”

舒秦听得暗暗皱眉,曹教授已经确定要参选科室副主任的竞聘,如果临时被发配到试点单位驻扎,基本就无缘角逐济仁系统的各项演讲了。

如顾飞宇的父亲所说,章副主任背地里的活动起了作用,虽然他虽然无法撼动人事方面的决策,但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

看来章副主任得知曹教授要参加今年的副主任竞聘,打算集中火力先对付曹教授了。

舒秦抬眼看向禹明,他插着裤兜,面无表情站在桌前。

罗主任笑着说:“曹教授能力出众,但我们科不缺癌痛方面的人才,就算真要派人去试点单位驻扎,未必就是曹教授。”

章副主任说:“那就是禹明?能力我倒不怀疑,可也太年轻了,何况职称上不符合,对了,禹明,你不是这次青年人才冠军吗,眼看要准备出国资料了,这时候去下乡支援,不大合适吧。”

舒秦默默跟着一群人出来。章副主任显然吃定了罗主任不会放禹明出去,所以才这么说。

抛出禹明,无非还是意指曹教授。

科教科的吴主任看看左右,坐正身子,含笑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这次中美合作仅仅局限于济仁四个附属医院,癌痛病房的下乡计划推后两年,等基层医院条件稍微成熟了,再考虑施行点对点挂钩。禹明,这个建议记得我之前也跟你提过。”

禹明点点头:“吴主任,您大概也知道,我从进医院就开始做这个项目的研究了,这堆资料上的数字和表格意味着什么,您很清楚。”

章副主任琢磨出了什么,手指敲了敲沙发扶手,脸色微有点不妙。

林景洋看着禹明,表情意味不明。

吴主任拿过那叠东西,说:“我当然认得,这是评估量表。”

禹明默了默:“不对,这是‘痛’,晚期癌痛。”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办公室一片岑静。

舒秦脚像黏住了似的,怎么也挪不动。

林景洋见门口站着几个学生,微微一笑,走过来关上了门。

舒秦走了几步,紧闭的房门能听到那个男人清澈的、不高不低的声音。

不知说了什么,罗主任喝道:“禹明!”

科教科吴主任惊讶地拔高嗓音:“禹明,你太冲动了,要是去下乡,你青年人才的冠军岂不是白得来,这不行,我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再补上两章的红包

第70章 第70章

舒秦虽然没听清禹明说了什么, 但从罗主任和科教科的反应来看, 不难猜出禹明做出了何种选择。

她心里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 科里的人事斗争酝酿多时,眼看要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禹明的项目并非普通的科研课题,是科里上半年中标的国字号,事关大笔科研基金,必须接受各个层面的监督。

章副主任是人事斗争的老手,要么不动,一动就直指“罗”派的核心力量。

经过多番“努力”, 章副主任等来这个结果,他敲打的是禹明的课题,目的却在曹教授——要跟下乡挂钩可以,先派人去对口的基层医院试点, 合适人选就那么几个, 只要稍加推动, 不难落到曹教授或吴教授头上。

或者干脆放弃跟基层挂钩,可这无疑违背了将新技术进行推广的初衷,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 能惠及的患者人群却有限,在未来的临床应用上, 课题的价值自然大打折扣。

然而,让章副主任没想到的是, 禹明宁肯放弃“青年后备人才”的名额, 也不肯做出丝毫让步。

舒秦手脚一阵发凉。这里不是象牙塔, 是实打实的社会,理想一旦跟利益发生冲突,势必会被刮蹭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