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瞎说,我明明瘦了两斤。”

禹明端详她, 黄昏的斜阳从后头投射而来, 照得她厚嫩的耳垂又红又透, 像一种温润细腻的红色玉石,让人忍不住想低头吮吻。

周围已经有人好奇驻足, 再不舍也只能将她放下来。

“你的书包呢。”他看她身后,“空手来的?洗漱的东西都没带?”

“都放大厅了,东西太重拎不动。”

舒秦轻声细语,他耐心聆听, 自从到清平, 每天有太多业务分散他的注意力,然而真等她到了眼前, 才知道这份思念有多浓。

舒秦四处张望:“你宿舍在哪,刚才转了半天没看到。”

他插着裤兜,漫不经心地说:“就住在门诊楼。”

“门诊楼?”舒秦吃了一惊,马上退回几步, 抬头确认招牌。

“没什么好奇怪的,医院没有单独的宿舍楼, 以前我们医院来医生到这下乡,也都住在这儿。”

“可是一到四楼都是各科诊室, 来来往往都是患者, 平时怎么休息?”

禹明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 拉着她:“上去看不就知道了。”

进了大厅,舒秦:“来, 帮忙拿东西。”

好大一堆东西。

一个硕大的精美蛋糕盒,一大堆零食,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里面是她给他挑的领带,七七八八的,全堆在一起。

禹明一愣,路上颠簸七|八个小时,难为她怎么提过来的。

他笑了:“你也不嫌累啊,带这么多东西。”

舒秦安排他:“既然来了,就想着多给你带点吃的,快来帮我拿背包和零食。”

禹明笑着按吩咐办事,然而看到纸袋里露出的大蛋糕盒时,他笑意蓦地消失了:“这是什么?”

“生日蛋糕啊。”别的东西都让禹明拿了,舒秦只捧着一个蛋糕盒,“前几天雯姐过生日我也是定的这家的蛋糕,做得很不错。”

禹明看着她:“为什么要买这个。”

他眼睛黑而沉,就这种静静地望着她。

舒秦起初很坦荡,在他的注视下,笑意渐渐收敛。

她左右张望,决定另起题目:“宿舍是在四楼吧?”

禹明过片刻才收敛了情绪,淡淡答:“先上去再说。”

楼里没有电梯,只能爬楼,上楼的过程中,禹明空前的沉默,舒秦偶尔找几句话,禹明也不像之前有兴致。

舒秦有点忐忑,过去十来年他总是独自一人过生日,今日她打破这个惯例,势必会引起他的排斥。

来之前就预感禹明不会欢迎她这个安排,可她没想到他会反感到这个地步。

四楼是县医院的行政办公室,两边墙壁上半部是白色,下面则一律刷着绿色的墙群。

漆块都斑驳剥落了不少,白胚泛着霉点。

禹明带着舒秦走到走廊尽头,从裤兜里取出片钥匙,打开门,然后将车钥匙和一堆零食放桌上。

舒秦进去一望,一间数平米大的陈旧房间,东西一览无余。

靠墙一张上下铺,床边则是一张办公桌,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她把背包放到桌上,然后往里走去,右拐有个洗手间,窗户颜色是老旧的老红色,对面可以看到居民楼。

到处都是岁月的遗痕,拧开水龙头,水都是铁锈色。

水哗啦啦放了好一阵才变清亮,好在窗边放了个洗手液,舒秦搓了搓手,洗干净才出来。

屋子里,她的东西都被归拢到床边桌上了,打量周围,地板很干净,办公桌也擦过了,上面厚厚摞着各种专业期刊。看得出禹明这几天没少打扫。

禹明站在屋子中间,从背影上来看,他正望着那个生日蛋糕发呆。

舒秦心里有些忐忑,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抱着他的腰:“要不要表扬你一下?屋子弄得这么干净。”

禹明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你今天是来看我的?”

她笑得很甜,点头:“嗯。”

“顺便给我过生日?”

她凝望着他,因为吃不准他的反应,没作答。

禹明胸口又闷又胀:“我不需要别人陪我过生日。”

舒秦笑不出来了。

禹明抬眼看那个蛋糕,那东西如此刺目,每看一眼就仿佛有人在用尖刀剜,心里那层厚厚结痂的伤疤就豁然被撬开,红色的伤口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他淡淡说:“你别为难我好吗,把那玩意扔了行不行?”

舒秦来前做好了准备,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马上点头:“好,不过扔了太可惜了,我自己一个人吃,你就当这个东西不存在好了。”

她看他一眼,走到一边打开蛋糕盒,特意叮嘱蛋糕店多放点干冰,可毕竟路上走了这么久,冰袋都快化了。蜡烛摆在一边,显然已经用不着了。

禹明在这件事上顽固如石,这么多年下至顾飞宇朱雯,上至顾伯伯和黄教授,都没能让他有所改变。

还以为她可以改变什么,原来是想法天真,这样下去连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禹明一辈子都会背负着十字架生活。

打开盒子看里面,拎的过程她特别小心,奶油和水果都保存得很完好,上面写着字。“生日快乐,爱你的舒秦。”

她麻木地拿出刀,切开一小块放到盘子里,受心情影响,味蕾变得异常迟钝,甜腻的奶油到了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

她难过的不是他拒绝了她的安排,而是到现在他也不肯提起自己的心结。

禹明望着舒秦的背影,心里何尝好受,然而只要接受舒秦安排的这个小型的生日庆贺仪式,就意味着淡忘自己年少时犯过的错。这么多年了,除了他这个当儿子的,还有谁记得当年那个女人受过的苦痛。

他心里仿佛针扎似的刺痛,走到桌前,把剩下的蛋糕都一起装进盒子里,拉开门。

舒秦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追上前拦住他:“要干什么。”

“你吃不了这么多,我扔到楼下去。”

舒秦觉得他简直不可思议:“禹明!”

禹明理都没理她,执意拉开门出去。

舒秦夺过来,勉强控制着涩意说:“给我,我到楼下食堂吃完,再给别人分一分。”

“扔到垃圾桶里比较直接。”

他出去,舒秦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脸火辣辣的,简直比被人扇了一耳光还难堪。也许应该怪她没提前跟他打招呼,可是他的反应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比发火更让人难耐的,是他践踏她精心筹划的这份心意。

她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气恼,来之前想的都是浓情蜜意,现在满腔热情都被浇了个透。她木然站了一会,找出自己买的的那根领带,放到他床上。

里面也写了一张小小的贺卡:舒秦爱禹明。是她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这根领带,也许同样会觉得碍眼选择扔弃,总之都随他便吧。

她背上包出来,最快速度下楼,刚出到医院转角就接到禹明的电话,他声音很急:“你去哪了。”

舒秦尽量平心静气:“我觉得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现在情绪不太好,等我们都冷静一点再见面。”

禹明嗓音一沉:“别告诉我你现在要回去?”

“今天还有最后一趟大巴。”

禹明:“刚才的事是我错了,我t向你道歉。”

舒秦大声说:“我不接受你的道歉,禹明,你是个混蛋!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没弄明白,我得好好想一想。你别来找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她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她何止喜欢他,还崇慕他,所以她愿意给他无限的包容和退让,所以她无条件支持他做的每一个决定,可这不代表她容忍他以这种方式践踏她的心意。

她后悔来这一趟,可是又觉得不后悔,矛盾积压在这里,如果不爆发,永远没有解决的一刻。

禹明心里操蛋极了,舒秦跑起来太快,车钥匙放在屋里,只得又回到屋里拿。

车钥匙刚才跟一堆零食放在一起,心越急越找不到,终于找到车钥匙,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还有女孩说话的声音,仓促之间不及细听,就觉得跟舒秦的声音有点像。

禹明简直狂喜,拉开门,就看见汪教授几个内分泌的老师还有戚曼站在门口。

戚曼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看到禹明愣了愣,他穿件衬衣,比谁都精神帅气,她莞尔:“禹明老师。”

禹明冷冰冰看着戚曼:“你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大概在十一点半,本章随机掉落200个红包

第78章

戚曼一下子愕在那里,笑容怎么也绷不住了, 她不止一次跟禹明打过交道, 更借导师的名义跟他发过邮件, 以他的好记性,绝不至于认不出她, 如今他这个态度,无异于当众甩她一个耳光。

汪教授等人也心中纳罕:“禹明,出什么事了?知道你过生日,正好我们路过, 大家聊起来, 都说清平县人民医院也是我们医院对口单位,同事们对这地方都算熟, 所以才上来看看你。”

禹明一心要抽身,被人围住,只能勉强保持着礼仪:“老师们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有很急的事, 这次招待不上了,回头回了本市, 我再请吃饭给老师们赔罪。”

大家都是识趣的人,来之前因为高速公路上信号不好也未打通禹明电话, 说起来这次来得的确有些冒昧, 忙笑说:“哎哎, 千万别说这话,我们今晚就住在风景区招待所, 你要是忙完了还有时间,就到风景区来找我们玩。”

“最近估计是没空了,只能回本市再联系。”禹明迈了一步,戚曼因为有些失神,仍抱着盒子卡在前面,他冷声说,“让开。”

戚曼脸色有些发灰,倘若平时,她会用些体面的言语来化解这份尴尬,可是此时这个男人脸上阴云密布,目光更是毫无温度,对她而言,他就是一座难以征服的崇山峻岭,站在他面前,硬是一句自我解围的话都说不出。

汪教授看得再明白不过了,见学生实在太尴尬,忙拉她一把。

眼前的障碍物终于自动挪开,禹明匆忙下了楼。

一边走,他一边给舒秦打电话,起先还能打通几声,后来她干脆一通就掐断。

禹明心急如焚。

从医院到西站大巴站需要打车,县城的士不算多,他只希望她现在还在医院门口等车。

然而等禹明奔到楼下,门口连一个人都没有。

他问门口看门的大爷:“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毛衣的女孩。”

大爷这些日子没少见到禹明,知道他是上面医院来的“专家”,态度很热情:“看到了,已经走了。”

“打车走的还是自己走的。”

大爷回想:“出门以后右转,走得很快,也没注意她打没打车。”

禹明努力让自己冷静,思忖着走到自己车前,拉开门上车发动。

西站回本市最后一趟车在六点半,如果舒秦坐出租,约莫十分钟能到西站,可他又怕她没能打上出租,所以在行驶的过程中,不断张望窗外,然而一直到了西站门口,他都没能在路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到了西站下了车,离开车还有十分钟,暮色四合,汽车站里乘客寥寥。

禹明进站给她打电话,紧接着又在检票口、候车厅里外找了四五圈,但是既没听到舒秦手机的电话铃声,也没能看到她的身影。

他临时买了一张票进去找她,车上已经坐满了人,他从车头找到车尾,还是没找到舒秦。

最后出了汽车站,禹明站在门口回望,渐渐人烟稀少,斜阳也凋零了,他心直往下沉,给她打电话,不出所料她还是不接。

***

舒秦坐在东站候车厅,刚才从人民医院出来,还在巷子口她就幸运地打到一辆出租车。

她对司机说要去大巴站,司机年纪大了,看上去也很和善,就是普通话不标准,叽里呱啦跟她说了一串本地话,然后就给她拉到汽车站。

舒秦下车时没察觉异样,等到进售票处买票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东站。

东站也有去本市的大巴,但趟数比西站来得少,最后一趟是晚上八点,西站最后一趟是六点半,回头再打车去西站已经来不及了,舒秦只得买了一张东站八点的票。

买票的时候有人插队,这人不小心将舒秦脚上的鞋给踩了一下,她为了配白毛衣和牛仔裤,今天特意选了一双裸色高跟鞋,质量不太好,一踩就断了根。

抬头看踩她鞋的那人,那人的目光比她还凶狠,舒秦不想惹事,买好票回到座位,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抱着书包安静等车。

从早上的期盼到现在的寥落,十几个小时就像一整年那么漫长,真是刻骨铭心的一天,回程的票买好了,剩下的事就只剩等待。

吵完架后舒秦心里麻木,呆坐一会,她拿出教材看书,可是看了许久,一行字都看不进去,她无意识地低头整理毛衣,才发现衣角沾上了一小块奶油,奶油是她特地在店里选好的口味,因为禹明不爱吃甜食,特地选的甜度较低的那种,此刻看了,只觉得又碍眼又讽刺。

她拿出纸巾擦拭,时间渐晚,一波又一波的乘客排队离开,对面长椅上坐了几个臃肿高大的男人,即便身处禁烟区也肆无忌惮地抽烟,目光落在她身上,分明怀着打量的意味。

舒秦当机立断起了身,瘸着脚走到人群相对密集的另一片候车区,那里坐着一大帮子人,老老少少都有,多半是来此旅游的,正互相分享吃食,聊着附近的风景,氛围很欢悦。

舒秦坐到他们中间。

接下来几分钟,她一直在认真听邻座的那一家人聊天,确定他们跟她是一趟车,略放了心。

她想,如果不是来找禹明,她一年到头都不会独自到这里来,

正在出神,刚才那几个高壮的男人也跟了过来,也坐在对面。

七点多了,离检票时间越来越近了。舒秦提防地看了眼对面,忽然觉得刚才扭到的地方有点疼,于是低下头去,慢慢按摩脚踝。

这时手机再次响了,她望着屏幕的电话,正犹豫要不要挂断,就听见一个男人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是她熟悉的,走路很快,步子迈得又大。

她不想抬头,仍淡淡地盯着地面,这个男人走到她面前,像是走了很远的路,等到他一靠近,她就听见他还未喘匀的呼吸声,然后他慢慢地蹲到她身边,像发现了她伤势似的,握住了她的脚踝。

第79章

这段时间禹明对舒秦的性格摸透了,知道她一旦下定决心要走, 绝不肯再回头。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舒秦没赶上西站最后一趟大巴, 而清平县去本市只有几条线路:火车站和两条大巴线。

先去了离得较近的火车站, 一问才知道车站面临整改,原本途径本市的几条线从年初起就停运了。

如此一来倒少了一处查找的场所, 禹明从火车站出来,直接去东站。

黄昏的巨大阴影慢慢笼罩到这个县城的上空,路灯一盏一盏照亮街道,禹明一心加速车速, 想起很多年前失去挚亲的那个傍晚, 相似的恐惧感紧紧攫住他的心。

县城贫困落后,晚上街道萧条, 两座车站之间横跨了整个县城,禹明的忧虑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发酵,越开越心急。

给舒秦打了无数个电话,可她就是不肯接。

当禹明终于赶到东站时, 离最后一趟回本市的大巴只有十几分钟了,马上面临检票, 天也彻底黑了,他买了票跑到候车厅。

东站比西站大两倍, 阔大的候车厅, 熙攘的乘客, 禹明在人群中极力搜索,每找过一排座椅, 惶急和失落就会加重。

走到最后一个检票后,他看到一群乘客,然后在这样一群人中,看见那个熟悉的女孩,她孤坐在人群中间,像往常那样安静。

周围的热闹更衬得她孤单,他回想她拎着大包小包来的那一幕,心被揪住了一般难过。

一分钟都不能再等了,他迫不及待朝她走去。

就要走到她跟前了,舒秦突然弯下了腰。

禹明本以为她要捡东西,走近看才发现她在揉搓脚踝,她的高跟鞋挂在脚上,但鞋跟已经断了。

她余光似乎已经察觉他的到来,揉捏的动作微微一顿,禹明沉默地走到她面前,蹲下去,用掌心帮她检查伤口,然后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目光。

舒秦淡淡地直视着他,嘴角紧抿。

他脸色很差,望她一晌,终于开了口:“对不起。”

他的嗓腔异于从前,舒秦突然觉得鼻根酸胀,就是这个人,在一个小时前,把她对他的爱意,连同蛋糕一起扔到垃圾桶里。

她用力掰开他的手,低声说:“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禹明此番有无限的耐心:“如果你坐这趟车回去,到本市凌晨三点了,路上太不安全,如果要叔叔来接你,晚上一家人都休息不好,所以就算要回去,也该明天我送你。”

舒秦看看对面,那几个男人在禹明来了之后便不再打量她,但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仍在。周围已经有人朝这边张望了,只要有些阅历的,都能看出这对情侣正在闹别扭。

只要两人继续僵持下去,周围这群人必定会视他们为焦点。舒秦心里又酸又恨,从未觉得禹明这么可恨过。

对面开始检票了,她痛下决心,回身拿过包,凌晨三点就凌晨三点,无非最后就冲动了这一次,两人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她不接受任何调解。

禹明看出了她的意图,握住她的胳膊:“你来,我很高兴,自从来了这,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我不该糟蹋你的安排,我不该辜负你的苦心,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

舒秦看着一边,绷了许久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马上抬手拭去,这个混蛋不值得她难过。

禹明低下头,帮她穿好鞋,扶着她起来:“你先跟我回去,我好好地向你道歉。”

“我说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先回本市,我们都先冷静几天。”

禹明喉结滚动,见她态度固执如前,他转脸看着一边,突然说:“我想扔掉的不是生日蛋糕,而是——”

他的声音有些发哽,舒秦诧异地望着他,心顿时软了下来。

***

一直回到宿舍,两人都没说话。

禹明把她的行李安置好,打开灯,蹲到她脚边查看,还好没有红肿。

舒秦缩回脚,找出自己带来的一双拖鞋换上,房里反正是上下铺。

她瞥瞥他,告诉自己,就在这里借宿一晚,明早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从早到晚都坐在电脑前,但是卡得我头发都快拔光了,也才写出这么多字

第80章

禹明在床边沉默地望着舒秦。

窗外已经黑魆魆的了,照明全靠头顶的一管日光灯。平时他只嫌这屋子小, 现在却庆幸空间狭窄, 两人的距离如此亲近, 只要抬头或是转身,不可避免就能看见对方。

他走到舒秦身后, 想从后头揽住她的肩膀。可是她马上躲开了他的碰触,手落了空,他用目光追随着她的举动。

舒秦知道他在看自己,表面上在整理背包, 心里却矛盾重重。刚才在车站时, 她将禹明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触到心底最煎熬的部分,怎会红了眼睛。

现在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原谅他,他的所作所为践踏了她的底线。不原谅他, 她由衷体谅他的苦衷。

她没有参与过禹明的过去,只因知道他不喜欢提起这些事, 每回贴近某些话题时她都会有意避开。禹明不说,她从不问。甚至连他为什么执着于癌痛项目, 她也只能依靠自己的猜测。

正因如此, 舒秦觉得自己和禹明之间永远横亘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也许一场冲突说明不了什么,到了下一次呢, 当爱情和崇拜被岁月所消磨,她能否一次又一次包容他。

她的眼眶又红了,这回不是因为难过,而是茫然。

她的爱情,给了一个永不会后悔的男人,可是头一回,在这段感情里,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禹明试图打破沉默,他知道舒秦要的是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或者至少也是一个诚心诚意的道歉,但倘若仅仅如此,他总觉得自己亏欠她。

因为有些东西压在心底太多年了,早已凝结成了一块沉重的铁,他倔强地保持沉默,只因不愿意面对当年那个丑陋的自己。而这场吵闹犹如一把尖锐的铁锹,终于有了将其撬动的迹象。

他矗立了许久,久到那种熟悉的沉到无边黑暗海底的感觉又来了,必须大口呼吸才能维持平静。

窒闷地扯了扯领口,他往床上一望,就看见了那个纸盒。

舒秦忙要夺回手里,被禹明抢先一步拿走。

他打开看,是条领带。领带上面放着一张手写的卡片:舒秦爱禹明。

因为知道他避忌“生日”这个话题,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