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笑着走到巷子里,在我们去取车的必经之路上,一辆黑色的本田停在小巷的正当中,车旁站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墨镜男人——虽然戴着墨镜,我也能感觉他们的目光正恶狠狠地盯着我和牛小雨。这小巷里满打满算只能勉强通过一辆轿车,一般人也不会把车开进来,这四个人很明显就是在故意堵路,而且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我和牛小雨其中一个,这里除了我们两个比较有价值以外似乎也没别人值得动这样的阵容——我不相信他们是来抢老太太的买菜钱的。

我尽量不动声色地拽了一把牛小雨,小声道:“往回走!”

牛小雨也不傻,我们两个几乎是同时转身原路退了回来,我心里还抱着万一希望,说不定只是一个误会呢?

然而事实证明一厢情愿并不能解决问题,我听到身后四个男人沉重的脚步声紧紧跟了过来,同时还有一种奇怪的金属摩擦声,我微微回头瞟了一眼,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那四个男人人手一把手枪,欲盖弥彰地贴在裤缝上,刚才那声音应该是上枪栓的声音!

牛小雨的脸色也瞬间苍白了起来,在这种笔直的巷道里我们还不能跑,人家想要我们的命根本不用瞄,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尽快走到巷子那头,然后利用地形把他们甩开,虽然希望渺茫,毕竟是最后的机会。

当我们走到巷子中间时,我才发现巷子的另一头有个人正在慢慢地迎头走来,我和牛小雨已经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我抬头的工夫牛小雨惊讶道:“是你?”

巷子口的那个人穿了一件怎么看都不合时宜的红秋衣,下面配了一条老式绿军裤,他的头发——或者说毛发,浓密地遮盖着面孔,裸露的两只手背上也全是脏兮兮的浓毛,正是救过我们的那个兽人!

我心下怔忪,他出现在这里目标只能是我,或许是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来替魔族解决问题?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在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的情况下想跑已经不可能了,而且不管是追兵还是堵截都有秒杀我的能力,我不知道这两拨人是不是一伙,不过显然谁也没有要放过我们的意思。

在无路可走并且被两头堵的情况下,我只能拉着牛小雨躲进巷子中间一户人家的门廊下,看锈迹斑驳的锁子这家人应该很久没住了,这里有一个小凹进,暂时可以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不过也只是掩耳盗铃。

我微微侧身把牛小雨挡在身后,一边观察着两边的情况,牛小雨小手冰凉,带着哭音道:“不会又这么倒霉吧?到底有多少人想绑架我?”

这时就听我右手边那四个人中有人道:“老家伙,这没你的事儿,赶紧滚开。”原来他们不是一伙的,而且他们并不知道兽人的危险性,只把他当成了路人。

兽人已经走到了我们身前,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冲对面冷冷道:“你们想要的人我也想要,所以还是你们滚吧。”

对面没有废话,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枪手看来好不忌讳杀人,子弹离兽人的脑袋只有几寸的误差,把墙角打得四散崩飞,兽人一愣,吃惊地看着对方冒烟的枪口。

在对面打出第二颗子弹之前,我下意识地把兽人拉进了门廊里,不管是敌是友,总归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刻,我不想让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对方一枪未中,索性四枪连发,纷飞的子弹把我们脚边脸旁的砖石打得一片狼藉,我背冲外把牛小雨护在怀里,那四个人没有马上冲过来,是因为他们认为我已经在他们股掌之中,这会丧心病狂地开枪就是为了示威和恐吓,直到此刻我才笃定了一点——这几个人也是为我而来,在莫教授家门外我和他们其实是见过面打过交道的,这种肆无忌惮的风格是他们一贯的做法。

一阵乱枪过后,外边有人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一个一个出来投降,不然都得死!”

兽人在枪林弹雨把手挡在眼睛前,这时森然道:“可恶,敢威胁我!”

我知道所有逃生希望都在他身上,不禁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宝之类的?”他是妖族这一点已经无疑,但看起来他对子弹也没有抵抗力,所以我只能寄希望在法宝上。

牛小雨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兽人瞪着我道:“少跟我套近乎,我把他们解决以后下一个就是你!”

牛小雨道:“大叔,你跟我们有仇吗?”

兽人不理她,想了想忽然对我说:“你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我去干掉他们!”

此情此景下我也顾不得别的,大声道:“别开枪,我出来了!”

牛小雨唯恐我真的出去,拽住我衣服道:“别去,大不了我让我爸再给他们钱。”

我苦笑,这次恐怕就不是钱的问题了,对方荷枪实弹两次偷袭我,说明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但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这样的势力。

兽人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观察着周围,忽然一窜身上了门廊,随即顺着墙头消失不见了。

成败在此一举!我脱下一只鞋把鞋尖慢慢探出去道:“我真出来了啊,你们别开枪。”

“砰!”我的鞋上顿时多了一个子弹孔。

第132章 顶缸

“狗日的,老子新买的鞋!”我骂了一句,可又不能光着,只好把破了一个洞的鞋穿回脚上。

牛小雨想笑,可是想想目前的处境不禁又是嘴一撇:“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你的鞋?”

我心疼我的鞋倒不是想在危难关头开两句无聊玩笑以表现我的英雄大无畏主义——我是真的心疼鞋,打完四折七百多买的呢!原本我是不会买这么奢侈的东西的,可网上乱七八糟的人生指南里有一条说“男人的鞋子一定要舒服、要不计血本”,那作者还举了一个例子:你买一双二百块的鞋穿一年就破,可是你花一千块钱买双鞋绝对能穿五年以上,还上档次。我也是鬼迷心窍信了他,不过这双鞋我真是打算要穿一辈子的!当然,这从侧面还是反映了我的心理素质已经比刚认识天界娃娃那会好多了,我觉得现实中很少有人能在四把枪乱射的情况下去关心鞋——自从有了生死薄,我就更加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格言,不管什么样的绝境,只要你敢于拼搏就有一线希望,一般国家训练杀人机器的时候都会把特工扔到各种险地以磨练他们的意志,我跟着大神们每天吃吃饭、喝喝茶很快就具备了这种素质。

兽人上了墙以后就再没了动静,我又不敢探头看外面的情况,只听枪手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禁心里暗自嘀咕,难道妖怪也贪生怕死忘恩负义?可是我很快就想起我对兽人并没有什么恩,他逃跑很正常,我要是会翻墙头我也跑了。

就在这时巷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枪声又起,只不过这一回显得比较仓惶凌乱,那动静就像人类忽然被野兽袭击之后那种自暴自弃的反抗,我忍不住趴在门廊口上露出半张脸观察了一下情势。

外面的情景可以用恐怖血腥来形容,兽人已经从墙上跳到了四个人当中,其中一个已经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兽人挟持了最边上的一个墨镜男,他一手搂住对方的腰使他背对同伙,脑袋则搁在那人肩膀上,牙齿深深咬进他的肉里,另一只手去抢夺他的枪,刚才那几声大概就是由此而来。

那个倒霉鬼的同伙不敢贸然开枪,兽人喉咙里发出一阵阴森的嗬嗬之声,那只夺枪的手忽然挠在对方脸上,他指甲尖利,连挖带拽地撕扯下四条皮肉,墨镜男抱着脸嚎叫起来——就他这脸,以后好了也跟下水道栅栏似的,雨天还不能出门,否则容易积水。

兽人出手凌厉狠辣,我相信他凭功夫就能对付得了四名枪手。但他更热衷于上爪牙带给人痛苦,除了发泄刚才的愤怒,他身上有股很明显的兽性和邪气!

我探头观望的当口兽人无意中也把目光扫视过来,见我正在偷瞄,恶狠狠地一呲牙,我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想起他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我,我闪回门廊里对牛小雨道:“咱们也得快跑!”

“外面怎么了?”牛小雨忍不住好奇要伸头观看,我一把把她拽了回来,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冲眼前的大门踹了一脚,随即惊喜地发现虽然门上的锁子已经生锈,但锁扣却有了一丝松动,我拼尽全力又是几脚,那锁扣发生了严重变形,大门咣当一声开了。

我拽着牛小雨风一样冲进这家院子,马上看到东墙边放着一堆杂物,我不由分说把牛小雨拉到墙下,站在杂物堆上蹲下道:“踩着我上去,快!”

“这……好!”牛下雨只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就踩在了我的肩膀上,要知道女孩子做这个动作很不雅,好在她也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姑娘。

我起身把她送上墙头,也不知哪来的神力一蹿而上,又飞快地跳到院外张开怀抱道:“跳,我接着……”

牛小雨不等我说完就扑进我怀里,我们一个趔趄之后开始顺着外墙狂奔,我知道只要跑得越远机会就越大,整个过程自始至终都听到有人在惨叫。

我们疯狂地冲出巷子来到街上,一辆私家车险些撞到我,发出了凌厉的刹车声,司机探头叫道:“你找——”

我不等他说完就拉着牛小雨钻进车里,急吼吼道:“快开车!”

“诶?我……”司机完全被我搞懵了。

我咆哮道:“少废话,开车!”

司机吓了一跳,乖乖开车往前走。

我又喝道:“快点!”

司机无奈地加速。往前走了大概能有一公里的时候司机小心翼翼地问我:“大哥你们到底去哪啊?”

“别问,随便走!”

司机又开了一会车忽然道:“你是王丽娟的老公吧?”

“啊?”这个名字我还是头次听说。

司机沉默了片刻,脸色沉重道:“就算你不找我我也打算找你呢,我跟王丽娟是真爱——你们那会结婚是父母介绍的吧?这些年她一点也不快乐你没察觉到吗?我和她一见钟情,我和她第一相遇是在超市,我发现我们对洗发水牙膏的选择都是一样的,连速冻饺子都吃一个牌子,你现在也没注意你用的牙膏是什么牌子吧?”

我随便说了一个牌子。

司机缓缓摇头道:“这就说明你一点也不关心她,你老说你工作忙,工作忙就可以忽略她的生日吗?就可以忘了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吗?你知道我陪她过你们的纪念日时心里有多难受多矛盾吗?你给了她房子,却没能给她一个家……”

牛小雨半云半雾地听了半天瞪大眼睛对我说:“原来你有老婆啊?”

不等我说话司机回头看了牛小雨一眼,转而愤怒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因为工作忙,原来你有小三儿了!”

牛小雨道:“你说谁是小三儿?”

司机悲怆道:“姑娘,咱俩都被他骗了,这个人不但有老婆,而且结婚都快三年了,他一定没跟你说这些吧?要这么说咱俩应该都是受害者!”

我小声嘀咕:“都被我骗了算什么,都被我睡了才是受害者呢。”

牛小雨不可置信道:“小强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我无力地摊摊手,遇上这么一个文青范儿话唠备胎情痴大龄男青年我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这可真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这事儿要让我姥姥知道了肯定会说这是因为我本命年流年不利,以便给我扣上“三十六”岁的帽子!

这时司机犯疑道:“小强?你为了泡妞连名儿都改了?”

牛小雨终究还没笨到家,问司机道:“你说的王丽娟她老公叫什么名字?”

“孙亮啊。”

我无声地把身份证掏出来给牛小雨看,牛小雨噗嗤一声乐了。

司机惶恐道:“你们笑什么呢?”

牛小雨道:“大哥,这种事你都能搞错,对别人会不会不太公平啊?我要不是心思缜密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他又说什么花言巧语骗你了吗?”

我像警察出示证件一样把身份证谈过去,喝道:“停车!”

司机扫了一眼就来了个急刹车:“你……”

我翻个白眼道:“你不会说我这是为了泡妞办的假证吧?要不去派出所验一下?”我把我的驾驶证、刻有名字拼音的银行卡一一摆在他面前,“你要说这都是假的我也没办法,一个男人要为了泡妞能做到这一点那也得说明是真爱啊!”

“我……”司机彻底无语了。

我语重心长道:“兄弟,我真不认识什么王丽娟,不过我给你个建议,找到她老公好好说——就照刚才说的那套就行,我虽然不认识王丽娟我都差点被你说动了。”

司机泪飚:“那是因为你不是她老公!”

我想想也对,只好臊眉耷眼地下了车,趴在车窗上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让我们搭车。”

司机彻底疯了:“那是因为你们自己硬冲上来的!”

我想想人家还是对的,都说恋爱中的男女会变白痴,这哥们儿逻辑怎么还这么清楚呢?

牛小雨一下车就开始捂着嘴狂笑,司机气急败坏地把车开走了。

牛小雨笑得弯下了腰,一个劲儿抹眼睛,我义正言辞道:“不许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牛小雨疑惑道:“找我算什么账?”

我一指她道:“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对我一点信任感也没有,我要不是有随身携带身份证的好习惯你俩当场就得把我撕了。”

牛小雨抱歉道:“是我不对,不过谁遇上这事儿能那么快反应过来啊,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噗,我才知道你叫甄廷强。”

我叹气道:“咱俩的车都不能取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这件事也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其实我现在心事重重,如果说上次在莫教授家门外的袭击有可能是误会,那这第二次的绝杀就说明我真的被人盯上了,而且我不但得提防来自暗处的子弹,那个兽人也打上门来,我真恨不得我就是王丽娟的老公算了。

牛小雨听我说完这几句话不知为什么情绪忽然低落起来,她低着脑袋不说话,好像也有心事。

我试探道:“你是不是被吓坏了?”

牛小雨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是怎么了?”

牛小雨忽然红着眼睛对我说:“小强咱俩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我意外道:“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怎么了,最近到处都有人想绑架我,你跟我在一起太危险了,我以后还是当个乖女儿,躲在家里足不出户的好。”

我不由好笑,这姑娘是真想多了,不过也难怪,凭我们俩的身家,有人大动干戈地冲出来,她自然会认为都是奔她去的。

我安慰她道:“其实你不用怕,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那些人都是冲我来的——咦,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俩最近确实不太方便再一起出现了。”

牛小雨张大眼睛不信道:“冲你?你一个网络作家能得罪什么人?值得人家荷枪实弹地找上门来?”

我高深莫测道:“不好说,可能是催更新的呢。”

第133章 老茶头

在那之后不管我怎么说笑话怎么打岔牛小雨都闷闷不乐的,她是先入为主地认为那些人都是为了绑架她。

我看看时间不早,还想着赶紧回去跟吕洞宾他们商量下一步的对策,我对牛小雨道:“既然你害怕,那就赶紧回家吧,这段时间我们确实不能再见面了。”

牛小雨失望道:“你明明就是怕我连累你!”

我苦笑道:“这主意是你出的,怎么我照做你也生气?”

牛小雨眼圈一红,一声不吭地冲到路边伸手拦车,我怕她出意外,急忙把她拽了回来:“你不怕王丽娟她老公再从哪个旮旯里冲出来啊?”

牛小雨一点也不理会我的笑话,拦好车飞快地对司机道:“走!”

“我送你吧?”

“不用!”牛小雨气冲冲地走了。

我暗自叹气,说到底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千金,跟你好的时候笑靥如花,一不中她的意就扬长而去,我还自作多情地以为真跟人家是生死之交,不过现在我可没时间担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我也飞快地赶回家,刘小六又窜到王芳那腻着去了,吕洞宾一看我脸色就知道出事了:“你这是怎么了?脸黑得能当染料了。”

我言简意赅道:“我差点被人打成筛子。”

吕洞宾急忙起身道:“还是上次那帮人?”上次他虽不在场不过听说了我们的经历,那时李靖和杨戬都还没下来。

我点头道:“是的。”李靖和杨戬一听也都围了过来。

吕洞宾道:“这些人两次找上你,看来目的很明确,这就很难用误会来解释了。”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但是对方还是没露马脚,很难查清是谁在搞鬼。”

李靖道:“那还用问,肯定是魔族的人。”

我说:“最多是幕后指使,魔族不会有枪的。”我给杨戬扫盲,“我说的枪是一种威力很大的火器,在我们国家是不允许随便拥有的。”

杨戬把玩着桌子上的枪型打火机道:“我知道。”

李靖问我:“既然不是谁都有那就好查了。”

我点头道:“不错。”

吕洞宾道:“看来还是得去找你那帮开茶楼的‘小兄弟’。”

我挥手道:“我们走!”上次没追根究底是因为我觉得对方未必是冲我,但现在看来如果不挖出这帮人势必会成为我们的心头之患。

在路上我才把今天的详细经过跟三个人说了一遍,最后道:“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上次那个兽人又出现了,不过他好像跟另外那帮人不认识。”从某种角度上说,兽人今天第二次救了我。

吕洞宾迷惑道:“难道他们不是一伙的?”

杨戬忽道:“上次那个兽人没有害你是因为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他再次出现说明一定已经和魔族有了联系,那帮枪手既要杀你,他又和那帮人打了起来,这就是说那帮人很有可能并不是魔族派来找你麻烦的——你得罪过什么人吗最近?”

我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我得罪的人基本上当天就都栽了。”

我带着众人到了出事地点,原先的地方除了一滩血以外已经没有任何痕迹,让哮天犬嗅了半天也毫无头绪,那帮枪手的气息完全被兽人遮盖了,而兽人不知是不是知道我们有哮天犬,他似乎有能让哮天犬失去长途追踪的办法。

别无他法,我只好取上车以后带着众人直奔峰哥的茶楼。

短短个把月没来,峰哥茶楼的门脸又装修过了,这次风格很另类,玻璃马赛克水泥这些东西一概不用,门框和门槛都是用上讲究的老木头夯成,木头缝儿里插个写着“茶”字的小旗儿迎风飘摆,远远看去还真有味道。

我推门一迈腿就听身边有个悠长声音道:“贵客四位,看好茶招呼着——”我吓了一跳,扭头跟这人来了个脸对脸,这伙计穿了一身土布小褂,脑袋上梳三个抓髻,却正是有来有去。

他一见是我们急忙赔笑道:“原来是各位爷爷到了。”

听说我们来了,精细鬼和伶俐虫也赶紧从楼上接下来,这俩人清一色江南绸衫儿,黑色布鞋,这些小妖精虽然没几年道行,毕竟透着故意盎然的劲儿。

我看看有来有去又看看那对活宝,笑道:“怎么制服面料还不一样?”

有来有去小声道:“现在鬼哥和虫哥是这里的经理和副经理,相当于山头上的二当家。”

我问:“那峰哥呢?”

有来有去道:“当了甩手掌柜的啦。”

精细鬼和伶俐虫双双迎上来讨好道:“各位神仙爷爷楼上请用茶。”

我笑道:“屁,你们这我还不知道?又想拿十来块的茶糊弄我?”

精细鬼道:“小强爷爷这话现在可就不对啦,我们现在用的都是最好的茶。”

我们边说边上楼,杨戬和李靖都绷着脸,这个级别的小妖怪他们以前是连看都懒得看的,吕洞宾跟在最后面东张西望。

上了楼精细鬼把我们引在一张桌上坐好,上面摆着全套的红泥茶具,我意外道:“哟,还添摆设了。”

伶俐虫忙道:“不是摆设小强爷爷,自打峰哥上次从外地进茶以后我们这也开始做正经生意了——”他吩咐有来有去道,“快把咱这最好的老茶头拿来孝敬各位爷爷。”

我摆手道:“茶就算了,快点把峰哥找来我有事。”

精细鬼委屈道:“就让我们兄弟露一手嘛,爷爷们还嫌弃我们身份低微不是?”

我只好说:“那就先试试,我们也不懂。”

精细鬼小心地接过有来有去手里的几块毫不起眼的黑色茶疙瘩道:“爷爷们不懂听小的给您讲啊,像咱们现在喝的这种,那是上好的普洱老茶头,这东西可是经过千锤百炼发酵以后形成的,成百上千斤里也出不了这么几疙瘩。”

我好笑道:“你这架势是真打算把茶叶卖我们啊?”

精细鬼一拍脑袋道:“这套说辞都背溜了——”

杨戬冷笑道:“妖性难除!”

伶俐虫道:“二郎神爷爷还是对我们有偏见,我们虽然成天自卖自夸,不过东西真是好东西,总比你上外头花了冤枉钱好,我们哥俩这就给您沏上一泡。”

两人说干就干,装水烧水切茶洗杯,精细鬼单手提壶,另一只手拢住袖口,嘴里念念有词,一会来个“关公巡城”一会来个“韩信点兵”,还真有点气定神闲的派头,等茶沏好我端杯嘬了一口,倒也觉回味悠长——我一直分不清普洱和普通砖茶口感上有什么不同,不过这茶喝着果然还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