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既然提起来了,再说也就没有那么困难了,马车上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秦景楠没有再说什么,等回到了屋中换好了衣服,秦景楠才搂着莫姝安斜躺在软榻上,说起了那些一直压在心底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莫姝安问起来了,也可能是压在心底太久了,秦景楠也想要有个人分担。

只是秦景楠把莫姝安整个人都搂在怀里,下颌压在她的头顶,不让莫姝安看见他的脸,“那一年冬天我落水,高烧了两日醒来后就不能说话了……我记得很清楚,我是被人扔到湖水中的,那本该是伺候照顾我的人,却要害我性命,可惜我命不该绝生生撑过来了,却不知为何不能说话了。”

“当时父皇派了很多太医来,又让人彻查此事,得出来的结果是宫人疏忽职守,我意外落水。”秦景楠其实已经不太记得那些事情了,只记得冬天湖中那刺骨一般的冷,“其实我只是一时受了惊吓,几个月以后也缓了过来,渐渐的能出声了,可是母亲却不让我再说话,让我装哑巴。”

莫姝安双手覆在秦景楠的手背,怕是那时候秦景楠的生母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可是又没有办法保护秦景楠,只能让秦景楠继续装哑,毕竟一个哑了的皇子对皇后或者贵妃威胁很小,她们应该容得下。

秦景楠开口说道,“我那时候小孩心性,虽被吓坏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母亲只能日日把我关在屋中,我心中还觉得委屈,却不想过了几日四哥就出事了,四哥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撞坏了头,四哥的生母本就身体不好,急火攻心没等四哥清醒,就没了。”

莫姝安吸了一口冷气,不管动手的是皇后还是贵妃,这还真有几分肆无忌惮,秦景楠刚出事没多久,另一个皇子也出事,甚至皇子的生母没了,急火攻心?莫姝安是不相信的,一个母亲在知道儿子出事,哪怕就剩最后一口气,也是要撑着看到儿子清醒的,而且秦景楠只说四皇子的生母身体不好,又不是病危,哪里能说没有就没有了。

秦景楠的声音很平静,面上也没有丝毫的表情,是一种彻骨的冷静,就像是一条蜷缩在阴暗角落的毒蛇,“母亲知道后,就管我管得更严了,甚至有些……只要我发出一点声音,她都要拿东西抽我,只是晚上的时候总要偷偷抱着我哭。”

莫姝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秦景楠的母亲那时候已经被逼到了极致。

“四哥醒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太医说四哥永远都长不大了,性子如同孩子一般。”秦景楠的声音有些怅然,“其实这样也好,他不会再痛一次。”

莫姝安知道秦景楠说的是四皇子母亲死的这件事,她并没有贸然开口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

秦景楠眼神很空,就好像在说事不关己的事情,“我渐渐也习惯了不说话的生活,一直期待着母亲说的,只要长大我就可以离开京城,到时候想做什么都能做什么了,没曾想……母亲再次有孕了。”

莫姝安已经猜到了秦景楠生母和那个孩子的下场。

秦景楠开口道,“我当时很开心,母亲也很开心,不过行事越发小心,母亲甚至一直没有召太医,我那时候不懂,如今想来母亲是想等到父皇,然后亲口告诉他,求得父皇的保护,可惜……母亲没等到父皇,只等到了贵妃的人,母亲身边有人出卖了她。”

“那次落水,我身边伺候的人都被清理了,母亲不相信后来安排的,就把她身边所有能信得过的人都放在了我身边,剩余的那些都留在自己那里,不让他们靠近。”正是因为这些,哪怕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他也从来没有觉得母亲不好,“母亲虽然也仔细筛选和观察过,却依旧……”

莫姝安抿唇,短短几年内,怎么可能真正分辨出谁忠谁奸,能被安排在秦景楠身边的,怕都是从其母刚入宫就在身边伺候的,确确实实能担的起信任的,秦景楠装哑这件事能瞒到现在,也证明了秦景楠的生母没有看错人。

“贵妃知道了母亲有孕的事情。”秦景楠想起了那一日的事情,那样端庄漂亮的母亲,被人硬生生灌下了药,“并不是毒药,贵妃的人做事不会留下这样的把柄,不过是一碗药量加大的安神药。”

莫姝安只觉得心惊胆战。

秦景楠的声音更加轻了,“我被嬷嬷捂着嘴,就躲在隔间。”

“他们给浑身无力的母亲换了衣服,甚至化了精致的妆容。”秦景楠握着莫姝安的手,“比母亲平日里还要漂亮,自母亲知道自己有孕后,就不再碰那些东西,就连脂膏都用一些没有香味的。”

“然后……他们把母亲吊死了。”秦景楠最后三个字声音并不大,可是却格外的清晰,就像是小锤子重重砸在了莫姝安的心里。

秦景楠像是怕吓住莫姝安似得,下颌蹭了蹭莫姝安的头顶,“母亲明明知道我和嬷嬷就在隔间,可是至死母亲都没有往我们的方向看一眼,你说……母亲是不是怪我没有去救她?”

“不是。”莫姝安毫不犹豫地说道,“不是的。”

秦景楠没有说话,莫姝安挣扎着从秦景楠怀里起来,跪坐在旁边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因为你在那里,所以母亲才不会看过去,她到死都想让你好好活着,不让你有丝毫的威胁,恐怕……母亲最后悔的就是在死的那一日,让你留在身边。”

莫姝安的手轻轻贴在秦景楠的脸上,“母亲永远不会怪你的,你若是真的出去了,恐怕她才会不安心的。”

“她是想要看你的,可是不敢看你。”莫姝安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也绝对不会看年幼的儿子,甚至会用尽全力把那些恶人的注意力引开,不让他们注意到那里还藏着她的孩子,“她想你活着。”

秦景楠想到那一日,母亲怒骂哭求挣扎甚至喊着外面的人,却没有说过一句救我,她折断的指甲、用尽了全力想要往外跑,却没有一次是冲着他躲藏的方向跑的,嬷嬷的手紧紧捂着他的嘴,他能感觉到嬷嬷浑身颤抖,可是不知为何,那一刻秦景楠哭都哭不出来,就傻傻地看着那一切的发生,开始的时候他是想要冲出去的,可是被嬷嬷困着,到了后来,他却脑中一片空白,只是看着……

“母亲想活着。”莫姝安的眼泪滴在秦景楠的脸上,有些凉,“因为你还没有长大,她怕她死了,没有人能再保护你了。”

“但是她更想你活着。”莫姝安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因为活着才有希望,她……哪怕知道你会过的苦,依旧想让你活着。”

秦景楠看着莫姝安的样子,反而笑了,侧脸在莫姝安的手心蹭了一下,“我知道。”他当然要活着,母亲受的那些苦,他也要让那些人一一尝试过,否则怎么安心?

“陪着我好不好?”有些示弱的话从秦景楠的口中说出,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垂眸的时候流露出几分脆弱的感觉,“母亲没了,嬷嬷……当着父皇的面一头撞死在了母亲身边。”

秦景楠的声音里带着嘲讽,“父皇怕是到现在还以为母亲是自杀的,因为……前段时间贵妃刚斥责过母亲,说有宫人告诉她,看见母亲责打我,而我身上确实有伤。父皇自然是相信贵妃的。”

莫姝安看着秦景楠不知道说什么好,秦景楠抬起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母亲有孕后,确实疑神疑鬼,脾气也有些不好了,只是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是。”莫姝安明白秦景楠的意思,秦景楠的母亲确实责打他,可是秦景楠从没有怪过她。

秦景楠说道,“陪着我好不好?”

“好。”莫姝安没有丝毫的犹豫,“我陪着你,永远在你的身边。”

“我不会比你先一步死去。”

“不会让你成为被留下的那一个。”

“秦景楠,我会永远陪着你。”

“所以,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不管以后你走到了哪一步,都只有我们好不好?”

第068章

其实莫姝安没有想这么早说出来的,她想慢慢来,让两个人的感情再深一些,或者等他们第一个孩子出生以后再开口,可是不知为何今日忽然说了出来,果然很多事情不是能计划的,比如感情。

莫姝安紧抿着唇,看着秦景楠的眼,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她心中的紧张,就好像是被逼上了悬崖的幼年雪豹,害怕却不退却认输,哪怕到了绝境也不露出丝毫的软弱。

不知为何秦景楠又想起了自己画的那只松鼠,有着乖巧的外表,却也有灵活的身手,有些狡猾却又娇憨。

秦景楠从来不轻易许下承诺,他觉得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诺言都没有办法兑现的话,是最为可耻的,而且……他一直没有告诉莫姝安,其实他觉得家中有一个女主人就足够了,难道女人多了就不寂寞了吗?

并非如此,就像是他的父皇,后宫有那么多的女人,可是那些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算计,又有哪个是真心对他的?那些爱和感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秦景楠很喜欢看莫姝安这样为自己紧张的样子,就好像一缕阳光照进了他心中的阴暗处,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在乎的,是被关心着的,就连每次想起母亲的死而起的暴虐与阴沉都烟消云散了似得,可是偏偏他又不舍得莫姝安这样的紧张,心中叹了口气,恐怕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陷进了莫姝安的感情中,这样的感觉其实还挺好的。

“好。”

秦景楠从来没有这样庆幸他是可以说话的,有些话他想要亲口说出让莫姝安听见。

“就我们。”

秦景楠用手指抹去了莫姝安的泪,然后舔了一下,有些苦有些涩,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甜。

莫姝安含着泪露出一个笑容,灿若春花,低下头唇落在了秦景楠的眉心处,“说好了啊。”

秦景楠搂着莫姝安,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满足的抱着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其实这样的诗句,秦景楠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可是今日却这般自然的说了出来。

莫姝安闭着眼听着秦景楠的心跳声,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她不想哭的,明明是高兴的事情,可是却怎么也忍不住,在今天她也不想忍。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莫姝安小声说道,“秦景楠,有一日我们都会变得白发苍苍,到时候我们一起看日升等日落。”

秦景楠恨不得把莫姝安揉进身体里,“到时候我们一起走过雍朝的每一片山水。”

得偿所愿。

不论以后会受多少的苦,甚至没有机会活到白发苍苍那一刻,莫姝安都觉得足够了。

等莫姝安睡着了,秦景楠才起身随手披上衣服离开了房间,回到了自己院中换了一身正装才去了书房,书房内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喝茶,秦景楠到了就行礼。

中年男人正是本早该离开京城的柳如昇。

柳如昇起身说道,“殿下。”

秦景楠笑了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柳如昇却没有动,只是说道,“殿下先请。”

秦景楠点了下头,坐了下来。

柳如昇这才在刚才的位置坐下,“不知殿下今日召见是有何事?”

秦景楠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侍从,那侍从样貌敦实憨厚,秦景楠无声对那侍从说了几句,侍从开口道,“殿下言,我本以为是柳先生想要见我。”

柳如昇闻言也没反驳只是笑了下,说道,“我倒是知道了,殿下如何说服我弟弟的傻女婿不参加科举,而是自愿离京为殿下办事了。”

秦景楠眼神暗了暗,看着柳如昇,敲了下桌子,那侍从赶紧准备纸笔,并不是在严帝面前用的毛笔和宣纸,而是更硬一些的纸与炭笔,“因为科举在他心中不是最重要的。”

柳如昇并没有反驳,说道,“殿下应该猜到我今日前来的目的。”

秦景楠平静地看着柳如昇,柳如昇心中不得不感叹,若这个五皇子不是个哑的,恐怕……不过如果五皇子不哑的话,想来也活不到现在。

柳如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推到了秦景楠的手边说道,“这是我柳家的诚意。”

秦景楠看了一眼,却没有打开的意思,忽然笑了下也没有用笔和纸,竟开口说道,“不如再等十日,我请柳先生看一场好戏,到时候柳先生再决定。”

就算是柳如昇,在秦景楠开口的那一瞬间,也瞪大了眼睛,像是要确定这声音却是是从秦景楠口中发出,许久才平复下来心中的震惊,“殿下都瞒了这么久,怎么今日却选择在我面前开口,难道不怕在下出卖了殿下?”

“因为你是聪明人。”秦景楠还真的不怕,柳如昇今日坐在这里,就意味着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太子?柳家是绝对不会选择太子的,因为太子现在就是一个靶子,都这般年岁竟还没有参与过朝政,行的不过是一些小道而已,太子至今都没明白他的位置得意维持,不过是严帝想要玩平衡这一手罢了,又或者是故意推了他出来,严帝是宠爱贵妃和八皇子,甚至给八皇子起名为祚,可是严帝却不会立八皇子为太子,或者说不会在将死之前立秦祚为太子。

这恰恰是因为严帝喜欢这个儿子。

严帝已经老了,老到感觉到了儿子的威胁,他把秦祚的位置抬得太高,对秦祚的喜欢太多人知道,如果秦祚当了太子,那么朝中的大臣自然名正言顺的拥立太子,以太子马首是瞻,这不就威胁了严帝自己的位置吗?

在太子、八皇子他们还小的时候,严帝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忧虑,可是等儿子长大,自己却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严帝怎么可能不去想。

早先不废太子,严帝考虑的更多是为了朝堂的安稳,后来不废太子甚至还保护太子,却不让太子插手朝政,不过是为了平衡之道。

太子是雍朝的储君,而八皇子是严帝最宠爱的儿子,朝堂上的大臣是支持谁?从龙之功虽然诱人,可是其中的风险又是众人皆知的,做事的时候难免就要犹豫,而且不管想要支持谁,他们都需要讨好严帝。

严帝玩的这一手真的没人发现?不可能,不过是发现了也没有办法而已。

就像是柳家,恐怕早就察觉了严帝的打算,甚至暗中观察了太子、八皇子许久,最终却无可奈何来找了秦景楠示好,太子身在局中,却下不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只能在这个局中挣扎,八皇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了局里,又性子暴虐恶习不断,他不会感激柳家出了多少力气帮他,只会觉得柳家就该全族之力支持他,若是失败了,就是旁人的错。

说到底柳家没有旁的选择,甚至也容不得他们不选。

柳家的处境看似超然,却似崖边松柏,如今已容不得柳家逃避了。

秦景楠问道,“想来不仅太子的人找过柳家,八皇子的人也上过门了吧?”

柳如昇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般,他虽然比秦景楠年纪大,可是秦景楠那双眼……竟让他想起家中已逝的祖父。

“不如等上十日。”其实柳家早就有所倾向,只可惜秦景楠要的不仅仅是暗中的那一点点帮助而已,“先生再来告诉我,柳家的决定。”

柳如昇心中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高看了秦景楠,可是如今却发现他还是把秦景楠看的太低了,十日?怕是朝堂上又要有什么变化吧,“殿下,在下有一个疑问。”

秦景楠点了下头,其实他依旧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今日能说这么多,一是想要拉拢柳家,一是看在莫君庭的面子上。

“若殿下处于太子的位置,会如何做?”柳如昇看向了秦景楠,沉声问道。

秦景楠眼睛眯了下,说道,“第一步,自请让出太子位。”有时候以退为进也是一种办法,甚至是一种威胁。

只要严帝需要平衡朝堂,太子的位置就不会动摇,第一步走出来了,剩下的事情就要按照严帝的应对了,如果严帝真的准许了太子退位,那就直接安排人手举荐八皇子当太子。

烈火烹油,而不自知。

若是严帝不允许,那就可以再进一步,要求参与朝政,本身太子就有这样的权力,想要什么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夺取,像是太子那样犹豫不定?寄希望于严帝的施舍?秦景楠觉得格外的可笑。

何为蛊,把所有的虫子放在一个盒子里厮杀,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蛊。

皇城就是这样一个盒子,只有最后赢得人才能坐上皇位,用了什么手段?在得到皇位之前你过的如何屈辱,在登顶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胜利者才是笑到最后的。

哪怕太子狠得下心,直接暗杀了严帝,然后以太子的身份登基,秦景楠也都赞一声敬佩,可惜太子恨严帝,却要讨好严帝,是太子却行小道,根本忽略了他身份给他带来的便利,可惜太子至今都没有明白过来,不过现在也晚了。

严帝在政事上是个明君,雍朝国泰民安,在关于权力上更是步步为营,可惜在私事上却糊涂的要命,除非等这件事涉及到了他自身的安全,他才会醒悟。

就像是贵妃瞒着有孕的事情,严帝为何忽然这么大的反应?那是因为严帝意识到,太医竟敢帮着贵妃隐瞒,万一是他病了需要用太医呢?别人的死活生存是无法让严帝觉醒的,只有关系到自身的时候,严帝老了,所以变得多疑没了自信。

太子和八皇子……

秦景楠从开始的目标就很简单,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如何好好地活下去?

自然是坐上皇位!

第069章

秦景楠让人送走了柳如昇,柳如昇到底拿走了那封他本想给秦景楠的那封信,如果秦景楠不是哑巴,那么他给出的这些东西确实不合适了,而且秦景楠为什么一直说让他等十天?

从暗道走出的那一刻,柳如昇才发觉他的里衣已经被汗浸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侍从说道,“多谢。”

来送柳如昇的侍从正是刚才在书房中站在秦景楠身边的那个,此时说道,“不用,我只是听从殿下吩咐,车夫会送柳先生回去。”

柳如昇笑了下。

侍从做了个请的姿势,让柳如昇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车夫就驾着马车离开了。侍从暗中护送柳如昇平安到落脚之处,这才回了五皇子府。

秦景楠还在书房中,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笔随意在纸上写着什么,仔细看了就能发现不过是一些零散的线条,根本不是什么字。

侍从进来后行礼说道,“殿下,人已经安排妥当,若是柳如昇有丝毫异动立马拿下。”

秦景楠并没有开口。

侍从犹豫了下问道,“殿下,柳家……”其实柳家并没有他们自己所想的那般重要的,多一个柳家和少一个柳家对五皇子暗中的势力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功效罢了,所以他想不通五皇子为何要给柳家这样一个机会,甚至暴露了最大的秘密。

秦景楠看了侍从一眼,摆了摆手,那侍从不再说什么行礼退下了。

为什么?秦景楠放下手中的笔,脑中不经意浮现了莫姝安的笑容,是愿意给她相信的喜欢的人一个机会吧,秦景楠站起身看着那线条凌乱的纸,随意把笔扔在桌子上,离开了书房。

卧室中莫姝安睡的正香,秦景楠眼神柔和了许多,脱了衣服却没有马上上床,而是等身上的寒气散了,这才躺在了她的身边,把莫姝安搂到怀里,这才舒服的呼出了一口气,觉得缺的那一块好像被填满了似得。

天微微亮莫姝安就醒来了,却发现秦景楠还在睡,莫姝安放轻了动作本想悄悄从秦景楠的身上爬下床,却没想到刚爬到了一半就听见有些沙哑的笑声,莫姝安默默地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睁眼正看着她的秦景楠,又看了看自己的姿势,脸一红变成了跪坐的姿势嗔了秦景楠一眼,“什么时候醒的?”

秦景楠换了个姿势撑着头侧躺看着莫姝安说道,“刚醒。”

才不信!莫姝安皱了皱鼻子,却不再计较,而是大大方方下了床,拿了衣服自己穿好,这才拉了一下床头的绳子,莫姝安发现有人守夜的时候,秦景楠总是睡不安稳,所以莫姝安就不让人守夜了,秋实和冬清她们也可以多休息会了。

秦景楠就侧躺着看着莫姝安梳洗,秋实把莫姝安的头发编成了一个大辫子挽起来,莫姝安整理了一下袖口,说道,“殿下再睡一会,晚些时候我来叫殿下。”

因为有外人在,秦景楠并没有开口,只是笑了下,莫姝安眼睛一弯回了个笑容,就先出去了。

院子是被莫姝安重新收拾过的,专门隔了一个小练武场出来,莫姝安活动了一番,等身体活动开了,就开始打拳。

这拳法也不知道莫君庭从哪里学来教给莫姝安的,招式大开大合的看起来霸气十足,就是不太适合姑娘家,若不是莫姝安练拳后身体真的健康了许多,胡氏是绝对不会允许女儿练这个的,按照胡氏的想法哪怕要学也要选那招式漂亮适合姑娘家的学,比如剑舞一类的就是不错。

莫姝安离开房间后,秦景楠就起身了,也不用人伺候,自己换了衣服让人打了水梳洗,莫姝安毕竟是姑娘家,用的都是温水,而秦景楠不管春夏秋冬,都喜欢用凉水。

秦景楠靠在树干上,看着莫姝安习武,又想起在宫中莫姝安那一派柔柔弱弱,好似稍微有人声音大些就要吓晕过去的模样,心中更觉得好笑,怕是严帝、皇后和贵妃都看走了眼,把一只食肉的豹子当成了胆小的兔子来对待,其实秦景楠有些期待他们看到莫姝安变身的那一刻。

莫姝安也看见了秦景楠,只是笑了下却没有停下来,等一套拳打完了这才问道,“怎么不多睡会?”

秦景楠指了指放兵器的架子。

莫姝安眼睛一亮,抿唇笑道,“好。”

秦景楠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莫姝安先去选兵器,其实莫姝安还真没有碰过兵器,能学拳法已是不错,不是莫君庭不想教,而是当初的环境根本没有条件教,最重要的是胡氏和莫君庭都被莫姝安伤了自己。

而秦景楠的意思是,他教莫姝安习武,让莫姝安自己选个兵器,莫姝安当然高兴了,其实早在秦景楠让人准备这些兵器的时候,莫姝安心中就有猜测了。

莫姝安仔细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长枪面前,她就喜欢这样霸气十足的兵器,秦景楠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却摇了摇头,握着莫姝安的手写道,“虽说一寸长一寸强,可是这样的东西并不适合随身携带,需要的时候也不好找到代替品。”

“也是。”莫姝安明白秦景楠更多的是从实用上思考,可是秦景楠话中也透露了一个意思,他会教莫姝安,是觉得莫姝安会遇到需要使用的时候,或者说万一有那一天,他希望莫姝安是有自保能力的,“那殿下觉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景楠捏了一下手指,莫姝安愣了愣扭头看向秦景楠,却见秦景楠眼中带着一种坚持,莫姝安轻咬了下唇叫道,“景楠觉得哪种更合适?”

秦景楠在莫姝安手心写道,“为何不叫夫君?”

莫姝安脸猛的红了,嗔了秦景楠一眼,秦景楠却笑了起来,却也没有为难莫姝安,而是牵着她的手走到一对双刀的位置,说是双刀其实也不合适,因为那两把虽是刀的模样,却只有莫姝安两个巴掌长,这还要带上刀柄,看起来倒更像是精致的摆件。

这是秦景楠专门为莫姝安准备的,莫姝安虽然身体比一般女子要健康,力气也会大一些,可是相比起来还是有些欠缺的,特别是如果对手是男人的时候,所以有时候出其不意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秦景楠思索了很久,这才画了图纸,专门让人给莫姝安打造了这两把刀,等莫姝安练熟悉了,到时候照着这两把刀的样子打造几支簪子或者首饰,就可以让莫姝安随身携带了。

其实秦景楠猜到莫姝安会更喜欢长枪大刀这类的,可是那些东西不容易携带,也有些太重了,会浪费莫姝安的力气。

秦景楠把双刀拿下来放到了莫姝安的手上。

莫姝安握着活动了一下感叹道,“好轻。”感觉还没有她腕上戴的镯子重。

秦景楠捏了莫姝安手腕一下,莫姝安有些疑惑,秦景楠却只是示意莫姝安拿着双刀和他一并进了屋中,并让伺候的人都留在了外面,门关上后,这才说道,“这两把刀还不是成品,我想把它们给你弄成发簪或者手镯的,大致的模样是这般,不过到时候真成了还是要调整的。”

莫姝安眼睛却眯了一下,她注意到的并不是秦景楠说的把兵器弄成饰品让她随身携带的时候,而是打造兵器……若是想要做这样的东西,就意味着秦景楠手上掌握着一个可以打造武器的兵工坊,并且有一批手艺高超的工匠,只是雍朝并不允许私下打造利器,能打造兵器的工匠和能锻造武器的作坊都是在官府登记的,每一件也都需要登记在案。

可是秦景楠……莫姝安觉得秦景楠掌握的肯定不会在官府登记,甚至知道的人也不多,可是秦景楠今日透露出来的消息,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这么一想,莫姝安就看向了秦景楠。

秦景楠却是一笑,伸手捏了下莫姝安的鼻子,“这可是为夫最大的秘密。”

莫姝安闻言心中颤了颤,只觉得满心的感动,这和秦景楠会说话不一样,严帝如果知道秦景楠能说话,并不会惩罚秦景楠,可是如果知道秦景楠暗中自己锻造囤积兵器,恐怕……秦景楠根本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哪怕秦景楠是个皇子也是如此。

“其实这两把刀就足够了。”莫姝安看过不少杂记,知道兵器并不是越大越好,这样越小越轻越薄的才真的难打造,要是像秦景楠设想的那样把两把兵器打造成首饰好让她随身携带,恐怕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时间上倒是其次,其中花费的材料和人力才是真正的浪费,“其实我觉得到时候簪子长一些锋利一些也是可以用的,而且……宫中也能找到合手的。”

他们是不能携带利器进宫,可是宫中本就有的呢?侍卫身上的佩刀不多,那烛台一类的也是可以用的,莫姝安看了看自己屋中的烛台,她觉得烛台都比秦景楠给她准备的刀要长一些。

秦景楠轻笑出声,有些沙沙哑哑的,就像是小毛刷子在人的耳中轻轻搔过似得,哪怕不是第一次听秦景楠的声音,莫姝安还是觉得……这声音太犯规了。

“我昨晚去见了一个人。”秦景楠忽然说道。

莫姝安还真没有发现,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她睡的特别沉,难不成是因为秦景楠在身边的缘故?

秦景楠看着莫姝安这样微微仰头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在她嘴角上亲了下,“你猜我见了谁?”

“和我有关系的人?”莫姝安想了一下说道。

秦景楠点头,“再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