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晓溪眼冒怒火,双手握拳,对着他一字一字,字字如冰雪地说:

“风间澈,你以为我明晓溪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瞪着他,眼中象能放出飞剑来:

“你太小看我了!我会去骗你,骗你说我喜欢你,然后再狠狠地伤害你吗?即使是对付我的仇人,我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我会因为同情、因为歉疚就去喜欢你吗?我不是那种懦弱的烂好人,我相信以我现在的针灸,就算你的两条腿两条胳膊全断了我也可以治得好!所以我不欠你!我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你,你那么好,那么爱护我,我又不是个傻子,喜欢上你有什么希奇!”

风间澈怔怔地听着,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屏住呼吸在听,他已经忘记了该有什么反应。

明晓溪喘了口气,继续气鼓鼓地说:“我讨厌你这样!如果是你不喜欢我,好,我可以马上就走,我明晓溪绝对不会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话里透出一股不自信的气味,你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你是这世界上最伟大最神奇最出色最优秀的风间澈啊!”

他向她伸出双臂,想将她搂入怀中,却被她侧身闪开。

夏天快要来了。

从窗子吹进的风带着热意,明晓溪的身子却逐渐冰冷。

她望住他,眼神转黯:“我知道,我也许没有权利对你说这些,因为,你不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晓溪……”

明晓溪的眼睛湿润了,亮亮的眼珠显得特别黑:

“我曾经那么那么喜欢过牧野流冰,为了他,我甚至什么都可以做,不惜违背一些原本做人的原则。我以为那就是爱情……不,不能这样说,事实上,直到这一刻,我也不知道爱情究竟是什么。”

风间澈的眼睛柔和如青山绿水:“你不需要明白什么是爱情,只要你能感到快乐,那一切就都值得。”

明晓溪望住他,淡淡地笑,忧愁却飘在她的眼角眉梢:“不可以,如果因为我而伤害了大家,我又如何能快乐得起来。”

她深深吸一口气:“澈,对不起,刚才对你乱发脾气,其实我真的很没有道理。那一天,我终究是太冲动太莽撞,我不该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没有说那种话的资格,说出来,只会困扰了你。我是个又贪心又自私的笨蛋,事情明明还是一团乱麻,我却想捂住眼睛假装视而不见,以为逃到你那里,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风间澈双手捧住她苍白的小脸,为她的自责而内心绞痛,他的晓溪应该是快乐的,什么时候,忧伤如此沉重地缠住了她。

他的双手温暖了她的脸颊,一直温暖到她的心底,她咬紧嘴唇,克制住要扑向那股温暖的冲动。不,她不可以再冲动了,她已经做错了很多事情。

明晓溪定定看住他,静默了很长时间,轻声说出一句话:

“澈,你可以忘记吗?”

“什么?”

“那一夜,我对你说的那些话。”

窗外,夜已深。

风间澈的心比夜色还要寂静。

“我只有一个问题。那一夜,你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沉默。

然后,明晓溪认真地凝视他:“我是认真的,可是我还没有资格那样对你说。”

风间澈轻皱眉头:“我不在乎。”

明晓溪摇摇头,她的脸色苍白,眼睛却倔强地明亮:

“我却无法不在意。很多的祸,是我闯下的;很多的伤害,是我造成的,那么,就理所应当由我去弥补。等我将一切都解决了,我才能真正明白我的心,到那时,我会告诉你,我的决定。”

风间澈凝视她,目光深黯而悠长:“如果,一些伤害你永远也无法弥补呢?如果,在弥补的过程中,又造成了新的伤害呢?”

她一怔,想了半晌,小小的牙齿咬住嘴唇:“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做!还有,我相信——”

她眼睛亮晶晶地微笑:“我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

*** ***

夜,越来越深。

明晓溪趴在风间澈的膝上,沉沉地快要睡去。

风间澈轻柔地抚摩着她的脑袋。

“我的音乐会,你会来吗?”

明晓溪揉揉眼睛,惊奇地说:“我当然会去,那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不是吗?”

风间澈微笑着:“说定了啊,我等你。”

明晓溪仰起脸,脸颊笑盈盈:“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喜欢收礼物了。礼物总是会有亮闪闪的包装和美美的蝴蝶结,抱着它们,我总爱猜呀猜,想呀想,里面究竟是什么呢?”

他笑了:“可惜,音乐会没办法裹上包装纸,扎上蝴蝶结。”

“没关系啦,”她大方地摆摆手,“澈的音乐会一定比什么礼物都精彩。”

说着,明晓溪忽然想到一件事,哎呀,她一定要抓紧时间去买——

*** ***

什么?!

有没有天理啊!

她看中的那件雅白色的小礼服居然已经卖出去了?!

明晓溪气得快要吐血,眼看明天就是风间澈的钢琴音乐会了,她却找不到自己想了好久的要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那件礼服。

哎呀,她也知道该早点去买,可是,谁晓得那件礼服会如此昂贵呢,刚刚才凑足了那么多钱,却不料,礼服居然已经被人买走了!

明晓溪欲哭无泪,看来,她只好再另挑一件礼服了。

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

她仰天长叹。

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心情本来已经差得可以了,却偏偏——

有人挡道!

明晓溪危险地眯起眼睛,她现在可是很暴力哦,最好不要惹她,否则——

只是一秒钟。

明晓溪的表情由郁闷变为惊喜,一把抱住眼前挡道的那个人,大呼:

“小雪!”

被她抱住的那个少女一脸别扭,撅着小嘴,可不正是东寺浩雪。

明晓溪高兴极了:“小雪,你怎么在这里,你在等我吗?”

东寺浩雪挣开她的怀抱,板着小脸,从身后变出一个超大的纸盒子,闷声说:

“给你!”

“这是什么?”

“看了就知道。”

明晓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纸盒里装的是一分钟前她还在痛心的以为已经属于别人的那件白色小礼服!

她瞪大眼睛望着东寺浩雪:“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它?”

东寺浩雪翘着下巴。

明晓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礼服是你买走的,对不对?”

东寺浩雪鼻孔朝天。

明晓溪再想一想:“是澈告诉你的,对不对?你才没有那么聪明,会猜中我的心事。”

东寺浩雪白她一眼。

明晓溪笑着看她:“喂,你是来跟我讲和的,对不对?”

东寺浩雪冷哼一声。

明晓溪叹息一声,作状要走:“既然你不肯跟我说话,还拽得很,那我可要走了。”

完了。

东寺浩雪的小脸一下子垮下,急忙拉住明晓溪的胳膊,跺足连呼:

“不要嘛,明姐姐,人家那么可怜,还千里迢迢主动跑过来跟你讲和,你就让人家好好过一下瘾,会怎样嘛!”

明晓溪笑了:“你很可怜吗?那天弄得我那么难过。”

“我才难过呢!”东寺浩雪不依地抗议,“人家喜欢风间哥哥那么长时间,风间哥哥却喜欢上你,人家心里比你难过得多几百几千几万倍!”她困惑地挠挠头,“我不漂亮吗,不可爱吗,为什么风间哥哥就不会喜欢上我呢?”

“你会遇到喜欢你的人。”

“会吗?那个人会比风间哥哥还好吗?”

“会的,会比澈还好。”

“骗人,世上怎么会有比风间哥哥更好的人?”

“只要你真心喜欢他,你就会觉得他正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哦,那我明白了,明姐姐一定是喜欢风间哥哥好久了,”东寺浩雪得意地笑,“因为你总是说,风间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是那样吗?明晓溪苦笑,还冒充什么恋爱专家,自己已经把很多事情都搞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了。

东寺浩雪捅捅她:“明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明晓溪回过神来,笑一笑:“我以为你要再过些日子才会想开,怎么这么快就雨过天晴了?”

东寺浩雪叹口气:“唉,我那有那么大方,都是风间哥哥啦。前几天,他来找过我,同我谈了很多,他说……算了,反正是风间哥哥让我想通了,我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什么也没有,但我不想因为这场梦而失去明姐姐你。我怕你会不原谅我,很是担心,风间哥哥就拿这件礼服给我,让我送给你,他说你见到一定会开心的,果然如此,风间哥哥好厉害哦!”

“又是澈啊……”

一抹微笑轻柔地在明晓溪的唇边绽开。

*** ***

窗外下着蒙蒙的雨。

雨丝很细,在风中被轻轻吹起,象一片烟雾。

雨中,树叶儿绿得澄净,空气清新而宁静。

明晓溪望着窗外,不知怎么,有些心神不宁。

小泉好奇地趴到她脸下,小声问:“晓溪,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

明晓溪叹口气:“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心里觉得紧张。”

小泉打趣地笑:“那当然了,风间学长的音乐会今晚8点就要开始,你是最重要的嘉宾,紧张一点也很正常嘛!”

“好象又不是,”明晓溪困惑地眨眨眼,“反正,我突然觉得很慌,象有东西在抓在挠一样,我怕……”

“哗!”

二年丙班忽然一阵惊然,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的一点。

正在上课的高木老师,看到门口那个人,也不禁屏住呼吸,手指一颤,粉笔“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门口来人,一身黑衣,身高将近两米,瘦削而有力,右脸尽是刀疤,眼睛沉黯无底,浑身上下一股煞气,让见者窒息。

他的目光冷冷一扫,看到了一脸诧异的明晓溪。

*** ***

教室外。

明晓溪打量着那个眼中透出一股敌意的刀疤少年。

她皱紧眉头,压抑住自心底冒上的凉意,试探着开口:

“鬼堂,你找我有事吗?”

鬼堂站在雨中,冰冷的雨丝打湿了他的全身。

他却不肯站在走廊下,仿佛冰冷和潮湿才是属于他的。

他幽暗地凝视明晓溪,一丝愤恨的火光燃烧在他眼底。

他的声音清冷如雨:

“你见过牧野大人吗?”

明晓溪一惊,凉意让她打了个寒战:

“没有啊,牧野流冰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牧野大人失踪三天了。”

第八章

雨,仍在下。

透明而倾斜的雨丝,似乎没有沾上一点烦恼。

下午的课上完了,二年丙班的同学基本上都已经离开。

小泉望着身旁空空的座位,径直发呆。

教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撑把桔红色雨伞,裙角有些潮湿的东寺浩雪冲了进来,她兴高采烈地连声直呼:“好了,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稍微吃一点东西,我们就可以去音乐厅见风间哥哥了!”

小泉扭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东寺浩雪这才觉得古怪,四下看了看,奇怪地问:“咦?明姐姐呢,我们不是约好了在这里等齐,一起出发的吗?”

“她走了。”小泉叹口气。这个明晓溪,似乎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那个刀疤少年一来,她跟着就跑掉了,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走了?”东寺浩雪反应不过来,她抓抓头发,“你说明姐姐走了是什么意思?她去哪里了?还是她自己先去音乐会了?”

“不晓得。”小泉又叹一口气,半晌,安慰自己和东寺浩雪地说,“好在晓溪把她的礼服拿走了,她应该不会忘掉晚上的音乐会吧。”

东寺浩雪张大嘴,吃惊得有些结结巴巴:

“什么?!忘掉晚上的音乐会?!”

*** ***

明晓溪用力抹去脸上的雨水,右手从包包里掏出公寓的钥匙。

这里她有一段时间没来过了,钥匙也变得有些陌生。钥匙插进锁孔,一点一点转动,她咬紧嘴唇,呼吸似乎已停止,心脏却不知是跳得太慢还是跳得太快,让她一阵一阵眩晕。

公寓的门静静开了。

没有一丝灯光,没有一点气息。

冰冷得好象已然窒息。

明晓溪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