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大舅说什么了?”不怪盼盼担心,她家男友素来沉稳自信,啥时候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这都蔫了。

抿了抿唇,墨陶然拽过盼盼的小手低头把玩,声音暗哑的道:“没说什么,就问了问龙石种的事。”

都这样了还没说什么?“大舅怨你把龙石种卖给别人了?”那么多人瞪眼瞧着,她家陶然还能公私不分?

“没有。”嘴里说着没有,可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绝对不是没有,看的盼盼心疼极了,抚着男友的后颈柔声劝道,“大舅是长辈,说几句就说几句吧,再说钱咱们也挣着了,实惠咱们也得着了,说几句不疼不痒的就当彩衣娱亲了,别往心里去。”

嘴上这么说,心里则暗暗气愤,这都什么舅舅啊?亏得她家陶然左一句大舅好右一句大舅亲的,回头不还向着他老霍家人?

墨陶然轻轻一叹,顺着盼盼的手劲,直接栽躺在她的腿上,贴着对方柔软的小腹蔫蔫的道:“我知道,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外公年纪大了,大舅是大家长指定要从大局考虑,他想的多也是对的。”摸着腿上的脑袋瓜,盼盼继续顺毛,“不难受了,后天就过年了,明天咱们俩去买福字买对联,开开心心过好咱们相识的第一个新年,后面还有好多的年要过呢,咱们要为今后起个好兆头!”

没说的那么清楚,墨陶然也听明白了,小丫头这是告诉他,他们俩才是最亲最近的人,大舅什么的可以浮云了。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最近的精力一直不太好,直接影响到智力也跟不上,所以咱们的口号是,争取不断更,字数是浮云!!!

第113章

不管心里怎么想,过年总是个喜庆日子,更何况墨陶然看似温和,实则真不是什么圣母形人物,他的原则是:你对我好,我把你当至亲,不说掏心掏肺也是满心的惦记,可你要是对我不好,那对不起了,大路朝天咱们各走半边,伤心难过要死要活的事他是不带做的,没伤敌先伤己,傻了吧不是?

所以借着委屈之态,这位在小女友的身上找了n多的温馨呵护,然后第二天就满血复活了。

二十九当天,精神饱满的墨陶然带着盼盼出去逛商场,俩人买这买那买了一堆的东西,结果一回家就发现,他那没过明路的小舅子任子俊在家坐着呢。

这是,不回家跑这过年的节奏?

好事啊!

“子俊来了?过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好开车过去接你。”对着小舅子,墨陶然笑的那叫一个如浴春风,“这回来你算是有口福了,你不知道,你小姑姑最近别的没干,就照着电脑研究好吃的来着…”

看着及其热情的姐夫和笑容满面的姐姐,任子俊感觉自己受伤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弥补。

自打陪着盼盼爷俩从老家回来,这位就是补课补课再补课,直到补课班结束了,大姐也亲自来找了,他才想起来这是快过年了?

国人对于‘新年’都是很看重的,任子俊也是如此,想到往年的其乐融融,这孩子再冷的心也不免融了一半,跟着姐姐准备回家过个年,哪知道回家就碰到姑姑家的表姐来了。按理说大过年的没人走亲戚,可这姑娘在隔壁市上学,眼瞅着要毕业了,不想回老家,就想求舅舅在a市给找个好工作,为了联系感情,她跑这过年来了。

如果是在往年真不是啥大事,可今年任子俊看不了,特别见吃饭的时候,父亲慈眉善目的给对方夹菜,这场面一下子就戳到他肺管子上了——亲闺女你冷心冷肺就想着利用,这外甥女你倒是近的很?合着你的一片慈父心肠都放人家孩子身上了?

心里一不平衡,爷俩又吵起来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可能和盼盼说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姐姐什么都不知道,永远开心快乐下去,哪能自己把事挑明?但不能和姐姐说他可以和姐夫说。

自打知道盼盼和任家的关系,墨陶然这知心姐夫的形象就深入人心,所以听到小舅子这番不平,这位拍着对方的肩膀好一顿安慰:“虽说是父女,但分别这么多年,也难怪感情上没有外甥女亲,行了,别想那么多,大过年的开开心心的,看你这样盼盼都要跟你上火了,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往年过年就他们爷俩冷冷清清的,今年人多咱们正好热闹热闹。”

前两句还像那么回事,后面的话完全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了,真好心你倒是往回劝啊?这位好,直接把人留下了。留完人回头他还对盼盼道:“唉,任书记的脾气越来越大,子俊这孩子的脾气还倔,回家没两天又给撵出来了,大过年的他也没地方去,咱们就留留他吧。”

搁平常盼盼就留了,问题是眼瞅着就过年了,哪有大过年留人的?可男友都这么说了,她要是不留好像不近人情似的,特别这还是她侄子,反驳回去成什么事了?不能不留,留了心里还郁闷,小丫头把这仇都放到她‘大哥’头上了,都说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这人连个父亲都当不好,他到底是怎么当上这父母官的?溜须拍马?潜规则?

当然,男友的情她还是领的,如果不是为了她,陶然又怎么会留下子俊?大过年留人可是会被骂的,唉,她家陶然真好!

好人墨陶然也觉得这事挺好,对于任国平他不能使任何手段,亲情分裂就是最好的惩罚:让你不要我们盼盼,这回你儿子也不要你。

结果美滋滋的某人直到了晚上才发现,他这个主意烂透了——因为床不够用,他得回自个儿家!

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虽不是智者,这事也不是大事,可后悔之余却觉得这是给自己的一个警醒,他最近真的过于春风得意了,否则岂会有这种失误?

人贵在能检讨自己,墨陶然就是那种时刻检讨自己的人,心里告诫着自己稳扎稳打不能急于求成,脸上的表情难免就严肃了点,看在盼盼眼里忍不住有点小难受。

小丫头不傻,自然知道对方为啥一到晚上就磨磨蹭蹭不想回家,想和自己亲近是一方面,更主要是喜欢这种家的气氛,本来说好过年这段时间不走了,结果子俊一来全泡汤了。

不是盼盼女生外向,可和这远房侄子相比,自家男友当然更近一层,问题是子俊这孩子也是受害者,所以这丫头免不了又往‘大哥’头上记了一笔账,这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小女生嘛,一心疼就想多陪陪对方,暗搓搓的瞅了眼和子俊话家常的父亲,当即很是孝顺的讨好笑道:“爸,我和陶然一起下楼,给你买盘香辣海螺丝回来?”她爸就喜欢就着海螺丝喝啤酒,多了不让喝,一罐易拉罐再挑几个海螺丝全当解渴了。

闺女的孝心当爹的心里高兴,任海鹏笑呵呵点头道:“成,去吧,记得拿手机别太晚回来啊。”

盼盼笑容一僵,她爸这话,没别的意思吧?是吧?

要搁平时,这么好的机会墨陶然早就抓紧时间了,可今儿个这位因为一个小小失误,正在心里修正计划,心无旁贷之下,他开车出大门就往右拐,直接停到小饭馆旁边了。

见那大厨满面红光的甩着膀子开炒,盼盼无语的瞅了瞅旁边一语不发的男友,这是买完海螺丝真要把她送回家的节奏?今儿个怎么了?

墨陶然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单手以保护之态,习惯性的揽着女友的肩膀,实则脑子里的小人正在掐架:

左边的说:无毒不丈夫,霍老三贪你的财,霍老二算计你的命,这亲戚你还顾虑什么啊?听我的话,设计他们兄弟反目,咱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右边的道:他们再不好外公还在呢,那么大岁数万一真被气死了,今后哪有脸见母亲啊?那可是你妈的亲爹。

左边的又说:亲爹怎么了?有事向着的不还是他儿子?

右边的也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他对咱们不也不差?

掐的正来劲,就听大厨手里的炒勺一敲,高声吆喝道:“菜得喽!”出锅!

习惯性的掏钱付账,并接过袋子自己拎着,接着又习惯性的启动车子,刚想把车往盼盼小区里拐,就听旁边幽幽的道:“你这是,想送我回家?”

小姑娘虎视眈眈的瞪着男友,就差呲出小虎牙,为了多陪陪他她连亲爹都骗了,这人要是敢就这么送她回家,打不过他她还咬不过他?

听出这语气不对味,墨陶然很是警觉的没有脱口而出‘不回家干嘛?’脑子转了一圈,理智归位,也想明白怎么回事了。看着女友气哼哼的小模样,他脚下一踩油门,意气风发道:“当然不是,咱们回我家!”老丈人都让带手机了,那他还怕啥?这盘海螺丝就先便宜他们俩吧。

滋滋有味的允完了螺壳,又恋恋不舍的舔了舔捏着海螺丝的白嫩手指,本就红润的嘴唇染上了薄薄的一层辣油,那红艳艳的色泽看的某人蠢蠢欲动。

“我再去买一盘?”

“不用了。”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心满意足的盼盼准备起身洗手,“出来半天了我也该回家了。”左右一会儿还得拎盘回家吃。

“可我还没吃够呢。”说话间喉结微动,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饿。

听到这话盼盼有点小羞涩,其实一盘子的海螺丝真没多少肉,刚才陶然挑的似乎都进自己肚了?说好的陪男友呢?心虚之下她忙讪笑着讨好:“一会儿下去买两盘,咱俩一人一盘。”

小嘴被辣的微肿,红彤彤的一张一合,引的墨陶然眼睛都直了,也不顾对方手上有油,他把人往怀里一揽,低哑道:“其实我不饿,就是想再尝尝味道。”

尝尝、味道?瞥了眼一旁的汤汁辣椒,盼盼不认为墨男神会做捡盘底儿的事,那剩下的味道?看着对方的眼神,小丫头霎时间心领神会,忙伸出两只油爪子掩住同样油汪汪的小嘴儿,想亲可以,等我洗把脸漱完口的啊?

墨陶然搂着怀里的女孩宠溺笑,张口就把那油爪子含进了嘴里,细细品尝了一下评论道:“辣味没了,不过挺嫩的。”总的来说口感不错。

盼盼都快石化了,她自己吃完东西顺口舔下手指头没觉得怎么不对,可这种事真不用别人代劳啊?慌张之下,她急忙撤回了自己的双手。

看到毫无遮挡的原本目标,墨陶然俯身品尝,嗯,这个好…

拎着袋辣炒海螺丝,做好了心里防御的盼盼推门进屋,进去就冲着屋里二人眯眯笑:“现炒的海螺丝,正热着呢,爸,子俊,你们快吃。”

“现炒的?我怎么觉得是现捞的?”任子俊呲牙冷笑,一个多小时,捞还得去远地方捞,近了都不够跑的。

盼盼呵呵讪笑,心里忍不住再次埋怨:‘大哥’什么的最讨厌了,瞧把你儿子教的,都会吐槽了…

第114章

第二天,正是大年三十。

任子俊一早起来,就见墨陶然在外屋坐着包饺子呢,想到昨晚,这位的火蹭蹭上窜,斜睨着眼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早?”何止是早?这小子简直快长到他姐姐家了好吗?你见谁家男友一天三顿饭在女友家吃,到晚上还不愿回家的?

面对小舅子的恩将仇报,墨陶然好脾气的笑道:“早点来贴对联啊,今儿个年三十,早点把对联贴上图个好兆头。”

听到这话,任子俊即使心中不忿,他也说不出‘用不着你有我呢’,谁让他起来晚了?可贴对联这活他是真没干过,家里有妈有姐有保姆的,哪用得着他啊?

暗瞪了眼脸比城墙厚的罪魁祸首,他洗刷完毕也过来跟着包饺子,等吃完饭也收拾完了,正接到任子悦的电话:“子俊,妈把饺子都包好了,就等你回来了,听话,告诉姐你在哪呢,姐去接你回家。”

任子悦心中的郁闷就别提了,她发现自己这俩月没干别的,就充当接线员的角色,劝弟弟回家了,你说好不容易劝回来了,因为个表妹又给气走了,这表妹也是,大过年的你不回自个儿家,你上我们家来凑什么热闹啊?

“不用了,我吃完饭了,也是饺子。”翘着二郎腿,手拿遥控器,任子俊同志觉得在自己姐姐家待的特别仗义,心里舒坦的很。

任子悦顿了顿接茬劝:“子俊,今天是大年三十,哪有在别人家过年的?听姐话…”

“怎么没有?你表妹不也在别人家过年吗?我怎么就不行了?再说我是在小姑姑家,不是别人家。”姐弟俩一起过年,这不也算是团圆年吗?

任子悦揉着额头都快无语了,可看了眼旁边眼含期待的母亲,她只能强打精神继续劝。

问题是不管说啥,她那宝贝弟弟就是不回家,劝来劝去的把任子俊劝烦了,眉毛一挑冷冷道:“姐,你别劝了,我不会回家的,家里多出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我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大过年的你要是不想我进医院,你就让我消停的在小姑姑家吧。”

一句话,让任子悦哑口无言,就是有话她也不敢说了,弟弟不让人近身的毛病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了,可也仅限他认可的人,现在家里多了个表妹,也难怪子俊难受,更何况,弟弟这罪还是因为她。

叮嘱一番挂了电话,她强笑着对母亲道:“妈,子俊在盼盼家呢,你也知道他们俩感情不错,让他在那玩去吧。”

本来儿子不回家就够闹心的了,如今又听到女儿的消息,张月荣这心顿时拔凉拔凉的,红着眼就回自个儿屋了。

看到舅妈这样,汤佳丽的心七上八下的,小姑娘觉得特冤枉,她就来舅妈家过个年,到底怎么惹着那小霸王了?再说子俊以前也不这样啊?想的她们话里的小姑姑,她不禁不悦的抿了抿唇,大过年留人,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让自家妹妹躺着也中枪,任子悦进屋劝完了母亲,又笑着出来招呼表妹吃饭,等都忙完了刚想坐那歇会,赵文博来了。

按理说大年三十,她这没结婚的未婚妻不需要去未婚夫家过年,偏偏赵文博的爷爷是年三十的生日,老头岁数大了,平日里不喜人多,就在这寸土寸金的a市弄了个农家院住着,只有三十这天才回家,等着孝子贤孙们来给他拜寿,连带着拜年。

往年都是如此,可今年赵宇航买了块难得一见的龙石种,这位自己高兴也想让老爹高兴高兴,就把这生日宴直接搬到了大酒店,这种场合,作为赵家准媳妇的任子悦不去就说不过了,她只能抛下家里这一团乱,强打精神和未婚夫过去拜年。

再说任国平两口子,如果是往年,两人乐女儿去赵家过年,嗑落到今年无疑是火上浇油,前俩月还想着能认回二女儿阖家团圆,如今可好,二姑娘没认回来不说,小儿子跑了,大女儿走了,要不是还有个外甥女在,就剩下他们两口子在家过大年。

这场面,饶是任国平铁石心肠也有点hold不住,一生气一心酸,他自己把自己给喝多了,而后大着舌头开始跟外甥女讲古,全然不知,此时他的宝贝女儿任子悦,正经历着生死攸关!

任子悦出事了!不对,应该说是赵家出事了,她只是被连坐了。

往年在自己家过年不用说,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乐乐,左右家里地方大,谁困了找屋睡觉就成,可今年不行,酒店热闹完了你得回家。

赵老爷子年纪大了,喝了点酒再让小辈们一闹腾,说什么都不去儿子家,就想回自个儿家休息,赵宇航无奈,只能让自己的司机送父亲回家,他们两口子坐儿子的车。

结果要上车才发现,赵文博喝的有点多,没办法,谁让他是带着未婚妻来的?大伙能放了他才怪?

看儿子那涨红的脸,赵宇航笑着充当了把司机的角色,让赵文博小两口坐后面,他们两口子坐进了前座,启动车子的时候还说呢:“自打文博学会了开车,我还是第一次坐到这驾驶座,总算是拿回主权了,真难得。”

“哪是自打文博学开车?自打有了老吴你就彻底不管了,你都懒了多少年了还怪儿子?小心开你的车吧。”好笑的白了丈夫一眼,赵母回身对后座的儿子叮嘱道,“文博,难受你就睡会儿,都怪你二叔家那俩小子,没事拼什么酒啊?子悦,困了你也眯会儿,到家我叫你。”

赵文博是真有点晕,靠在椅背上他双眼迷蒙的对母亲笑笑,而后身子一栽,躺在未婚妻的腿上准备睡觉。

这么耍赖的赵文博,任子悦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前座,见未来公公婆婆都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她只能偷偷照着某人的软肉狠掐了一把,继而也摆出一副严肃脸,装作没什么大不了。

知道儿媳妇脸皮薄,赵母憋笑的转移话题,小声和丈夫唠着家里的这帮亲戚,哪家要娶媳妇了,哪家要生孙子了,最后演变到,人家的孙子指定没他们的好。

你们的孙子,在哪呢?

任子悦无语垂眸看向腿上的男人,眉目英俊,代她也如暖阳,有这么好的男人为男友,估计换个女孩都会欣喜异常,可到她这,却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唉,这样也好,都说爱情早晚会转变成亲情,他们这样…

“趴下——”

随着赵宇航变了调的高喊,接踵而来的是车子爆破的声响,来不及感受那飞溅四射的玻璃碎片,任子悦凭着直觉,瞬间将腿上的男人往下一推,并倾身覆在了上面…

当任国平接到消息来到医院的时候,全身都在轻颤,犯了病的张月荣更是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就怕见不到女儿的最后一面,轿车钻到货车底下,那得是什么场面?车都扁了,更何况是人?

知道女儿昏迷不醒仍在抢救中,当妈的一屁股瘫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半晌才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对着离家的儿子痛哭失声:“子俊,你姐出事了!”

夜幕降临,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医院长廊,此刻略显空旷。

任凭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在身边,赵文博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不知道周围来来回回走了多少人,也不管来往的人对他说过什么,他脑子里满满都是惊醒后睁开眼的一霎——父母那破碎不堪的身体,还有护在他身上鲜血淋漓的子悦。

到底怎么了?今天不是过年吗?他们一家人不是要回家吗?还记得,他借着酒劲当着父母面躺在子悦的腿上,子悦还不好意思的掐了他一把,怎么会?做梦,他一定是在做梦,只要老老实实的不动,等会儿他爸开车到家,他妈和子悦就会喊他起来回家…

将眼神空洞形如雕像的赵文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墨陶然皱眉道:“他没事吧?”

轿车和货车追尾,前面的赵宇航两口子当场死亡,后面的任子悦也是重伤,唯独这小子竟然连个皮儿都没破?该说他是福大命大吗?

守着赵文博的一个堂弟红着眼道:“没事,警察说他被子悦姐护在下面,没受伤。”身体没事,人却快傻了,自打到了医院从担架上下来,就坐在这一动不动,谁劝都没个响声。

墨陶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坐到赵文博身边轻声道:“赵文博,子悦快不行了,看在她救你一场的份上,你不过去送送她?”

赵文博表情微动,紧接着又回归成刚刚的空洞:这人说的都是假的,子悦一会儿就会叫他起来回家,怎么会不行了?呵呵,别想骗他!

看到对方那瞬间的慌乱,墨陶然深深的叹了口气:“赵文博,看在子悦和赵伯父的份上,这话我就说一遍,听不听在你,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太小,所以我丢了祖辈的血汗,丢了父辈的辛苦,那不只是挖心之痛,还有深深的耻辱,堂堂的墨家在我这断了,每年的清明我都无颜见父母。

可你不一样,你已经长大成人并接手了赵家,失去的无法挽回,现有的你却可以牢牢守住,但如果你现在沉溺在悲痛中不可自拔,赵文博,当你父亲辛苦打下的赵氏,和用生命来守护你的子悦,都离你而去的时候,你会知道,那不只是挖心,那还是割骨,然后你会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团废物。”

第115章

看着被推进监护病房的女儿,缠满了绷带仍在昏迷不醒,张月荣再次失声痛哭,早知道赵家会摊上这种事,她今儿个说什么也不能让孩子去,不对,她就不该逼着子悦和赵文博订婚,她的子悦还年轻,她到底在急个什么劲儿啊?

见她哭的都要背过气了,扶着她的盼盼担心道:“大嫂,你要保重身体,子悦还等着你照顾呢,你要是把自己急个好歹的,她可怎么办啊?”

张月荣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捂着脸呜呜痛哭:“子悦,妈的子悦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就不活了,让妈替了你吧。”

一声声悲泣听的盼盼鼻子发酸,掩去眼底的泪水,她继续轻声劝,大哥和主治大夫走了,子俊那孩子失魂落魄的坐在门边,大嫂要是再有个什么,这家就真的快散了,唉,好好的新年,怎么会这样?

赵文博来的时候,入眼的正是这沉痛的场面,他紧握双拳,眼眸中有着浓浓的恐惧,半晌,才缓缓的开口:“子悦,还好吗?”

双手环膝的任子俊猛然抬头,射向赵文博的眼神带着止不住的怨恨,他当然恨,好好的姐姐和他出去,回来竟然会变成这样?让自己柔弱的姐姐去保护他?这小子还算什么男人?

可等他看清了眼前的人影,却感到眼睛一酸,紧咬着牙关将头偏向一旁,再也说不出半点埋怨。

相识多年,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如此落魄的赵文博,粘着血污的脸上已经被沉痛和恐惧布满,白色的西装外套更是被鲜血侵染的血迹斑斑,那,都是他姐姐的血。

想到早上的那通电话,任子俊从未如此的恨过自己,当时,他为什么没有顺着她,为什么没回家见她一面?

“都是你,要不是为了保护你我女儿也不能变成这样,赵文博,你就是这么喜欢她的?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失去理智的张月荣冲上近前,疯狂的捶打着赵文博,在她眼里这已经不是她最喜欢的女婿,俨然成了杀女仇人。

盼盼和汤佳丽边拉边劝,任子俊继续自责,墨陶然站那望天,不是他没有同胞爱,人都给点醒了,说的那些话也算是苦口婆心了,再说任子悦救了赵文博是事实,还不行让人家妈捶吧两下?

“住手!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子悦还在里面躺着呢,你这当妈的能不能别给添乱了?”迟来的任国平喝止住了媳妇,皱眉让盼盼俩人把张月荣扶到了一边,而后才看向任打任骂面无血色的赵文博,“别在意你阿姨的话,她也是急的,你知道,她最疼子悦。”

说到女儿,当爸的忍不住眼角泛红,“医生说子悦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她这有我们看着,你就别管了,回去张罗张罗你父母的后事,等子悦没事了我去看他。”念起老友,任国平面色悲痛,话音都在发颤,“你爸你妈不容易,一定要让他们走的安心,有什么难处给我打电话,别忘了,你也得叫我一声爸。”

听到最后一句,赵文博眼中的泪水缓缓滑落:“任叔,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子悦,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墨陶然冷眼旁观的看着,不得不承认任国平很会做人,说一点不怨他是不信的,明明自己来时,对方的眼中还有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可现在这么一说,搁谁都得称他一句有情有义,赵文博更是无法不感激他的雪中送炭。

不过细想也是,事情都已经这样,女儿也已经进了病房,今后能好成什么样还不知道,还不如趁机抓紧了赵文博,今后对他们父女都有好处,毕竟,这小子马上就是名正言顺的赵家家主了。

想到这,他眉头微皱,给自己弄出个潜在对手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只要有任子悦在,相信坏也坏不到哪去,那可是个认亲的主。

抹去泪水的赵文博,对着室内仍在昏迷的任子悦凝视许久,而后,他踏着坚定的步伐转身离去。

事故的起因还等着他查明,父母的后事还等着他处理,公司散乱的人心还等着他去归拢,墨陶然说的对,父母已经不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守护好父母的这片家业,守护好为他付出的子悦。

子悦,我相信你会挺过来的,为了我你也会挺过来的,所以我会守护好一切,等你…

盼盼想过今年要陪陶然守岁,却从未想过,俩人会在医院度过辞旧迎新的午夜十二点,见子悦的伤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大嫂的情绪也缓和了许多,她拉着男友准备起身告辞。

如果是平时,她不介意陪上一晚,可明儿个,不对,是今儿个是大年初一,白天他们还要回霍家过年的,到不是盼盼冷心冷肺,而是人之常情,子悦虽然叫她小姑姑,却不是亲的,有事她可以救急,却不能为了这边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活,特别是陶然的生活,和远方亲戚一比,身边的男人才是她生活的重点。

出了医院,听着震耳的爆竹,看着满天的烟花,小丫头长长的舒了口气,却仍解不开心中的压抑,她只是今年没过好年,文博呢?相信从今往后,新年都将是他无法逃避的禁忌。

“别担心,子悦会没事的,刚刚大夫也说了,她年轻身体好,又更多恢复的可能,走吧,今天初一,大爷还在家等咱们煮饺子呢。”墨陶然的观点很明确,不管怎么说,任子悦是盼盼的同胞姐姐,能帮的他一定会帮,但所有的事都排在这爷俩的后面。

看着男友眼底的关怀,想起家里担心的父亲,盼盼心中渐暖,挽着陶然的手轻笑道:“走吧,咱们回家煮饺子过年!”

任海鹏的心一直提着呢,他和墨陶然的想法一样,虽说没认亲,可那毕竟是闺女的同胞姐姐,哪能一点不急?此时包完了饺子正在那闹心呢,盼盼俩人回来了。

“盼盼咋样,子悦没事吧?”

看到父亲脸上的焦急,盼盼避重就轻的笑道:“爸你别着急,医生说子悦没有生命危险了,我大哥大嫂在那陪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人没事,别的都好说。”总算放下了一颗心,任海鹏的注意力又回到自家孩子的身上,“饿了吧?下午吃的早这都几点了?你们俩坐那歇歇,爸去把饺子煮了,咱们吃饭。”

饭桌上,听俩人诉说了事情的经过,任海鹏免不了一阵唏嘘:“好好的年过成这样,文博他爷爷还不知道咋样呢。”要是换了他,儿子为给自己过生日却被车撞死了,他也没心思活了,等明年过年爷俩一起过周年吧。

不知道自己一语成真,任海鹏感慨了几句就把话转到了别处:“吃完饭早点睡,子俊不在陶然也别走了,明早上晚点起来,精精神神的去给陶然外公拜年,记得,一定要乐乐呵呵的。”老人都讲究这个,大过年的你哭丧个脸,这得多晦气?

总的说来,他关心的还是自家闺女。

第二天,盼盼起来梳洗装扮,随着男友一身喜庆的去霍家拜年,谁知到那就接到个炸雷——赵老爷子今儿早上没看到大儿子,细问之下知道了内情,一口气没上来,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同是老一辈的霍老爷子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他对着几个小辈感慨道:“下午你们过去替我看看他,我们这一辈儿的,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赵家的这个年,无疑是惨痛的,赵文博紧咬牙关忙里忙外打点着一切,整个人像被蜕了一层皮,唯二让他安慰的是,子悦虽然没醒,但情况见好,公司的事在二叔的帮助下也没出什么摞滥,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从警察那得到了最终的检查结果,车子的刹车片,是被人为损坏的。

犹记得那条路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大过年的怎么就那么凑巧有一辆货车?如今又被证实他的刹车被动了手脚,种种的一切让他无法不多想,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他?真是害了他他也无话可说,可真正受到伤害的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

想到背后之人,赵文博咬牙切齿简直恨入骨髓,可想到对方做这事的含义,他又忍不住心底发寒:那是他的车,他又是家中独子,如果他死了,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不断告诉自己没有证据不能胡乱猜测,可这想法却像生了根似的疯长…

“子悦,昨天我把爸妈和爷爷的骨灰都下葬了,他们的墓地紧挨着,景色非常不错。”嘴里轻念着这两天的近况,赵文博手拿着湿毛巾,认真的帮任子悦擦拭着未受伤的左手,来看子悦的人非常多,每个人都要拉着这只手握一握,他要把它擦干净,“周副总在葬礼上和我蹦跶,被二叔给驳的哑口无言,我从不知道,周副总除了我爸还怕二叔,子悦,你说凭二叔在公司的影响,他真会甘心把公司全交给我吗?”

确定将每个指缝都细细擦过,他放下毛巾,习惯性的想摩挲她中指上常年握笔的老茧,却恍然发现这是左手,子悦的右手已经骨折,脑子里霎时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赵文博心中剧痛,蓦然将女友的手紧贴在脸上,似乎想掩盖着什么。

“子悦,我不想怀疑二叔,父亲和爷爷都不在了,他是我最亲的长辈,可我怕,我真怕是他。”毕竟自己要是不在了,这硕大的家业指定会传给二叔,“子悦,你怎么还不醒?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哪怕就看我一眼,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子悦,我只有你了,你快醒醒,子悦…”

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贴着女友的手掌伏在床边,像个孩子般失声痛哭,在所有人面前,他都是个成熟的男人,是赵氏未来的掌舵者,可在内心深处,他只是父母的孩子,刚刚痛失了疼爱他的父母。

任子悦只觉得这一觉睡的好累好累,累的她只想陈睡不醒,偏偏昏暗中却听到有人在哭,倾耳细听,不是弟弟不是父母,偏偏声声呜咽听的她心生酸楚,这是谁呢?